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几样东西,足够孩子玩了,能让他们暂时安心呆在屋子中不会闹着要出去。沛阳郡诡异得很,大人可以高调,但是孩子们却必须越低调越好。
秦郡守果然是微服而来。
他衣着极其随意,一身盖住脚面的沉香色锦绸直裰,斜领大袖,并未束革带或者丝绦。发髻上扎着素雅的方巾,没有戴冠,好似去自家园子散步似的闲适。
只带着两名一老一少两名看似高手的随从。
卫小歌并未直视,只是低着头暗暗瞟了一眼。
这位郡守大人身形修长,瞧着四十上下,下颚留有微须,即使并不显得年轻,薄唇挺鼻却生得非常清俊,正是那种所谓的中年美大叔。
一双眼睛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几分幽幽的忧郁之感。
这双幽深的眼睛,同时也让人感觉他的城府极深。
不欲向人下跪,卫小歌只是抱拳鞠躬,口称“小民见过大人”。
虽显得不介意,坐在正堂首位的秦郡守的双眼,却是略略眯了眯,好似有几分意外。
“卫姑娘不必多礼。”
卫小歌心想,按照规矩自己应该是“无礼”吧,绝对不是“多礼”,这位郡守可十分古怪。
她垂手立在下方,并不言语。
喝了一小口茶,放下茶盏秦郡守边温言问道:“据闻姑娘乃稻花村人氏,现今家中尚有何亲眷,为何竟要去往大魏朝?我乌金国虽是南域小国,四季温和,物产丰足,姑娘可是觉得不喜沛阳郡?”
卫小歌嗤之以鼻。
还不是因为你这位郡守少了心肝肺,太没廉耻,与无月和尚勾结,纵容四下里的假僧人抢孩子。不然,谁会带着那么小的孩子们背井离乡。
她垂着眼小声说道:“小女子好武,听闻大魏地大物博,便一心想去见识一番。”
秦郡守露出一丝微笑,幽深的双眼中却没有真正的笑意,“卫姑娘,抬起头来。”
这句话却是说得有些无礼,不过人家是大人物,刚才已经客气了半天已经很给面子了,卫小歌无奈抬头。眼睛却并没有盯着对方看,将目光放在秦郡守的衣领一侧。
作为小人物,她好像听说是不能直视大人物,会被当成挑衅。
也就是再次瞟了一眼,她却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秦郡守,竟然有两分眼熟。这却是全然不可能,自己见过的人数都数得清楚,而且其中绝对没有显赫的达官贵人。
当然,除了穆乘风和万人屠之外,那是意外。
秦郡守却是仔细地打量了卫小歌数眼,她与故去的穆氏并不相似,却与小女玉灵的确有两分神似,只是容貌相差甚远。
“听闻你乃是奴籍,忠心耿耿抚养两名失怙的小公子,可否将两名孩童唤来叫本官一见。”
原来这位秦郡守什么都“听闻”过了,卫小歌心中晒笑,竟然是有备而来,可自己对他有啥价值吗?
奴籍?长贵和长富不是亲弟弟?穆乘风却是彻底愣住。
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再次瞧了瞧卫小歌,却见她脸色如常,好似对隐瞒自身乃是奴籍的事,并没放在心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零七章 君处云端,我处苦海()
穆乘风心中的怪异之感,却是越来越重,脑中迁回百转,疑虑重重。
他忍不住分神,自己虽然生平对士,良,奴,贱几种户籍并无什么太多的想法,然而这一生从未与一名奴籍之人有任何交集。
家中奴仆如云,都是多少辈的家生子,也有不少丫鬟怀着攀高枝的念头,此等想法自然是虚无缥缈之极。奴籍至多也只是通房,妾室至少也良家女子,甚至是其他士族之家送来。
然而,那也只是隔房才有这等惯例。
至于他自己这种悉心教养的嫡传子弟,没有任何丫鬟敢前来献媚,那无异是自寻死路。从小别说身边并无任何丫鬟婆子,向来只得四名小厮跟随。到十岁上下便出外游历,连小厮也一并遣了。
这乃是穆氏惯例,自然是因为奴籍之人眼光狭窄,时时为一己之私耍些不上台面的心机,弄权挑拨。但凡有些资质的子弟,都不会有大批人伺候,只因长于奴仆之手会沾染那些陋习。
被一言叫破奴籍之事,卫小歌哪里没有注意到穆乘风的一举一动,还有那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神情。
可是,她却暂时无暇去琢磨穆乘风的心思。
此刻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这位秦郡守对自身的来历清清楚楚,连家有几个人是什么籍都知道,他这么大个官,难道很闲吗?
想来在邑县当街杀人恐怕也早知道了,被寺庙僧人追杀之事必定早放在案头。
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目的,左一句右一句的,还真听不出意图。
至于要见两个弟弟,更是摸不着头脑。
长贵眼下不在,长富嘛,似乎也没什么可见的,她垂下眼皮轻轻说道:“两位弟弟顽劣不堪,哪能污了大人的眼。”
“弟弟”秦郡守却不知为何,嘴角再次泛起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容,“不见也罢,你既是我沛阳郡人氏,本大人赐你良籍出身。随后便有人送来相应户籍与路引,通关文牒原本也可办妥”
心中虽对奴籍之事疑虑重重,穆乘风仍旧弯腰行了个礼,插嘴说道:“姑父不必如此为难,通关文牒之事,侄儿理会得了。”
“潜儿,你自幼敦厚不晓得人间险恶,人心叵测,难道这次真要随着这位卫姑娘去大魏?你乃是我乌金国王孙,这般显赫身份,大魏朝廷恐不会轻忽。”
穆乘风有些心不在焉,不以为意地说道:“侄儿曾周游列国,想必并不妨事。”
“此一时,彼一时也罢,若是无心参与政事只愿做个闲散武修,留在乌金国却无益处。卫姑娘与灵儿有两分神似,有她相伴也好。她虽为奴籍,不过也就是一纸文书的小事。”
说罢,秦郡守长叹了一声,好似心中充满了由衷的关爱,还有深深的无奈。
穆乘风默然。
接下来的对话倒没涉及得太深,秦郡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穆乘风自然更不愿意谈及自身。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将卫小歌撂在一边。那茶水也不见秦郡守再喝第二口,没多久便他便起身,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模样。
特地跑来,就是为了说含沙射影的闲话?卫小歌简直纳闷到极点了。
按说郡守之职是世袭,如同一方诸侯,家大业大身份极其显赫,这么有钱有势应该如修为很高。她却觉得非常不解,姓秦的看着好似没修为,这也太不合理了。
难道是自己眼光太烂,瞧不出来?
等穆乘风送秦郡守离去,卫小歌却仍旧呆呆地坐在正堂之中,脑中却是迁回百转。
秦郡守的样貌,透着一丝熟悉,可她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人。他特地跑来一趟,似乎只为了做两件不起眼的小事。
——点名奴籍的身份。
再有就是暗藏玄机,提及穆乘风“敦厚而不知人间险恶”云云,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或者是提醒穆乘风。
——她就是那心怀叵测之人。
可是,秦郡守却又卖了个好,等下会送来良民户籍。尽管自己对这东西并不怎么看重,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说得上是贫下中农大翻身了。
其实,只要办妥了万人屠的事,到了大魏必定会更换户籍,到底姓不姓卫还是两说呢!
穆乘风回得非常快,卫小歌心中却并没有太吃惊。琼花馆不小,东院位于最后的位置,按理还得一盏茶的功夫才会转来,不过显然他是飞回来的。
这么飞速而至,无疑是因为奴籍的原因,也因为听进了秦郡守的几句含糊的挑拨之言吧!
端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她静静等着门外那人进入,不料穆乘风却是有几分犹豫,良久都没有再动作,一直站在门外。之前他并未隐藏呼吸和脚步声,但是这么默默立在门外,足见心中迟疑之意。
时间的长和短,显得非常的模糊。
好似过了一生,又好似只有几个弹指。
刹那间,恍惚有一种红颜弹指老的错觉。
穆乘风终于缓步踏入厅堂之中。
两人目光相接,卫小歌微微笑了笑,“穆公子回来了。”
穆乘风心头剧震——她竟然以“穆公子”相称。
这是疏远的意思,或许也是心生不满?可是,卫姑娘刻意隐瞒,难道生气的不应当是自己吗?
无数种有可能的阴谋,瞬间冲上他的脑中。
之前姑父提及卫姑娘种种不合理之处,虽略略想过,然而总觉得不应该如此。这世间所有的事,难道都是如此丑恶,没有半点善良美好吗?
与卫姑娘在稻花村偶遇,不过那真的是“偶遇”吗?
自己当然带着九幽鬼婴行走的路线,是背后追杀之人刻意引导吗?
稻花村只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恰巧在山脚,方便他进去落脚。卫家原本有一座宅子,却无人居住,偏偏卫姑娘住在茅舍之中。
她一个无名无姓的女子,为何手里有人参精?此物极其难寻,不说千载难逢一般未必找得到,且隐匿速度非常快。
穆氏也只有一支,视若珍宝。
一名奴籍村女,何来如此大的定力和胆量,在大太监张总管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尚且有闲暇呼喊“有无好感”的问题,想必是引起自己的注意。
几次讨要修炼的基础功法,这是要拉近关系?
她陷落虎王洞府,恰恰与自己相遇,此事却又作何解?
狐姬下的毒如此猛烈,为了让卫姑娘不至于伤了身体,他却不得不以身相缠。便是卫姑娘没有杀了狐姬也罢了,又如何能将狐姬收在身畔贴身服侍。
狐姬的毒也是阴谋吗?
卫姑娘是祖父的人,还是父亲的人?按说她杀了一名金山寺的弟子,却安然无恙,原本就非常可疑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与玉灵的神态有几分相似,难道真是特地被什么人送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姑父特地来此一趟,显然是要有意提点自己。姑父与父亲还有祖父的关系,十分扑朔迷离,玉灵的死他好似并不知实情,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无数无法解释的问题,不断在脑中徘徊不休,穆乘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痛苦,也越来越寒冷。
“卫姑娘,你欠我一个解释。”终于平静下来,穆乘风缓缓说道。
那一贯有礼,总是含着一丝温柔的声音,此刻显得疏离,卫小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仿佛有些痛。她笑道:“我却是不明白你心中有什么疑问,需要什么样的解释?”
“你是什么人?”
“我自小被卖身,不知父母是谁,那一纸卖身契也并未提及。”卫小歌嘴角含着笑,轻声说道。
越是痛,却越得笑,做人非得这样不可,非得这样不可!
卖身契么,她半点不在意,然而旁人定然是要在意的。恍惚间,她又想起丁土说的,穿越女主都希望嫁给王孙贵族,至少也是个侯爷。那时她听了之后,却是笑不可抑。
因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其实,嫁王孙贵族处处受限没半点自由可言,还得一干女子争宠,当真无稽。
不说阶级森严的古代,即使是现代也讲究个门当户对,双方父母也会坐下来,商讨下对方的“条件”如何。有没有大学文凭,是否有正当职业,家里有没有房子。
人的心思,不管是什么年代,什么世界,大抵相似。
在身份上,穆乘风与她的差距何止千里之遥。
自从得知他是什么王孙,卫小歌早就熄了那份愚蠢的心思,只想早些离开乌金国这个垃圾地方,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如今,仍旧避免不了被穆乘风当面质问。
她心中涌起的除了憋屈,还有无法抑制的一丝恼怒。
“卫姑娘,穆某想询问的——是你真正的来历!”穆乘风又缓缓问道,口气中仿佛压抑着一丝淡淡的杀气。
“我何尝有什么真正的来历,不过就是一名乡间村女,难不成你会觉得我一直在谋划些什么,对你有什么企图?”
卫小歌似乎有些明白穆乘风真正的问题了。
这人一生都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这会儿恐怕是认为是被谋算了。问题是,自己什么籍,难道还敲锣打鼓的去宣传,薛绍奚与段添财都知道。那几位紫薇星的人,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你是否听命于田氏或者穆家某人?抑或,你与金山寺有些交易?”
虽然万人屠希望将穆乘风绑在一条船上,然而卫小歌始终觉得这并非是个好主意。既然大家悬殊如此之大,对方又心有所属,再牵扯下去毫无意义!
君处云端,我处苦海,风马牛而不相及的两个人,何必苦苦相问相逼。
也只能当断则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零八章 一别永无相见之日()
仰头望着房梁静默了一阵,卫小歌便正色说道:“穆乘风,其实我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人家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不过你向来是个君子,因敬你为人便多说一句,我与你说的那些人,毫无瓜葛。”
听罢这话,穆乘风原本疏离的神情,却显得更加冰冷。
“卫姑娘,你为何问穆某是否对你有好感?为何有房宅居住,却住茅舍?为何修炼半年能达到通脉期,身手并不似从未修炼过之人?还有,女妖狐姬为何死心塌地充作你的仆从?”
——虽然相貌并不相同,可为何你与玉灵神似?
这才是穆乘风心中最大的疑问,然而他却问不出口。他的软肋是表妹,因有这个弱点,才一而再被人利用暗算。
穆乘风的语速极快,带着决绝的残酷。
好似他那柄细细的剑,直指咽喉眉心。
即使带着有着君子的品质,对不相干的人如春风般温和,以诚相待,可是事实上,卫小歌明白穆乘风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敌对者,此人却向来不拷问人,不理证据,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杀了。
她丝毫不怀疑,若一个不好,穆乘风会拔剑将自己斩杀当场。
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到头上,她忍不住惨笑。
这一剑是会指向自己的眉心,还是咽喉呢?
因为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穆乘风众多的疑问。
“强大男人的好感度”,那是丁土的任务,当时为了获得功德点救命。
暴露系统就是个死!
二次投胎,也不知什么缘故十几岁还有先天真气,达到通脉期并不出奇。可是,没有哪个野路子出身的猎户,有着直击要害的精准,对步伐和呼吸有绝佳的控制,这些其实需要非常专业的训练。
有房不住,住茅屋,那是长贵干的混蛋事,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十岁的孩子会弄死爹和大伯。不住老宅的原因,谁知道呢!恐怕长贵也觉得犯怵,那间屋子死了一堆人,都成鬼屋了。
至于狐姬为什么死心塌地跟着,却是因为万人屠闲着没事瞎挖坑。
——除了狐姬的问题可以勉强说明,余下全部无可辩解!
编一些谎言暂时应付过去更加不可能。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另外的谎言来掩盖,再完美也禁不起推敲。
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与穆乘风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从未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打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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