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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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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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岛群》 第41节     
      
    由牛扑webnop搜集整理    
  
  
  《燃烧的岛群》    第41节 
作者: 宋宜昌 
         
  如果潮水涨上来,大事化小,正如尼米兹欢送出征将士们那时候开的玩笑一样:“先生们,当然,可能你们只会听到一两只松鼠在栗树上打闹。” 
  恰恰他的对手是柴崎,柴崎硬得像顽石。 
  偏偏在D日,潮水是“低的捉摸不定潮”。 
  于是,象忽必烈可汗的舰队在朝鲜海峡遇到一场风;象拿破仑·波拿巴的炮兵在滑铁卢逢到一场雨,里奇蒙·特纳的登陆艇在塔拉瓦赶上一场低潮。 

  这次低潮几乎改变了历史。 
  8 
  下午五时,惠特尼中校决定停止进攻。他要指挥已经登陆的部队,建立一条稍稍完整的防线,掘壕据守,准备过夜。通常,日本人夜间将发动凶猛的反冲锋。如果顶不住逆袭,陆战队被赶回海中,那流血牺牲,终日奋战的成果将前功尽弃。 
  到目前为止,美军只有贝蒂欧北岸占据了几块零星阵地。栈桥东面红三滩头,面积最大。它宽约五百码,最大纵深二百二十码,已经抵达了机场三角形滑行道的边缘。其东界是一个很小的潮水码头。栈桥以西是红二滩,即惠特尼营所在的滩头。它宽约四百码,分成几块主要阵地,最大的纵深约二百码。两个滩头阵地之间,还有几个日军大地堡存活着,隔断了两个阵地之间的联系。红一滩头情况近乎绝望,只在鸟嘴上有一个美军的小阵地,整个凹湾尚在日军手中。搞不好,这个小阵地很可能被敌人吃掉。 

  必须收拾掉那几个地堡,使红二滩和红三滩连成一片,才能获得一个完整的夜间阵地。 
  惠特尼把任务交给了休伊·莱顿上尉。 
  休伊被抢救过来以后,发现伤势不重。坑道的拐弯处消耗了主要的冲击波,他只患了脑震荡。 
  休伊上尉调动了红二滩头仅有的两辆谢尔曼坦克。这两辆坦克出现在岛上真是奇迹。也许是哪个水手冒险把运输坦克的小登陆艇开上了某处深水礁盘,也许是它自己从浅水礁盘上直接冲到沙岸,反正没得说,每辆三十四吨的谢尔曼,一门75毫米炮,三挺7.62毫米机枪,一挺12.7毫米机枪。它俩威风凛凛地在沙滩上爬行。上帝!看了真让人心花怒放。 

  休伊带着几个士兵跟随在坦克后面进攻。坦克穿过弹雨,爬过椰树桩和弹坑,有时绕过有时冲过横七竖八的倒塌的益沟,开开停停,动不动就陷到沙坑里,开得慢极了。 
  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迅速接近了坦克。他腋下鼓鼓囊囊,一定是炸药。陆战队士兵冲出钢铁的阴影,拼命向他射击,这名日军在坦克跟前被打倒了。几乎同时,一名美军士兵被打折了脖颈,安静地死去。 
  坦克开到一个L形的交通沟结合处,停下来,慢慢转动炮塔,对准地堡的射口,几乎顶上了。休伊从未见过这么近距离的射击,在贝蒂欧,一切都缩小了。 
  地堡里的人看到阴森森的谢尔曼坦克,发疯地向它开火,但终究无法穿透它的正面装甲。坦克抖动了一下,扬起沙尘和硝烟打出一炮。接着,又是一下。等第三炮打过之后,地堡里响起连续的爆炸声,大团焰火从射孔中冒出来,沙丘颤抖了几下,终于整个塌陷下去,把死者永远地深埋在底下。 
  休伊一伙人大声喝彩,仿佛是乔·狄马乔(美国四十年代棒球明星:“本垒打”:棒球术语,指击一棒而跑完全程。)又击中了一次“本垒打”。 

  他听到对面的阵地上也有人用英语喝彩,声音低沉粗野,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他困惑地摇摇头,脑袋被震坏了。他已经无法从记忆里找出那个他熟悉的人,那个整天蹲在57毫米高射炮旁边、脸色阴沉、目光锐利、一口南方腔的突击营上尉艾伦·李。他同李分手才九个小时啊! 
  坦克又蹒跚地爬向第二个碉堡,想履行完自已的使命。它未能如愿以偿。从贝蒂欧东头的鸟尾方向上打来几炮,“死人湾”方向也有一门75毫米炮向它轰击。由于距离近,它被击中了,腾起火来。车内的汽油溅在装甲上,腾起一片蓝色的火苗。 
  第二辆坦克绕过第一辆,接近另一个地堡。它用机枪向地堡射击,又开了几炮。暗堡覆盖层太厚,射手技术不佳,七打八打全末奏效。它发现自己的位置不便射击,想挪个地方。不幸,履带碾中了地雷,引擎“轰”地一声熄火了。一会儿,车身就挨了敌人的炮弹,它里面的炮弹噼噼啪啪爆炸,像东方人过年的爆竹。 
  在休伊身边,闪电般冲出一个陆战队士兵,是奥里森下士。 
  奥里森接近坦克的时候,第一辆坦克的车底门打开了,一个坦克兵从里面钻出来。他没戴头盔,褐色的头发乱蓬篷的,脸被烟熏得乌黑,军装着了火。休伊上尉长长吹了一声口哨——陆战队特有的口哨。东张西望的坦克兵朝他爬去。他没有在火网下匍匐前进的经验,姿势过高,没等爬到休伊上尉的隐蔽处,屁股上就挨了一枪。 

  奥里森躲进坦克的明影里,打量着烧焦的坦克。这时候,又从车底门中滚出一个着火的人来。他痛苦地在沙地上翻滚着,一会儿,四肢痉挛,不能动弹了。奥里森把他拖到跟前,用沙子压灭了他身上的火。他背上的皮肤大片大片被烧坏了,露出红色的肉和紫色的痂,还粘着白色的珊瑚沙粒。奥里森想掏急救包,才发现早就用它捆扎炸药了。他看了看地形,背起伤员就跑。那人在他背上尖叫着,像一只挨了鞭子的小狗。他动作之快,竟令日军机枪手呆住了。等他们醒过茬儿来,奥里森已经跑到休伊的位置上。陆战队员之间的团结和忠诚,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也许它们源自剑客骑士间的侠义举动,也许是水手们在惊涛骇浪问形成的团结默契的传统,也许是西部牛仔在同大自然搏斗中互相间的信赖和依存,无论如何,在美国这个个人主义至上的国家中,海军陆战队要算是英雄主义行动最多的部队了。 

  一个士兵用急救包包扎坦克手,休伊看了他的领章:“是个上尉呢!” 
  “我叫舒尔茨。”他还清醒。 
  “要是你用这军阶去换一罐血浆,你的命兴许能留下来。” 
  休伊的神智恢复了不少,炮火连天的场面或许能唤回他的记忆。“连长,您看,有几艘登陆艇趁潮水靠岸了。”一名士兵喊着说。‘ 
  休伊甚至想起下午五时是塔拉瓦日潮的时间。 

  坦克上尉听见了,露出整齐的白牙:“血浆会有的,我还想活。救我的人是——”他环顾四周,目光迟疑地落在奥里森身上。“您的名字?” 
  “奥里森。杰克·奥里森下士。” 
  “听着,杰克,我发誓。”他吃力地挣扎着说。由于痛苦,他的全身缩成一团。”只要我活着,我父亲在得克萨斯的美孚石油公司经营着几个大炼油厂和油井。我是唯一的儿子。噢,我叫默尔·华莱士。这份产业咱们俩合伙干。我死了,它的一半是你的。请这位上尉作证。” 
  他每说一句,就要哼几声。 
  “小查里,你发财了。”休伊说。“但在这之前,你还要先拿下那个地堡。” 
  “坦克里有炮弹,炮也还是好的,下士,祝你好运。”华莱士上尉合上限睛,集中精力去对付浑身的烧伤。 
  奥里森重新贴在沙地上,紧紧地贴着。他丢出手榴弹,借着烟幕、冲进第一辆坦克,华莱士上尉的坦克。 

  坦克里的火已经烧完了,黑洞洞的,充满了硝烟味和粘糊湖的血。还有一具尸体。原来这辆坦克里只有三名坦克手,正常情况下应该有四个乘员。不去管它了。他摸到了手柄,开始转动炮塔。一切全归功于戴维逊少校,奥里森在帕里斯岛的教官。在那个南卡罗来纳州的陆战队训练营里,每名陆战队员都受了尽可能全面的训练。别人在操纵坦克的科目上只混个C或B,戴维逊发现奥里森机灵,特别仔细地教给他。他的考核成绩是人,今天总算有了报应。 

  他锁定炮塔,摇低炮口,已经能从炮膛中看清那个得意洋洋的喷火的地堡。他装好炮弹,合上炮栓,心里默念了一遍上帝——他是浸礼会教徒。然后,他扣动击火。 
  没有打中,他这个客串坦克手。他又开炮,又不中。他气疯了,一口气打光剩下的炮弹,直到坦克重新被一枚日军炮弹击中。 
  奥里森没有注意到,在他的炮火吸引了所有日军火力的时候,从东边红三滩栈桥方向,冲过来一个士兵。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熟练动作,利落地把一根爆破筒插入射口,地堡被干掉啦! 
  那个人疲倦地坐在被炸毁的地堡侧面,点上了一支烟。 
  休伊·莱顿上尉走到那个人面前,这下子他的记亿彻底恢复了:这个下巴突出,脸部棱角清新,肩膀很宽的汉于就是艾伦·李。他们从亚历克斯先生前运兵船上分手以来,时间不到十小时,但简直认不出对方来了。他们如此疲惫、憔瘁、负了伤,失血很多,头脑麻木,好像刚从奈何桥上还阳的人。 
  “您好!艾伦上尉。” 
  “您好!休伊。” 

  “你们突击排在栈桥上打得真棒!”休伊拍拍突击队员的肩膀。 
  “红二滩打得也够专业水平。”艾伦·李抬起头,仔细看着休伊的脸,从上到下。他声音很轻地问;“惠特尼中校还活着吗?” 
  “就是他让我们冲过来的。” 
  “替我谢谢他吧。我们要挖夜间的防御工事。只要熬过贝蒂欧,我们一定去喝酒。” 
  “一定转达,艾伦,您刚才那一下子真漂亮。” 

  艾伦受了捧场,精神大振,他也拍拍休伊上尉的肩膀说:“你们营长守信用。我早就看出来,他是条好汉。” 
  9 
  夜晚终于来了。 
  一个热带海洋上的静谧、烦闷、单调然而星空灿烂的夜晚。贝蒂欧的夜晚带着一种迷朦、一种恐怖、一种鬼域萧萧的凄凉、一种死亡的压抑。不断有照明弹和照明火箭窜上天空,留下一片黄色的如旧照片一样的大地。激烈的枪声突然响起,又猝然消失。一阵杀声,几声惨叫,大地又复归黑暗和沉寂。留下一轮圆月映着满日疮夷的珊瑚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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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岛群》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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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岛群》    第42节 
作者: 宋宜昌 
         
  亚洲军队历来重视夜战。日军对夜袭更有其独到之处,因而,夜晚是属于日本人的。法国大革命时代一位著名战术家拉萨尔·欧什说过:“如果剑短,就多冲一步。”这个命题的逆命题是:“如果剑长,就后退一步。”长于火力、协调、技术装备和集团作战的欧美军队,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步兵,骠悍的陆战队,还是自负的海军,对黑暗始终有莫名其妙的恐怖。黑夜是敌军的盟友, 

  惠特尼中校打点人马,调整部署,准备过夜。红二滩的人员是一堆大杂烩:士兵、工兵、两栖车驾驶员、失去坦克的坦克手、医生、牧师、丧葬队员(可真够他们忙的)、文书、后勤兵,除了“浪头”(陆战队妇女辅助队),什么人都有。他把这批人分成四批。除了休伊上尉之外,又任命了三个新的指挥官,让他们指挥这些人员挖掘好简易工事,驻守在四个互相支撑的火力点群中。每个火力点群由几个日军旧地堡、弹坑和狐洞组成。由于工兵两用铲不够,工事挖得挺草率,幸而沙子很疏松,总算能把人隐蔽起来。老兵守外围,没上过阵的人在里头,枪架好,弹备足,一有动静就开火。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律照打不误。如果防区被渗透,必须就地死守,不准逃跑。在卡纳尔每夜都是如此,日军的夜袭部队也无机可趁。 

  全部命令下达以后,惠特尼又组织了一些体格强壮的士兵,到栈桥码头去卸载。黄昏时分,一些登陆艇就已经趁潮水靠上码头,由于炮火连天,一时卸不了货,还一直停在码头上。 
  入夜,惠特尼仔细检查了红二滩头的部署,勉强“及格”。他又关照红三滩头,特别是红一滩头的那块小阵地。他对鸟嘴处的残余人马非常担心,一再通报霍兰德将军和特纳将军。他们告诉他,一定要采取有力行动来援助红一滩头。 
  美军的各项工作,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在码头方向上,夜幕变得对美国人有利。大量物资被撤到贝蒂欧滩头,只要今天夜里能守住,明天美军就站稳了脚跟,能够更有力地压迫日本人。 
  晚十点钟前后,零星的日军士兵冲入美军阵地。日军对夜战训练有素。他们装神弄鬼,有时学猫叫,有时丢空罐头盒。他们还用区分不清L和R的日本式英语大叫大喊:“毒气弹来啦!” 
  “约翰、凯利和乔,今天晚上一定叫你回老家去!”(叫这些姓名的士兵可够紧张的。) 
  “克拉克,我的支队从左边冲过去啦!” 

  “杀光‘海魔’!”(他们已经知道同谁打仗了。) 
  “砸烂短鼻鳄!” 
  “海魔”的官兵,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早就见识过这一套了。他们是对付夜袭的老手。除了给小鬼子们飨以枪弹之外,他们对刺激性的挑衅处之泰然。有几个日本兵跳入美军据守的狐洞, 
  手握匕首的陆战队士兵早严阵以待,从暗处扑出,立刻将他们结果了。也许日军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个别没经验的美军神经过敏,胡乱开枪,暴露了目标,被日军用手榴弹消灭了。除了小规模的骚乱外,日军大部队居然没有发动组织良好的夜袭。回顾瓜岛亨德森机场的恐怖之夜,“海魔”上上下下,简直觉得不象在贝蒂欧。 
  日军指挥官错过良机,竟未能组织有力的夜袭,真是怪事。 

  神经极度紧张的惠特尼中校,摇摇头,颇感困惑。既然敌人不来,他把部下分成三批,二小时一换班,轮流值勤,谨防敌人偷袭。不值哨的士兵们,苦斗了一整天,头往胸墙上一靠,就酣然入梦。 
  惠特尼睡不着。白天的战斗,其残酷远超出他的预料。他合上眼,礁盘和海滩上的屠杀情景历历在目。在贝蒂欧,美日两军的角色同瓜达尔卡纳尔相比,恰好颠倒;美军攻机场,日军守机场。结果两军的损失也恰好颠倒:美军损失惨重,日军较轻。这样打下去,好端端的“海魔”也许会像日军“仙台”师团一样,被打得粉身碎骨,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塔拉瓦,殊难预料。 

  他想到范尼尼小姐,突然,活下去的愿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也许,因为他离死亡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近过。“把我带走吧,查尔斯。你们习惯的那一套,我全都知道,我全都懂,我全都会。新西兰是个小地方,你不会永远呆在这儿的。” 
  范尼尼小姐睁大她的黑眼睛,天真地看着海军陆战队中校的蓝眼睛,令惠特尼心荡神摇。 
  清心寡欲、古代修女式的宗教崇拜、高雅而贤淑,只是范尼尼小姐的面纱。如果没有陆战队中校,面纱会变成一张尸布,把范尼尼永远裹起来。现在,英俊的军官揭掉了面纱,他发现她血脉中湍流着激扬的拉丁民族血液。新西兰太偏远,惠灵顿找不到一个才华横溢的罗米欧。范尼尼只好把自己的情火变成宗教热情。现在,一切都变了。 

  老拉菲出门去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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