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与穆乘风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从未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打过不该有的主意。即使是暗暗心慕此人,也不过是因为他性情端方,重情重义。
穆乘风一切的疑虑的引子,还是来自——奴籍。
站在穆乘风的立场,一名贵胄子弟,即使极力表现出不在意这点,可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对此感到差距。
此刻的质问,口吻中的居高临下,彻底显露无遗。
穆乘风身上透出的杀气,让卫小歌并未感到恐惧,更多的是释然,几乎带着一种淡淡的解脱。
若她死去,万人屠会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和他们的将来,反正长贵也随着凌云子去了天昊宫。
被系统的控制和禁锢,无数个没有底线的任务,身心的不自由让生命充满了压抑。丁土若再换个八号,这些烦恼就丢给新人吧!
痛快地死在穆乘风的手里,总好过因拒绝做任务被系统抹杀。
“穆公子,你实则想得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这些过往却与你无关。我未询问你的过去,你也不必问我什么,你我从来都不是同路人。”
“而且我好似至始至终从未欠你什么,也无需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不管是想杀,还是想走,请自便!”
沉沉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卫小歌仍旧牢牢地坐在椅子上,手脚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一股钝钝的疼痛一直钻入心中最深的地方。
这种痛苦,来自对方对自己如此的轻蔑,也来自此人目光中的杀气。
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平等可言,穆乘风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此时此刻,卫小歌此刻再也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地方,所谓温润如玉,君子之风,其实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世家子弟具备与生俱来的修养自持,绝对不似那种在大街上仗势欺人,口中喊着“我爸是某某”的不入流子弟。
面对如此硬气桀骜的卫小歌,穆乘风忽然身形晃了晃。那张原本冰冷的面孔,好似被击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破碎感。
良久之后,面上却泛起些难以言说的悲痛。
那股杀意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就是一瞬间,他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微微弯腰抱拳行了礼,然后很平静地说道:“是穆某无礼了,世事无常,还望姑娘珍重。”
卫小歌起身,同样拱手行礼,面带微笑地说道:“穆公子珍重。”
一别永无相见之日。
望着那略显消瘦的修长身影,缓步走出视线,卫小歌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朦胧,仿佛有点看不清楚了。
许久之后,那道身影如梦幻一般消失,她这才发现原来,悄无声息之间早已泪流满面。
人若无心,才是真正逍遥。
但凡长了一颗跳动的心,就会有牵绊,就会——心如刀割。
不是说好了,只是略略动了点心思吗,怎么会如此难过呢?卫小歌举起袖子,使劲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然后跺了跺脚,仿佛要将身上最后那一丝软弱跺掉。
外间春光明媚,过了晌午,蝴蝶翩翩飞舞,在花间流连。
卫小歌在花丛树木的小径之间,慢慢走着,似乎有点不知自己到底要走到哪里去。
许久之后,她才渐渐有些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被清理一空的东园,虽然没有半个人影,却还是人间,不是地府或者是天上。
——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的怀疑,而是你的轻视!
卫小歌在心中默默对自己了一句。
感觉面上波动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和,她才往回走,来到最后面长富等人呆着的厢房。
以防这位来意不明的秦郡守会有什么古怪,所有人都在一处,唯有戴遥和糜红尘两人却是蹲在屋顶房檐的暗处,警惕地守着。
身在黑暗中,糜红尘从上方偷偷打量了下卫小歌,仿佛觉得她神情虽然与平常一样,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然。难道去见那位秦郡守,出了些事?
卫小歌当然知道这间厢房有人守着,早收敛了之前的失魂落魄。
长富见姐姐进门,笑呵呵地说道:“长富想出去玩。”
“嗯,不能跑太远,只能在后院。”
“知道啦!”
拉着豆儿和四丫,长富便往外冲。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了虎娃娃,松开两个妹妹的手,跑到虎娃的身边,“不是小哥哥不陪你,是你自己不能走路。”
仿佛是在解释自己为何要丢下弟弟不管。
众人齐齐发笑,卫小歌也跟着略略笑了笑,“去吧去吧,你能惦记着弟弟就好。”
长富如今说话已经十分顺溜,大了半岁多,身边的人也比从前多,不再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即使没露出什么端倪,狐姬见卫小歌独自一人回来,随口问道:“穆公子呢,去了郡守府吗?”
“他有些要事在身,大约不能陪着我们一起去大魏,来不及同大家道别,已经提前走了。”
“啊!”
狐姬有些惊讶,也似乎有些失望,“武修书生就这么走了,我还没勾引他呢!不过走了也好,万一真让我勾引到手了,回头非得编排我一个祸国殃民的罪名不可。”
卫小歌不由得再次笑了,连狐姬都懂得这个道理,自己更应该自省。
笑容却不达眼底。
贺远山似乎有些意外,“若穆公子有要事离去,那通关文牒一事该当如何?”
“不要理会,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卫小歌随口答了一声,她心中也略有些忐忑,破坏了万人屠的计划,那个屠夫会不会将通关文牒送到手上来呢?缺了穆乘风这个大诱饵,自己这个小一些的诱饵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此时此刻,也只能抓着这根稻草了。
其实,万人屠这人虽然彻底让人看不清,但是看一个人,往往得从他身边的人来推测。
说得难听点,什么人养什么狗。
身边这几位紫薇星的人马,当然不是狗,与狗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们绝非那种所谓什么冷血杀手组织的人。
若是在血中洗礼过的杀手,最明显的就是眼神,永远都带着一种迷惘与野兽一般的淡漠。人命如草,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对那些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这几位号码人士,性格各异,人性十足。
孟飞翎好似一个比她还像个村女的淳朴姑娘,脑子一根筋,除了习武修炼没有任何爱好。不抹粉不搽胭脂,穿衣打扮虽不是男子,但是偏偏能将裙子穿出男子长袍的风采。
戴遥更是奇异,口花花心花花,行为举止懒散中透着些赖皮。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尚收敛点,谁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德行,满街调戏大姑娘都有可能。
贺远山大约是最像某某帮派的成员,但是瞧着几个孩子的眼神,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温情。
糜红尘其实还是少年心性,骄傲如孔雀。仿佛是被催大的孩子,自视极高好似有些叛逆,并且想法极多,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四位的性情虽然各有各的古怪,可的确不是什么恶棍,万人屠应该也不是大恶棍吧!
卫小歌心中祈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零九章 敌人来自哪里()
夜幕降临刚到掌灯十分,却有琼花馆的一位管事,带着一名身穿皂服系红色腰带的官差前来拜访。
看着这位愁眉苦脸的官差,卫小歌又是好笑又是诧异,“钟捕头,怎么到哪里都能见到你。”
谁想见你这个贪财的小娘皮,自从遇到你霉运就没完没了钟大不断腹诽,面上却显得很恭敬。他略略弯腰,从怀中取出密封的一份文档,恭敬地递过去。
口中带着无奈说道:“鄙下是前来送户籍和路引的。”
泛着微微黄色的封皮上盖着鲜红的大印,显得非常刺眼,卫小歌随手接过。
她没有问这东西为何由他一个邑县的捕头送来,估计是那边当街出人命官司,钟大有不得不来此“公干”。不过,钟大有被抓来当跑腿的原因,却十分耐人寻味。
是在暗示,稻花村的底细是由钟大有透露的吗?
或者是希望自己将钟大有打一顿,宣泄被穆乘风“抛弃”的愤怒?
“好走不送!”见钟大有忐忑地站在下首,卫小歌随口说道。
钟大有茫然了,为什么会这样?
被卫小歌用四个字打发了,钟大有总觉得似乎太轻松了点,难道不追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沛阳郡,为何是自己前来送路引。尽管这次他真的是无辜的,没报信给蛟龙会也没报信给佛光寺,可是怎么看都好似太巧了。
换了是他是对方,绝对都不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不说拷问一番,难道不再敲些“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其实,除了破财,钟大有甚至带着可能丢掉小命的忐忑心情而来。
正如卫小歌所料,钟大有的确是来结案的。
蛟龙会的洪五爷死了无所谓,割了脑袋拿到沛阳郡还能领赏。但是洪五怎么死都不能当街横死,如此闹得满城皆知,地方官府假假也得做个样子。
最主要的是,卫小歌乃是一名瞒也瞒不住的重犯。她大半年前杀了十数名地痞假僧人,又杀了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索普,县衙以紫薇星成员与僧人冲突的缘由,书写了文书送上郡府。
钟大有原本以为卫小歌肯定死定了,哪里晓得此事竟然被郡府给压了下去,全然没半点动静。
闹得那么大,这位姑娘此刻竟然大摇大摆地回来,还带着数名身手显得极高的男子,显然此女大有来头。
这样的人物再次当街杀人,作为小地方的衙门,邑县彻底兜不住,当然必须得上报到郡府。
此案一直都是由钟大有跟进,他怎么都推脱不掉。他压根不敢跟着卫小歌一行人,与两个下属一起带着洪五的脑袋,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快马加鞭的赶到沛阳郡。
不料交了差事之后,却无端端坐了几个时辰的冷板凳,茶都没喝上一口,却又被遣到琼花馆送户籍和路引。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小吏,他费尽心思打听了半天,才晓得与卫小歌一同在酒楼吃饭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如今刚登上国主之位穆氏的一名子弟。
据闻竟然嫡出的一位王孙。
此时钟大有哪里有不明白的,姓卫的小娘皮背后的靠山穆家,难怪郡府会将从前的那个老案子压下了。
出了琼花馆,钟大有一脸笑容对身边的白面小吏说道:“小兄弟,等下要是不忙着回衙门,不如老哥做东请你喝杯水酒,劳烦你一路带我前来。”
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事情的内幕,可嘴里说的话却是反其道而行。
真是太好奇了。
小吏摆摆手,“不必了,我还得赶回去,还有不少文书要处理。”
被人一口回绝,钟大有却是不以为意。
郡府衙门分了多处,与底下的那些小县的管制截然不同。管缉拿凶犯的乃是军中的事,并没有捕头。也正因为如此,他假假也算是带着点小小的军职,论及职位他可比小吏高了不少。
小吏一派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这种地方肯定是个外围跑腿的。可是大地方那些看门的也觉得有脸面,这点钟大有心知肚明。
都不打算拿银子贿赂,钟大有便再次问道:“那女子如何搭上了穆公子,这个可真叫人费解,难道从前她犯下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吗?”
年轻小吏这次却没拿腔拿调,瞟了他一眼道:“穆公子早走了,那女子不过是运气好,听说是穆公子途中随便救的。穆公子什么身份,这种奴籍的女子能与穆公子有什么关联?”
钟大有露出惊异的神色,“嗯,老弟说得极其有理,就算看在穆公子的面子上,将她的奴籍改良,却仍旧是下等人啊!”
小吏点点头,“攀龙附凤者,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叫人不齿。我也是无意听郡守府的一个门子说的,据说那女子是因为长得与穆公子过世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里,小吏却收了嘴,不再继续。
钟大有作出一副心痒难熬,极其想知道内情的样子,用极小的声音又问道:“不知穆公子过世的心上人到底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小吏却是神秘地摇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虽然口中敷衍着装好奇,钟大有却是不以为然。他在邑县亲眼见两人一起去酒楼吃饭,又见穆公子一路抱着卫小歌狂奔,关系应该匪浅。
就算是因为姓卫的和穆公子的心上人有两分相似,那又如何。
这姑娘运气好,心眼足,一个不好还能混上个王府姬妾的身份,那可就赚大了。
不过,钟大有却没心思再继续挖掘更多的秘密。反正这次公差已经彻底完成。尽管洪五首级的赏钱拿不到,推说不给银子是因为洪五不是衙门捕快所缉拿,但是能早点回去比什么都强。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卫小歌。
水似乎非常浑,淌进去了就是一身的泥,搞不好会送命。
明明送文书是郡府衙门的事,偏偏要他前来。奴籍的事又不是自己传的,这一趟也没干什么通风报信的事,可是这帮人偏偏要让那位小姑奶奶起疑心。
都是一帮混蛋,欺负小地方的人。
况且他早看出来了,卫小歌凶归凶却绝对不是滥杀之人,若不是触及她的底线,其实未必会杀了。上次给佛光寺通风报信都没干掉自己,何况这次送文书。
不然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将他给打发了。
这应该也算是运气吧,那些人对卫姑娘的为人,其实并不十分了解。还以为将自己送到跟前来,卫姑娘怎么也会使些手段,不说杀了,至少打一顿吧。
离了琼花馆,钟大有与小吏拱手道别,一股略带着晚春花香的暖风袭面,他却是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发冷,猛地打了个冷颤。
与小二子一样,钟家也是世代当差,他十六岁接了老爹递来的棒子,接了这趟既体面可并不特别容易的差事。邑县是小地方,大大小小的事经历得虽不多,却也不少了。
仿佛是一种直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要栽
卫小歌的确如钟大有所想,半点杀人的想法都没有。
钟大有忽然出现在眼前,当然是为了让她认为奴籍的事,乃是这位当地捕头泄漏的。难道希望自己恼羞成怒,将钟大有当场杀了,或者是寻个机会弄死他?
谁会干这种无聊事,此事估计和钟大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况且奴籍的事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穆乘风竟然那般在意!
“不好,这姓钟的恐怕性命难保!”卫小歌喃喃说了一声。
无端将这人送来,总有些原因,不管是什么古怪的阴谋,钟大有似乎逃不了一身剐。这人好歹是一名公差,若是出了琼花馆就被干掉,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话说,姓钟的似乎也没少干那些零零碎碎的混帐事,难道还得想方设法保他一命?
略作沉思,卫小歌便匆忙寻到那位腿脚伶俐的纨绔弓箭手,“戴遥,有件事须得你帮手”
钟大有不能死,或者说,他此刻说不定已经是一句尸体了!
除了订制毛耳朵,卫小歌还订制了另外一样东西,就是弹弓所需要的钢珠。不过钢珠不好弄,又小又沉不知是什么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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