由于关系特殊,邓通得以混了个上大夫。而此时的贾谊只是中大夫,明显要低一个层级。虽然职务有高低,但都有机会陪刘恒聊天。可聊着聊着问题就出现了。
简单点说,俩人谁都看不惯对方。
贾谊看不起邓通,一个男人凭姿色上位,似乎没多少让人看得起的资本,更何况贾谊还是才高八斗有为青年,更对邓通的行为嗤之以鼻。
而邓通也看不惯贾谊。明明贾谊的地位没自己高,可把头仰的挺高。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贾谊还常在刘恒面前讥讽他。
一来二去,俩人较上了劲,瞪着俩眼在对方身上找破绽。贾谊现在一不小心得罪了群臣,搞的朝堂上沸沸扬扬,这让邓通乐不可支。机会来了,他生怕贾谊死不了,决定给他下一副猛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他在刘恒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贾生为谋私名而置陛下于不义,大奸似忠,恐久后有变。
完了,彻底完了。得罪了群臣是小,惹上了邓通事大,想再翻身,机会渺茫。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外有大臣攻击,内有邓通进谗,在内外夹攻下,刘恒有些顶不住了,没必要为一个贾谊而得罪所有人。
现在的贾谊别说在朝廷中立足,能不能活命就是个未知数。
而就在贾谊内外交困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想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这个人是窦漪房。窦漪房虽然讨厌他,但爱惜其才华,在刘恒面前她说了这么一句话:贾生虽然行事偏颇,但才高志城,辅佐诸侯,或许会创下一份功业。
就这样,贾谊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目的地长沙,职务长沙王太傅。
此时的长沙王叫吴著,此时唯一的异姓王。刘恒让贾谊去给这位仁兄当师傅,实际上是在对外宣布:这个人的政治生涯结束了。
随着贾谊的身影渐渐离开长安,反对的浪潮终于落了下来。
第十五章怀柔天下—第三节 贾谊论政(三()
贾谊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似乎在这场争论中他以完败告终。然而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因为贾谊前脚刚走,一些列侯就被赶去了封地,周勃就是其中之一。
刘恒突然来这么一手,表明他的政治手腕已趋于成熟。至此,他开始完全按自己的套路出牌了,任何人的意见只会做个参考,并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刘恒成熟是他自己的事,现在的贾谊还正提着两条腿往长沙跑。
两年前,自信满满,赶赴长安。
而如今,伤痕累累,潸然离京。
少年通达显河南,
博古论今震长安。
身遭佞悻陷谄媚,
无奈被贬走荆燕。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的让贾谊应接不暇。二十三岁的贾谊,跌到了人生的低谷。
自古英才多磨难,
从来明君亦平凡;
吞冰啮雪淡荣辱,
卷土重来或有缘。
然而,贾谊没认识到这一点。他,还是太年轻,吃了那“天才”两个字的亏。由此看来,人出名太早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此时的贾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周勃、灌婴等人攻击自己也就罢了,毕竟人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功臣宿将,为朝廷出过大力,有过大功,自己砸了人家的饭碗,这些人定然不会太甘心。
而邓通竟然能左右自己的命运,让贾谊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何德何能?一个凭借姿色而上位的奸佞小人,竟能轻易的把自己的满腔抱负撕的稀烂。
想不通也不能耽搁行程。一路南行,经过湘江,望着滔滔江水,思绪联翩,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百年前同样忧郁痛苦的人——屈原。
在此,悲愤的贾谊写下了汉朝文学史上的千古名篇——《吊屈原赋》。
其中有这么一句: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
不同的经历,相似的心境,让贾谊的心情更为低落。
身陷迷局思绪乱,
空留湘水独盘旋。
凭古吊今念大夫,
满腹经纶亦怆然!
抵达长沙,远离朝廷。按理说,自己不招人待见,应该多用点经历研究一下文学,少折腾点事。然而贾谊却精力充沛,完全以天下为己任,一有机会就要倒腾点事情出来。
就在贾谊被贬的同一年,赶他离京的主要人物之一周勃犯事了。周勃被投进了大狱后,没几个人敢站出来为他鸣不平。这让他很郁闷。
而令周勃不曾想到的是,站出来替他说话的,都是曾经的敌人,一个是袁盎,另外一个就是贾谊。周勃能享受这种待遇,真是三生有幸。
关于袁盎的事情,我们留到随后介绍,在这一节只讲贾谊。
远在千里之外的贾谊听说周勃被抓后,即刻上书,为周勃鸣不平。在奏章的最后还写了一句极其过火的话:君主应知礼仪廉耻。
这份奏章送进京后,差点没把刘恒的肺气炸,拎起奏章扔出了门外。这完全在明目张胆地骂人。贾谊,你也太嚣张了!
气急败坏的刘恒咬牙切齿地生了半天闷气后,扭头冲身边的人吼道:“仔细审案,要看看周勃有没有谋反。”
这次进言,让很功臣宿将开始重新认知这个年轻人,也慢慢理解了这个年轻人,尤其是周勃。因为“以德报怨”这四个字完全可以概括他的行为。
这个人,没有私仇,只有公义;非争个人名利,只为天下苍生。
这,是很多人所不及的。从古至今,能有此心态的又有几人?
无论是怒骂还是褒扬,无论是误会还是理解,这对贾谊本人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对周勃来说,贾谊的这次进言并没有收到实际效果,因为刘恒不但没放了他,反而把他弄的更狼狈。然而,这一次看似不成功的进言,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至此以后,终刘恒一朝,对有功之臣,无论犯了多大事,都能免受牢狱之灾。
不过也并不代表刘恒不杀人,只不过他杀人的方式比较隐晦一点罢了,简单点说就是逼其自杀。事实证明,这个办法还挺有效,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掉对手,虽然宣传教育意义不强,但方便快捷,免得审来审去闹的满城风雨。
但不管怎么说,贾谊这次进言,让自己交到了一些朋友,虽然这些朋友不怎么顶用,最起码少了一些敌视。然而下边这件事,那完全是在给自己树敌。
第二年,贾谊经过长期调研后,呕心沥血地写了一篇文章——《谏铸钱疏》。这又一篇用词优美的文章,文章内容很长,但意思很简单:禁止私人铸钱。
也许有人会惊诧,私人铸钱?有这等好事?事实上,纵贯整个古代史,这种事情层出不穷。更在很多时期,这种事情是合法行为。
汉文帝在位时,有两个人拥有铸钱权。一个是吴王刘濞,这位老同志拥有豫章铜山;另外一个就是邓通,这位兄弟坐拥蜀郡严道铜山。
秦始皇统一币值后,铜钱成为通用货币。但没有把全部铸币权都收归中央,授权一些大贵族铸币,在全国流通,这种行为受国家法律保护。
秦亡以后,刘邦登上帝位,对秦朝制度稍加改动,就把大汉公司运作了起来。对货币的管理,没搞一点创新,完全照搬。
当时,只要你有原材料,造钱似乎并不困难。别说政府允许,就算严令禁止也阻止不了这一行为,更何况当时又没有多少防伪技术。
但有一点是通行的,那就是以重量决定货币面值,不像我们当前用的纸质货币,靠上边的符号来表示其“价值”。不过这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毕竟是金属物件,统一起来似乎不太困难。
然而,问题还是出现了,并且还很严重。
贾谊一个搞文学的书生,竟然有抓经济的天赋,真是挺不容易。
房屋能倒,桥梁能踏,多少血淋琳的教训告诉我们,黑心商们很猖獗,偷工减料现象很严重。
私人铸钱,重量就大大缩水。朝廷造的钱既厚又重,标注个“半两”字样,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误差不会太大。
可私人铸钱就不敢恭维了,薄如榆钱,并且中间方口特大。缺德的是,这种缺斤少两的东西竟然也标注了“半两”的字样。
好了,拿着这些东西去流通吧。
可以想象,这种代表国家财富的东西将渐渐流进私人的口袋,留给市面上的都是那些薄且口大的东东。久而久之,国家的经济命脉也就掌控到了那些黑心商的手中。
然而,贾谊辛辛苦苦写的论文送到刘恒面前后,被不屑一顾地扔到了一边。
不得不承认,贾谊善于谋国而不善于谋身。邓通是皇帝的宠臣,铜山都是皇帝赏给人家的,你现在莫名其妙地要禁止私自采矿铸钱,明显是在和皇帝唱对台戏。
还有那个刘濞,山高皇帝远的,想禁止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就在年前,刘恒儿子刘启刚干掉了刘濞的大儿子,目前的刘濞正在火头上,恨不得一时三刻起来造反。禁止刘老同志造钱?做梦的吧。
贾谊这个建议,虽然对朝廷很有利,但刘恒不认可。不过还是有一些效果的,效果就是邓通更恨他了。
邓通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即笼络一些人,上书弹劾贾谊。理由很简单:妖言惑众,诽谤朝政。
邓通很清楚这个理由弄不死贾谊,但能恶心他一把也是挺不错的一件事。邓通的脑子转圈的确不慢,很快想起上一年贾谊骂皇帝的那句话,因此不失时机地说道:亵渎圣上,罪不容诛。
大臣们这些明争暗斗,刘恒很清楚,他可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况且他在内心深处是非常欣赏贾谊的。刘恒微微一笑,说了句:上大夫严重了,贾生耿直忠诚,朕知矣。
邓通的心里一惊,闭上了嘴。他明白,想置贾谊于死地,并没那么简单。弄不死你,也要压制着你。至此,贾谊的命运业已注定。
刘恒并没去关注邓通的心理活动,而接着说了一段话:现有诽谤妖言之罪,群臣不敢畅所欲言,使朕不能听到自己的过失,这如何让贤良之士为国尽忠?
随即下诏废除诽谤妖言罪,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无论是批评时政还是咒骂皇帝,都不得审理,更不能治罪。
刘恒能被后世称为明君,不是没一点道理的。他的这份胸怀,远在他老爹之上。
贾谊安全了,但此时的他并没一丝快感。连碰两个钉子后,使他更加心灰意懒。
在长沙第三个年头的一个黄昏,一只猫头鹰飞入屋内。观此景象,本就忧郁的贾谊更为伤感,提笔写下了《鵩鸟赋》。对世间变幻和人世沦桑作了一番感叹。此时此地,贾谊思想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这,是贾谊宽慰自己的话。不得不说,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事实上,宽慰效果不佳。
身守长沙心系远,
满腔热血祭苍天;
空怀一心报国志,
徒叹祸福泪连连。
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贾谊还需要忧郁七年。在此,我们就不陪这位兄弟痛苦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忧郁去吧。
第十五章怀柔天下—第四节 匈奴叩边()
就在贾谊在长沙忧郁之时,另外一位老朋友不甘寂寞地蹦了出来。既然如此,我们不得不给他一些关注。这位老朋友就是匈奴单于冒顿。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介绍这位老兄了,似乎这些年来他比较消停。但事实并非如此。前边介绍过,这位老兄不是个安生的主,他要是能老老实实在帐篷里待两天,那是极为稀罕的事。
现在,他的这个毛病又犯了。
冒顿的生命力极强,熬死了刘邦,骚扰了吕雉,现在又能腾出手来找刘恒的麻烦。这前前后后几十年,无论是对老年人的还是小朋友的,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他都很不客气,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自从白登之围后,他把工作重心放到了北方,平定楼兰、灭掉乌孙,把周边二十六国全部纳入匈奴的版图,使匈奴达到了历史的巅峰。
当然,冒顿在漠北草原上横行无忌之时,也时不时会到汉朝的边界骚扰一下。要说这也很无奈,生活所迫嘛。
匈奴人也是人,吃穿住用行,样样少不了。吃,有牛羊肉;穿,有牛羊皮;住,很简单,有帐篷;行,很方便,有马。
可就是“用”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困扰着匈奴,得不到有效地解决,自己既不能生产,还不愿意求人。在经过并不复杂的考虑后,毫不费劲地想到了个不错的办法——抢。这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投资少,回报高,很痛快还来钱快。
这个办法好归好,但存在一个弊端,弊端就是风险太大。
汉朝,地域广阔、物产丰富,是打家劫舍的理想场所,自然而然就成了关注对象。可汉朝除此之外还有一项:人口众多。这对匈奴人很不利。毕竟干起架来,人多欺负人少,天经地义。虽然自己跑的快,但人少啊,汉朝死那么万儿八千人并不怎么扎眼,可匈奴人死个万儿八千,那就有点伤元气。
况且,这些年来汉朝把“和亲国策”也执行很到位,隔三差五会派人来慰问一番。虽然送来的东西不多,但也勉强够用。因此,冒顿在权衡利弊后,没对汉朝采取大规模行动。
但这并不代表双方和睦相处,没一点摩擦,事实上,个别匈奴人还是很不自觉,时不时会跑过来踩踩点,顺手牵羊地带走一些东西。好在双方都还相对节制一些,没把事情做的太过火,留了一些余地。
刘恒继位后,冒顿又开始躁动不安了。说白了,他根本没把汉朝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因此,他准备试探一下刘恒,也试探一下汉朝的实力,好让自己的利益扩大化。
就这样,匈奴人在单于冒顿的授意下,有了新的动作。
汉文帝三年五月,匈奴右贤王率军万余,暗渡黄河,突袭上郡,杀戮抢劫无数……
上郡失守的消息传到长安后,刘恒震怒。这么多年来,匈奴人时不时的骚扰已让刘恒的忍耐达到了极限,这一次,让刘恒坐不住了。
刘恒虽然不是那种爱惹事的人,可绝不是受欺负的人,他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已向满朝文武说明了这一点。可当时通讯设备不是太发达,硬是把冒顿蒙在鼓里,一点也不了解刘兄弟的性格。
这一次,他将对刘恒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刘恒准备动手了,然而一些人文臣却站出来反对,宣扬“和亲国策”的好处。
刘恒咬着牙,耐着性子听完反对的声音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实行“和亲”以来,我朝对匈奴甚厚,然其频繁侵塞抢掠,已然违背此约,不给以痛击难扬大汉之神威。
当即下诏,调太原、安定等地骑兵八万五千人聚集高奴,着丞相灌婴即刻出发,亲率大军,与匈奴会战。
下了这道诏令后,刘恒觉得还不够过瘾,当场宣布,自己移驾甘泉宫,亲督此战。
灌婴的性格,我在前边讲过,这是个见树踢三脚的人,生来喜欢打架,一听说有仗大,两眼都直了。虽然现在年龄已然不小,但性格却没多大变化。更何况,当年他陪着刘邦在白登挨过打、丢过人,至今面子还没能拾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比较亢奋。
灌婴得到这个命令后,扭头回家穿上盔甲就赶去了高奴。
匈奴这次南下,主要目的是为试探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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