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在陪着贾敬修道前,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姓于,名柱。府里的人通常唤他柱子。
之前一直是在前院侍候,后来贾敬修道,需要一些下人随侍左右,好巧不巧的,就选中了他。
其实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好的巧合。不过是一个外面买来的小厮,在这种时候,被家生子推了出来罢了。
于柱子也不是不知道这盖头底下的内情,只是当初他被卖给人伢子,就对于这些个事情看淡了。
他娘死的早,他爹在他到三岁的时候就又娶一房媳妇。这后娘也是缺一家的人,嫁过来时,也带了一个儿子。
嫁过来没两年,就又生了一个儿子。
相较于后娘的亲生儿子,爹与后娘的宝贝疙瘩老儿子,于柱子在那个家里过得越发的艰难。
一直到九岁那年,后娘与爹商议着将他卖到大户人家‘过好日子’。于柱子才对那个爹,那个家死了心。
可能是他在天上的亲娘还惦记着他,在人伢子那里转了两手后,便被卖入京城的宁国府。
国公府邸,真的是比他们乡下的员外还要贵气。给了月钱也要多很多。
只是他一个外面来的,每个月的月钱和年节的赏银都会被管事的卡去一大半。
不过那对他来说,也是满足了。
以前在家里,他何尝见过几文钱呢。
就这样一年大似一年,他也在贾家下人的熏陶下,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陋习。
赌钱,喝酒,吹嘘,等等的坏毛病。
赌点小钱,喝点小酒,没事喜欢说说大话,这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尤其是于柱子还非常自制。
这还得多感谢于柱子那位后娘,后娘在他小时候,时刻都在抓他的短处,就为了让那位娶了媳妇就变成后爹的于老爹对于大儿子少一分疼爱和上心。
所以自小习惯的谨慎性格,倒是让他后来非常的有自制性。
他每月只会拿出十个铜板去赌钱,或是赢了就继续玩。若是输了,这个月便不会再碰一下。
喝酒倒是没有什么,不过于柱对于酒来说,还真的不上瘾。或者说他本身因为身体对酒精没有反应,喝酒从来都像是喝凉水一般,所以对于酒,还真的没办法上瘾。
但是对于下酒菜,。。。却是难得打牙祭的好时候。
说起来,于柱子唯一没有染上的,便是好色了。
他讨厌女人,非常的讨厌。
当年他还小,后娘总是背着他爹偷偷地掐他,打他。让他干他跟本就干不动的力气活。
他也讨厌,村子里给爹说媒的那个媒婆,若不是她,也许,他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他更讨厌进了府后,府中的那些个婆子,媳妇。
。。。势力眼,刻薄。就没有一个是软和的。
因为对女人兴趣不大,再加上就算是进了道观,他也有门路弄来酒肉,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地跟着自家老爷来到了道观。
只是他没有想到,平静的日子会因为旁观而带来变数。
他更没有想到,山下的女人,是比老虎还要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这老虎身后还站着一位从来不理讲的主子时。
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只能认命地去收拾他本就为数不多的行李。
那边于柱子下去收拾行李,柳儿和杨嬷嬷哄着惜春睡觉。采枝左右看了看,便决定走到门外去偷听自家姑娘的父兄在谈论什么。
千万不能让珍大爷知道姑娘在背后怂恿老爷,让他也出家修道。
不过也不知道贾敬是不是真的顾忌惜春的处境,竟然提也没提贾蓉成亲后的,对于自家亲儿子的安排。而是难得问起了府中的事情,和贾家在京城中的一些族老的情况。
“。。。家学那里,一直是代儒族叔祖在教导。叔祖家的瑞哥也时常去学里帮忙。每年分给各房的份例都不曾迟过。金陵那边,也派了老成的下人在守着。”
贾敬点头,摸了一下稀疏的胡子。“蓉哥儿和蔷哥也在家学吗?”
贾敬在今天见到惜春后,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两个孙子的事情。于是有些个不太自然地问道。
贾珍嘴角抽了抽,半退了一步,这才小声地回道,“蓉哥和蔷哥在太太在时,便被送到了山东的学院。今年过了太太的孝期,两个孩子便准备下场试一试水。”
贾珍的后退,是为了防止自家老爹恼羞成怒。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家老爹的羞耻度是那么地没下限。听到这话,竟然并未出现什么不正常的表现。这让贾珍还有了一丝丝失望。
“嗯,家学这几年几人考上举人,又有几人中进士?”想到自已多年前也是考过进士的,贾敬难得问起了细务。
贾珍整个人都有些个不好了,为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家老爹今天是来找茬的。
问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刻薄,尖锐。
半晌,看到老爹那不耐烦的神情,硬着头皮回道,“自儿子接手家学的那十几年中,并无一人中过举人,连秀才也无一人。”
贾敬大为吃惊,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也无?”
贾珍点头,“无一人榜上有名。”别说一个了,半个都没影。
“秀生童生试都没有?”
“…没有。”为什么老爹不问时,他还感觉不到羞耻度,但现在提起这个,他觉得好生难为情。
“无量天尊,家学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回去便关了吧。”
贾珍猛地抬头,“可老爷,这家学,家学,”家学还能关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再找一些德高望众的人来教导子弟吗?
贾敬大喝,“我说关了。没听到吗?至于代儒族叔,稍后你送些金银之物过去,你亲自去送。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既然我贾氏一门,再无资质榜上有名,便依着祖宗的运道,都送到军营里去博个前程吧。”
贾敬是个习惯不太好的男人,虽然他觉得贾家这么多的子弟,在这么多年里没有一个考出来的。有一大部分的可能,或是全部的可能都是因为贾代儒的教导不过关。
但是贾家对于长辈还是有着很高的尊敬之心的。不然荣国府的赖家也不会如此了。
所以贾敬想了想,既然读书读不出来,那就关了家学,都送到军营里去。也省得将来没有出路。
贾珍听着自家老爹多年不管事,一管管多年的命令,也不管这一决定会激起几层波,只是非常认命地咬牙接了下来。
老子都快被踢成驴了,其他人也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惜春的小蝴蝶,贾敬的天外一笔,再加上贾珍的神助攻,贾家那些在家学混日子的贾氏子弟们,谁也没有想到未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年满十五岁,被天南地北送到全国各大军营的贾氏子弟,就像过着流放的日子。当年的悠闲生活一去不复返。
苦过,痛过。却最后都坚持了下来。
而数年后,虽然也养成了军营里一些军痞子的习气,但是不得不说,至少都有了一份正经的营生和糊口的本事。
同时,也为那些年少的贾氏子弟做了一个榜样。
不好好读书,就会被流放。
第14章()
第十四章
这一命令,虽然是贾敬的吩咐,贾珍在执行。但是不等不说,当贾珍卸下族长之职后,贾蓉在惜春的肯定下,一直执行了下来。
只是这一命令在遇到宝玉的时候,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十五岁的半大小伙子,除了在几位表妹间摘花斗草,就再无其他事做,但谁让他有个不分事非的祖母呢。
贾敬对于带着儿子一起修道的事情,并没有拒绝的心思。在他看来,这是一件‘为你好’。别人就是想要修道,他还不愿意领呢。
贾珍此时并不知道自家老爹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现在正满心的想着训斥尤氏和操办贾蓉的亲事。
贾蓉和贾蔷在除服之前便已经留在了家里,一来备考,二来便是婚礼的事情。
不过贾蓉现在还那么小,就让他成亲,在惜春眼里,那就是拔苗助长。过早的开始婚姻生活,可能会长不高呢。
可是成亲了,又不能不让人家有这种生活吧。
想当初,贾宝玉不是更早就有这种生活了吗?
这老贾家的祖宗也是逗逼。请回神仙帮忙,竟然是教导嫡系孙子怎么洞房。果然贾家的男人,思路都是与天肩并肩的。
这样的事情,不是惜春这个当姑姑要操心的。她只要等着喝侄媳妇敬的茶就行了。
她相信以秦可卿的智商应该不会做出尤氏对她的不管不问。
就算是她想,她相信贾蓉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惜春只要想到贾蓉成亲后,贾珍会被贾敬拉着去修道。她就兴奋极了。
到了那个时候,尤氏也不在府里了,她就搬回宁国府去住。
称王称霸的日子不远了。
贾珍自那日从道观里回来,先是去了一趟贾代儒的府上,将关了家学的事情说了。贾代儒听说是贾敬的意思,心里大不赞同。
“胡闹,荒唐。家学乃是一族之根本。若是关了家学,岂不是毁了一族之根基。”贾代儒吹胡子瞪眼睛,差点砸了家中唯一一套待客的茶具。
贾珍虽然混了点,但是对于自家老爹那还是相当的孝顺。一听贾代儒这么说,心下也不高兴了。“族叔祖切莫动气,关了家学也是老爷深思熟虑的结果。这么多年,家学教导族中子弟,读书识字,为的还不是考举功名,光耀我贾氏门楣。可是这么多年了,竟无一人成才。不提进士,举人,便是秀才也是半个皆无。老爷忧心忡忡,便是身在红尘之外,也无法安心修道。
近日老爷突然有感,贾家祖宗也是戎马半生,才有今天的贾家。也许我贾家子弟皆非靠科举出仕,而是要继承先人衣钵。族叔祖在家学大半生,虽然子弟无能,但其中的辛苦,我们父子皆是记在了心里。”贾珍向前推了推带来的礼物,“以后族叔祖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皆可到宁国府找珍,珍自不会推脱。”
贾代儒:“。。。。。。”,这是在说自己没有教导弟子成才的本事吧。
贾代儒想了想,其实这样也好,总比家学换了夫子,而那夫子再教导出了仕子而打脸来得好。
解决了贾代儒的事情,其他的人,贾珍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招集了贾家子弟将贾敬的决定说了出来。
虽然家家都怨声载道,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也没有办法撼动贾珍执行贾敬的决定。
西府,倒也不是没有人说话。贾政就被人撞了木钟。可是家学的现状就在那里摆着呢。确实是除了混时间再无出息的事情。几十年如一日,这也让贾政没了话说。
更何况贾敬比贾政贾赦都要年长几岁。在贾家各种稀奇古怪的‘传统’下,贾政也没有办法硬得过贾敬。
于是贾政这个大龄儿童就回家找妈妈了。
贾母知道后,嗯,怎么说呢,还真的没有当回事。
他们荣国府还真的没有人在家学中读书,关不关家学,还真的不用她上心。
不过最心疼的二儿子既然找了自己,那么这事,她就只能上去说两句了。
关了家学,不是大事。但总不能让贾家子弟目不识丁吧。
目不识丁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不敢想。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最后迫于贾母的压力,和贾敬的要求,贾珍最后虽然还是关了家学,但是却将每年家学所需的银两单独提了出来。
他在京城里找了两家私塾。凡是五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贾家子弟,想要读书识字的,都可以去那里。只要每年正月里到宁国府这里做好登记,出了正月,宁国府的下人便会跟据人头,将一年的束修送到那两家私塾去。
当然了,每个月贾珍都会派专人去查子弟的出勤率,一年旷课多少天,下一年,也就不用去上学,就算是没到年纪,也会直接被送到军营中。
十五岁以后,若是考上秀才,族里就会赏上几亩地,让那秀才可以不愁生计继续往上考。若是考不上,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回金陵老家种地去,二便是被远远的送到各大军营中。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许在京城无事游荡。
上面的这些,自然不是贾珍想出来的。而是贾蓉按着惜春的意思,逐一透给他老子的。
惜春实在是不想让贾家的那些旁枝在京城里无所事事。仗着两府的势到处惹事生非。将来算总帐的时候,都算在两府头上。
这主意表面上贾蓉出的,这也让贾珍再不以从前的眼光来看待贾蓉。
当然此时的众人谁都不知道这一蝴蝶,究竟改变了多少后事。
最起码,一蝴蝶翅膀扇飞了贾宝玉的一朵蓝颜玫瑰。
这样的安排,贾母自然是无处可说的。而贾政见此,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对于宁国府心里又多了几分芥蒂。
有辱斯文!
。。。。。。
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话是一点都不假。惜春随着婚礼日子的越发临近,心情就止不住的飞扬。
婚礼如期举行,这一点到是没有什么变化。婚礼很是盛大,京城中有些名望的人家都送了贺礼,并派了家中有些份量的人来参加。
婚礼的时候,贾敬也回到了府里。在宁国府住了五天后,拿着大粗麻绳就将贾珍绑回了道观。
“老爷,儿子不要修道。儿不子要呀。”
贾珍挣扎不休,拼命反抗。可是也抵不住老爹和儿子侄子站在统一的战线上。他那便宜的媳妇,倒是哭着求了。
可惜的是。。。。。。
“呸,你个无知的妇人。没见识的蠢货。这修仙问道,是正经的大好事。竟然还在这里阻拦不休。还不速速收拾了行李,一起离开。若是再敢迟疑,一纸休书送你回家去。”
尤氏听得一愣,那是左右为难。
她既不想被休回娘家,也不想跟着去侍候自家被逼着修道的人男人。她就不能留在宁国府里当个大奶奶吗?
儿媳妇娶进门,可是一天规矩都没立呢。她还没有享过一天婆婆福呢。
因为不是亲妈,所以贾蓉对于尤氏的感情几乎为零,而贾蔷呢,那差不多也是负数了。秦可卿是新妇,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说得上话的。
再加上,成亲这几天,蓉哥就已经告诉过她了,这个家里,她只要把府里的大姑娘,她们的亲姑姑放在心里就够了。其他人,看姑姑的态度。
而此时,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姑姑大人,正趴在奶妈的怀里,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得正起劲呢。
最后,贾珍不敌丧心病狂的亲爹,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道观。而整个宁国府就只剩下贾蓉贾蔷和秦可卿及惜春了。
“蓉哥儿,你袭爵的奏折可递上去了?”打发了屋子里的下人,惜春才问道一件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
贾蓉听了,便点头回道,“成亲前一天,就递上去了。”贾蓉心里算了算,估计那份袭爵的奏折这会子已经到了内阁。
歪头让柳儿喂了一口西瓜,惜春小大人似地叮嘱,“你现在已经成亲了,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顽皮了。你媳妇看着就是个好的,那小模样,咱们东西两府就没有一个人越过她去的。好好待你媳妇,知道不?再成日家的胡闹,小心我让你老子捶你。”
秦可卿抿了下唇,忍下心中突起的笑意。这两句话,不是日前去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