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这里头的物什虽然通灵,但没什么攻击性,一路走来也不过因为过于弱小,被几个以大欺小的家具冲过去时撞了几下(因为身手太差只能眼睁睁被撞的人)。
走了大约半日,她隐约督见了前方的光亮。
也许她不该来的。
因为靠近通天柱附近时,她看到了满地的血迹。她的腿像灌了铅,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
“这是……谁的血啊……”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楼冥依旧是那个楼冥,只不过为她涂药、无数次被她称赞修长匀称的手里执着剑,剑的那头插在苏缪的心窝上。
她几乎浑身颤抖起来:“楼冥,你在干什么?那个人……不是苏缪吧?里面有什么误会、你不会……把她杀了吧……?”
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这是个噩梦,她该醒醒了……她明明想相信楼冥的……
“她是苏缪。”楼冥轻而易举的粉碎了她的自我安慰,沾着温热血珠的容颜显得冷酷而遥远。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你说啊!现在就跟我解释!”从一开始牵强的笑容到最后的歇嘶竭底,钱来来只觉得浑身脱力。
楼冥看她的目光冰冷无比:“抱歉。”
她割舍着最后的尊严,努力的求证:“说什么抱歉……楼冥,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
“你可以走了,我放你自由。”
他抱起地上尸骨已寒的黑猫,与她擦肩而过。
她的眼泪终于是掉了。(。)
苏缪原来没有死()
天庭。
云雾缭绕间露出一角金殿,其中仙人云集,一粉嫩的小娃13娃身着霓裳彩衣,坐在流光溢彩的天镜边,注视着蹲在黑暗中无声流泪的女子。
嘛,她还以为神仙是不会流泪的呢,变成人就会哭了吗?真神奇。
床榻边男子细心照料着黑猫,眉目间带着些许疲倦。桑椹眨巴眨巴眼睛:“这样好吗?她把一切都怪在你头上。”
楼冥注视着塌上身体已经冰冷的黑猫,声线冷清:“最可怕的是你们这群主导一切却置身事外的神。”
夜离是他看着长大的,放任它变成这样,他最厌恶的是自己。如果他多介入它的事,它也不至于妖丹尽碎、无力回天。
桑椹支着下巴,语气依旧十分平静:“漂亮哥哥,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加收医疗费的。”这只猫对她来说无关轻重,她也没必要装出同情、自责的模样。
生死由命,神仙也不能逆天而行。
“夜离情况如何?”他一向冷静自持,没法强求迁怒与她,只是淡淡的问。
桑椹督了夜离一眼:“哦,吊着条小命,恕我直言,还不如放它去投胎转世。”
“……”
没了妖丹对一只妖来说以为着什么,身为前任妖王的楼冥再清楚不过。它已经无力回天了,只是他用缚灵术困住了它的灵魂,打算最后一搏。
散发着幽绿色光芒、半透明的小猫在自己尸体旁边徘徊,幽幽的瞳孔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桑椹从天镜上慢慢爬下来,落地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沉稳:“就算救回来,它这辈子也只能是只废猫了。”她踮起脚去抚摸床上的灵体,小猫眯起了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夜离,下辈子会幸福的哟。”
“楼冥,放过它吧。”坐在窗边凝视云海的女子有着精致细腻的容颜,交握的手间紧握着一个紫底黄线、略显粗糙的香囊,眉目间几分惆怅游离。
这不是死在楼冥剑下的苏缪是谁?!
苏缪、哦不,现在该称之为墨染仙子。她似乎连看向夜离的勇气都没有,一双美目下带着明显的红肿,轻轻的仿佛在喃喃自语:“现在想来,从第一次见到它,它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守护着我……我让它受了许多苦。”
从化作百里清救她、安慰她陪伴她,但后来云中林模糊中看到的人影,再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清它的模样,她尽然让这只妖为她做了这么多,还傻傻的以为被别人拯救了。
她从没注意过它的感受。
“当我知道夜离耗尽生命为我指路、只为拉我回正途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自艾自怨、甚至为了逃避现实分离出两重人格的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它、钱来来和更多人,她们都不曾放弃过我。”
楼冥实在没法因为她的自责有所动容,冷冷的说:“你顿悟了,重新位列仙班,它却得为你的任性买单,真是好笑。”
真是好笑……夜离到底做错了什么?忍受的疼痛剧烈到让它全身内脏、骨头一尽碎裂,它却傻乎乎的拖着这样的身体,为一个不断对它施加威压的女人铺平前路,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世界并不是善良就会对你宽容。
墨染满心凄凉:“抱歉。”
“这是夜离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桑椹逗弄着失去妖丹、与普通猫灵无异的夜离,不是很懂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不定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夜离更加幸福呢?
桌边翘着二郎腿、一路追着楼冥而来的冥瞳终于忍受不住了:“叙完旧没?本大人还等着勾魂呢!唧唧歪歪的,猫死不能复生,讲不讲理啊!”居然跟她抢鬼魂,要不是打不过楼冥……不对,她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打不过楼冥!
笑面小鬼狱咧着嘴:“冥瞳大人,请注意仪态。”
“它阳寿已尽,强行留着也只会徒增它的痛苦。漂亮哥哥?”桑椹歪头望着楼冥,明眸清澈。
楼冥不自觉的蹙起眉,沉默半晌。“啧。”他终于是挣扎不过,干脆起身,拂袖而去。
他没法同意夜离死了的事实,但他清楚,这对夜离是种折磨。
见他默然,墨染这才蓦然回首,移步床榻边,细细注视着它:“夜离,去吧,下辈子轮到我守护你了。”
夜离似懂非懂的与之对视。招魂铃响起,它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跳下床榻,随着揺招魂铃的狱滚滚悠悠的走。
直到它离开她的视线,墨染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沉默良久,她开口:“帝女,我能不能……去见见倾颜帝女?楼冥为了让我重回仙位杀死我的肉身,却被她误会……而且,我有话对她说。”
“不行,时候未到。”桑榆冷淡的拒绝。对她来说,规律就是规律,那些充斥着奇奇怪怪的个人感情的理由,都不能成为破坏的资本。
天机不可泄露。
冥瞳趴在桌子上咯咯发笑:“说是这么说,你们倒是任她仙力外流,不怕引人诟病吗?”从她上次感受到的威压来看,她现在的能力已经不容小觑了,只是她还没发觉而已。
桑榆淡笑着撇清关系:“这可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倾颜帝女自己慢慢冲破了禁制,毕竟那个人总是出人意料嘛。”
不好意思,这个锅,咱们天庭不背。经过千年的蓄力,加之钱来来对感情的感悟,能冲破禁制并不奇怪。毕竟曾经的倾颜,可是天庭的传奇人物。
冥瞳也忍不住咂吧嘴:“赤脚大仙从中作梗数千年,拦着楼冥与她相遇,反倒让她这世过得如此凄凉,也是不容易了。”不过倾颜的变化未免大得惊人,一开始她是不想承认的。
嗯,变得暗黑了。好吧,她想说,变丑了。
“是呀……看来倾颜重回天庭,只是时间问题了。”桑榆戳了戳黑猫的尸体,嘴角划出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只是现在看来,楼冥是不想继续了啊。”(。)
以雪域王位换之()
雪域谦王府。
侍女眼见桌上饭菜纹丝未动,小心的督了眼躺在塌13上背对着她的小人儿。再看饭菜,她终于忍不住劝说起来:“小姐,您身子这么瘦弱,不吃东西哪熬的住?多少喝点粥吧,要把身子拖垮了可如何是好?”
塌上人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乏力还是睡着了,被子平静的感受不到呼吸的起伏。
许久没得到回应,侍女垂头丧气的收拾起饭食,低低的嘟囔:“王爷这是从哪捡的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咱们雪域人,一点礼节都不懂……”
这话一字不落的落到假寐的人耳里,只是她已经疲于去争辩。床头宝灯散发着星星点点、暖黄色的柔光,
絮絮叨叨间,一拐弯撞见了前来探望的慕玉尘,她急忙一拜:“参见王爷!”慕玉尘探向门内,见那人一点变化都没有,低声问:“怎么样?”
侍女为难的奉上食盒,回禀道:“启禀王爷,小姐还是不肯进食。”
慕玉尘叹了口气,侧过她往屋里走去。在床榻边站定,隔着帷缦劝解:“钱姑娘,小王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不过伤心事小,伤身事大,你总归得吃些东西的。”
静默半晌,床上有了动静,但只是她抗拒的摇头。
已经三天了。她就跟真的只剩空壳一般,愣愣的抱着一盏明灯,不吃不喝,一声不吭。
摆轿数日没见她人影,慕玉尘才想起钱来来那号人在个边陲小镇里都走不出去,何谈远在千里之外、尽是无垠冰川的雪域?当下派兵前去搜寻。
再找到她人时,她就独自蹲在漆黑的山洞里,身边火堆已成灰烬,明显熄灭了数日。双目布满血丝,却又不像是失控,反倒像彻夜哭过一般,镶在白嫩的娃娃脸上,我见犹怜。
她的发丝被雪水浸湿,眉目、睫毛上皆是冰霜,两颗獠牙狠狠咬紧,在唇上留下两条深刻的印记。抱着暖黄色的灯盏,回眸那一刻,慕玉尘是心疼的。
“我来接你回家了。”他做好被她扑倒的准备,小心翼翼的朝她伸出手。她却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瞬间眼泪就掉了,砸在他手臂上,让他头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也许是她平时过于逞强,也许是她由始至终都只是无语凝咽,他是真的心疼了。
“可否告诉小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掀开帷缦,斜坐床头,缓缓顺着她的发丝出神。
钱来来依旧不搭理人。
此情此景,慕玉尘也不好强求,收回手:“罢了,你休息吧。”随即交待侍女:“吩咐膳房随时准备好热食,她想吃什么就做。”
“是。”
钱来来听着他贴心的话语,反而心中揪紧起来,不自觉的蜷起了身子。
她被背叛了。
一个是苏缪,明明说好不离开她的,明明不论苏缪做什么她都可以赞同甚至参与其中的……可她依旧……
还有楼冥,他答应不抛弃她的……嗯,这是她的错,她明知道不该相信,却每次傻乎乎的跳进别人的温柔陷阱里。
他害了苏缪,她该恨他,又无法恨他。每每想起那只对她温柔以待的、修长匀称的手杀死了苏缪,每每想起那日漫天雪花,她就无法不痛恨自己。
恨自己草率将她困在空间戒指里,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没有追着楼冥去,恨自己至今觉得痛苦、却是因为楼冥的一句:“你可以走了,我放你自由。”
心如困兽,谈何自由?
慕玉尘督向塌上那人,嘱咐道:“小王还有事必须……”这时一个极低的声音传来:
“披风……”
他先是一愣,随即惊喜的将耳朵凑过去:“姑娘说什么?”钱来来可算愿意说话了,再这么下去,他都该盘算强制措施了。
钱来来依旧背着身子,一动不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说话:“把披风里的药拿给我。”
慕玉尘环顾一圈,看见西墙上挂着她来时怀里抱的狐裘披风,走近找了一番,摸出个红顶瓷瓶。
“这个?”
他探身将瓷瓶放到她面前。安静了会儿,被窝开了条极小的缝隙,露出一只惨白的小手,接过瓷瓶,又迅速缩回了被子里。
被窝里捣腾了两下,那只细到可以看见青色血管的手又冒了出来,将药丸迅速塞进嘴里。
慕玉尘莫名的想笑。
上次许是受了刺激,那么多天没吃药,慕玉尘凑上来时她居然没有直接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只能算他命大。只是每到这个时候,犬牙总是忍不住痒起来,躺了几天反而连动都不想动。
她闷闷的,始终有些想不通:“慕玉尘,杀了我吧。”慕玉尘浅笑着反问:“小王为何要杀你?”
钱来来背对着他,被窝里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为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继续挣扎有什么意义,又没有勇气对自己下手。褪去强硬的外壳露出血淋淋的自己,她始终是个懦弱的人。
她喃喃着:“我不是人……”
慕玉尘微笑以待:“小王知道。”
“也许会失控。”
“现在还好好的。”
“失控了会杀人。”
“你杀过吗?从来没有,不是吗!”
钱来来坐起身,怔怔的看向他。一开始她只把他当成对自己另有所图、长得好看但城府很深的人,如今看来,那时站在苍成那边,慕玉尘并没有撒谎。
他的每句“恭维话”都是真心的,在他看来,世界只是没有糟糕到必须沉着面孔而已。认真想来,从一开始他就没隐瞒对她身体的兴趣,随后也的确在认真的报恩。他并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在陈述他认定的事实。
这男人……细思极恐……
她身子一阵发凉:“我的药,迟早会用完的呀……”这哪是暖男设定的美男子,根本就是人生观扭曲的腹黑男!
药?
慕玉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手中攥紧的瓷瓶,笑道:“这么说,这药能抑制住你的病情?可否借给小王研究一番。”
钱来来将药瓶不着痕迹的收起来,冷冷一笑:“不借。”不好,真有趣,突然就很想知道,怎样的生存环境才会让慕玉尘不顾自己与他人的安危去研究一个随时可能不受控制、物种不明的人。
作为一个古代人,慕玉尘未免疯狂过头了。
他丝毫没受她的影响,兴致勃勃的说:“小王一直想知道活死人的由来,你的血液似乎很奇怪,不似一般人的鲜艳浓郁,上次从你血液中似乎没提取出异样的东西,但你是如何在功能器官停止的情况下完成血液供养和消化的……”
听着别人如此开心的跟她讨论自己的身体构造,钱来来只觉得毛骨悚然:“呵,科学疯子。”
“心情好点了吗?吃点东西?”慕玉尘眉目含笑,仿佛什么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钱来来有些无奈,深深舒了口气:“呼……至少要满汉全席吧。”
“你是指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卤煮酱鸡卤煮腊肉,爆炒松花爆炒小肚儿爆炒晾肉爆炒香肠,熏鸡熏白肚儿,清蒸八宝猪,什锦苏盘,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盘点起满汉全席,他一点都不含糊。钱来来回想起那天为了蒙混说得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就吃个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卤煮酱鸡卤煮腊肉,爆炒松花爆炒小肚儿爆炒晾肉爆炒香肠,熏鸡熏白肚儿,清蒸八宝猪,什锦苏盘,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哎呀喜欢吃的太多了,满汉全席各来一份就好。】
他竟然一个没漏……她微微一笑,望着他话锋一转,一字一句的说:“慕玉尘,我要一统天下。”
她以为他会惊讶,他却意料之内的模样,笑笑问:“为什么?”
钱来来垂眸看向枕边衍天宝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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