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退下吧。”进了寝宫,兰子希便开口遣散众人,钱来来与苏缪自觉留下。
待人走空,钱来来抬起脖子将身子舒展一番,锁定她手边名贵的浅绛彩山水狮耳瓶,扑上去左摸摸右看看,激动的说:“钱啊,这可都是钱啊!哈哈哈,想我当年连故宫都没进过,如今总算进了回真正的皇宫!”
苏缪翻了个大写加粗的白眼:“别告诉我,你风风火火的把我拖过来,就是为了观摩皇宫!”
好歹前世也是金融巨头家唯一的大小姐,到了古代所有的人生志向都变成了钱,不知道钱清知道了会不会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呃……”这都被发现了。
钱来来恬不知耻的笑笑:“如果可以,我更想把它们带走。”
您的好友苏缪拒绝与您对话并向您丢了一只狗。
“钱来来……”兰子希直直的盯着鞋面,哪怕是钱来来就在她身侧她也不敢看她,轻轻的说:“之前的事,对不起。”
钱来来愣了两秒,捏捏手掌,忽然捧起她的脸:“我说啊,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有礼貌,难道婆婆没教过你吗?”
兰子希惊愕的对上她的视线,回想起那晚灯光昏暗,同一个姑娘用同一双深棕色的眸子盯着她:“没人告诉你跟人交谈要注视对方的眼睛才有礼貌吗?”
嗯,这是她见过的最耀眼的宝石
*
结界内,小姑娘好不容易才收了道符,长吐口气:“好了。”
卧在一旁的巨狼一下直起脖子。
对面银发绝美的男子缓缓睁开眼,深沉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流转。玄灵子捡起手边拂尘,站起身拍拍衣裳,说道:“经脉逆流、灵力相冲,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嗯。”楼冥淡淡应道,发色渐渐恢复如初。狼王化作人形,走过来关切的问:“如何?身上可还有异感?”
楼冥摇摇头,面上结出一层幻象。他并不是带了人皮面具,只是自己本身表情就少,做出的幻象自然也是如此。
看他不咸不淡的模样,玄灵子忍不住沉了沉眉头:“这两个人你不能动。贫道劝你早日放手,你强行将她们拉入乱世,早已扰乱了三界秩序。她们阳寿未尽,这般模样维持不长的。”
其实不然,楼冥苦寻她近百世,这是他们避不开的劫历。只是她不懂,那件事真的足以毁掉当年最为风光的他们吗?
上仙倾颜、妖王楼冥。
曾经惺惺相惜的两个词已然支离破碎。
楼冥督了眼小小的她,目光一如当年淡薄,只有提到“她”时,才会沾染上挥之不去的执念。他轻轻说:“不劳费心。”
不劳费心。
玄灵子觉得自己那颗按耐千年的心被拨撩得理智全无,咬牙盯着他:“流连世间数十年、催动禁术带她们回来、与凡胎**的她定下契约、多次诱导凡人引来****,这一条条,可都是要受天罚的!”
“你何苦为难自己?”
你又何苦为难那个为你跳下往生轮,承受了近百次轮回、每一世生命结束前都回想起“倾颜帝女”对你的所作所为而痛苦不堪的女子?
“采和大仙,你清楚的很,不是吗?”楼冥表情漠然,看向她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深意。
玄灵子――蓝采和,天庭八仙之一,自倾颜帝女堕入凡尘的千年间游历人间,每一世都“恰好”遇到投胎转世的她。正因如此,楼冥才会苦寻千年未果。
狼王目光幽幽,想不到曾经风头无限的蓝采和,竟愿意屈身在这具六岁小姑娘的身子里。那日若不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它一定不敢相信玄灵子便是“蓝采和”。
“贫道不过悟不透世间情仇,下凡来寻答案罢了。”像是被戳到痛处,玄灵子有些不耐的蹙起秀眉。
“我亦是。”楼冥倒是不急不恼,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胁迫。
既然“她”被他寻到了,就再没有外人插手的余地。
“你……”玄灵子原还想辩驳几番,却又不愿深想倾颜帝女之事,只得作罢,叹道:“唉,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桑榆说他还未修炼到家,至今未悟透一个“情”字,其实他清楚得很,自己不过是不愿去想。
情之一字,太过沉重。
楼冥却没有闲情等她想好,径直转身,惹得她不禁开口:“你要去哪?”
楼冥一顿:“找她。”
“你伤势未好,何必急着去追?”狼王忍不住皱眉。它承认钱来来没有想象中讨人厌,可它实在看不得,骄傲如楼冥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
楼冥眸子轻轻垂下,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心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毒发了。”
说罢,手一扬,结界瞬间粉碎,狼王还为出口,那人已经只剩一个远远的背影。
这不是依然放不下她吗?既然深爱她,又为何要折磨她折磨自己?
玄灵子喃喃:“你的劫数,也要到了。”
狐狸与狼的交手()
“王爷,陛下说了,这段时间谁也不见,您还请回吧。”
红瓦宫墙,苍梵、莫修、上官臻与轩老几人立于门外,公公操着尖细的嗓子,无奈的望着脸色苍白、昂首挺立的男人。
苍梵眯着眼睛:“若本王一定要见呢?”
“这、王爷,您为难小的也没用啊……”公公虽有退却,仍守在门口不肯让他进去。
如今龙套不敢当呀,得罪谁都不好过,偏偏陛下不问政权,以至于后妃们都攀权富贵,他们这群下人没依没凭,在两派之间夹缝求生。
莫修看他不识好歹,挑眉责问:“皇上身体欠安,王爷特地寻来了雪域高人轩老,耽搁了陛下医治,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小的、”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王爷莫要为难!”
得罪王爷是死,得罪丞相也是死!想那风光一时的李公公,被扣上罪名拖去地牢生生打死的惨状,匍匐在地上的公公不禁一阵胆寒。
伴君如伴虎,伴着这纸老虎一般的帝君,却还要提防着身旁的饿狼!
说曹操曹操到,略带挑衅的嗓音自四人身后响起:“我当是谁呢,三王殿下身子还未痊愈就跑来宫中探望,不愧是一代忠良。”这忠良二字被咬得格外重。
原就拜倒在地的公公头压的更低,恨不得原地消失:“奴才参见丞相大人。”
偏偏被他撞见三王与丞相会面,看来这段时间他得拎着脑袋过日子了。
四人纷纷转头,苍梵打量了来者几眼,目光落到百里涯身后装扮明艳的女人身上。又抬眼看他:“丞相过奖了,本王不过略尽人臣本分,怕就怕有些人心术不正,阴谋算计!”
哼,这些年老狐狸没少往皇兄身边送女人,不过都被他一一处理了,没想到他还没学乖。
“王爷说的是。”百里涯自然听出了他口中“心术不正之人”是在暗讽自己,不免有些不悦,面上还挂着微笑:“不过皇上自有自己的安排,您可别,逾了这臣子的本分!”
“不劳丞相操心,我皇室苍家向来一条心,若是听到有谁挑拨我与皇兄的关系,就别怪本王眼里揉不得沙子了!”苍梵语气不善,一字一句的告诫。百里涯挂着笑脸:“那是自然。”
这两人明争暗斗,上官臻也没闲着,目光放肆的扫在下头含首而立的女子身上:“丞相此时带个女人来合欢宫,这是要做什么?”
见几人看过来,兰子希微微朝他们屈了屈膝。
百里涯侧身将她推上前,得意的说:“这是皇上新选的妃子,前段时间王爷昏迷不醒,这是您怕是不知道。”
上官臻目光一变,什么新选的妃子,朝堂上下就没听过这事!
一言不发的轩老不在意所谓的新妃,目光反而落到她身后将头压得比公公还低的矮个宫女身上。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小混蛋混进了宫。他顺了顺胡子。来苍鼎,也算没白来了。
钱来来现在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真是冤家路窄,她就想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废柴苍成帝找找组织,谁知道两男人堵在门口撕起了逼。幸好苏缪没来,不然三王不得把她当成柳闻儿,扑过来搂怀里疼爱?
苍梵不知道自己被脑补成了什么样,只是长长嘘声:“哦?皇兄龙体欠安,怎的还有功夫招呼新妃?”兰子希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殿下有所不知,小女子自幼侍奉他人,习得一手技巧,可略为皇上排解病痛。”
莫修眼睛一眯,附在苍梵耳边说:“殿下,这女子脚步轻盈、四肢修长,怕是武功不低。”苍梵略一点头:“只怕这老狐狸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你去将她底细打探清楚。”
“莫修告退。”
再看向百里涯,苍梵退步将仙韵自成的轩老请上,冷笑道:“呵,丞相啊,你可知我身边这位是谁?”
百里涯勾唇:“轩老大名,谁人不晓?”
“幸会。”轩老点头作揖。苍梵更是冷哼起来:“既然知道,也敢叫这小女子出来班门弄斧?真是天大的笑话!”
“雪域轩老毒蛊闻名天下,号称鬼神难捱,本相又怎会不知?”百里涯嘴角弧度放大,语气中的挑衅显而易见。狐狸眼一眯,他道:“下官斗胆试问王爷,带此等危险人物接近皇上,您是何居心!”
“你、”上官臻气急,却被轩老抬手制止。轩老不急不缓的开口:“大人这说法,老夫就不同意了。”
百里涯眸子一眯:“哦?”
“医者皆通毒理,依您的意思,这世间所有大夫接近皇上,都是要谋害陛下咯?”轩老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到钱来来身上,嘴巴也一点不饶人,反口质问:“这么说来,大人带这半吊子娘娘来,又有何用意?”
钱来来便是压力山大,这种情况她是该遁地呢遁地呢还是遁地呢?这臭老头,她都还没跟他算账,他就找上门来了。
“你、”百里涯被他摆了一道,甚是不悦:“哼,我等苍鼎臣民仰仗陛下,自然不会存了恶心,你一介雪域粗人,谁知道你有何用意!”
钱来来暗自翻了个白眼。老狐狸你这是地域歧视,会被打的知不知道?
苍鼎文人自视甚高,将其它三国一概称为“蛮国”,百里一家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个国家文化早就畸形不已,成就国家富饶的商人看不起、保卫国家的士兵看不起,偏偏崇尚无病呻吟的骚客诗人。
也难怪其它三国对苍鼎虎视眈眈,人傻钱多,不打下这只出头鸟她都觉得可惜。
“如此说来,大人是看不起我雪域人咯?”果不其然,提及“粗人”二字,轩老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若不是二王殿下相托,他又怎会愿意接触一面崇文一面势利的“苍鼎人”?
百里清也发觉自己失言,立即改口:“本相的意思是,接触陛下之人需经历层层检验,哪能说见就见?”
苍梵眯着眼睛:“你这是在质疑本王?本王带来的人还会害了皇兄不成?”
“王爷口碑下官自然不敢怀疑,只是怕王爷要奸人蒙蔽。”私心里百里涯并不觉得自己哪说错了,仍旧不卑不亢的开口。
“奸人?”轩老冷笑道:“试问天下名医,哪个不是雪域人?但愿大人日后百岁安康,不然若是得个厉疾,怕是没有奸人敢来救你!”
上官臻听了忍不住嗤笑出声,摆手安抚道:“轩老莫要计较,毕竟咱们苍梵也不光是这种不识趣的人。”百里涯愈发恼怒:“上官臻,这里没你插嘴的份!”
一个兵部尚书也敢处处与他作对,简直无法无天了!
苍梵悠悠开口:“同为百官,为陛下效力,何来大小之分?还是说丞相想一人独大?”
说罢意味深长的督向他。百里涯面上波澜不惊,迅速组织好措辞:“下官不敢,不过既然官分九品,就自然有礼数之分,若没点规律,又拿什么信服百姓?下官意为规劝,并无深意。”
一人独大这帽子,他可不带。就算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他百里涯有不臣之心,只要他一日不承认,苍梵就一日找不到对他下刀的机会!
“吱呀――”宫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又被快速合上。里头钻出个身穿太监服的圆胖子,努力瞪大眯成了缝的眼睛,嗡声嗡气的说:“奴才给三位大人请安,皇上说你们在宫外喧哗,扰着了皇上休息,还望二位回府。”
苍梵几人皆是一怔,立马拜倒一地:“臣等有失礼数,还望皇上赎罪!”
钱来来虽不情愿,也只得随他们趴在地上。
“几位可别折煞了奴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待几人站好,胖子仔细打量几人,目光落到兰子希身上,露出个猥琐的笑容:“相爷,这位可是新妃?”
百里涯点头道:“正是,臣正要送给陛下。”
“相爷有心了,那便交与奴才罢。”
钱来来暗自观察。这胖子怕就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章恕!
说起这个章恕可就不得了了,五岁入宫、唱得一手好曲,深得苍成帝欢心。先帝在位期间便红及一时,年方十六便被提拔为宫中掌事。
是个难缠的人物。钱来来心中默念。
陛下,本王姓慕玉()
圆滚滚的章恕领着她们进了合欢宫,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焚着浓郁的熏香,却不见传说中“衣裳不整的莺莺燕燕”。
钱来来有种不详的预感,而这种感觉似乎不止她,兰子希也察觉到了。督见她紧紧夹在身子两侧的手臂,钱来来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不过是个痴情而不得的女子,被心爱之人亲手推给他人,还无法割舍对他的情意。天下有多少痴情的女人,就有多少负心的男人,兰子希很傻,傻到不敢奢求百里清为她停下步伐,仍然看不清真相。
正因为百里清爱江山不爱美人,她才怕苏缪会沉浸在他给的无法实现的承诺里。
她没法劝回她们,她只能在这条注定错误的道路上全力保护苏缪,即便结局惨烈,好歹能在爱情里留个全尸。
前边领路的章恕最终停在了合欢宫后一处僻静的偏殿前,谨慎的整理了下衣着,与面对他们时漫不经心的模样大径相同,引得钱来来心里越发打鼓。
既然能被先帝相中、在权力中心生存如此之久,她从未认为苍成帝会如传言般痴傻好色。也就是因为心存疑虑,她才决定先来探探情况。如今看来,捧高踩低如章恕都如此恭敬,今天这怕是场鸿门宴!
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章恕轻轻扣响房门,用那嗡声嗡气的嗓音唤道:“皇上,相爷送了个姑娘给您。”
“哦?带进来给朕瞧瞧,是什么上等货色,让丞相如此大费周折。”里头懒懒散散的男音传来。章恕这才推开房门,将二人请了进去。
轻纱漫动,上座两男子正在相对博弈,没有指令,钱来来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维持着屈膝作礼的动作。
好半天没动静,钱来来早就站不稳七扭八扭,自暴自弃的恨不得直接站起来,怨念的瞪着纱帘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兰子希倒是因为底子扎实,没多大变化。
终于,其中没骨头一样撑着头、面容清秀的男子才悠悠转头,督向两人:“哎呀,朕竟忘了下头还有个美人蹲着了,小恕子你也不提醒朕,这多不好呀!”
装,你就继续装!
钱来来翻了个难度系数10的白眼。原来这就是苍成帝,果然跟苍梵一个德行,尽会为难她这种运动白痴!
章恕顺势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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