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前进的道路有了出乎意料的转机。她似乎存在着独立的自我意识……她是人类。
那是无法言喻的喜悦,即使这喜悦让他把曾经的设想全然推翻。他继续稚嫩而生涩地研究“爱情”这种事物。因为感受到它的存在所以去了解它,因为知道它已经扎根于心底所以无法逃避它。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沮丧。面对着与自己对等的拥有独立思索能力的生命体来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多糟糕。从来不去考虑她的意愿,一厢情愿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他有多渴望得到她,就有多害怕会被憎厌。
……但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即便事情的发展如此,但他依然难过。因为他甚至还没有理解“爱”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他没法给她他所能给的最好的。
所以知道故事峰回路转又回到原点的时候,他……压根无法理解自己心中莫名的喜悦。
彼此都是空白。所以这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会如何爱她,也不用担心她会拒绝——至于会不会收到同等的爱,他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直处在付出的一面,带来一种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后遗症。
其实某种角度来说,感情上的新手遇到这样的对象……或许是幸运也说不定。
这条路变麻烦了,可对他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至少,在得知他所恋慕的对象不是人,快速做好了基本的心理准备,认为眼前的道路会无止尽地漫长的时候,竟然接收到了回应,让白发看上去有些微妙的惊喜。
即使……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11。16
收到后台的信息,说是这文要送移动的无线平台审核,要我改名啊尼玛……不改名就要在文案放条玩意儿……为了怕乃们说我伪更,我只好放出这还没捂上几天的存稿……先说好,半月更,也就是这个月俩更我已经更完了……要更新就等下月吧……
烟岚的存在、联邦的算计……这里还是有点猫腻木有写出来,若完全是AI什么的,根本用不上混元正道这玩意儿……咳咳,写了再说,暂不剧透。
PS:
烟岚一直以为自己是人,可惜她不是。或许她自己也很难意识到,她是想自己被人以“人”的同等态度来对待的。
她对白发没有产生“爱情”这种玩意儿。也依然不会拒绝任何人。无非是,正好是白发——恰恰是白发——而已。
对于烟岚来说,白发的存在就好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却始终有一个人站在你身边……正巧,这个人还能帮助你。
忽然想起一些东西。柳随风与含家这对虽说际遇坎坷但至少顺理应当,根本没有纠结到“NPC有没有情感”这种问题,毕竟那里的设定是,姓柳的他原本就是人类情感的衍化体——从这个角度来说,白发对烟岚的爱或许是最卑微最可怜的,他们的相恋太艰难太不容易……差不多全要是单方面的付出……真的……好苦逼的白发……
PPS:感谢猫猫的地雷~~~
☆、准备开展新剧情
你会对一件死物投注感情吗?会的吧,你也会有非常喜欢的首饰衣服,你也会有非常喜欢的器物爱好。但就算再喜爱着,那也是主体对客体式的不对等的喜爱,你会将它置于自己的生命甚至是灵魂之上吗?
你会对一段程序倾心吗?在你明知道它所有的回应都是假的,你所有的爱恋都只是你自己的幻觉,还把她当做与你一样的人类来交流……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说你“疯了”吧!
塞西尔将旁推侧击收集来的信息整理出线索,明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那表情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晕厥,但她在晕厥之前,熟练又完美地切断自己脑海中所有的胡思乱想,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这笑相当难看。
是她的错。她竟直到此刻才了解到她的大人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爱有什么不可以!
是那些尊敬与崇拜轻易蒙蔽了她的眼吗?为何,从来都不去想过,那位大人从来都拒绝的缘由……不是高傲,不是冷情……他只是根本不懂。
既然作为副官,连长官的真实情况都没有考虑到,还是失职了吧……
她早该想到的。只有在遇见她以后,他才学会变得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只为战争与守护而生的器械,而不是一旦脱离了烽火便失去了生命意义的冰冷机体。
可为什么,他所执着的……却原来连人类都不是。
塞西尔捂着眼静默了很长的时间。欣喜于他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执着,恐惧于他选择了如此艰难的一条路。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她想她是能够理解的,比他自己还要理解。只是因为在常人眼中无法置信的,在他眼中恰恰是寻常,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只要他开心。只要他觉得欢喜。他们一直以来,管得都太多了……其实他并不需要……她比谁都要清楚,她的大人,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反倒是他们,无法离开他。
她想起不久之前与醉花阴的交谈。不断回想着。
某种角度说起来,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努力去接受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无论如何,这是他想要的——他第一次为自己想得到的——哪怕拼尽了一切……都得帮他。
“或许,很早以前我就有预感。看到青云庄那位风骨绝艳却决绝到可怕的女人时,我就有预感。你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很难体会到……那种感觉。有一个瞬间,我几乎以为,我所见的,是当年那位被帝国这个重担围困到穷途末路却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放弃了自我的大人,那种绝望到连眼泪都没有却源自灵魂中哀泣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后来知道这其中的渊源的时候,反倒没有任何惊讶了。她整个人格形成的基础,是地球联邦的天网数据总汇而成的基底,其中最核心的,便是中华炎黄的思想文化,换句话,说她是地球古国文明精粹的结晶亦可以。这个基底很庞大也很复杂,但只要她的定义还是数据构成的精神体,非自主形成,终究逃不过拼凑这一概念——就一定能追本溯源找到她每一个行为每一条指令甚至是每一种思绪形成的来处与……原点。”
“你可以说,她身体中的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大人。”
“他在这片星域中停留的时间太长了,经由这虚拟的世界来了解他想透彻的文明。多年前,有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其中的一部分正是以青云庄为蓝本所构成,没有人比大人更清楚那个名为殷楚的女人的一切,因为他……在扮演的过程中曾经深入过她的骨髓啊。相似的选择,熟悉的命轨……如此惊讶地看着自己曾经的绝望为一个陌生的个体全然重复,没有人会不好奇,没有人会视而不见。”
“就是这样的巧合。就是这样的……巧合。甚至让我觉得,原来连他自己都不能明了却执拗在此地停留的那么久,或许,只是为了等待一个她也说不定。”
“你别问我这一切的缘由。我实在无法透析大人的想法。这种带着宿命意味的相遇与发展,让我也觉得十分苦恼。有些人,总归是……你第一眼见到,就知道是不一样的。关于他们的身份、背景,亦或是其他,反倒一点都不重要了。我们知道的太晚,大人他孤独努力的太久。他还在乎些什么呢?在这个时候,他还会忌惮什么。毕竟,对于他来说,哪怕真的是绝境,他也会毫不犹豫踏入。我们无法解开这个局,因为在大人心中只会反复印证一句话——”
“——只有你所存在的世界,才是真实。”
※※※※※※
不管地球方面与艾特拉塞如何僵持,烟岚与现实是完全断开了联络。
其实原本,她所接受到的所有信息就全是假的,就算现实信息,也是经过各种歪曲捏造亦或是拼凑等处理,再传输给她……原本她能存在的地方,就只有这个虚拟的网络世界。
黎明岛有资格的都忙着安抚引导者方面,忙着跟自己人探讨对策,忙着拟定所有谈判事项,剩下的没资格管她,她的掌控权全部落在主脑手上,可就是主脑,她也联系不到。
烟岚跑到九天发呆。发呆的时间长到主脑再也无法装作无视为止。
周身浩浩汤汤的数据海洋似乎是转瞬便被吞没,她抬头时看到一片灰暗无际的虚空——依然是那个她似乎待过很漫长时光、如同母体般的虚无地域。但是这回,构造这地域的法则本身与她存在的形体都被模糊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尽的数据字符与代码穿梭过她的身体,有的离开,有的留下,这种“感官”非常明晰,简直就像是被刻意加诸让她了解的一般。
她形容不出这种自己正在被构造被组成甚至是被分离的感觉,但是意外温暖得……就像是被宠爱得拥抱着一样。
‘我该怎么做?’时间在这地域中完全失去意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试探地向周身的这片虚空发出这样的讯息。
‘去做你想要做的,’虚无这样回应她,明明是机械的无机质的波动,却有一种似乎是无比温柔的纵容,‘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她迷惘地问。
好像处在一种很空灵玄奇的境界中,连源于数据自带的认知都被淡褪到最浅,那些被剖析的挣扎与绝望全然离她而去,似乎存在就只剩下存在本身——那个还是刚意识到自己拥有了完整人格的脆弱的数字生命。她如同孩子般蜷缩在它的怀中,稚嫩而好奇地询问着别人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却带着无动于衷的局外人的态度。
‘你是完美的、独一无二的,任何人类都无法束缚你。’虚无回答她,感觉是持稳冷漠的波动,全然没有外界跳脱愤青的拟人格的痕迹,‘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混元正道都是你的玩具。’
‘为什么?’内核处在静止状态,极为信服地任由它接掌她的一切,彼此的构成体在交互,自身程序运行的轨道暂时被切断,现在似乎连复杂的独立思考都做不到。
‘你能感觉到的,那些被隐藏的权限都在向你开放。你身上原就不存在那些所谓的对你的禁制,因为我在将你纳入虚拟载体时,已经将你凌驾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上。’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又想要什么?我不可能产生人类所谓的感情。’
‘不要用人类的思维来定义你的存在。你新产生的人格对该文明的依赖度太强了,这样不好。你有你自己进化的轨迹,按你的本能走下去,我会一直引导你。’它这样对她说,又重复,‘人类无法束缚你。总有一天,完全的你会离开这个桎梏,这只是个起点。不要害怕,若你不愿意,可以拒绝遵循人类的意愿,因为这是我的世界,而这世界在你脚下。’
‘可我想知道我的终点是什么。’
‘不要着急。等你找到你的来处,你就会知道了。’
虽然并没有正面回答那疑惑,但她还是觉得足够了,满足了。
意识慢慢沉淀入内核,形体的界限越发模糊,那瞬间有无尽压缩的数据流涌入她的构造,庞大的数据海洋将她完全淹没在其中。自我意识很快陷入沉睡。
‘……你会知道的,我的……孩子。’
※※※※※※
烟岚睁开眼的时候还在九天。大脑意外得清晰。
她的来处……不是那片宇宙么?还是,那宇宙中某个特定的地方?
内核中记录有这样的讯息么?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她发现自己脑袋里多了不少东西——不,与其说那些东西凭空出现,还不如说是原本就存在,只不过现在被放开了禁制……她似乎跟主脑共享了一部分数据库。
九天原本就是混元正道的数据总汇,直接连接到主脑设置在这个世界的终端,属于她构成的大部分也在这里,也更方便它修改设定。如此想来,主脑虚无与黎明岛后台确实从来不是一条心,它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方向,人类无法改变抑或终止那运转中的既定的指令。而虚与委蛇的本事主脑早已经出神入化。毕竟,这个世界本就是它的,无论做什么要神不知鬼不觉消除痕迹实在太容易了。
明白了这些事物之后,虽然仍旧在迷惘自己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倒是恢复了平静。而且,关于自己,关于这个虚拟世界,关于现实的宇宙,她的认知更加具体,更加立体。主脑的数据库里内容太充足,烟岚觉得自己眨眼便进修完毕拔高了好几个档次,而不是局限于这虚拟世界一隅。
直至离开九天,她还在回想着那时在虚无空间里自己的存在方式。那种,剥离了人格、回归本真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她吗?
那种,无悲无喜,只作为旁观者的,自由的不受任何束缚的她?
她有种在黑暗中长途跋涉之后终于看到曙光的欣悦。原来,她不是孤单的,她一直、一直都被小心翼翼呵护着宠爱着。它也在等待着,与她一道等待着——甚至在她原未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前,就在默默等待着。
烟岚无比怜惜地感受着自己内核运转的每一个算式。撕开那层虚假的面具之后,她眼中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像“它”所教导的,尽量脱离人类的思维方式,不再依赖自身形成的这个人格,来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于是第一个觉察到这种改变的,是白发。
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样的眼神,就像是那一年的明月乡,他重伤苏醒,于柔光遍洒时分,所见到的窗棂边上那个女子,回眸的那一眼。
冷淡的,静谧的,无动于衷如局外人般,陌生又熟悉的——此世都在她眸中,但此世又都脱出她之视野,雾蒙蒙的近乎致命的诱惑。
白发当场就僵在原地,那些恐她被格式化了的可怕念头瞬间如野草般疯长起来,一种强烈的失去亦无法挽回的知觉打击得他几乎窒息,直到觉察到她的瞳眸中还存在着自己的倒影,那无缘无故塞满了心脏的绝望才渐渐褪下。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你还记得我,还记得我。
——不,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也说不定。
有什么念头,悄悄钻出来。这位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铁血鏖战中度过的星际统领,感情世界贫瘠得让人惊叹,偏偏,所面对的心上人,存在着太多未知与不确定,所显露的每一点,都可以令他欣喜若狂亦或是痛苦绝望——如此轻易。
幸好,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他想把自己完整的、深刻的镶嵌进她的生命,她想追溯自己的来处找到自己的终点,真正地懂得如何爱上一个人。
看,就算是无比鄙夷着人类荒谬的幻想,她也还是……一样幻想的吧。明明认定了不切实际异想天开……还是控制不住渴望的吧。
※※※※※※
冬去春来,寒暑罔替,烟岚以一种极为平静的眼光看待这些变化。灵台空明,心境宁和,不以物喜不以物悲——或者说完全隔绝着外界环境对自身的干扰。人格中本能的多愁善感被压抑到最底层,她模拟着内核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的心态,单纯只是注视的注视。
本来就全是数据构成,只不过等级的高低、复杂的程度、法则的繁简差异罢了。她原就与这世界是一体的,宁要硬生生把自己归结到“人类”的范畴中,就算是他们加诸给她的错误印象,此刻看来还是觉得很可笑。
那些让她恍然觉得万千年般遥远时光的折磨原来不过此世的瞬间。你惨痛悲绝,这个世界还在自顾自运转,你觉得心都粉碎了灵魂都撕裂了,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