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垂眸:“十六年前的九月二十九日被赶往北捷支援的百里涯搭救,同行的是一名年逾四十的中年女性……王爷对此可有看法?”
苍梵嘴角上扬,对上莫修的视线:“看来百里清身边的这个下属身份不简单啊……”说罢督向满脸茫然的上官臻:“上官大人,此事日后便劳烦大人上心,力求清楚这名女子的底细!”
上官臻低头领命:“是。”
“接下来,我们也该去会会我这任性的皇兄了。”
是夜,拎灯夜行的小宫女正匆匆往合欢宫赶去,忽然一阵阴风拂过,吓得她一个哆嗦,抬头却只见杨柳轻拂,再无其它。
两个黑影潜入一片漆黑的合欢宫内,四处探寻一番:“皇上人呢?”
琴瑟声忽然响起,二人猛然回头,只见雅阁白纱拂动,其中阵阵醉人音乐流出。莫修道:“什么人?莫要缩头缩尾!”
“二位,既然来了,不妨坐下一叙?”清润的嗓音如同泉水流出,苍梵一愣,转眼喝道:“你是谁?皇上去哪了?”
“皇上想去哪,又岂是你我二人能得知的?”那声音不急不缓,仿佛有股安抚人心的作用。他礼貌的说:“鄙人不便与二位相见,还望见谅。”
“……”莫修还想说什么,苍梵却抬手压住,找了个凳子坐下:“阁下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这里头之人定非凡人,看来这些天,皇兄都跟他待在一起。
“鄙人受皇上之托转达各位――及时收手,莫要在插手权势纷争。”和缓悦耳的琴声与男子温润如玉的嗓音融为一体,竟让两人有种气不起来的乏力感。
莫修微微蹙眉:“休得胡言,当初皇上亲口让王爷替他左右朝政,我等又怎会听信你一面之词?”苍梵却低低垂眸,心中略有了谱:“你知道我是何人?”
男子一笑:“王爷志在边疆,又何苦将自己困于朝堂?皇上不愿见你,便是怕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王爷。如今是去是留,全凭您一人做主。”
好个一人做主。
苍梵口中一阵苦涩。
皇兄啊,当年你生生将我从战场挖回来,说你需要我时怎么没想过我情不情愿?如今我为你脱下战袍,委身朝堂,你却连面都不见,便以一句“一人做主”打我……
真是任性之至的帝王。
苍梵嘴角一勾,苦笑道:“阁下认为,我能留下的机会多大?”那男子指法一滞,随后琴声再起:“王心难测,鄙人不敢妄言。”
莫修有些慌了:“王爷,您不会真想……”苍梵捏了捏拳头,终究是将腰间虎符扯下,安置于殿前,俯身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能拒绝吗()
望着苍梵仓促而走的背影,帷缦后的男子走出。谦谦公子,陌上玉人,不是慕玉尘又是谁?
“陛下,如此真的好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自断左膀右臂。”慕玉尘眼角含笑,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苍成自暗处走出,把玩着手中骰子:“慕兄,朕这是要他自己去将他那心头宝好好处理呀,日后局势不妙,我可不想逼得他与心爱之人刀刃相对。”
“原来如此,早闻三王钟情于艽梁柳闻儿,莫不是这苍梵第一名姬另怀心思?”见苍成点头,慕玉尘了然的笑笑:“陛下,本王姓慕玉。”
二人对这一唱一和的戏码乐此不疲。
苍成径直走上高位,懒懒散散的瘫在里头:“我家三弟勤勤恳恳为朕保全这万里江山五年,再不浪一点朕都怕他性冷淡了。慕兄啊,母后还等着抱他的孙子呢。”
“陛下所言极是。本王姓慕玉。”慕玉尘昂立于殿下,白衣挺拔,笑盈盈的眯着眼睛:“本王的手下在皇宫内受了重伤,您不管管吗?”
“哦――是说,慕兄要寻的‘东西’就在那里了吧。”苍成眉毛一挑。他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东西能劳动不问世事的雪域人,还是慕玉尘这样的大人物不远千里跑来苍鼎。
这可不合雪域对外人如视脏物的清高脾性。
“是啊,轩老已经亲自去确认过了。说起来,陛下也见过呢……”慕玉尘若有所思的抬眼,眼角眉稍净是跃跃欲试,连苍成叫错他名字也不再纠正:“是个稀罕宝贝呢。”
“哦?”苍成的兴趣也被挑起了。
轻点嘴唇,慕玉尘那张出尘绝艳的脸颊上露出几分顾虑:“不过听说苍鼎皇宫内藏龙卧虎,小小的知良宫内便有个绝顶高手。”
轩老都应付不来的人,多久没出现了?看来与“活死人”的会面,略有波折呀。
慕玉尘屈身一拜:“小王不才,还请陛下令将兰妃娘娘召来。”苍成摆摆手,目光落到房梁上:“小事,慕兄帮朕多事,朕自当投桃报李。”
兰子希啊……
最近皇宫里还真是热闹啊……
得到满意的答复,慕玉尘作揖谢恩:“多谢陛下,陛下,本王姓慕玉。”
再看苍梵这边。
“王爷,您就这样走了吗?”莫修紧紧蹙眉,跟在苍梵身后。苍梵顿了顿脚步:“皇兄不愿见我自有他的用意,为人臣,听君令,本王……别无他法。”
“王爷!”
“莫修!”苍梵长叹口气,回身重重的捏住他的肩,良久拍了拍:“此番一路走来,多亏你从旁协助,日后还望你能继续为皇兄所用。”
他当然不放心苍成一个人留在骥都,面对根基扎实的百里家族,可既然苍成有了打算,他也不想多加为难。唯有为他铺好后路。
莫修对上他诚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几番欲言又止后开口:“……你呢?”
“雪域既肯派轩老来苍鼎,就是知道苍鼎一乱,天下必然大乱。北捷一向野心勃勃,安分忍到百年合约结束已然不易;凤翾女王在位三十一年未立继位皇女,如今身体日益变差,众皇女虎视眈眈,怕也要不太平了……”苍成垂眸,堪堪松手:“既然皇兄放我回边疆,我便做好这镇关大将军,守得一方安宁,也好让皇兄专心朝政。”
他有了打算,莫修便知劝不过他,目光只能瞥到别处:“王爷啊,莫把自己囚禁在条框中,反而忘了初心!”
苍梵重回战场,他不知该喜该忧。喜得是他心目中的三王就该驰骋沙场,忧得是边关生死莫测,再见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苍梵摇头苦笑:“本王的初心便是,皇兄为王,本王为将。”一个激灵,莫修想起他们来时的本意:“那兰子希身世一事……”
“还未证实前,先别走漏风声,以免打乱了皇兄的阵脚。”苍梵几番思量,最终开口。他们也只是猜测,还是先别说出来,白忙一场就不好了。
莫修点头:“是。”
“在此之前,本王必须得找小闻儿谈谈。”苍梵低声呢喃,还是落进了莫修耳中。不提还好,提起柳闻儿莫修就万分不解,斟酌了会,他道:“王爷,那柳闻儿分明是凤翾国的作细,您一再包庇,只怕皇上会心生不悦。”
苍梵目光恍惚,望着这灯火阑珊的皇宫,只觉一阵冷:“本王也知道她干了什么,可本王就是……狠不下心。只是此去边疆本王再也保不了她,只盼她能悬崖勒马。”
若是五年前纵横沙场的他,只怕也会骂自己傻子,只是如今,他再也不能如当初那般果断杀戳。
“莫修,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愚蠢到足以蒙蔽心神的情绪的。”
*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知良宫却一片灯火通明。原因是她们可蔼可亲的昏君陛下一时兴起,翻了兰妃娘娘的牌牌。
诺大的知良宫出来接旨的只有一个人。没错,那个人就是钱来来同学。
她能说受楼冥幻术影响,目前各大侍卫宫女们都处于睁眼瞎的状态吗?她能说整个知良宫就只有她一个闲的蛋疼,导致她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忽悠人吗?嗯她想掀桌,现在就想。
由于心情不佳,钱来来同学无视了圆胖子递过来的圣旨:“哦?皇上召见,能拒绝吗?”
章恕拿着圣旨的肉爪明显僵了下,扯了扯嘴角:“姑娘真爱开玩笑,皇上召见的是娘娘,这哪能拒绝?”
呵呵呵,你家娘娘现在目不能视,要她陪着空气讲话吗?
钱某人一口应下,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哦,我家娘娘病了,能拒绝吗?”
借口能找得高明点吗?被一再无视的手终于认命的收了回来,擦了把汗:“……不能。”
哎呀真是一点都不会聊天,人艰不拆,她都给他找借口复命了,这孩子咋这么倔呢?钱来来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最终开心的合掌:“那……你跟皇上说,我家娘娘多日不得宠幸,心中抑郁回娘家疗伤去了,有事咱们改日再约。”
章恕忍无可忍:“你没事躲着皇上干嘛?皇上召幸,你还不快叫兰妃娘娘出来领命谢恩!”
躲着干嘛?那天大伙不都看的清清楚楚!狗皇帝想要她们小命,难道她们得屁颠屁颠的跑去送死才是正确解法?
目测一番,确认万一章恕飙,自己能跑得过这圆胖子后,钱来来立正站直,摆出45度标准微笑:“亲爱的章公公,半夜三更的皇上说召就召是有多急?不怕哪天肾虚不举,落得个‘不行’的下场吗?”
章恕大惊:“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敢明目张胆说皇上不举她是第一个!
“我什么?”钱来来抄着手昂着头,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咱们娘娘要好好休息,才能肌肤‘卟棱卟棱’出门,你们男人懂个毛线。夜间档,咱们不约。”
哼咱们还是皇上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呢,她闯了祸,有麻烦的最多是百里涯,ho怕ho!
“你只是一介宫女也敢妄议陛下之事!抗旨不尊,你可知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章恕愣是把眯眯眼瞪得圆出新高度,企图施压于某人,虽然对胆大妄为的某人没什么作用。
“哎――”钱来来语气拖长,竖起食指冲他摇了摇:“章公公这话就不对了。”
章恕强忍怒气。若不是皇上交代要低调,他早把这不要命的小东西丢进了宗人府。
“第一点呢,奴婢唯一的亲人叫‘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目前奴婢都不知道她在哪里逍遥快活,总归是比我好命的。要是公公找得出,奴婢黄泉路上还有个伴,还得多谢公公的‘满门抄斩’了。”钱来来没脸没皮的歪着头,气得章恕好一阵颤抖。
一提到这事,章恕一下有了底气起来,一甩玄灵子同款拂尘,嗡声嗡气的翘着兰花指:“上次你欺君罔上本公公还没治你的罪,你还敢提起来!”
“哎哎,章公公,先别急着翻旧帐嘛。”钱来来闲着没事,正好跟这圆胖子打打嘴炮,消磨消磨时间。她将手背于身后,一边踱步一边言:“虽然呢,章公公的忠心宫中上下有目共睹,奴婢是不敢妄自揣度的~”
章恕认同的点头。
谁料她气定神闲的开口:“不过,这第二点嘛,忠臣敢于直谏,明君敢于纳言。小女子虽不才,好歹也是苍鼎子民,自然有对君主提出意见的权力与义务。反观章公公,处处为难一个普通百姓,莫不是不想咱们苍成皇帝变成明君?”
她咂巴咂巴嘴:“那章公公的用意就……”说着意味深长的督了他一眼。
被扣上这么大帽子,章恕一下怒了:“放肆!本公公为皇上办事,又怎会有二心!”
钱来来嘿嘿一笑,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脸。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做不掉她的跳脚模样,这酸爽,才正宗。
几声掌声响起,两人不禁齐齐看向声源,苍成自门外走进:“好一个忠臣敢于直谏,明君敢于纳言!”(。)
有情人终成兄妹()
那人斜倚宫门,正是当今圣上苍成。他鼓掌道:“好一个忠臣敢于直谏,明君敢于纳言!”
钱来来一点都不意外,敷衍性的屈膝行礼,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奴婢参见陛下。皇上夜探知良宫,不怕第二日群臣邀您去上朝?”
早在圆胖子进门时她便觉门外有人,宫中百里涯眼线众多,苍成又怎会放心假手他人?故此,她猜测来者不是苍成帝就是苍成帝身边的小白脸。她刁难于章恕,一是兰子希当真不便见客,二是逼出暗处那人。
哎呀,楼冥还在疗伤,加上苍成,她可就跑不过了。
“你我二人不说,又怎会有他人知晓?”苍成勾了勾唇,起身走近:“朕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手已经不安分的挑起了她的下巴。
钱来来那张娃娃脸上绽出个甜美无敌的笑容,拍开苍成的手:“皇上,天子有情人终成兄妹,您忘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哼,想吃她豆腐,先长张npc级别的脸!不戴面具的那种!
苍成一愣,大笑道:“亏你还敢提,朕没治你的罪,你就敢这么猖狂?”沉默了两秒,钱来来忽然跟着他一同大笑起来:“呃哈哈,谁叫穿越剧里的王爷皇上都有受虐倾向?越嚣张越甘之如饴!”
“嗯?”听不懂。
“……”为什么这个人比他笑得还开心?
“……”不知为何有种想打死她的冲动。苍成望着前仰后合的钱来来,再也笑不出来了:“你笑什么?”
“鬼知道你笑什么,**oos笑了,我这个小炮灰敢不笑吗?”钱来来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看着他的僵硬脸分外搞笑。嗯一看到他不开心她就谜之快乐。
面子上过不去,苍成只好环顾四周:“朕来了,怎么没人出来接驾!”
钱来来的正经脸撑了不到三秒就破功,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见苍成瞪她,她忙摆手:“抱歉抱歉,没忍住……你这话太搞笑了。”苍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姑娘,你的笑点在哪?”
“你说没人接驾……”钱来来抖着肩膀,眸子笑成了一条缝:“你是瞎吗,你面前的不是人啊?”
奇怪,苍成愣住了。被人如此嘲弄分明该怒,可面对这张笑脸他竟半点都气不起来。钱来来抹抹眼角,耸肩道:“要娘娘没有,要命不给,皇上,您请回吧。”
她已经做好被问罪然后喊救命的准备了,没办法,上次那架势,她就是腿长两米估计也跑不出苍成的手掌心。话说他武功这么厉害,干嘛还颁布重文不重武的法令?闲的蛋疼?
谁料苍成忽然抓起她的手腕,将她拉近。钱来来一下紧张起来,往后挣扎:“你干嘛!”苍成眯着眼睛:“朕现在不要娘娘也不要你的命,跟朕回去!”
钱来来欲哭无泪,奈何力气小挣不开,哭丧着脸说:“不就跟你开了个玩笑,至于强抢民女吗?”
深刻的体会到了玩火**的滋味。
“你要带她去哪?”
低沉的男音响起,已经用法力修复的偏殿门口出现了个蓝袍公子。
楼冥俊逸绝美脸上隐隐有些愠怒,目光直直的盯着苍成拽住某个小矮子的手。而钱某人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在楼冥因为换药而来不及穿好的右手上。
这精瘦有力的手臂,这完美的八块腹肌,简直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钱来来抹了抹嘴角,还好没留口水。
随后钱某人的愤恨的瞪了眼屁颠屁颠跟出来的桑椹。这小鬼,竟然可以对她觊觎已久的美好**上下其手!看来学好一门技术果然很重要,改天她也去好好研习研习医术,专给(吃)小鲜肉看(豆)病(腐)!
接收到此等想法的楼冥很想现在就拂袖而去。人间对于钱来来这种痴汉行为有个贴切统一的称呼,叫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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