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有结束也没有输赢的仗,血流成河。
看着好似赢的那位,应该是最初谋划此事的人。
但是他真的赢了吗?
事实真相如何,总有太多的蛛丝马迹可寻,部署需要人手,执行需要人手。是灭口还是继续用呢?如此玩弄人心,怎么会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可言!
至少,她这个算不得太聪明的人,似乎洞悉了其中的门道,这年头聪明人不止他秦郡守一人!
玩火者终将被焚。
穆家也绝非省油的灯,这出戏到底有多少人在看?
卫小歌心中由最初的沉重与愤慨,却变成了一种看透的清明。
她有自己的位置她的位置在马车中的几个孩子身上。走进万人屠的局,和走进秦郡守的局两者区别不大,她是他们的棋子,同时也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一切与孩子们无关的事——都是屁事!
血流成河,场面如此宏大,间接中算是完美地贯彻了万人屠的诱饵计划。
接下来需要做的,是迎接一场更大的盛宴,卫小歌深深明白这一点。任何一场大战之后,只会让敌人更加忌惮,然后给予更加恐怖的埋伏和袭击。
出了沛阳郡,一路没有什么人居住,不晓得是有什么规定不让人住,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按理说任何大的城郭,因城内地皮寸土寸金,穷一些的人未必住得起,但是为了贪图方便,往往会住在城外。
不管是做什么行当,摆摊或者是做小生意,只要趁着城门刚开启,起床早一点,赶进城讨生活也勉强算是方便。邑县便是如此,城小得很,城墙也破破烂烂,外围地带住的人比城中还多。
仿佛在解释,戴遥轻轻说了一声,“不远处有守城军营,因此无人居住。”
原来如此,卫小歌明白可能还未脱离险境。
童将军不会违抗郡守的命令,不过其他将者会不会呢?
不过,她略作思索便立刻断定,如果秦郡守不能彻底控制军队,那么他还玩什么布局,直接做个安稳郡守拉倒。做了这场戏,虽然为的是抓牢军心,却不代表他的兵符不顶用。
接下来,不会有来自军队的袭击。
雨已经渐渐稀疏,将别人的血都洗干净了,但是自己身上还在渗血。围攻之下,乱军之中,避无可避,她身上大约有十来处大小伤口。
真气早因为枕梦的沉重,已经挥洒一空,胳膊也早脱力,连脚都非常的沉重。卫小歌没有逞强,坐在马车驭位的一角,由着雨水打在脸上闭着眼调息。
当云收雨住,阳光洒在身上,卫小歌才勉强睁开眼。
她这时才发现,贺远山似乎受伤不轻,竟然躺在马车之中,之前竟然却是一直在强撑。难怪最初抵挡箭支的人是孟飞翎,恐怕老贺早察觉到童将军是一员猛将,连一丝一毫的气力都不愿意浪费。
童将军的修为如此之高?
卫小歌骇然。
孟飞翎却勉强算无恙,胸腹的衣裳被划开,有一条七八寸长的豁口,算不得深。腿上的小伤倒是算不得什么,她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两人均在前方的马车中以真气疗伤,并没有裹住伤口,不过血已经停止滴落,身下堆积着一滩干枯的褐红色。仿佛在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孩子们都在后面马车,也不晓得是否有偷看血肉横飞的战场。卫小歌不由得胡思乱想,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疾病,据说小孩子见太多血和尸体不大妥当。
一直往北走了大约二十来里地,才有一个镇子。说是镇子,是因为此地没有城门和城墙,但是占地却不算小,横七竖八的街道,仿佛如蜘蛛网似的。
没有明显的守兵,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看打扮大部分似乎都是外来商队。许多条街上,都挂满了幡旗幌子,都是大大小小林立的客栈和酒家小食肆。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龙蛇混杂。
这个地方,恰好就叫做龙蛇镇。
众人需要干爽清净的地方休息,马车上始终不成,即使离沛阳郡城还很近,但是也不得不停歇下来。
在靠近镇子东侧稍微没有那么乱的地段,糜红尘忽然停下马车。
“卫姑娘,咱们就在这家客栈略作歇息吧!”
卫小歌点点头。
这家客栈似乎是新开的,并且显得比较大,她心想糜红尘长期行走在外,挑选这家客栈自然有他的道理。
新客栈的牌匾仿佛是刚挂上没多久,还没沾染太多的灰尘,也或许是被雨水洗过。那显得有些亮的黑漆木板上,以红字写着大大的“离人客栈”四个字。
略略怔了怔,卫小歌忽然笑了。
这么风雅,难道是鹿鸣山那头老鹿开的客栈不成?
众人下了马车。
卫小歌敲了敲前方马车的夹层,“钟大有,出来了。”
马车经过改良,添了铁板和夹层,而这位邑县的捕头藏在里面已经许久了。
揭开木板之后,如一团烂腌菜一般的钟大有,慢慢爬出来,却一时没出马车,坐着使劲地揉了揉酸麻的腿脚。
“卫姑娘,咱们安全了?”
“谁跟你是‘咱们’?你回你的邑县,以后各奔东西。”卫小歌毫不不客气地说道。
揉完腿脚,钟大有下了马车,便陪笑道:“承蒙姑娘救命之恩,哪里能就这么走了,好歹得容我报答一番。姑娘去哪里,我钟大有便鞍前马后的服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一五章 离人客栈()
想到这两天的境遇,钟大有仍旧觉得充满不真实的恍惚。
他去琼花馆送完路引和户籍,便忽然觉得自己要倒霉,慌里慌张夺路而逃。他生怕被杀人灭口,直接往最复杂的城西而去,路上还寻了个穷光蛋买了一身破衣裳,没拿拳头威逼还破天荒的花了数十枚铜板。
他本打算寻个不起眼的行脚客栈躲一躲,还没走到地方,就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被一名高手堵住,眼看就要被干掉。
不想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老天有眼竟然叫他逃出一命。
其实,当时也算是钟大有运气好,卫小歌灵机一动,直觉感到姓钟的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叫戴遥跟在后面。
钟大有便是这般被拖回去琼花馆,一直被塞在马车的夹层里躲到现在。
听钟大有满口胡柴,一副要打蛇棍上死缠到底的口气,卫小歌惊讶地说道:“你竟然打算跟着我,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钟大有苦着脸,“我如今也算是个知情人了,知道得太多不好,总之逃不掉因公殉职这个结果。要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么是一具尸体抬回去邑县。”
“说实话,你这种人到现在还没‘被’殉职,连我都觉得稀奇。滚吧,找个小地方躲个几十年,我累得很,没空跟你闲扯。”
重点是“被”字,欺软怕硬左右逢源,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不过估计钟大有这会儿也清楚得很。
保了这油滑的捕头一命,难不成还包他一辈子不死,老天都没眼睛看了!
说完卫小歌便拖着疲倦的脚步进了客栈。
赶车的段添财早就进去了,按照吩咐要了两间连在一起,并且大一些的上房。然后,在店小二膛目结舌之下,一头白鼻子黑驴子进了店,大摇大摆地往楼上跑。
白泽是公驴,因此习惯与一干男子们同住。
钟大有竟然也飞快地往楼上冲,跟着白泽一头扎进房间。
钟大有这个混蛋,还真赖上了,卫小歌瞟了一眼,却实在没时间也没精力将他甩到街头。主要是白泽太离谱,谁见过这么离谱的驴子,竟然如此利索地爬楼,这种天下奇观是个人都受不了。
她转头过,笑眯眯地对店小二解释驴子过于人性化的问题,“我家弟弟从小喜欢这头驴,没有它睡不着。嗯,劳烦小哥儿叫人抬几桶热水来,要快!”
不管人家信不信,她提手塞过去一小锭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驴子住客房。
一身的血腥味,是个人都闻得到,店小二捏紧了银子,面带犹疑地瞧了瞧柜台后正在打算盘的掌柜。这帮人太过份了,刚才要房间的少年干干净净,可是随后进来的这数人几乎个个衣衫褴褛。
明显都是刀枪所致,瞧这都一身伤的。
别惹了麻烦才好。
可是打赏了差不多二两银子啊!
高台后方的掌柜慢悠悠地抬起头,“东子,还愣着做什么,打热水去!”
“哦”
叫做东子的店小二茫然应承了一声,拔腿往厨房跑。跑了一半才想起,他的差事是迎客和招呼在楼下吃饭的客官,打热水的事不与他相干。随即他心念一动,给了银子啊,打水就打水!
以热水洗了洗伤口,卫小歌将硬邦邦粘在伤口上的破衣裳,一点点地揭开。疼归疼,却是在忍受范围内。
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伤,不在忍受范围之内的。
看着手里小小的一瓶雪莲精,卫小歌略略有点不舍,往后得靠这个救命呢!她想了想,小的那些就算了,腿上那条差不多快砍到骨头的伤,必须得缝合洒点雪莲精,其他的就算了吧。
狐姬在一边帮忙用盐水洗伤口,然后以普通的伤药帮忙抹上厚厚一层。
“你可不能要我给人缝补伤口,我不懂得针线活,是真的。”见弯针扎进皮子里,狐姬稍微打了小小的哆嗦说道。
瞟了狐姬一眼,卫小歌说道:“不行,你非学不可,难道往后我背上有伤还得自己缝?尽是些废话,你快点裹伤好不好,我还光着身子没穿衣裳呢!”
屋子一角坐在地上疗伤的孟飞翎,忽然抬头看了卫小歌一眼,“隔壁房间住着男子们,他们耳力甚佳。”
卫小歌一脸呆滞。
刚才说什么来着?光着身子云云
“这么凶,也不知穆公子怎么会看上你!”狐姬却没意识到卫小歌说错了话,一边唠叨一边马马虎虎地缠绷带。
比较起孟飞翎,卫小歌感觉狐姬似乎还靠谱一点,孟姑娘彻底不用指望了。
将自己的伤解决了,她便对同房的孟飞翎问道:“可需要我缝合伤口,我这里有好的伤药。”
略略犹豫了一顺,孟飞翎摇了摇头,“不碍事,伤药给我使使,瞧着挺好。”
其实,宁可帮孟飞翎将肚子上的伤缝补得密密实实,卫小歌也舍不得雪莲精。不过这会儿过于小气简直太不像话了,她笑着帮孟飞翎略略洒了薄薄的一层。
果不其然,没多久孟飞翎便露出惊异之色,“好东西!唉,卫姑娘你太浪费了,往后整个肚子划穿了再用比较好。”
好吧,这可你自己说的,往后非大伤不许讨要!卫小歌含笑不语。
大约是新开的客栈,饭菜份量足味道也好,大家饱餐了一顿。卫小歌沉沉睡去,失血过多导致的疲劳感,让人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
一直睡到天黑,她才晕沉沉地睁开眼睛。
浑身发烫,手脚虚浮,整个房间似乎在不停旋转,竟然生病了?卫小歌忍不住苦笑一声,在山里渡过一个冬天也没有病,却在春末的大雨中淋病了?
不是说好了,修炼过的人不容易生病吗?
可能,通脉期算不得“修炼过的人”吧!
四周静悄悄的,一盏略显黯淡的油灯搁置在粗木方桌上上。孟飞翎坐在屋子的一角打坐,狐姬在大大的架子床上睡得十分香甜,虎娃娃长壮蜷缩在她的毛尾巴中,嘴角挂着笑。身边还有四丫,豆儿,长富。
几个孩子睡得横七竖八。
口渴难耐,卫小歌从屋角的小矮榻上缓缓地爬起,磨磨蹭蹭挪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水,然后一口喝光,紧接着又喝了数杯,失血过多会导致缺水口渴。
喝过茶又晕沉沉地躺下,迷迷糊糊地,却是不断做梦。梦很乱,好似打碎的镜子,投射出无数细碎的片段。
以匕首割喉模糊的面孔丛林,山巅,眼泪,死人。
最后一幕,却是穆乘风转身抽剑,一脸冷漠决绝地刺穿了她的眉心。
卫小歌猛地惊醒,痛苦地捂着眉心,好似那疼痛还在一般。
疼痛的确还在,她的头很痛。
这种时候不适合生病,有病就得吃药!卫小歌再次爬起身来,挪到行李包裹旁,翻出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枚钥匙,将木匣子打开。
匣子里面放置着剩下的脉息丸,油纸包着的功法,凌云子赠送的“大力丸”,雪莲精,死藤,功法,还有——人参精。
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木匣子上的锁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取出人参精,她切了极薄极薄的一小片。
此物能补血!
这支人参精,卫小歌一直当宝贝一样,是她的第一桶金,如今自然知道是丁土送上门。其实,她很怀疑白泽这个妖怪,恐怕也是丁土以人参精引来的。
长贵跟着凌云子去往宝梁国的天昊宫,她略略切了一截给他,以防往后受伤失血可以服用。
吃过人参精,卫小歌果然感到精神一振,除了头还在疼,体内的精力涌动。此刻却不能睡觉,得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将药力散入身体骨肉之中。
她看了看几个沉睡的孩子,悄悄打开门。
门口墙边端正地坐着一人,是糜红尘。
“卫姑娘,你眼下可好?”
“无妨,刚吃了一些补血气的药物,我略略出去外间庭院动一动。你不用跟随,助我守着孩子们。”
糜红尘点点头,忽然冷不丁含着一丝深意说道:“此处应当较安全,卫姑娘可安心休养几天。”
卫小歌微微一愣。
离人客栈是糜红尘挑的,难道这地方属于紫薇星不成,不然怎么会说这里安全。此刻再回想贺远山等人进客栈的神情,似乎都显得有些轻松。
走下楼,有一名看似守夜的店小二坐在角落的一张方桌前,将头埋在交叠的手臂上打盹。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店小二警醒地抬起头,斜着眼略略打量了卫小歌一眼,然后眯着眼懒洋洋地问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卫小歌略有些吃惊,这名店小二看着还真小,最多十二三岁,一股精明的味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原本想说没吩咐,临时她却是改了主意,“给我拿一斤酒来。”
大半夜找酒喝,小少年似乎没觉得惊讶,仍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呃,本店有三种酒”
“拿最贵的。”还没等店小二说完,卫小歌笑着说道。
好歹没付琼花馆那“六百八十五两”银子的昂贵住宿费,她几乎有一种觉得占了便宜的错觉。
说起来,若是别家的酒她并不敢胡乱瞎喝,怕里面有毒。
从步伐上来看,小少年店小二似乎从未修炼过,却给人一种修炼过的感觉,矛盾之极。
看到这小店小二,不知怎么地卫小歌却看到幼年时候的戴遥。
提着一小坛子酒,卫小歌没有去往前方大门而去,却直接往后方厨房走,穿过略显得阴暗的过道,来到不算小并且堆满杂物的后院。此地停着数辆马车,还有好些个牲口棚子,当然少不了柴房杂货房。
将一套热身的快拳打了大约十来次,感觉到人参精的药力散发到四肢五脏,已经是浑身大汗。
原来有些发热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身体血气沸腾。
提着一小坛子酒,卫小歌并未回到前方的客栈,却是提脚飞纵,三下两下跳到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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