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些趁火打劫之嫌,他略感不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手头虽有些银钱,可往后日子还长,总不能最后竟然需要卫姑娘养家。
说了两句话,卫小歌便扯了扯穆乘风的袖子,表示便要告辞。
谭建佑并未刻意挽留,“两位定居江陵府,离潞州不远,若是来日想来此地游玩,还请务必让谭五一尽地主之谊!”
穆乘风含笑应允,“穆某若是到了潞州,定不吝叨扰谭公子。现今谭公子还须得寻回货船,手里恐怕还有不少疑难之事,穆某先告辞了。”
谭建佑不再挽留,亲自将穆乘风与卫小歌送出正门。
目送两人远去,他不由得一阵恍惚,心中悲痛难言。
自小就跟在身边照料他长大的成叔离世,却不知是家中谁与外人勾结下的手。
那些几乎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办当,多数随着成叔去了南方,如今个个身死
失了五船货物,无法向家中交代。
成叔的眼光极好,绣品定然是绝佳之物,临死也要这位穆公子交托给他。
恐怕是担心自己这次无法向寿王交差。
这位穆公子人品着实高洁,交予自己的包裹几乎纹丝未动,只揭开了少许,大约只是看看里面是何物。
包裹乃是成叔惯常包扎的手法,旁人不知,他哪里不清楚。
之前瞧见穆公子取出“一寸相思”,乃是一名外窍高手,哪里是他能攀得上的。
别说他区区一个打理家业的庶出子弟,即使是朝中有数人做官的家族,也无力请得起外窍供奉!
那名跟在穆公子身边的姑娘,年岁颇小,修为也不甚高,瞧着两人十分亲昵,难道是穆公子的妾室?
不对,哪里有妾室擅作主张,穆公子还未发话,她便接下了银票。
瞧穆公子似乎打算推了谢礼。
一万两银子,就从前而言,实在算不得多。
可是若是失了货物,他恐怕再难为家族打理南方丝绸的生意,以后恐怕有些拮据了。
走了一阵,卫小歌小声说道:“就知道你要拒绝人家的银子,办事拿些酬劳也是应该的,别总那么死心眼嘛。”
穆乘风见身边的小姑娘带着些不满之意,悻悻然的小脸瞧着十分天真,顿时不由得好笑又心软。
他笑了笑便说道:“你这丫头,身家也不算少了,却是一点银子都不肯放过。若是事先说好,做了事得些酬劳理所当然。不过我只是路过拔剑相助,况且那谭五公子恐怕损失极多的货物,又死了好些手下,取了他的银钱却是有些不妥。”
感觉穆乘风似乎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卫小歌仍旧觉得怪怪的,仔细琢磨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木头本来就是传说中的“好人”,不这样想才怪了。
“知道啦,往后我记得便是,该拿的拿,若是觉得别人有为难的地方就不拿了。对了,我瞧慕容公子不大靠得住,往后你若是再遇见他,小心些为好。”
此刻没有锦杏锦莲这两个外人在场,卫小歌便想起要出言提醒,免得穆乘风一个兴起,与有些心怀叵测的慕容公子结交。
穆乘风忍不住又笑了,“就你机灵,虽未细细琢磨,我也瞧出些不对来。此人虽然助我杀妖,却并未查看四处的生还者。尽管我杀人从不手软,却只是对敌人,见那些无辜身死之人,难免有戚戚之心。”
“嗯,我也是这个感觉。”卫小歌点头。
“谭五瞧着却是个实心人。”穆乘风叹了口气。
事实上卫小歌也这么认为,生意人虽然可能擅长作伪,不过看人往往不用看本人,瞧那些手下的人就能明白了。
不管是死去的谭成,还是锦杏锦莲,对谭五死心塌地不说,并且极为信任。
谭成巴巴地去请了金秀秀前来做供奉,大约也是想为这位谭五公子做些事,不过似乎好心办了坏事。
两人正走着,来到一处热闹的街面,却听见前方有喧哗之声,路人纷纷避开。
穆乘风拉着卫小歌的袖子,避到一边,“看似有官家出行,且先避一避。”
阵仗瞧着不小,打头有数人高举着回避的旗幡开路。
跟着旗幡的是二十来名身穿一色云纹皂衫,腰悬长刀的壮年男子,一律有修为在身。
打头的中年将领一脚踏下去,扬不起灰尘,却感觉沉重无比。
绝对是个高手!
这二十人后方则是两辆马车,一乘极为华丽的八人大轿,八人大轿旁,有四名容色端正,二十来岁的女子守着,看步伐均是内窍期。
大轿后方又有两辆马车跟随。
最后面还有二十来名带刀的随从。
一行人目不斜视,仿佛四周并无旁人一般,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肃穆。
等这些走得老远,才有路人议论。
“难道是寿王出城?”
“寿王出门怎么会就这点人手,你真没见识,没见轿旁有女官相随么,定然是寿王府的女眷。”
“到底有多少女眷啊,莫非花魁柳娘子也在其中?”有一名看着有些猥琐的纨绔年轻人说道。
“几个?既然只有一乘大轿,当然只有一名女眷出行。不过,谁晓得是哪个,寿王府中姬妾如此之多,柳娘子进了王府也是给人垫底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很神往憧憬地接口。
“说得好似你见过似的。”纨绔年轻人满脸不屑说道。
“哼哼,你不也没见过”
卫小歌偷偷看了看穆乘风,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原来寿王府在潞州,据厉行渊说起,秦玉灵在寿王府里,难道也是姬妾之一?
呆了半晌,穆乘风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忙转过头对卫小歌说道:“我们先去江陵吧,秦家表妹之事,还是等长贵到大魏再行查探。”
既然是旁人的姬妾,穆乘风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心思,只是忧心难免,卫小歌想了想,这事恐怕还得她出马才行。
“大哥,回头等我们找到长富,我去寿王府替你走一遭。你是外男,恐怕不好见秦小姐,说不定我能见到她也未必可知。长贵不晓得什么时候来大魏,我是担心秦小姐换了别处居住,往后想找就更难了。”
穆乘风面上有些愧疚之色。
“是大哥不好,定然是为难你了。”
见穆乘风这神态,还有说话的口吻,卫小歌不由得心中一痛。
尽管明白穆乘风想知道秦玉灵过得好不好,可是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分明是心中情意难断。
无趣啊无趣
不知为何,卫小歌忽然很想刺他一句,比如说: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先留下,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姐不奉陪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话一说出口,肯定就是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问题是,穆乘风定然觉得他并没有想表妹,只是出于“道义”而关心。
真是他奶奶的的一团乱帐。
说起来,人家寿王府的女眷出行阵仗这么大,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默默无言,步子也不如先前快。
到了码头,找到之前给了铜钱托人照看小船的地方,卫小歌刚要招呼穆乘风走人,却见他面带些诧异,正瞧着小食摊子上的一名三十上下的瘦高男子。
仿佛感觉到有人盯着,喝酒的瘦高男子抬起头,即使有些醉意,此人的眼神也十分锋芒毕露。
犹豫了一瞬,穆乘风便拱手招呼:“厉兄,别来无恙。”
“怎么是你?你们是来寻她的么?”瘦高男子出言问道。
穆乘风摇了摇头,“我等乃是要去往江陵,途经潞州,恰好得知寿王府在此地。”
“原来竟然不是来寻她的”高瘦男子撇嘴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八八章 都是滚刀肉()
原来这人就是厉行渊,卫小歌心想,上次一直蒙着脸,还以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想不到瞧着还挺年轻。
如果将脸上的胡渣子给清理干净了,说不定看着还要年轻个一两岁。
虽不见得是个美男子,不过目如刀锋,面上轮廓分明,十分有男子气概。
仿佛喝得有点多了,厉行渊斜眼瞅了瞅卫小歌,忽然大着舌头说道:“你也是女子,你能否告诉我,为何她舍弃了我,难道女子都喜欢有权有势的小白脸么?”
说完还看了穆乘风一眼,似乎在看他的脸色白不白,权势大不大。
躺着中枪的穆乘风苦笑了一声。
卫小歌几乎想奉送个大白眼。
她拱手说道:“厉前辈,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拉着穆乘风便走。
取了船,穆乘风刚划出十来尺,卫小歌便见厉行渊“嗖”地从天而降,双脚稳稳落到船头,仿佛之前没喝酒似的。
“我也要去江陵。”
自己找条船划去啊,没手脚吗?
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卫小歌笑道:“前辈还是自行寻一条船吧。”
将腰间挂着的钱袋一把拽下,厉行渊随手丢了过去,“船资,剩下的赏给你了!”
说完他盘膝坐下,举着酒葫芦往嘴巴里狂倒,也不知到底喝到酒没有,衣襟上撒得到处都是,简直比长富的嘴巴还漏。
卫小歌无语之极,当她是船娘了,还“赏”呢!
厉行渊浑身臭烘烘,这么冷的天竟然散发着一股馊臭味,原来高手也发神经玩失恋。
她正要继续赶人,却叫穆乘风拉住。
让卫姑娘与人争吵,难免有些失了姑娘家的体面,穆乘风冷着脸说道:“厉兄,还是请到别处喝酒,我等还需要赶路。”
“我不妨碍你们,快划船吧,咦,船怎么自己动了,哈哈!”
卫小歌算是服了!
真是赖皮啊,怎么在宝梁国没看出来,厉行渊竟然以真气指挥着船划动,还如此厚颜无耻大笑。还别说,倒是将一身的萎靡给洗去了不少。
穆乘风心中苦闷难言。
前几天需要带着两个丫鬟,接下来又有这位厉兄掺和,眼看就要到江陵,到时会有不少人,还有一堆孩子,哪里还能与卫姑娘单独相处。
然而他本人又不擅长与人拌嘴,一般都是拿剑杀了
但是为了这样的小事动刀动剑,却似乎小题大做。
若是换了别的外窍高手,他倒是不介意结交一番,可这人曾经与玉灵表妹有旧,总觉得心中有芥蒂。
江陵隔着潞州算不得远,近三百里水路,普通船夫夜间需要休息,而且是逆流而上,总得七八天才能到。但是穆乘风速度快得紧,与卫小歌交替着,三天便到达。
仿佛有许久没睡觉,厉行渊在江中洗了个澡之后,便一路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卫小歌心想,这人竟然放心得很,也不怕人冲着胸口给一刀。
万人屠曾经输给了厉行渊,此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江陵州的码头全然没有潞州热闹,停泊的船不止要小一些,数量也少。
将船远远地停在岸边,随意拴住,三人便跳上岸。
并没有行李包裹箱笼,那些蹲在码头找活计的脚夫,瞟了几眼便不再搭理,仍旧各自聊天。
要找危楼看来还得先打听下,走了几步,卫小歌四处寻找合适的人选。
不远处有一名卖汤面的老头子,看着似乎挺健谈,眼下也没生意,与旁边一个冷得抖抖索索,却不知为什么要在码头蹲着的闲汉,口沫横飞地聊天。
趋步上前,她笑着问道:“这位大叔,您可听说过危楼?”
老汉白了她一眼,所问非所答地说道:“你要几碗面?”
“你如果知道危楼在哪里,我给你三碗的面钱,而且不吃面。”卫小歌笑道。
卖面老汉嘿嘿一笑,猛地转过头,对着一干闲汉脚夫大叫,“有谁知道危楼在什么地方,刘老汉我白送他一碗面!”
一名卷着裤腿,扛着扁担绳子的精瘦少年脚夫,远远就高声大喊,“送两碗面行不行,我知道危楼在什么地方。”
卖面老汉不理会,又大叫了一声,“一碗面,不二价,谁知道危楼在什么地方?”
精瘦少年放开脚板飞奔而来,跺了跺脚道:“刘老爷子你也太会做生意了,一碗就一碗,多添点骨头汤。”
卫小歌佩服不已,都是人才啊!
给了那卖面的刘老汉三碗面钱,只需要十五个铜板。
旁边一直蹲着的闲汉多嘴说道:“阳春面只要三个铜板一碗,他收的是猪骨肉沫汤面的钱,小姑娘你受骗了!”
刘老汉狠狠地登了闲汉一眼,“童叟无欺,我可没收六个铜钱一碗。”
两人没事便打起嘴仗来,瞧着是老相识,颇有点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意思。
大概是刘老汉之前叫喊的声音太大,没一会儿凑过来一群看着好似收保护费的地痞。
打头的那人摊起手板,对卖面的刘老汉说道:“哟嗬,挺会挣钱的嘛,这十天的摊费加倍。”
刘老汉立刻痛哭流涕,一屁股坐到地上,捶着胸大叫,“大冬天里少人行船,一早到现在都没开张,家里婆娘都病了五天了都没钱买药。好不容易赚了六个铜钱,你们就要抢了。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打头地痞给几个“小弟”使了使眼色,便有一名龅牙男子,拿起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棒子,冲上去就要砸面摊。
刘老汉猛地从地上爬起,利索地向着那龅牙男子撞过去。
地痞首领似乎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举起拳头就要上。
卫小歌实在看不过眼,打算一人踹几脚解决问题,不过旁边的穆乘风与厉行渊已经出手了。
这两人出手不比她那么“善良”。
厉行渊一拳打爆了龅牙男子的头。
穆乘风则是以长剑上的凝实真气,将地痞首领咽喉扎出个血洞来。
“啊,杀人了!”
鲜血洒了一地,围观之人惊叫连连,顿时呆了。
剩下的几个地痞夺路而逃。
刘老汉吓得傻了,不料没过一会儿他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继续锤胸大哭,“完了,完了,赚了两碗面钱,等几位走了,这些人还不将我这把老骨头拆成十七八块。”
听到这话,卫小歌不由得笑了,刘老汉还真是个滚刀肉。
她忽然扬声说道:“记住了,往后这面摊由我罩着,谁敢暗地里向他下手,谁也别想活。”
厉行渊满脸惊奇,“穆兄弟,你这媳妇要不得,没一点女子斯文样。”
从前也觉得卫小歌有些英气,这会儿倒是多了许多痞气,穆乘风虽觉得有些怪异,却不以为意,“卫姑娘是武修,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卫小歌瞟了厉行渊一眼,“厉前辈这两天吃我家的饭,吃多了撑住了?”
竟然连前辈都不知道尊重,厉行渊哼了一声,“女武修都是一样,你这小姑娘表面上看着还像个样子,哪里晓得也是一路货色。”
这话说的,难怪万人屠会说厉行渊为人偏激。没有搭理他,卫小歌笑嘻嘻地问那名少年脚夫,“你还没吃完,等着你带路呢!”
即使死了人,精瘦的少年也不为所动,一直埋头狂吃面。
咽下半口面,少年抬起头来,“带路要另外加钱。”
胆子倒是大,死了两个人,而且还死得那么惨烈,这少年竟然还敢讨价还价。
这码头上怎么尽是滚刀肉。
卫小歌啼笑皆非,“得,给你十个铜钱。”
“好!”精瘦的少年忙将剩下的一口吸进肚子,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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