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哈哈一笑,揉着那孩子的脑袋:“傻孩子,村里人都夸阿婆埙吹的好听,还说是人间天籁呢。”
另一个小男孩扬着脑袋道:“阿婆,他们都骗你呢,天籁是什么呀?那不就是风拍树叶,雷鸣电闪吗?轰轰轰的,那比朴直爷爷拉锯条难听多了”
“哈哈哈”
靖瑶忍不住直乐,老人却不管孩子的抗议,又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鼓,一片轻拍,沙哑的声音搭配鼓掉悠悠扬扬的传荡出去,口中念念有词吟唱道:“仙人抚琴上云霄,碧波横拦遮云袍,不叫尘世多纷扰,高振长衣且逍遥”
多才多艺啊,靖瑶呵呵一笑,埙曲换大鼓书丝毫没有违和之感,歌词没什么深意,无非就是讲述仙人如何潇洒不羁卫道除魔的故事。
靖瑶有点怀疑是不是师旷抱着焦兰琴鱼贯长空的画面恰好被老人看到了,才有这样的大鼓书唱出来。
只是师旷一点都不潇洒,为情所困百年之久,说到底还是个悲情人物。
雨后初晴,靖瑶告别老人孩子,又往方丈岛走去,这里才是真正的旷无人烟,却有着鳞次栉比的房屋瓦舍,久经风吹雨打染上了青苔,她伸指一点,瓦舍顿时焕然一新,只是缺少人气,显得有些落寞单调。
重新回到瀛洲岛,也不知是不是蓬莱修士有意为之,每三个村落的周围便有一道城池环绕,村民们驱赶羊群牛马缓缓入城,而且村民已有了秩序,推举出来首领,两侧城门边上站着两名手持钢叉的青年壮汉。
靖瑶眨眨眼,原始部落好像就是这么生成的,难道瀛洲岛将成为人类的发源地?想到这种可能,靖瑶有种进去观摩的冲动。
瀛洲岛的凡人有很多,隔三差五就有一群人被修士安置在这里,中域有世俗界,南域,西域东阳有世俗界,互不干扰,世界大乱,蓬莱修士外出总会带回一些孤苦无依的世俗中人。
有些人被抹去了记忆,有些人不愿放弃种种过往,修士也不强求,保留了记忆。
城门口排起了长龙。
主要以羊群马匹为多,也有一些背着药篓灿烂发笑议论着今天采的药仙长们能不能要的上
靖瑶左右无事,有心进去看看,她学着牧民的样子在后边排起了队伍,难得的一次体验,归真返璞,没行驶什么特权,也没用神通,和普通人一样,听着人们谈论着今天的收获,谁谁抓到一只野兔,今天晚上可以大餐一顿,谁谁谁看到从天而过的仙人
靖瑶微笑聆听,匀速向前走动,直到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靖瑶疑惑转身只见一名年月五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微颤着手指,激动的指着道:“是你你你是”
这应该是没被洗去记忆的凡人认出了自己,靖瑶展颜一笑,心道璀璨的宝石哪怕蒙上了灰尘,还是会有识货的目光发现它的价值连城呀。
她伸手放在嘴边,笑声道:“对,就是我,但请不要声张,打扰到你们的生活非我所愿。”
事实证明靖瑶想多了。
风韵犹存的妇人愤慨莫名,拿起锄头直掀靖瑶前脸,怒道:“真是你这女骗子,赵二妮!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我见你衣不蔽体饥肠辘辘,好心给你一块熟牛肉,你却用美色把我儿子右拐跑了,还偷走了我全部积蓄老娘跟你拼了。”
“啊”靖瑶傻眼了,使劲张着嘴巴,狼狈躲避雨点般的锄头。
排队的牧民们和猎人们齐齐投来鄙视的眼神,靖瑶急忙道:“阿姨您看清楚点好不好”
风韵犹存的妇人更激动了:“你这女骗子别以为装模作样我就能放过你,这么华丽的衣衫天呐,你一定花光了我的积蓄,又想坑蒙拐骗了,我饶不了你。”
守卫围了过来,斥责道:“仙长铸城墙,肃穆庄严之地,不得喧哗!”
那妇人抹着眼泪擦着鼻涕,痛述她的凄凉故事,小锄头追着靖瑶打。
靖瑶听着听着不对味了,妇人着重强调她有多少多少钱,儿子在哪好像并不深究了,靖瑶惨遭无妄之灾,这时候倒迫切希望有人把她认出来,好还她清白,我可没有诱骗你儿子更没偷你钱呀
守卫好不容易分开妇人,冷着脸看向靖瑶:“哪个村子的?叫什么名字?”那样的口气明显倾向妇人的说词,靖瑶不说个一二三四五出来,他们就要替妇人讨个公道了。
靖瑶能怎么说?难道自称赵二妮?她和妇人保持两丈距离,警惕道:“靖瑶!”
守卫好像没听清,重复道:“再说一遍?叫什么!”
“靖瑶!靖有平安之意,形容璞玉婉约”
守卫打断道:“鄙人上过私塾,谁让你解释名意了?住哪里?等等你说叫什么?”
另一名守卫怒道:“滚,仙王岛主的名讳你也敢盗用,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
这人的记忆应该也被抹除了,不过作为部落的守卫接触到蓬莱岛的修士应该不难,听过蓬莱四位岛主的名讳也能理解。
之前那名守卫没好气的道:“我还说我是蓬莱高手月啼天呢”
第807章 生命意义()
围观群众哈哈大笑。
“呵呵呵”
靖瑶面无表情的跟着大家尴笑,提前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施展身法,化成一股风吹进去得了。
听着妇人还在深恶痛绝的斥责自己的恶行,尝试突围防线,靖瑶不禁再次退后几步,这个时候一名俏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城墙上,正冲靖瑶促狭的眨着眼睛。
靖瑶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也不管会不会造成轰动了,身形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赵二妮就不见了。
有人眼尖失声道:“她在城墙上她会飞!”
“天呐,是仙人!”
“城墙上还有一位女仙人。”
“大妈你真没认错人吗?”
“应该没错吧。”
那妇人神态紧张,污蔑仙长是一种怎样的罪过?可这位仙长和赵二妮那女骗子真的好像呀?
议论一阵,众人才想起来需要跪拜,可他们刚跪下,两位女仙人已乘风南去了,那位被指责女骗子的仙长好像没有追究的意思,对了,她刚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靖瑶?守卫大人说这是仙王岛主的名讳?天呐,原来岛主是这样平易近人的存在
那名女修正是月啼天,被屛翳击溃的众强正陆陆续续的赶回蓬莱,月啼天从东部折回,刚好经过瀛洲岛,又刚好看到戏剧性的一幕,月啼天道:“难得见到靖瑶大人也有尴尬的一面,你刚刚的表情精彩极了。”
靖瑶疑惑道:“你来多久了?”
“你诱拐人家儿子的时候啊。”
“不管管?”
“不管。”靖瑶道:“小两口私奔插什么手啊”
“那倒也是。”月啼天忽然叹道:“怎么打算?”
靖瑶平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别那么消极呀。”
月啼天不满道:“我可是背井离乡八十年了”声音渐低,很不符合她那跳脱的性子。
靖瑶看似随意道:“圭山谣”
“遗体送回冰雪世界了,回到故乡入土,风雪为伴”
“抱歉”
“你抱什么歉?”月啼天哼道:“和你又没关系,修士与天争命,谁都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们冰雪世界有这样一句话,短暂的生命未必不华丽,就像流星,虽然一闪即逝,明灿的光芒却永远烙印在内心深处”
夕阳垂落,瑰丽的霞光染红了海水,蓬莱三岛披上了神秘的面纱,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远远传来杂糅着海鸟的高坑鸣叫,见证又一天的消逝。
月啼天默默的叹了口气:“人生挺有意思的,隆冬的时候幻想夏季的温热,深秋中憧憬料峭春寒,孤单的时候又想结群为伴,身登顶峰的时候却又无比向往平凡总在矛盾,总在徘徊”
靖瑶莞尔:“难得啼天大人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月啼天哈哈一笑道:“因为我在思考人生的意义,永恒和幻灭到底是什么,圭山谣的死对我蛮有触动的,老东西烦人的嘴脸恍如昨日”
靖瑶不太会安慰人,她听出月啼天爽朗笑声的背后有着深深的缅怀,月啼天忽然道:“说说现状吧,乙木王朝废了,以张般若为首的叛逆被幽族屠了个干干净净,修仙五域现在就靠终于强撑了”
两人来到岸边,浪潮刚好淹没膝盖,靖瑶淡淡道:“话题回到原点了,壶中天让幽族损失惨重,就战力我们站着上风。”
“可我听闻幽族尚有强者。”
“是啊。”靖瑶点头道:“所以我才说站着上风,幽族战力只是如此,我们大可前去杀人越货了。”
月啼天被靖瑶的用词逗笑了,喃喃道:“幽族暂放一旁,屛翳那老家伙又该怎么处置呢?”
听着月啼天随意的口吻,靖瑶失笑道:“我们刚被老家伙连锅端了,说处置不太恰当吧?或许你该说他会如何处置我们不过,你认识云翳?”
靖瑶早就怀疑月啼天和云翳是故人了,她记得八十年前和月啼天第一次会晤结束,月啼天去了一趟万妖海域,拜访旧识。
月啼天满不在意的摆手道:“一个意思”声音微微一沉:“认识,不过没想到老家伙就是幕后的最后黑手,那天交手才知道和他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横沟,回想起来真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照面,全员落败,这样的灰头土脸,月啼天也是第一次经历。
以月啼天的修为去了仙界也能大有作为,不见得就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弱上多少。
这种级别的强者满打满算,修仙界少数也有七八位,而这七八位当时全部在场,却无一人能在屛翳手下走过两个回合,当真令人无比颓然。
靖瑶轻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他没下重手。”月啼天捡起两枚石子,用力抛入大海,溅起的涟漪马上又被浪潮吞噬:“肯定不会感谢他手下留情就是了。”
靖瑶不由的笑出声来:“故交就是不一样。”
月啼天打个哈哈,手里最后一枚石子也扔了出去:“柳宣瑾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再等几天全员到齐,是不是就该商讨对策了?你觉得当年的混沌诛邪阵能不能和屛翳硬拼?”
用阵法坑杀屛翳,靖瑶也曾思虑过,不一定行得通,黄泉当然要比屛翳强,可黄泉是杵在那等着他们布阵,屛翳却不会傻傻的站在那,更何况老东西神出鬼没,来无影去踪,人都找不着,又何谈阵伐?
回到蓬莱岛,两人暂别,月啼天去了行宫,对她来说人生没什么比暴饮暴食更能缓解压力的了,如果有,那只能是更加美味的菜肴。
蓬莱官员对于这位贵客性情大概有所了解,在她坐上桌位的第一时间,已把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上桌,后厨则在张罗第二桌。
因为月啼天大人每次就餐,两桌打底,十桌才能封顶,有时还会亲自光临后厨,和厨子分享如何烹饪一道好菜的基本心得,厨子每次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厨艺也因此大有精进。
第808章 儒门文化()
靖瑶回到住处,赵胜男已经恭候多时了,动荡时期的事务总比平静时候更为杂乱,不过赵胜男现在处理公务的效率比以往提高太多了,不缺丹药功法的蓬莱岛,灵气充沛至极,赵胜男的修为也到了分神大圆满。
换做以往的修真界,这种速度足够惊艳,可在战乱时期,分神境只能站在一旁摇旗呐喊助威了。
动辄就是数百名渡劫修士之间的火并,大乘修士压根插不上手,更别说分神大圆满了。
靖瑶道:“天星他们如何了?”
“林师兄还在闭关,修风岛主恢复的差不多了。”
靖瑶点头嗯了一声,林天星,黄修风和师旷先后回归,月啼天今日到达,只剩柳宣瑾和苏氏姐妹还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屛翳不从中作梗,迟则明日也该到了。
“修风岛主情绪不太对劲”
靖瑶心道,心情要是好才有鬼了,他们这群人有生以来第一次从没败的这么波澜不惊过。
屛翳的存在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们一山更有一山高,能和仙人争锋的他们却对一个糟老头子一筹莫展。
“不用搭理,让他发泄发泄也好。”靖瑶轻摇其头,她本来以为林天星才会因为那场溃败有所愤慨,没有想到黄修风最先表露出来了。
柳宣瑾终于到了,一个时代的皇者便是落魄,身上那股神皇之气也不曾消减半分,有种人的骄傲深埋骨血,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就会觉得这人高高在上,却又毫无盛气凌人的压迫感。
数月前,靖瑶,林天星和黄修风分头行动,靖瑶亲自走了一遭东域妖修之地,月啼天和柳宣瑾二人正和数十名渡劫修士厮杀,有几名幽族高手和月啼天两人相差仿佛,如非靖瑶及时感到,两人定要伤上加伤了。
一手建立的国家被毁,柳宣瑾仍能淡然自若,和靖瑶商讨着后续事宜,靖瑶的心态平复的差不多了,微笑道:“昨天下午我和啼天大人商榷过,宣瑾陛下的想法和啼天大人不谋而合,但我们未必困得住老家伙啊。”
柳宣瑾道:“确实如此,黄泉之战我们多次低估对方实力,险些功败垂成”
靖瑶心道您说的真含蓄,什么叫险些功败垂成,我们明明就已经功败垂成了好不好,她道:“还有幽族,他们也不会放任我们和屛翳决战,大张旗鼓肯定行不通,实力上我们也不是屛翳对手。”
这话其实就是说堂而皇之的大战一场,胜算并不大,既然光明正大不是对手,那我们不要光明正大好了。
柳宣瑾想了想道:“也好,蓬莱修士越有八万之众,出窍以下便有五万,不宜参战,出窍之上三万修士可用来抵御幽族,丹药补给务须充分”
靖瑶笑道:“原来宣瑾陛下已有定夺了,兵分两路左右支出但幽族如狼似虎,谁能委以重任担任首领要职呢?”
“苏清秋吧。”柳宣瑾道:“苏氏姐妹中,苏清秋性格最稳,也善谋虑”
靖瑶笑着打断道:“可幽族的渡劫修士并没有死绝,就我所知,幽族中尚有四名渡劫修士不在我等之下,苏清秋只怕不是对手。”
孤魂老鬼卫桔,少族长沈忘虚,只这两人就绝非普通渡劫修士可比,上边还有一位老族长。
他们这群人中,至少也要出动四位才能持平幽族,但这样一来本就不是屛翳对手的他们,就更相形见绌了。
“所以需要速战速决。”柳宣瑾道:“我不否认幽族势大,可谁又保证他们和屛翳一条心?”
“您的意思是?”
“儒门文化博大精深,制衡,掣肘,挑拨离间试一试便知幽族和屛翳之间的关系是否牢固了。”
柳宣瑾离开了,靖瑶毫无形象的躺在椅子上皱眉沉思。
就在这时候林天星突然从窗户跃了进来,就跟来到自己房间似的,先为自己倒了杯灵茶,然后才走到靖瑶旁边的椅子上躺了下去。
靖瑶笑道:“难得啊,还以为你会跟黄修风似的”
林天星打断道:“别拿那白痴和我比,不服气是有的,你能明白我说什么吗?”
靖瑶微笑点头,林天星当然不傻,只是太直,如他手中的神锋一般,直来直往,那意思是说,现在不是对手没关系,早晚有机会追上去,他能百年迈入大乘境,又在数月之间破境渡劫,而今实力之强震古烁今,打不过是暂时的,可他并不认输。
两人聊了几句对如今局势的分析,林天星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扣,从窗户又跳了出去,临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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