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回荡着乔子幽歌猖獗的笑声:“钱来来,你输了,你输得可真难看啊!哈哈……”
是啊她输了,赌注是她的一切。
“楼冥大人,你这么着急是怎么了?”被楼冥拖着一路疾行,乔子幽歌却像解决了心腹大患般愉悦,说话时都带着娇笑。
楼冥不理会她,她就甩开他的手,痴笑着:“你对她手软了吧,真了不起啊你们,轻易的将往事忘的一干二净,真了不起。”她就办不到,真好笑。
“幽歌大人,你若执意如此,休怪本尊日后不念情分。”楼冥束起了发丝,越发显得眉目冷清。
她知道他真的动怒了。让他喜嗔怒笑的却是那个人。她面色冷了下来,干脆口无遮拦起来,指着身后来时的路,怒道:“你对谁念过情分?倾颜吗?呵,没了你她照样过得好好的,见到她那张嘴角了吗?身为一个加害者,竟然叫嚣着恨你!”
“够了,本尊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了。对她的报复,已经够了。”楼冥别开脸,侧颜难得蹙起了眉头。
乔子幽歌冷笑着,跌跌撞撞的退后两步,指着天际:“你能忘了吗?沦落为妖所鄙夷的魔、从至高无上的位置一落千丈、遭受着众叛亲离时她在干什么?她依旧站在云端笑话你呢。”
他当然没忘。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介怀千年,甚至不惜毁了钱来来。可是毁了她有什么用?她不是倾颜,什么都不记得。兴许一开始他就错了。
“想想你现在的身份,这就是她给你的耻辱!”
楼冥望向歇斯底里的乔子幽歌,看了许久,淡淡的吐出一句:“你觉得身为魔可耻?那你不就跟鄙夷魔的所有仙、妖一样了吗?”
乔子幽歌一愣,慌乱的摇头,眼神躲闪起来:“不……当然不是,那群自封高贵的人才可耻!可是当初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怎么可能会跟那些垃圾一样?不是的,她一点都没觉得身为魔是她的耻辱。
楼冥没再细究,只是深深地摇头:“至少现在魔主的身份让本尊很满意,本尊不想让我的子民失望。”他看向她,规劝道:“幽歌大人,想想它们吧,别一意孤行了。”
乔子幽歌摇摇头,明艳的眉眼里带着些许决然:“就算我放弃了,那么多受尽****的魔民、炽鬼罗纱大人,他们能忘吗?楼冥,并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对旧伤不置可否的。”
罗菲素终究是横在炽鬼罗纱与天庭之间的一道梗,而这件事,终究是无法抹去的。
楼冥沉默了许久,松了口气:“他们……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的。”炽鬼跟罗纱都不是以偏概全之人,相信不会与如今主和派天庭首脑为敌。如果桑榆出事了,新一任天帝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说话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才迟迟没有动手。她一笑,眸子中闪着丝同归于尽的极端情绪:“好啊楼冥,我可以放弃,但你必须娶我。”
楼冥不悦的蹙眉:“幽歌大人。”
“我是认真的,你娶我,我放弃对天庭的讨伐。你说过你不能置朋友于不顾,那就放弃你已经决定忘记的仇人,娶我。”
*
“状况如何?”慕玉尘督见她红肿的眼眶,心想她大约是又哭了。钱来来却一脸冷漠,摆了摆手不看他:“无碍,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钱来来巴掌大的脸上流露出某种微妙的情绪,不想悲伤,也不像欣喜,冷冷清清:“你相信娇娇已经死了吧。”
慕玉尘看了她许久,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我信你。”
我相信的是你,不是娇娇死了。
麻溜的爬上冰床,肌肤触着冰块,她不像平时般大呼小叫,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正前方,慕玉尘却莫名心疼。她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
轩老与雪皇姗姗来迟,刚打开冰窖的门,满室光芒大作。他们顿时僵在门口:“什么?”
满目光芒中,渐渐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从婴儿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雪皇不禁愣神:“这是……”
“娇娇!这是娇娇小时候的模样啊!”轩老激动的白胡子都颤抖起来,指着孩子日渐清晰的眉目。雪皇浑身僵硬起来,再看那孩子的音容笑颜,可不是娇娇吗?
他不禁握住轩老干瘦的肩膀,大喊道:“轩老你说什么?这是娇娇?娇娇小时候的样子?!”
“这不是娇娇。”娇嫩的娃娃音蓦然响起,他们顿时看向声源,随着声音的响起,光芒也淡了下去,直到露出那人的模样。
钱来来自冰床上坐起,衣裳、发丝都被浸湿贴在身上,杏眼中没了嬉笑打闹,竟冷漠疏离得让人不敢靠近。她声音冷漠得像变了个人:“这是娇娇转世后的模样。”
轩老嘴唇颤抖起来:“转世……”
对啊,当时娇娇一直穿着他亲手缝制的衣裳,因为他手拙,总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山间采药撒欢,方才的孩子分明衣裳整洁,出身富贵的模样。
钱来来点点头:“没错,娇娇已经死了五年了,如今已经投做其它人家了。”
一句话让在场几个男人都如雷轰顶。
雪皇更是瞪着眼睛不住摇头,跌退一步,仍不肯接受现实:“不可能,你是不是会巫术,竟然做出这般幻象糊弄于孤。”
叹了口气,钱来来无奈的揉着额角,深吸口气:“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你们所谓完美的保全措施,夺去了娇娇的生命。生死簿上记载,因为前缘未了,娇娇转世五岁时会遭遇磨难,人生崎岖。”
轩老蹙眉:“前缘未了莫非是指……”
“没错,你们执意要留她一口气,她还有一魂一魄逗留于此,如今活着的娇娇身上少了一魂一魄,只有历经磨难才能回归普通百姓的生活。”钱来来看向隔壁眸子紧闭的娇娇,目光中带着些许闪烁。
她当然是瞎编的,因为她在娇娇身上没有看到一点灵魂的气息,但是,为了解决这段孽缘,她不惜一切。
她的话字字诛心,砸在几个心理防线即将崩塌的男人心头:“因为你们的自私,不仅她前世惨死,下一辈子还要吃苦,你们给的关爱还真是沉重。”
只要他们真心疼爱娇娇,是不忍心让她为他们的行为买单的。
五年的信念被一日击垮,雪皇全然不能接受,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来,指向面色苍白的钱来来:“孤不信,孤绝对不信。”
这个女人一定是在撒谎,娇娇怎么可能走了?她明明就笑着说想成为他的皇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她而去……
“陛下,放弃吧。”果不其然,身为娇娇的养父,轩老自然看不得娇娇受伤害,只是面色越发苍老起来了。
慕玉尘自一侧走出,担忧的督向钱来来:“皇兄,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们不能再……强行留着她了。”
雪皇狂躁的打断他:“娇娇怎么舍得留孤一个人?你们别被她骗了,娇娇是不可能死的!轩老,你说啊,娇娇还活着!”
这些人都怎么?为什么要说娇娇走了?他的娇娇,一直陪在他身侧啊!
“那你怎么舍得这么爱你的她一生不幸?”钱来来满面苍白,用尽全身极其呼唤:“雪皇,醒醒吧,把她该有的人生还给她。”
“啪!”
她人一下栽倒下去,慕玉尘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她方才嘱咐他:“帮我个忙吧,待会有点冷,我可能会撑不住。”
漫天大雪。
“念慈,慢着点!可别摔着了……”灰衣男子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不断招呼着。
前头一个裹得像个白团子的小姑娘在雪地上欢快的蹦蹦跳跳,一边倒退一边伸手接雪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哥哥好大的雪呀……啊!”
说啥来啥,念慈一头撞到了个硬物,一下栽在雪里。索性雪厚,念慈扁了扁嘴,拒绝了来者向她伸来的手,折腾着短小的四肢爬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她理直气壮的指着把她撞翻的男子,气呼呼的说:“坏人!快给念慈道歉!”
不远处的哥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急忙忙跑过来,将她拉入怀中,朝来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小妹就是冒冒失失。念慈,快给叔叔道歉!”
念慈嘴撅得老高,不开心的抱着手别过头:“我才不要!明明是念慈被他撞倒了!”
“你个没礼貌的小坏蛋……”哥哥又好气又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头,再一回头,那男子已经走远了,他忙高声说:“哎?别走啊,那个大叔,我家小妹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啊!”
“哥哥,为什么我们要道歉?”
“傻丫头,穿紫袍的可都是皇族。”
钱来来撑着把纸伞,将脸埋进披风里哈了口气:“这样就好了?不跟她相认?”
雪花落满了紫袍男子三千青丝,仿佛白了头。慕玉沅然垂着眸子,如玉雕成的容颜上蒙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哀伤:“她……娇娇已经死了。”
大雪纷飞,与你共白头。(。)
这个丧尸黑化了()
“往东方康定大道走,出了雪域就能到两国的交界处――洛岭。”距离听到这句话已经一个月了,钱来来随着商队一路东下,生生来到了洛岭。
远离冰原的洛岭有些别样的生机,繁荣昌盛,处处可见商旅交易,乃是雪域、凤翾最大的对外开放城市,每日人来人往。
临走时嘱托雪皇暂时隐瞒退位一事,待她收复凤翾再将皇权交与她。侧眼一看身旁男子,她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我说慕兄,你能戴个面罩出门吗?”
满面可掬笑容的慕玉尘不解的望向她:“为什么?小王觉得此处风景甚好。还有,小王姓慕玉。”
“好的我知道了慕兄,这里可不比雪域,凤翾女子挡不住你的美色诱惑,你没看到她们如狼似虎的眼神?”你这弱鸡的身手,就不怕被人劫财劫色?
慕玉尘依旧温润如玉,眉眼中不带一丝忧色:“钱姑娘过誉了,小王姓慕玉。”
放眼看去,一众风尘仆仆的商旅中,他翩翩公子一枚,瞬间俘虏了过路少女的芳心。慕玉尘生得不食人间烟火,倒也没人扑上来求爱,一个个扭捏娇羞的神态尽收钱来来眼底。
她不服气了:“要本小姐高个两尺,她们还不一定看谁呢!”
也不知道慕玉尘哪根筋打错了,说是路途遥远怕有不测,非要与她同行。她倒是无所谓,身边多了个养眼的帅哥,也省得她视觉疲劳心浮气躁。
“来来,咱们在洛岭休整一日,买些干粮物什,明儿你可去溜达两圈,后天再出发。”两人回过头,一白面先生牵着马儿走来。
为了安全起见,慕玉尘、钱来来此行低调,都是隐瞒了身份出行的。商人素来健谈,她又一张显嫩的娃娃脸,他们都把她当成小妹妹让着,几日过来,倒也不难相处。
钱来来一笑,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喜欢出门。”来人见她这么说也不再强求,点点头,去清点货物:“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吧。”
落在慕玉尘耳里可不是那么回事,张开折扇掩面而笑,挤兑道:“成天看你折腾些有的没的,还说自己不爱出门,这么敷衍,莫非是有事要做?”
她抬眸,直直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直到他都笑不起来了。
“怎么了?”
“我不爱出门,这是真的。”她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你不知道有种生物,叫技术宅吗?”
她可不是因为被关起来才十年不出门的,自从母亲死后,外界对她来说变成了充满恶意的存在。每每出门她都需要鼓足莫大的勇气,然后现在门口就开始犹豫徘徊。
她有一百种方法逃离囚禁,但她没有一种办法应对未知的恐惧。从小她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越是这样她就越要张牙舞爪,宁愿通过虚拟的电视剧去感知世界,因为她就能不受一丁点伤、不带一丝波澜的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真正第一次不顾一切,是得知苏缪死讯的刹那,她觉得自己多年辛苦巩固的心防,被一个时长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击溃,碎得连渣都不剩。她是真的怕了,害怕失去,害怕孤独。她从没变过,是个垃圾的白痴小鬼。
她当然不爱出门,凭什么她要在意一些愚蠢至极的事、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耍的团团转?可她不能连同苏缪一起囚禁在自己丑陋的、暗无天日的世界,踏出房间的那一瞬间,对别人兴许是件不起眼的小事,对她,却是一件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做到的小事。
“慕兄,别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你离从我这毕业还远着呢。”
慕玉尘愣愣的望着那人潇洒的转身,许久,嘴角扬起一抹笑。钱来来有些变了呢,以前总在无意间散发、又瞬间收回的冷艳气场,现在变得十分肆无忌惮。不再装疯卖傻的钱来来,兴许真的能一统天下呢?
钱来来径直上楼,走进厢房后,背靠着门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回来就泄了气,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慵懒的男音忽然飘出,钱来来身子紧张的一僵,转头看向里头;“你是……”
被同行商旅莫名定义为“适合来来”的粉色帷缦中,一个龙袍美人走位风骚的躺在她的床上,手指把玩着肩侧发丝,媚眼如丝,场面十分香艳。
然而,在她床上撒野的妖艳贱货明显是个带把的!
“怎么了?被本帅的颜值惊艳到了?”
那个“谁”字卡在喉间,钱来来强忍住用三十五码的鞋甩在他四十八码脸上的冲动,冲过去拎起某只甩在地上:“放开老娘的被子!”
桑榆很委屈。
为了等她,他都放弃了阳光沙滩比基尼(其实是因为魔界之事被蓝采和押回了天庭),现在还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算了,好好不吃眼前亏。
拍拍衣裳,抹了把头发,桑椹自我感觉良好的抬起帅脸:“小姑凉,本帅是来自星星的天庭使者,你……”
一枕头飞来,桑榆立马扭头躲开,心有余悸的望向弹开几米的枕头:“还好朕身手敏捷,压倒朕的帅脸就不好了。”
罪魁祸首钱来来坐在床沿翘着二郎腿,打量面前疑似智商不高的可疑人物,气场全开:“说,找我做什么。”
被神啊魔啊妖的日常惊吓,她都吓出免疫力了,目测面前这人对生命没有威胁。主要是这智障的表现,能弄死她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桑榆从地上慢悠悠的爬起来,一边拍打着龙袍上的灰尘,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真是,跟老情人闹掰就对谁都翻脸不认人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钱来来眼睛一眯:“你就是来感叹人生的?那不好意思,出门左拐有个孤寡老人,他应该能陪你说上一阵,本小姐没这个闲功夫。”
既然知道她与楼冥的事,面前这个人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了。她倒是想知道,这个时候找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桑榆似乎没有跟她认真谈话的打算,转身坐在檀木椅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杯,笑眯眯的闲聊:“在雪域时为什么不配合治疗?不惜找出娇娇去世的真相也不愿被人研究。一不小心治好了,对你来说不正是一桩好事?”
这件事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这是在提醒她,她的行踪他一清二楚吗?呵……
钱来来面色凝上一层冰霜,嘴角的弧度冷傲又无谓:“这种不确定结局的事,都是浪费时间。”清楚又怎样?她早就不惧怕被人看穿了,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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