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汀与他对视上,心里莫名的开始发颤,硬着头皮扯动了一下嘴角,口干舌燥的笑了笑,“我在五岁时,碰到了一个好心人,是在街头打把势卖艺的。他见我身世可怜,总是受人欺负,就让我平时去跟他学些拳脚,还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花慕寒静静的盯着她的双眼,似是听的十分认真,又似是在她的眼中搜寻什么。
长汀偷偷捏了捏拳头,心里有些发慌,遇到这么好的听众,只能继续说下去,“他卖艺没有固定的地方,待了几个月后,就离开了。”
“为什么不跟着他走,而是来了无忧谷?”
长汀衣袖里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低垂了一下眼帘,用两片阴影遮起了不太好隐藏的情绪,“大概,带着我是个累赘吧”
花慕寒的眉间有些微蹙,莫名的有些揪心,“来无忧谷之前,你都是靠什么为生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有些怕听到她的回答。
长汀笑了,而且,这次笑的很明朗,眼睛也闪亮起来,“挖草药啊。”
花慕寒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丝意外。这个回答,总算没到最糟
这真是大大的实话,所以,长汀说起来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成天的在山里瞎转悠,认识好多种草药,挖来后就去卖给药铺。”
花慕寒冲她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拈起了页脚,眸光也重新落到了书卷上。
长汀识趣的轻声轻脚后退,顺手关上了房门。
出了花慕寒的卧室后,她就坐在了墙角的那个小木床上。
说谎实在是太具压力,不安、内疚在双重折磨着她。
为人正直、心胸坦荡,是“老领导”和“领导”从小一再告诫她的为人准则,可是,在这里,她却利用了别人,一再的扯谎。
即便,这非她所愿,却是事实。
她暗暗叹了口气,蹙眉低头,伸手解下了腰间的荷包,将其塞到了枕头下,然后,吹熄烛火,和衣躺了下来。
内外静悄悄的,无边的黑暗,像记忆的潮水,向她压迫而来。
那是一个国际性的盗卖文物大案,罪犯人员众多,而且还配有枪支。
一开始,特种大队并未参与,直至刑警队与蛐蛐儿所在的武警部队将最后的五人包围在了一个废弃楼中,且罪犯的手中挟持了一个人质后,她和战友才收到了命令。
第22章 忆往事,被颠覆的一切()
她是最出色的狙击手,百发百中,身手矫捷如猫。在躲在一个墙角里冷静扫视现场时,她从众多的武警官兵中,一眼就认出了蛐蛐儿的背影儿。
那被挟持的人质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被个高壮的黑人男子掐在怀里,用枪抵着脑袋,每每一挣扎一哭泣,就会招致恶狠狠的打骂,已经崩溃至极。
刑警与他们谈判,他们终于有所妥协,同意换人,可只要女子。在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就冲在暗中潜藏的战友打了个手势,跳了出去。
脱了防弹衣走过去时,她从蛐蛐儿的眼中,明显读出了那份关切、慌乱,看到了他握枪的手在发颤。
她身高虽有一米六七,但是在那黑人怀里,瘦小的就像个小洋娃娃。汗臭味熏得她几欲作呕,却冷定异常,因为,她知道,毕清与柳苏苏此时就躲在一左一右两个角落里,狙击枪的枪口,都已经瞄准这个黑人的脑袋。
他们要车,刑警队队长答应了。就在他们心神有所懈怠的那瞬间,她利落狠绝的出手,格挡开了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枪,还不等那个侧踢踢出,那黑人的脑门上便中了弹,重重后倒在地。
从方向上判断,她知道,是毕清果决出手击毙了他。
剩余的四个罪犯仓皇躲闪,枪声四起。
在跑回去拿枪的瞬间,她看到了蛐蛐儿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笑,以及,被惊吓出的汗水。
她冲他吐舌眨眼,可是,就在拾枪转身时,那颗子弹迎胸而来。
时间似是在那一刻放慢了,慢的就像电视里的慢镜头。
蛐蛐儿在后面惊吼,朝她奔来。
可在子弹打入的那瞬间,她的注意力却被地上一副半展开的画卷吸引住了,甚至,连疼痛、身处何处都忘了。
那是一只高傲的鸟儿,羽毛洁白如雪,头颈高挺,双目黑亮,就那么冷冷的注视着她,像是打量,像是鄙夷,像是示威
凤凰!白色的凤凰!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身体没有该有的疼痛,只觉得眩晕。
那双眼睛像是两个神秘的黑洞,里面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力在吸吮着她,在灵魂从身体里被抽离的那刹那,她没有该有的恐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等她再有意识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山上的密林中,那个正弯腰挖草药的瘦小小女孩儿。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不能说是奇怪,简直就是诡异,诡异的就跟看到那副画像时是一样的。
还不等她品味明白呢,就觉得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她的背后狠狠一推。
她被灌入了那个女孩儿的体内,彻底颠覆了她无神论的观念
长汀躺在床上胡乱的想着,为稳妥起见,还是伸手探到枕头下,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放入了口中。
过了一会儿,内室里的烛火也灭了,没有一丝声响,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安心的沉沉睡去。
不多久,房门微动,花慕寒无声的闪了出来。看到那副与众不同的睡相,他弯腰伸指的动作微微一滞后,才点上了她的睡穴。
两根长指在她的腕上搭了仅片刻,他便直腰走到了房外,负手立在了石阶上。
一条黑影,在黑暗里无声划过,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属下等人暗伏月余,保定王在其封地的确有私自制盐、铸钱的嫌疑。”
花慕寒淡淡点头,“此事不必再继续探查下去了。”
“是!”
音起人去,唯剩黑暗中落花片片。
尘烟从隔壁房中闪身而出,“主子,为何不让他们继续探查下去?”
花慕寒唇角微勾,声音浅淡,“六叔性子粗莽,智谋有欠,但背后之人却不可小觑。”
尘烟点了点头,而后,皱眉向房内瞟了一眼,“主子,那臭小子”
“我方才试过了,她没有内力,但会功夫是真。”
“那主子为何还要把她留下?”尘烟的眼中满是谨慎、机警,完全没了白天的嘻嘻哈哈,“十三岁,完全有可能会是打小训练出来”
花慕寒少有的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离得近一些,不是能看的更清楚么。”
尘烟无言以对,无奈的点了点头。
“别教她内功心法。”
“奴才明白,去剑阁只是拿了本粗浅的剑术册子。”
花慕寒转身,尘烟帮其合上房门,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后,也回了他自己房中。
走到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熟睡的大男孩儿,花慕寒微停了那么一会儿,才帮她解开了穴道,回了卧房。
他知道,方才跟尘烟的解释很牵强,明明是先决定留下她,后来才知道她会功夫的
他觉得他今天的心境很怪,血液中似是被注入了一丝兴奋,流速都比往常快了些,让他莫名的喜悦
夜半时分,憋闷了一整天的雨水,终于下来了。起先只是沙沙轻响,不多时,就愈加的细密起来。
待雨势大到倾盆时,长汀从睡梦中被那响声惊醒。她趴在床上,揉搓着惺忪的睡眼,瞟到了大开着的屋门。
她困乏的很,实在是懒得动,把脸埋在枕头上良久,才不情不愿的起身,趿拉着鞋子,眼睛勉强扯着细细的一条缝隙,过去关门。
两条胳膊酸软无力,连合个门都费劲。可就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蓦然清醒过来,一把将房门重新打开,瞪圆双眼向漆黑的雨幕中望去。
雨幕中,长发披散,白衣诡异
她暗自庆幸自己的胆大,若是换做那个无胆的臭小子,非得以为大半夜看见了贞子不可。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抓起门边的雨伞,就冲了出去。
花慕寒站在白天长汀与尘烟比赛的那株杏树下,无数的花瓣儿被雨水打落,贴在了他的脸上、衣服上。
白色的绸衣在黑夜中很显眼,披散的长发尽数被淋湿,而那个当事人却似是很享受,双目紧闭,下巴高台,唇角还挂着舒心的笑,任凭雨水大力的冲刷。
第23章 夜雨中,贞子现身()
“你这是要疯啊!”
无比清亮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立即收笑沉脸,皱眉向飞奔而来的那个身影看去。
下一刻,他的一只手便被那个大男孩儿紧紧抓住了,头顶上也被遮上了雨伞。
长汀拽着他就向房中走去,嘴里还不住的嘀嘀咕咕,“有什么事想不开的,非得大半夜的出来淋雨?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受寒吗?真是不让人省心!”
花慕寒比她高出了一大截,她不得不将手臂举的高高的,还特意把雨伞的大半都遮在了他身上。
用力一甩,长汀的手便被甩开了,那双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了愠怒。
长汀先是一怔,见他的身子又退回了雨中,倔脾气也蹭的上来了,把雨伞给他遮回去的同时,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道:“花慕寒!你有病吧?想自虐就说一声,我马上回去睡觉,看都不带看你一眼的!”
花慕寒彻底被这个愣头傻小子给震住了。他是五岁那年来的无忧谷,独孤义让他居于落花圃,并指花为姓。他现年二十一岁,十六年来,还从未有一个人敢直唤他的名字,包括独孤义!
长汀见他神色冷峻的盯着自己,边伸手重新去拉拽他的手,边气呼呼的嗔恼,“表面上看着挺稳重的,行事怎么这么幼稚?这么大的雨,也是好淋的!”
手又一次被无情的甩开了,而且甩的有些狠,长汀险些站立不稳滑倒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我喜欢。”花慕寒显然很是不悦,再次脱离了伞下,大步向花树深处走去。
长汀心头的火苗,腾地被点燃了!
跟自己玩叛逆呢?那个臭小子从上中学起就这样,老师、家长没人能制服他的,唯独就是怕自己,胆敢乍翅儿,耳朵不给他拧下来!
“我还喜欢大雪纷飞呢,那我是不是就该把自己冻在雪山上啊?任性也该有个度!”长汀追上去,怒吼着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肘,无惧的仰视向他,“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非得把自己的身体也奉献出去吗?等你缠绵于病榻时,还有力气去喜欢所喜欢的东西吗?还有力气任性你所任性的事情吗?”
花慕寒双眼微眯,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冷冷流下,暗暗握起了双拳。
长汀看着他脸上、脖子上被冷雨激起的那层细密的小疙瘩,赶忙踮起脚尖又把雨伞给他举过了头顶,也不顾雨水斜斜的湿透了她自己的半侧身子,语气柔软下来,如哄似骗,“好了,咱淋也淋了,快回去吧。”
燃烧的怒火被那轻柔的声音压下,等眸光落到她湿哒哒贴到身上的半侧衣衫上时,更是彻底熄灭了。
花慕寒就那么鬼使神差的被那个大男孩儿像拖孩子似得拖回了房中,浑身湿淋淋的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
长汀甩了甩淋湿的衣袖,点亮了烛火,可是,就在瞥眸向那叛逆男人看去时,她的脸刷的红了。
花慕寒就只穿了件贴身的薄薄绸衣,被雨水一淋,透透的贴在身上,不该看见的地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特别是在这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她惊慌失措的转身,低头就往房外急急走去,“等着,我去烧水,下雨没法泡温泉。”
“尘烟会做。”花慕寒低低开口,目光复杂,心情更复杂。
长汀已到了门口,听到声音后止步回身,可一看到那个诱人犯罪的男人,就立马又错开了视线,“呃,都这么晚了,怎好再把他叫起来。你稍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能准备好”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了。
花慕寒坐在那里,脚下的地面被流下的雨水浸湿了一大片,可他却是浑然未觉,只是盯着房门一阵愣神。
敢对他直呼姓名、并出言呵斥的,她绝对是第一人。
他好生奇怪,方才,居然没一拳打死她
他就那样湿哒哒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无言的看着那个大男孩儿出出进进,一会儿拎冷水,一会儿拎热水。
长汀忙忙叨叨,丝毫没有发现,尘烟就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她身后。
在她将最后一桶热水倒入浴桶后,他把握在左手心里的一颗石子扔到了石阶下,然后就悄无声息的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长汀将浴桶放到了花慕寒的卧室中。
见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向房中走去。
长汀伸指试了试水温,正准备拎着空桶出去,转身便看到了那个正在淡然脱衣的男人。
胸肌腹肌曲线分明,刚毅、健硕的不像话
她逃跑的即仓皇又狼狈,木桶撞到门框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使她原本就已经够红的脸,更上了一层楼。
花慕寒边脱衣,边皱眉回头,“留下来帮我洗。”
要命啊!
长汀真是又羞又窘,深深埋着脑袋,双手颤抖的赶忙将那扇罪恶之门关上了,权当什么都没听到,“那那啥,你在里面好好洗,我在外面给你守门!”
花慕寒暗觉好笑,整个落花圃就他们三个,而且全是男人,有什么好守的。
长汀一手拎着桶,一手按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倚靠在房门上,细听里面的动静。直到有撩水声响起,她才大大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坐在了门口的地上。
“水够热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不迭的连连打了嘴巴好几下。笨啊!万一他说不够热,让自己进去再送些,自己还活不活了!
屏气凝神竖耳倾听良久,房内只有撩水声,并没传出回答。她又长长的吐了口气,不说话,自然就是正合适的意思。
一时间,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了房外的雨声,还有房内的撩水声。
长汀稳了稳心神,坐在那里,边拧着淋湿了的半侧衣衫,边开始了自我检讨,“尊主,实在是抱歉的很啊,我这人性子太急,又太直,方才的话说的太直白了,如果惹你生气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其实,我当时就是怕你会着凉,才那样无礼的,一切都是出于好意。”
第24章 晨练()
房内,水桶里的男人唇角微勾,撩起温热的水洒在了肩头上。
长汀有些气闷,跟这男人交流实在是太费劲,不愿说话,难道就不能“嗯”一声,或是“哼”一声,又或是直接吼上一句“给老子滚”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尊主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话痨这老毛病一犯,她是完全没有自控力的,“虽说现在是夏季,但雨水毕竟太凉,你那样站在外面,一旦激出毛病来,可谓是追悔莫及。这有些毛病,年轻时是感觉不出来的,可是,等上了年纪就要受折磨了。例如,什么风湿骨痛之类的”
花慕寒在房中把眉间拧成了个大大的“川”字,方才那番道歉,他听着还是很顺耳的,可话一转,就又变味儿了。
这个澡他洗的一点都不寂寞,长汀绝对是有说单口相声的潜质,引经据典,把淋雨的害处、泡热水澡的好处,一一摆了个清楚。
开始时,她每说上几句还会停一下,等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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