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听我爹我娘零零散散说起来的,印象总也不深,不过好在小时候的我特别顽皮,也没有太多的自尊心,小孩子嘛,喜欢玩闹,大人虽然也会说,但是倒也不会做得太出格,毕竟我爹是这大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在道路不通的七十年代初,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是要找他看病的。
我出生便有一劫,那个只有我爹娘晓得,不过八岁那年碰到的劫难,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男娃七八岁,狗都嫌得很,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了风潮,虽说大山里面的影响并不算大,但是学校也停了课,那个时候的我才上二年级,本来就没有什么上进心,闲下来就跟着几个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胡跑。先前说过一个儿时的玩伴,叫做罗大,他爹是猎户,以前还没有收枪,他家有一把装铁砂子的猎枪,那是解放前留下来的,塞满火药和铁砂子,一搂火,碰地一声巨响,啥都拿下了。
那个时候罗大他爹外号叫做撵山狗,缠着头巾,扎着腰带,背上一杆枪,简直就是所有孩童心中的偶像人物,我眼馋得很,磨了罗大好几回,他终于找了个机会,偷了他爹的枪,带着我、54根子一起进了山。
麻栗山地处湘黔川三省交界,靠近湘西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已经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子,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野物,更有猛兽,说起来十分危险,不过既然是那狗都嫌的年纪,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的担心,傻乎乎的三个人扛着一把枪,两把柴刀,就兴冲冲地四处逛。
我们出了54家岭,过了田家坝子,又过了螺蛳林,于是就进了深山,小孩子好动,一进山就没得边界地疯跑,那个时候正好是夏天,山里面有好多野果子,山杏、野桃还有蛇刺果,都好吃,不过我更加在乎的是罗大背上的枪,眼珠子一直都盯在了那铁管子上。
“大,给我搂一火?”我和54根子不停地磨他,不过罗大就是不肯,他爹是猎户,他也晓得装药开枪,不过舍不得,说一枪要有一块肉,要不然就亏了,肯定不能给我们拿来玩的。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弯子,旁边有一条小溪,54根子指着前面的一丛草,说哎,大、大,那里有一个东西,好像是狐狸摆子咧。
听到54根子的轻喊,我们低下身子,眯着眼睛去看,果然,在那绿色的草丛子里,有一抹白色的绒毛,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狐狸脑袋来,白乎乎的,眼睛黑黝黝,像玻璃珠子一样,漂亮极了。山里的猎人对于狐狸这种东西很忌讳,说它能通灵,一般是不会惹的,不过我们这几个小子哪里懂这个,罗大一边装着铁砂,一边去瞄那只小狐狸。
山里的孩子莫看着土里土气,不过有灵性,罗大那年才九岁,不过跟着他爹,可打过不少的兔子,这一回说不定能够打一只狐狸回去呢。
罗大在那儿装枪,我也在旁边看,不过不晓得为哪样,我看着那只小狐狸的脸,尖尖小小,柔柔弱弱,总感觉像是人一样,等到罗大把猎枪装好的时候,那小狐狸好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把头扭过来,一对眼睛朝着我们这里看。
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睛黑黝黝的,晶莹剔透,一下子就觉得我们这三个人蹲在草丛这儿朝人家瞄准,实在是太损阴德了,所以下意识地推了罗大一把,喊莫打了,莫打了。
罗大正在瞄准呢,结果被我推了一把,莫名就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响,吓得我们几个都尿了裤子。
我和54根子是听到这枪响,罗大是被打偏的猎枪吓得,结果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小狐狸早就不见了踪影。
为了刚才那一下,罗大跟我干了一架,不过打完之后,我们又和好了,一模裤裆,尽是尿骚,这猎是打不了了,天气又闷热,于是我们就下溪去洗澡。
谁知道我这一番下水,我却是差一点儿死掉。
潜云年代 第五十二章 绝杀,遗告
一张野猪皮,两挂长毛的腊肉,还有几件不知道青衣老道从哪儿给我弄来的换洗衣服。给我全部都丢在一旁,我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眼泪水止不住地就要往外面冒。不过我强忍住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的路漫漫,我要一个人走,怎么能够这么脆弱呢?不过越是咬牙坚持,那情绪越是控制不住,而就在我泪眼朦胧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猛地一拍,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嘿,这是谁呢。二蛋啊!”
我抬头一看,这货膀大腰圆,脸大眼小。剃着一丑恶大光头,可不就是我儿时一起玩尿泥的伙伴罗大么?
瞧见他。我心底里所有的伤怀情绪就立刻收敛起来,一跃而起,一拳捶在他的胸口,兴奋地喊道:“大,好久没见了啊?”罗大一把抱着我,又笑又跳:“你咋回来了咧?我听你爹说你上了五姑娘山里面去,跟一个老道士当徒弟去了,你咋有空回来呢?”我跟他解释,说我不是去给人当徒弟,而是去治病就是上次我们在小溪里面遇到的那个水鬼,它附在我身上了。
罗大吓了一大跳,连忙蹦开去,拍着胸脯大声喊道:“我的天啊,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那个鬼娃子,它的脸好恐怖啊,就没有一块好肉……我后来整宿整宿做噩梦,发高烧,要不是你爹陈医师,说不定就死了呢!怎么它还附在你身上没?”
我摇头,说:“没在了,它被我超度走了……”
这话我只说了一半,那水鬼儿虽说是被我超度走的,但大部分却是青衣老道在导引,不过那个时候我十一二岁,又刚刚出山,穿一身破破烂烂的,心里面难免就有些小虚荣,罗大一听这话,顿时两眼就起了小星星,敬佩地说道:“二蛋,没想到你进了几年山,竟然学了这么一番本事,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因祸得福啊!”
罗大原本没怎么信,不过看到我带着的这一张野猪皮,又看着我旁边还蹲着一个人模人样的小猴子,便信了大半,使劲儿蹦起来,去村子里报信去了。
瞧见往昔的小伙伴这般快活的样子,我那近乡情怯的情绪就得到了很大的舒缓,带着胖妞朝着我家走去,到了半路便瞧见我姐大凤飞奔着跑了过来,搂着我就哭。我姐哭,我却笑,瞧见几年没见,她真的变成了大姑娘了,圆脸变尖脸,大辫子,村里没有谁比她好看呢。这时村子里的好多人都围了过来,纷纷跟我打招呼,问我的情况。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说话呢,罗大就自豪地大声说道:“二蛋他在山里面跟道士学法术呢,抓鬼拿妖,不在话下!”
他这话说得我一阵脸热我三年学道,一天的气感都没有,算啥子法术哦。不过这大话都说出去了,我也没打算把这个谎言揭穿,旁边的那些大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觉得小孩子吹牛。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我来到了自家路口,瞧见我爹我娘正翘首以盼地站在那儿,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刚才忍住的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冲到跟前一跪,呜咽道:“爹,娘,我回来了。”
我娘一下就哭了,而我爹则激动地无法自已,摸着我的头,手都有些颤抖:“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呢……”
回到家,拜完爹娘,走进我家那吊脚楼,我姐一溜烟就跑到厨房里面去,说要给我烧水洗澡,而我娘担心我饿到了,张罗着要给我弄吃的。我把带来的两挂腊肉和野猪皮给了我娘之后,就跟我爹讲起在山里面的事情,因为旁边还有罗大和几个邻居,也没有深讲,只是说原先那个老道士帮着我治病,后来他有事走了,我就回家来了。
我讲得简单,听众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只是关心我到底有没有像罗大讲的一样,学得了一身的本事,我邻居王狗子他爷爷是个最迷信的人,那个时候的条件就算是再差,他初一十五的香都不会断,拉着我问:“那你跟那老道士学了什么呢?”
我瞧见旁边一众人等都围着,也抹不开脸皮,沉吟了一番,说:“发了蒙,三字经、千字文,这些都有学,后来学道经,哲学圣典、道门经诀都会些,不精,但是都懂。”王狗子他爷爷拍着手大笑,说:“好,好,当真是学了本事了呢,听着就厉害,二蛋啊,你爷爷我真的没看错你,你从小就跟别的娃崽不一样,看来以后我们这十里八乡的要是有什么事情,可要得你来掌一掌咯……”
王狗子他爷爷洋洋得意,好似我的伯乐恩师,我却清楚记得以前就是这老头子最爱在背后讲我,说我是个讨债的冤鬼,是祸害呢。史役记。
我以前蛮不待见这老头的,不过经过青衣老道的把断,觉得他虽然嘴臭,但是讲得也有几分道理,倒也没有太多的厌恶了,不过瞧他转变了态度,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恭敬,于是不咸不淡地说道:“王爷爷你可别抬举我,我也只是学个皮毛,能不能派上用场呢,这个还真的要看什么事情呢……”
家里面来了好多人,闹哄哄的,到了饭点就各自回家了,只留了我爹在堂屋,我才把全部的事情给他讲明。
我爹仔细地听我将我,一丝细节都不能放过,完了之后,他摆摆手说:“不要紧,你先在家住着,那老道士讲的话,其实也有好多都是诓人的,做不得准。不过你说你会读书写字了,我倒是很欣慰。这两年世道乱,大家都觉得读书不好,不过它总要结束的,到了那个时候,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呢……”
我爹说话,洋洋洒洒,没多久家里就开饭了,煮了一小钵的糯米,其余的都是红薯,菜也是刚刚地里摘的,用我带回来的腊肉炒香,油绿绿的,透着股香气。
看得出来,家里面的这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我娘把那钵糯米给我,让我吃,他们吃红薯,而我姐则看着碗里面那油汪汪的大肥肉只吞口水。
我再也不是几年前什么也不懂事的小孩儿了,挑了两块肥肉给胖妞后,就拿起了红薯,一边吃,一边对我娘说道:“跟着那老道士,尽吃好的了他虽是道士,但是不忌荤腥,总能弄到肉吃,养得这猴子的嘴都叼了,我却还是喜欢吃红薯,又香又甜。”胖妞听我说它,也讨好一样地把肥肉递给我姐,自己抱着一块红薯吃。
胖妞这几年经常给我送信,我家里人都熟悉,瞧见它这么懂事,不由得都笑了,我姐把那肥肉塞它嘴里,说你吃吧,多吃点好长个儿。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好高兴,而我也终于回到了家里来。
那个时候是七十年代中了,外面没有太乱了,就听说**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了。麻栗山地靠深山,行政不深入,也没有啥集体公社,大家自己种田自己吃,纳粮就好,不过这里没有太多水田,地里面只能种点红薯玉米这种粗粮,村里人忙活一年,也没有多少嚼裹。我回家来后也没有再玩闹,也不上学,就是跟着家里面做农活,挖地刨土担大粪,一把好手。
我起先吹了牛,但很多乡亲也只是听听,也不在意,不过没有多久,竟然还是有人死马当作活马医,找上了门来,说要陈医师家的二蛋,帮忙看看。
潜云年代 第五十三章 妇女之友,强者之路
“你说谎,你说谎……”
刚刚还躺在竹床上面昏迷不醒的小妮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像豹子一样。猛地跳起来,将张知青扑倒在地,然后骑在他的身上,一双小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父亲。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包括我,正拧着毛巾,准备给这女孩儿降一降体温呢,便瞧见小妮将自家老爹扑倒,一双怨毒的眼睛几乎就要凸了出来,满脸都是密布的蚯蚓血管,牙51白森森。
张知青被自家女儿扑倒在地,瞧见她这般恐怖的面容。当时也有些慌了,想伸手推开,结果发现原本没有什么气力的小妮居然像一头蛮牛一般。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根本就无法呼吸。顿时就有些慌了,使劲儿挣扎、翻滚,然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要死了么?
瞧见张知青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双脚胡乱蹬,我爹就知道坏了,伸手过去拉小妮,想把这个小女孩儿给拉起来,然而也真是中了邪,那小女孩一挥手,我爹四十多岁的人,连脚都站不住,蹬蹬蹬,直往后面退。深夜,煤油灯下,瞧见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我心中暗道不好,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知道这一定是中邪了,脑海里面过了一遍,下意识地抬起手,将这一桶井水就朝着前方泼去。
井水属阴,化而显形,一下泼到了小妮的背上,我立刻瞧见一个不一样的透明气团,附在了小妮的脑袋上。
在那井水落地的一瞬间,我瞧见了一双怨毒的眼睛猛然回过头,朝着我狠狠瞪了过来。
我被这么一瞪,小心肝都不由得颤了起来,然而随后便是一阵气恼哼,那山溪里面的水鬼儿,积阴不知多少年,都被你二蛋哥给超度了,我未必还会怕你这生下来没有几天的小婴灵?心中想着,我三两步冲上前去,朝着小妮的肩膀就是一抓。小妮正在死死掐着张知青呢,被我这么一抓,就想甩我爹一样,把我甩开,结果却发现我依旧缠住,猛地扭头看来,却见我口中念念有词,一副捉妖驱鬼的模样。
我口中念的是“登真隐诀”,当日超度附在我身体里那小水鬼儿的法子,不过当日是那青衣老道的功劳,与我无关,而没有气感的我此番念来,倒是没有啥子威胁性,反而使得那婴灵的仇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啊……”
一声厉喝,就在张知青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女儿终于放开了他,而是朝着我这边扑来。
我学道三年,无数道经充斥于脑海,然而真正派得上用场的本事却并不多,一就是念念超度,二来就是持符念咒,三也就是有点儿入门的粗浅把式,原本拼气力是比不过中邪的小妮,只有引火烧身,瞧见她听不得我念叨,朝着我这里扑来,我便往旁边闪开,然而刚刚一回头,便听到一阵阴风拂面,接着一阵巨大的撞击力,将我给朝着墙壁推去。
我回身一搂,正好抱住了小妮,那年我十一二岁,而小妮才五岁半,个子矮我一大截,却没想到那力气比牛犊子还要厉害,我刹不住脚,三两下,后背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
前面说过,我家是木房子,楼板都是木头做的,我这后背一接触,便感觉那木板像纸糊的一样,喀嚓一声裂开了,竟然被小妮扑出了房子外面去。
龙家岭的房子是依山而立,一栋挨着一栋往坡上爬,我家的下坎是王狗子家,而我被扑出了房子后,直接坠落三四米,掉到了王狗子家的房顶上。那个年代的人家房顶上面铺的不是瓦,而是从杉树上面剥下来晒干的皮,我和小妮一起坠落王狗子家,三两下缓冲,就又砸落在地上,我垫在下来,被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扑来了小妮的脸上。
这一口血救了我的命,当初青衣老道镇压我体内的邪性,从双手中指各迸出一滴血来,射入我的眼睛里,融入血脉,行于周天,已经跟我整个的体内融为一体,此番吐出来,却听到那小妮整个人一声厉叫,一阵青烟就冒了出来。史围叼。
被我的血一激,附身在小妮之上的那婴灵顿时就开始分崩离析,然而它仿佛在瞬间又恢复了气力,双手又朝着我的脖子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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