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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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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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雠哟蟮腂—29轰炸机,正准备把它配置到中国和印度战场,准备远程轰炸日本本土等等。还说了些物价,民用品生产已经降到危险点以下;社会上流传着失望情绪等等。 

  千代子收拾完盘碗,又鞠躬,终于出去了。大家把话题集中到实质性的问题上来。 
  近卫文磨说:“假如东条下台,下一届内阁同意无条件投降,盟军将占领整个日本。诸君,如果你们读过美军心理战部队的宣传大纲,就会知道:美国人踏上日本列岛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天皇制。天皇制废除以后——”近卫苦笑了一声。“咱们这些贵族、元老、重臣,也就树倒猢狲散啦”.他转向冈田:“这种结果是你能够接受的吗T” 

  冈田嘟噜了一句:“不行。” 
  近卫又说:“东条已经惹得天怒人怨。他罢免杉山元帅以后,在‘统制派’内部也激起一片抗议之声。他必然下台。但是,我也苦于找不出一个结束战争的办法。 
  “日本昭和时代的历届政府,一直跟在军部的屁股后面走。我们有过许多次结束战争的良机,在我任首相之前和之后都有过,然而全都错过了。现在,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后悔也没有用。弄不好,明治以来七十六年的成果全要付诸东流。而且,日本将在外国占领军奴役下苟延残喘,永无复兴之日。” 
  四周的人沉默着,静听近卫在轻轻地演说。近卫的口才极好,他的家族世代为贵族,他长年周旋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场里,沿着一条最典型的贵族道路走上权力和威望的顶点。他上的是贵族女校附属幼儿园,泰明小学毕业,在学习院中等科毕业,然后是一高和东京帝国大学,专攻哲学,受过日本著名学者米田庄太郎和河上肇的教诲,二十六岁就以世袭公爵身份成为贵族院议员。他不满东京帝大的帝国气派,转到古色古香的京都大学改学法律,又受到西田几多郎和户田海市这些名家的影响。在日本上层人士中,很少能找到象他这种博学多才的人了。 

  他富于幻想,有时变得神经质,也许和他五岁的时候得过轻微的癔症有关。他的经历充满着戏剧性,见过日本最有权势的贵族西国寺公望,见过中国国民革命之父孙中山,遍游欧美诸国,出任贵族院议长,经常以“亲美英派”自居。陆军部的人却把他称作“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 
  近卫又叹了一口气,轻声历数着日本的明治史、大正史和昭和史。仿佛一出煊赫的正剧已近落幕,一位报幕员为了提醒观众不要忘掉剧情,再次讲述一遍舞台上演过的剧情和演员。 
  他讲到美国海军准将佩里打开了日本的门户,引起日本的混乱和思索。明治维新,日本上下全力变革,发展生产,富国强兵,从大举兴办生丝工场到出口“南洋姐”到东南亚。日本人一分一厘地积累外汇,换机器,换技术,换枪炮。从精神上和实际上向白人请教,拼命生产,改进工艺,周转资金,开拓市场,日子紧得透不过气来。 
  日本人忍受着恶劣的居住条件,粗粮的饮食,在亭子间似的工场里干活,在鸽子笼似的房间里生活,除了四张榻榻米的空间和一张桌子外,几乎一无所有。在木头房子和纸糊的墙里,住着一群梦想独步世界的黄种人。那房子同飞鸟时期和德川时期没有什么两样,一旦着火,大火蔓延,会成片成片地焚光烧尽。大正十二年的关东大地震,死者十万余人,大部分死于火灾。如果美军丢下燃烧弹,后果不堪设想。 

  日本在一种变态的苦斗中发展,生产出自己的商品,但却没有市场了。市场早让列强瓜分完毕。日本国小人少,资源贫乏,资本无法流通和周转,只得向外扩张。它的扩张路线是一条传统路线,渡过对马海峡,侵略朝鲜;渡过鸭绿江,侵略中国。也许,根子就在这里。以后的事,无非是越来越大,无论是哪届政府还是哪个人,都刹不住日本扩张之车了。 

  裕仁天皇时期,可以说是一部激荡的昭和史。军部、政府和财界,在扩大侵略的大方向上并无本质性的分歧。问题就出在侵略中国上面。伴随着一九二九年的世界性经济危机,日本产业界也面临崩溃之势。工业倒闭成风,产品大量积压,成千上万的工人被抛上街头,农民也纷纷破产。早在日俄战争时代,日本军阀就看出了中国的软弱。在产业界和财界的支持下,悍然侵吞了中国东北,当时的犬养毅内阁默认了这一行动。中国的国民党政权正忙于围剿共产党,地方军阀也互相混战,国联对日本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英国甚至暗示关东军去对付苏俄。日本军阀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中国的东北三省,同时也解决了日本的经济危机。由于仗打得太顺利,日本军界和政界普遍产生了一种错觉:中国腐朽不堪,只要一击就可以坐收全功。近卫文磨第一次当首相,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一位年轻人打断了近卫的回忆。 
  “近卫公爵,日华战争开始于昭和十二年,当时,殿下正在主持日本政府。从芦沟桥事变到珍珠港事变,难道我们就没有结束战争的机会吗?如果有,我们又是怎样错过的?请您指教,无论今天的战争结局怎样,历史的教训必须告诫后人。” 
  近卫随声看去,见到一位很有生气的青年,腰板挺得笔直,一看就知道是位退伍军官。他穿着西服,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用一枚别针别在衣服的下摆上。他的眉毛浓密,眉心有一粒黑痣,使他显得与众不同。 
  他注意到近卫文磨的目光,很坦然地自我介绍:“我是大盐平内弘,前第八方面军少佐参谋。在拉包尔负了伤,现在已经退役。” 
  冈田启介向近卫介绍说:“大盐平君是清冈正照君介绍给我的。他参加了荷属东印度战役和瓜达尔卡纳尔战役,对南洋的战事有很精辟的见解。大盐平君在家中研究了日本近代史,特别是大东亚战争史。他在海军中还有几个朋友。年轻人,后生可畏,近卫公爵有什么军事方面的事情,尽可以问大盐平君。他有真实的质感。” 
  大盐平向近卫鞠了一躬:“请多指教。” 

  近卫的思路被拉到七年前的那些紧张激动的日子。芦沟桥事变同柳条湖事变一样,是军阀把政府拖入战争的沼泽。本来,一度达成的就地停战协定,被华北派遣军司令官撕毁了。接着又入侵上海,南京屠城,都是军队先斩后奏。那一年九月四日,他召开了第七十二次国会临时会议,会议信景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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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岛群》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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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岛群》    第67节 
作者: 宋宜昌 
         
  “大盐平君,我第三次组阁失败以来,这几年闲居家中,也反省日本如何走上战争之路。本来,政府制定了‘支那事变不扩大方针’,但是军部看透了政界虚弱的素质。陆军参谋本部总长闲院宫、次长多田骏、作战部长石原莞尔、陆军省的杉山元大将和梅津美治郎大将、朝鲜驻军司令小矾国昭大将全部主张扩大支那战事,他们表面上应付一下政府,实际上早已经在多年前制定了战略计划。即便如此,在政府大本营联络会议上也屡次发生冲突。 

  “由于我军在华北和华中的顺利进展,我也从消极变为积极,终于在第七十二次临时议会上发表了那次广为人知的演说。我记得是这样说的:‘今天,中南支那的战局已经扩大了。我认为消极和局部的解决是不可能的。作为利剑斩乱丝的积极全面的方针,是给予中国军一次重大的打击,迫使中国政府和军队放弃其错误的排外政策。如果中国政府真能反省,今后我国将与之共处,城心诚意地发展东洋文化和东洋和平。’ 

  “我觉得我当够了陆军的傀儡,所以我要站到台前,代表日本政府公开说话。 
  “很可惜。我们错过了良机。当时的国际形势对日本极有利。国联虽然谴责了日本,但一纸空文,毫无效力。美英袖手观望,美国还继续供给我们石油和废钢铁;一切远非想象中那么严重。我们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中国国民党人正热衷于打共产党,蒋介石也通过各种渠道表示愿意谈判。但是我们却提出使对方无法接受的四项条件。迫使国民政府和蒋介石总统处于进退维谷的窘境。陆军内部也发生了分歧,多田骏和石原主张北进对付苏联,支持政府的谈判;而东条、梅津一伙‘统制派’则认为必须彻底征服中国,把中国变成‘第二个满洲’。这种分歧使谈判发生混乱,受到掣肘。 

  “我那时的思想发生了转变。”近卫严肃地说。“如果说有责任的话,我丝毫也不打算推卸。十二月十三日我军占领南京,我在一周后的内阁会议上通过了‘处理事变纲要’,我预计对国民政府采取强硬态度是谈判成功的捷径,我想起签订‘马关条约’的伊藤博文首相。我当时认为今后不一定期待同南京政府实现谈判,准备另行收拾时局,以对付南京政府的长期抵抗。昭和十三年(即1938年)一月十五日,国民政府就和平条件的详细内容提出照会,我根据一月十一日御前会议的方针,宣布‘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谈判对手’,对现存的中国中央政府,日本帝国打算予以消灭,并促进新兴中国政权的成立。从此之后,日本自动地彻底采取了同中国进行全面战争的方针,坚决支持汪兆铭政权,和平的希望消失了。” 

  大盐平听完以后,表情平静。这一切他早就已经透彻地分析过了。他说:“近卫公爵,除此之外,明显的机会还有两次。一次是昭和十三年攻略广州武汉之后,战争陷入相持阶段。一次是德国入侵波兰,殿下发起‘新体制运动’,第二次组阁,未能利用中国政府的软弱地位。等军队进入法属印度文那,再同美国谈判,已经迟了。日本出尔反尔,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相信日本的诚意。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公爵,为什么我们投入了国内的十二个师团以后,能在半年内把美、英、荷兰打得一败涂地?要是把这些精锐师团投入中国,不是早就可以从军事上解决支那问题了吗?” 

  一直在一旁听的冈田开口了: 
  “大盐平君,你没有去过中国战场吧?” 
  大盐乎点点头:“我虽然在三十八师团服役,却只参加过香港登陆战。” 
  冈田站起来,去掉电灯上的遮光伞,屋里亮多了。他走到一排古色古香的书柜上,很快地找到一本书,把它递给大盐平。那熟悉的样子,仿佛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 
  大盐平打开书,才发现是一本剪报,全是中文的,是主人从中国报纸上精挑细选下来的。 

  冈田指着其中的一篇,用修剪得很好的指甲在下面划了一下:“中国的问题,七分政治,三分军事,你看看吧,你的中文不是挺好吗。” 
  大盐平看了一眼, 
  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宣言 
  (一九三八年) 
  中国新文艺运动的历史,才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在 

  这二十年中,内忧外患,没有一日稍停,文艺界也就无 
  时不在挣扎奋斗。国土日蹙,社会动摇,变化无端,恍 
  如恶梦;为唤醒这恶梦,文艺自动的演变,一步不惜的 
  迎着时代前进。从表面上看,它似乎是浮动的,脆弱 
  的;其实呢,它却是一贯的不屈服,不绝望;……芦沟 
  桥敌军的炮火,是缠紧了东北四省的毒蛇,又向华北张 

  开血口。由华北而华中,而华南,京沪苏杭继成焦土, 
  武汉湘粤迭受轰炸。我们几十年来千辛万苦所经营与建 
  设者惨被破坏,我们的父老兄弟姐妹横遭屠杀奸劫,连无 
  知的小儿女,也成千论万地死在暴敌的刺刀下。日本军 
  人以海陆空最新式的杀人利器,配备着最残暴的心理与 
  行为,狂暴代替了理性,奸杀变成了光荣,想要灭尽我 

  民族,造成人类历史最可怖可耻的一页。除非我们全无 
  血性,除非我们承认这野兽应在世界上横行,我们便无 
  法不舍命杀上前去。为争取民族的自由,为保持人类的 
  正义,我们抗战;这是以民族自卫的热血,去驱击惨无 
  人道的恶魔;打倒了这恶魔,才能达到人类和平相处的 

  境地…… 
  大盐平读着这段文字,仿佛看到了千百万张愤怒的脸,仿佛看到成千上万的中国军民,迎着日军的炮火,前仆后继地冲杀,不屈不挠。他拿剪报的左手在微微发抖。 
  冈田这才又开了口:“我们也还是太不了解中国人了。无论如何,现在的中国已经不同于日清战争时代的中国。希望用武力来换取一纸条约,恐怕是办不到了。中国发生了变化,中国国民的思想发生了变化。随着我军深入中国内陆,同中国军队和游击队交锋,不单是下级士官,连高层指挥官也感受到这种变化。这种变化,也许就是那种迫使日本四年半时间、牺牲百万人而无法解决支那问题,最终发动了太平洋战争的一个原因吧!” 

  一位身穿军官服,佩中佐军阶的人接着说:“冈田说得有理。”因为他一直没发言,大家很少注意他,他自我介绍说叫细川谦介。“我一直在华北和华中作战,或许,我能向诸君提供一些战场的感受,帮助诸君得到正确的结论。” 
  近卫文磨插话说,细川中佐是他很信任的一个军人。 
  “我们开进了华北,都有一种错觉,以为歼灭了国民政府的军队就可以占稳一个地区啦。在珍珠港以前的四年半中,我军仅在华北即进行了二十八次军以上的会战,给了国民政府军沉重的打击,将他们逐退到陕西、河南、江苏北部一带。然而,中央军一走,共产党的部队乘虚而入。日军因兵力有限,又要进行机动作战,只好集中在大中城镇和交通线上,广大农村终于成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天下。开始,我们并不介意共产军,经过太行山、五台山一系列激烈的伏击战以后,我们才意识到共产军的厉害和中国政治的复杂性。” 

  细川以前线指挥官的身份,讲解了华北的战事。那是一场日军无法打赢的游击战争。正如拿破仑无法打败西班牙的游击队,康华里斯无法打赢华盛顿领导的北美民军,希特勒也无法对付白俄罗斯森林中的苏联游击军一样。总有一天,游击战争会写入军事学的正史。细川讲了许多故事,说他的部队同八路军游击队作战多年,没有目标,疲于奔命,一事无成,只有烧杀泄愤。“黑夜是游击队的。他们是中国的‘自由射手’。他们有几百种作战方法,从埋地雷到把死狗丢弃到碉堡前。他们有时候也会集中起来作战,采用奇袭、伏击和破袭,甚至能消灭整个联队的日军。象平型关、娘子关、长治、黄土岗和中共军称为‘百团大战’中的一些战斗。国民军虽然也打仗,但战斗意志差,往往很快地撤退。实际上华北的日军部队,百分之七十用来对付中共军。据华北派遣军昭和十八年综合战报:在本年度交战一万五千次中,和中共作战占七成五。在交战的二百万敌军中,半数以上也是中共军。在我方收容的十九万九千具遗尸中,中共军也占半数。但与此相比较,在我方所收容的七万四千俘虏中,中共军所占的比率则为一成五。这一方面暴露了重庆军的懦弱性,同时也说明了中共军交战意志的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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