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贵,此茶养血气,等下给你一包,记得每天喝上一杯。修法之路极为伤及身体根本,务必小心为上,循序渐进,还是早日与知微道长说明,让他好生指点你。”
长贵点头,“我原想着要与他说说,只是总觉得师父大抵不欲我修法,一直有些犹豫。”
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原来长贵认为凌云子不乐意,倒不是有心隐瞒,师父不同亲爹,其中还是有些差别。不过,长贵的亲爹更要命。
“想来你好好同他说,未必会反对。嗯,咱们说正事,姐姐想问你,你与这些从小被拐的孩子们在一起做什么呢?”
原本有些忐忑的长贵,稍稍放心了少许,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略加思索他便说道:“我想知道暗卫训练的流程。”
“你想收罗小孩们当属下?”
长贵很镇定地点点头,“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天昊宫毕竟不参与俗世之中,而我则不愿成为一名纯粹的武修,希望有天能够步入朝堂。”
卫小歌瞧着丝毫不动声色的长贵,心中叹息。
长贵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要步入朝堂,争夺军功又何须了解暗卫训练的方式,要收服人心哪里需要知道这些血腥的手段?
见卫小歌面上有些不以为然,长贵又道:“万姐夫有很多人手,做什么事都十分得力。若是想登上高位,没有心腹却是不行!”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卫小歌松了一口气。
前晚在宫中,还真以为这小子摇身一变,被一个老鬼占了身体。
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本质。
其实,万人屠是一名非常纯粹的武修,解决事情的办法,多数还是以武修的心性为主。
有的人有一种奇异的精神魅力,如万人屠,如岐郡王都是这样的人,有人追随并非是刻意去收罗,不由自主便会听从他们的吩咐。
或许这也是孟轲最初看重岐郡王的地方,可惜,当他被权力**支配,四处刻意收罗看中的人马,却适得其反。
收罗来的人不可能忠心,长贵借板搭桥,厉行渊最终只会反水,慕容念之肯定心怀叵测。
“你有做官的想法,我为何反对?多少人苦读无数年,只为有朝一日能锦衣还乡。只要你有本事服众,收人当作手下,我也不会反对。但是,你若是用些不正经的手段,姐姐不会轻饶你。”
长贵愕然了片刻,随即便笑道:“我就是好奇罢了,哪里真会用那些的手段训练人。不说姐姐你不饶我,师父要是知道,头一个劈了我。”
“那你自己呢?如果没有人反对,你真会这么做?”
长贵想了想,“我不晓得,没想那么远,我总觉得岚郡王的部众其实不太得力,想必这方法并没有用。”
卫小歌心中有些烦躁。
长贵选择了对她坦诚,并没有装天真装阳光,可是同时她也听出长贵的话外音。
他只是觉得方式不好,而并不在意训练暗卫过程中所摧毁的生命。
卫小歌感觉似乎已无法将长贵拉回到正常人的范畴之内。
思索了良久,她缓缓说道:“长贵,姐姐今天教你一样东西,你可知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出最强大的战斗力?”
长贵没有立刻问是什么东西,而是想了一阵才缓缓说道:“生死存亡,不得不拼命的时候?抑或是,心中有目标,不得不达成?”
卫小歌笑着摇头。
“都不对,若是生死存亡之际,要么垂死挣扎,要么望风而逃。而一个人心中有目标,他就更舍不得将生命忘却到九霄云外,心中诸多顾忌,又如何拼命?”
“是什么?”
“是信仰!一个人心中有超越自身生命的信仰之时,才能爆发出最大的战力。不管是何种信仰,是信义,是忠诚,是捍卫自己的家园,甚至是对自我的极度骄傲,都可成为信仰。”
长贵沉思了片刻,“如果我想收手下,得需要让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信仰?”
卫小歌心想,这小混蛋真是要命啊!
若是平常人听到这番话,估计会想自身有没有信仰,而长贵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将“信仰”作为手段。
不过,其实她说这番话的本意,正是如此。
既然长贵不是池中物,若是他想攀上高位,总得有个收小弟的正确打开方式。
没有人教导,他搞不好自己瞎折腾,学着岚郡王去玩那些血腥无比的暗卫训练。姑且不论此法十分违和,训练出的暗卫,没有任何思想,除了能杀人,还能做什么?
抑或,像岐郡王那般不择手段,做事只求结果不论过程,少不了干些胁迫弱小,强行压制人的破事。
“长贵,如果你相信权势和钱财是你的信仰,那么跟着你的人,也是这类的人。如果你觉得信义最重要,那么那些信奉信义的人会与你一起拼搏。”
长贵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我懂了,姐姐你这个法子好!不过,我却不知自己的信仰是什么,还得再想想。”
卫小歌笑道:“不急,你想好了与姐姐说说,不管你要做高官还是做武修,都由得你。”
愉快的生活并不需要信仰,但是的确有很少部分人为信仰而活,两者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后者不见得比前者伟大。
其实多数信仰并不值得抛却性命。
这些却暂时不需要过多解释,反正往后不会让长贵彻底放飞,留个心眼在他身上。
说完暗卫的事,卫小歌却还有一件事必须要与长贵坦诚相谈。
“长贵,这次刺杀的事,姐姐不问你到底为了什么为岐郡王做事,虽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却得仔细掂量赢面有多少,如果不是厉行渊提早发难,你有多少赢面?”
长贵有些不以为意,“老皇七痨八伤,我猜岐郡王早给他下了些秘药。除了狐姬手里有一样法宝,我与另外两名宫女手里均有法宝。他虽是外窍期修为,但是我的剑极为锋利,出手快的话,应当能成功。”
“你可知他临死一击,将厉行渊打得重伤?换了你,可就不是重伤了!这只是其一,即便你真杀了他,没有受伤,事后该如何脱身?”
“寝宫下有秘道,不过我不打算走秘道,借其他人掩饰行迹,躲到小厨房侧房下方,有我自己挖好的洞。”
卫小歌忍不住笑了,还是喜欢挖洞啊!
随即她又叹气,“傻子,你还小,自以为能掌握一切,甚至掌控人心,可是哪里真能料到真正的权谋斗争是什么?还有一样叫做灭口!”
长贵摇头,“姐姐,虽然你懂的道理不少,可是你毕竟不是男人,也没接触过身在高位的人,如果我对岐郡王有价值,便不会被灭口!”
知道在此事上两人完全没办法达成共识,卫小歌稍微琢磨了一瞬,便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姐姐又当爹。
拍了拍长贵的胳膊,她起身站起,“长贵你随我来,去见见你姐夫,想必他更加明白一些。”
少年心性,因他从小无人教导,尤其没有个成年男子的长辈,自己无论说什么,这小子定然不当一回事。
凌云子道长终究是世外之人,尽管长贵对他有孺慕之情,然而毕竟不是一个路数的。
万人屠颇有些手段,应该能获得长贵的一些小小崇拜。
再者,万人屠虽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不过却一肚子黑水,那些小伎俩向来瞒不过他。
听到要见万人屠,长贵稍稍有些迟疑,没过多久便点头,竟老实说道:“我有些怕万姐夫,总觉得站在他身边觉得压抑得很。”
“你小子心里有鬼不成?”卫小歌斜眼瞟了瞟长贵。
长贵无奈摊手,“不都和你说了,偏是一点秘密都不给人留,我好歹都十四岁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烦恼,明明与姐姐要嫁穆乘风,怎么又变成了万人屠这杀神。穆乘风心性虽不见得软和,但是到底心思简单许多。
不过,不嫁穆乘风也好,免得将来不好收拾
万人屠并没有在修炼,穿着一身舒适的软绸长衫,一副难得悠闲的模样,歪在床榻上看书。
见卫小歌带着长贵进门,万人屠微微抬了下眼皮,然后放下手里书,“先前便听到你一直与长贵说个没完。”
“长贵被岐郡王收罗了去刺杀永熹帝,这事我与他无论如何说不通,交给你了!”卫小歌推了推长贵的背。
长贵笑着鞠了个躬,“姐夫好!”
万人屠瞧了瞧带着些愁色的卫小歌,心想竟然将这个麻烦小子丢过来。
不过免得长贵成日里惹事,还得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最好提早解决。
随手指了指椅子,也没从床榻下来,万人屠淡淡对长贵说道:“坐吧!”
长贵老老实实,正襟危坐。
他稍稍有些犯怵,穆乘风虽听从姐姐的吩咐,拿剑鞘打了自己一顿,可这眼前的万人屠,不打都好似被揍了。
卫小歌心中暗笑,看情景万人屠应该早将之前她与长贵的话听在耳中,这会儿故意摆架势呢!
“你们男人说话,我到外头转转,看看戴遥送完帖子回来没有。”
她当然是胡扯理由,戴遥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基于对万人屠的了解,这货十八般武艺中,估计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刀和箭,而是形同岐郡王一样的心理战,不管是用言语,还是气势,总之让人无法遁形。
当初在稻花村相逢,先是一颗人头飞出来,然后七支的箭,紧接着是阴阴沉沉的问话,被他整得要死要活不提,更气人的是,什么都没瞒住。
这会儿如果自己在场,他估计不方便折腾长贵。
长贵不是善茬,仗着年龄小,有个姐姐在场,真逼急了估计会冲着自己耍赖。
这种事不是审讯犯人,不需要唱红脸白脸。
正如当初她教导豆儿,秦玉灵在旁边掺和,结果反而闹得不可收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八三章 物归原主()
等着戴遥返回,卫小歌随意在废园转圈,诺大的地方,并没有像灵州百草堂那般守卫森严,几乎看不到人影,一堆人不知蹲去什么地方了。
这次京城的行动,算不得天极内部调遣,并没有任何一名堂主加入,武修们听说万人屠带队,接了任务为了发财前来。
尽管受到永熹帝的邀约,不愿意掺和过多的窦绮和闵子清却均是只身赴会,本着观望的姿态,没带半个人。
而后事情有变,十四名高手去了八人,窦绮本有些犹豫不决,却被万人屠一顿“痴缠”,终究却不过小师弟的请求,这才应允依计而行。
尚在灵州之时,万人屠明面上调遣的二十五人乃是心腹,卫小歌则糊里糊涂的以为就只有这些人手。
这会儿她才觉得,自己果然不是当头目的材料,连未雨绸缪都不懂,最多只能应付眼前突发的情况,见招拆招。
事实上,还有一百多将近两百人并没有去灵州,直接在京城附近埋伏。这些人全来自左近早已清理过的天极据点,连积极向上的通脉期少年人都来了不少。
按照原先的打算,二十五人加上赵无痕,万人屠,还有她卫小歌本人,会去祭天别院刺杀岚郡王。
余下诸多之人埋伏在京城,一旦收到祭天别院的消息,立刻趁乱将岚郡王府以及其别院抢劫一空。这点与岐郡王早有共识,帮他解决掉岚郡王,拿点“遗产”理所当然。
真正需要如此多人马的原因,则是因为知晓知道岐郡王早起心要对老皇下手,局势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多准备些人手有备无患。
带着如此多武修,即使真到了刀刃相见的地步,拿下一支上万人的普通军队不在话下。
当然,猥琐点来说,单论搬金子的效率,二十五人和两百人,差别非常大!
走了几圈,卫小歌随意吃了些饭食,在僻静之处炼了几趟拳,一名通脉期的少年飞奔而来说戴遥已经返回,正在前堂等着。
“贴子递到王大统领的府上,门房叫我等了一阵,王大统领便亲自将我迎了进去,却叫我继续等。喝了一肚子的茶之后他才返回,交了回帖予我。”
戴遥说完,将拜匣递了过去。
卫小歌打开便笑了,字迹豪迈,笔走游龙,署名却不是王河山,下方落款乃是“东海旧友”四个字。正如她所料,李中越等不及了,邀约她相会。
“戴兄,还得劳驾你一趟,再叫上三人,收拾整齐了与我去一趟昆阳湖,嗯,最好一男两女。”
戴遥笑了笑,“知道了,又要见贵人!”
卫小歌抿嘴笑了,当初在潞州,也由戴遥相送去寿王府,不过,只能送到外院,入内院还得搜身。
这次不是被“宣”觐见,李中越与岐郡王的作派彻底不同,帖子的口吻带着旧友重逢的意思,地点不是御书房,也不是皇家别院,而是京城北侧的昆阳湖。
时间更加弹性,新皇在帖子上写明,他即刻启程去昆阳湖鲤跃亭,静候芳驾。
卫小歌回到居住的院落,万人屠与长贵均不在,却见桌子上摆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全套的服饰,从头到脚。
她自然不认得样式,是一身现今极少人穿的窄袖绕襟深衣,颜色布料均十分端庄,乃是檀红色的菱纹纱罗,还有一双同色的云头锦履。
愣了半晌,她暗暗有些欣喜,心想如今倒真像一名普通不过的女子,因这贴心的小举动,骨头猛地轻了好几斤。
飞快洗干净一身的汗水,以真气烤干了头发,她却瞅着衣裳再次发怔,怎么穿呢?
没辙只好抱着包袱去找狐姬。
狐姬别的不会,论及梳妆打扮却是十分拿手。
“快些,不用太繁复的发式,与这身衣裳相配便好!”
狐姬很是眼热,抱怨道:“何时给我买几身好衣裳,唉,京城如今不方便出门,听说外头铺子都关着,还有许多士兵巡查。”
汤圆在一旁嚷道:“能带我去逛逛铺子吗,我只去过杂货铺和米铺!”
卫小歌挑眉,“汤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妖怪不能瞎嚷嚷,你若能管住你的嘴,到时等安顿下来,你们自己拿些银子去买!”
汤圆想想他哪里需要买衣裳,不过能出门瞧瞧也好。狐姬却满心不痛快,和一只鹅去逛绸缎庄,简直太丢脸了。
套了一辆从岚郡王府里弄来的马车,由一名通脉期的少年赶车,戴遥与另外三名武修,两男两女跟在马车后。
卫小歌坐在马车中,撩开帘子向外望去。
经过两天一夜的修整,被烧掉的房屋当然不可能立刻修葺,但一切已显得有些条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少辆马车带着武修随从,匆匆来去。
到达昆阳湖,四处竟然没瞧见大队侍卫守着。
四处一片寂静,只闻风声划过湖面。
因为京城动乱的缘故,原本一年四季均十分热闹的昆阳湖,此刻竟没有任何游人,所有沿湖的酒楼紧闭大门,开门估计也没生意!
绕这湖行了一半,便到了鲤跃亭附近。马车停了下来,戴遥做戏做全套,跳上车将门打开,不等他放下脚踏,卫小歌却已经跳了出来。
鲤跃亭四面通风建在湖上,有一条四尺宽的长长的木桥伸出湖面。
没有带任何侍卫,亭中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穿着靛蓝色的束袖云锦长衫,袍角被风吹得翻飞。他原本背着手瞭望湖面,大约听到马车的响声,蓦地转过身来。
微黑的面容,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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