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衣劲装打扮的矮个儿汉子倒是个知颜色的人物。虽说那落地凤凰不如鸡,走火入魔的邪符王虽然已经趋于平庸,但是江湖地位在那儿。高高抬起,总比安之若素地接受。要让人感觉愉快,果然麻衣老头的脸上露出了高手特有的那种风轻云淡的笑容:“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今天既然大家走到一起来了,就要把劲儿往一块儿使。我们刚来,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你坐,给我们讲一讲最近的情况……”
麻衣老头引导着地包天坐下,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地包天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刚刚坐好,便告诉我们:“前辈,上一次您和老鼠会的纠纷,闹得有点大了,他们的人过来找了两次,后来还跟官面上的人有了冲突,这才消停一点。不过您在麻栗山炼尸的事情曝光了,上面查得严,据说虎门张晓涛都被调过来。我的建议,您最好还是再过几个月,风声小了,春暖花开,我们再行动,您觉得如何?”
麻衣老头连连摇头,说道:“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富贵险中求,我们夜里行动,人不知鬼不觉,倒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那墓,你确定地方了没有?”
地包天摸了摸两撇胡须,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那十来具僵尸,咽着口水说道:“当年我爹,能够进得那墓,也是机缘巧合,虽然得了些好处,但是惊惶而逃,十三个兄弟,相继都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只有他一人能活;即便如此,还活得跟死人一般,唯有行修鬼道,方才存世。为此,他从来都是缄默其口,不过我在他箱底里,倒是翻出了一些当年的记录,有心琢磨,倒也有些收获,后来接到了您的消息,方才用心寻找,大约能够确定了山头,只是……”
他低着头,长吟不止,这是在坐地加价,麻衣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随即收敛,脸上露出和煦春风的微笑来:“此行的确凶险,这样吧,我除了这十二头僵尸之外,我还余一些,放在了神农架,如果一切顺利,墓中财物,皆归你不说,那些僵尸也都由你领走,重现你王家当年辉煌,皆在于此,你说可好?”
地包天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拱手说道:“杨老前辈慷慨,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一会儿劳烦您将这控尸的手段给我交接一下,接着我们立刻出发,争取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两人又是搂肩膀,又是笑嘻嘻,然而我却能够瞧得出这和煦春风之后的寒冷,想着这地包天的名号到底还是叫错了,他应该叫做胆大包天才对胆敢勒索心黑如墨的麻衣老头,他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不知死活啊?
这般勾心斗角的谈话结束之后,两人便走向了旁边的那十二头僵尸,开始交接起来,我和杨小懒在远处待着无聊,便小声地问起了话儿来:“小师姐,你说这地包天怎么这么大胆,尽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他,就不怕师父他老人家翻脸啊?”
杨小懒一把扯住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墓中的物件,对你和我爹极为总要,特别是你所以那些僵尸,即便是我爹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好吝惜的。”
她说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反倒让我生出了好多疑惑来,下意识地抬头瞧去,看见远处的地包天有意无意地朝着我们这儿瞟了一眼,笑容若有若无,心中不由得一阵惊讶,没想到这个地包天看着圆滑有礼,却也是个不好惹的高手啊?
我捏了捏拳头,不再说话,旁边的杨小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脑袋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我默然不语,从神农架出来的这些天里,我已经感受到了《种魔经注解》在我身上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药浴在我的作用,已经逐渐地体现出来,无论是从体质,还是精神,都有着质的提升,自觉能够有了一些反抗之力,然而在这一刻,我才晓得这天下之大,高手林立,修行的道路上,我还需要走很远,很久,方才能够跟我面前的这些敌人并立。
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在山口转角处商量了好久,过了一会儿,麻衣老头过来告诉我们,说他和地包天先去把这些僵尸给存放起来,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
两人离开,留下了我和杨小懒,以及僵尸大个儿在附近的林子边等待,我心情郁闷,蹲在那儿不说话,而杨小懒却有了聊天的兴致,走过来踢我的屁股,招呼道:“二蛋,知道刚才我为什么瞪你不?”
我摇头,说不知道,杨小懒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番,让大个儿挡在我们的前面,然后低声说道:“像地包天这样的角色,若是以前,我爹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那个家伙,身上带得小鬼,能够耳听八方,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带小鬼?我有些不明白,杨小懒瞧见我懵懂无知的模样,也懒得解释,只是告诉我:“就是他能够跟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交流,而那些脏东西,就在我们身旁,防不胜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话了,杨小懒瞧着我闷不做声,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我一脚,恨恨说道:“你就知道‘哦’,不会说些别的么?”
我看了杨小懒一眼,心中想着:“老子话可多了,要是有可能,我先把你吊起来,像撵山狗打罗大一样,抽你一宿!”不过时机未到,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诸于实践,杨小懒瞧见我像那粪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没有了跟我闲扯的心情,反过去跟大个儿玩去了。
我们并没有等待多久,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两人携手而归,然后招呼了我们,朝着前方的深山走去。
麻衣老头给出了足够的酬劳,而地包天也表现出了相应的价值来,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了周密的勘测,带着我们一路疾行,几乎没有半点儿停留,翻过了几个山头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长着茂密云杉的悬崖口,路到一半,中间折断,他蹲在悬崖峭壁间,将右手中指放在了舌尖,舔了舔,然后放在了风中。
没多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对麻衣老头说道:“杨老前辈,瞧这里,龙过中折,莽原滔滔,巨石折转之下,下有深潭数口,岩口悬棺,差不多就在这里了……”
麻衣老头左右一看,眉间不由变得十分凝重,慎重地又问了一句话:“你确定?”
地包天拍着胸脯说道:“当然,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来瞧过,只是因为我这本事低微,所以才没有成行,这一回有了您,也才有了那胆儿。”
麻衣老头深深吸了一口夜空的凉风,点了点头:“嗯,我闻到了,很浓的煞气啊,应该没错,走,我们下去。”他一挥手,地包天反倒有些诧异了,左右一看,犹豫地问道:“都去?墓中危险,不如留小姐,或者这位小哥在外面,也好有一个照应啊……”肠每华。
听到这话,我整个心脏都开始跳了起来,想着倘若是要留下我,那这不就是我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争锋年代 第二十八章 擒贼先擒王
计划?是让我身死魂消、夺舍而替的那个恶毒计划么?
再一次被婴灵残怨给弄醒的我,先是恐惧于麻衣老头的老道毒辣,又听到这话儿。心中一阵发紧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是报复我的那婴灵残怨,竟然两次都在紧要关头发作,让我能够识破麻衣老头的阴谋。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我无心多想,只是听杨小懒有些吃惊地说道:“爹,你不是说这小子还有一两年的修行,才能够达到你对鼎炉的期值呢?”肠引巨。
麻衣老头喘着粗气说道:“我原本想着可以,然而现在不行了。我最近越来越感到身体崩溃了,随时都有可能不行,而这小子在经过洗精伐髓之后。修为却能够突飞猛涨,他的身体跟常人不一样,有魔。即便是符阵也困不住,反而会触导那魔提前觉醒。而他如果真的意识到我在利用他,只要一年时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止不住他了。所以,我必须走捷径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南明墓,凤凰王家在几十年前曾经有人去过,只不过没有真正进去,里面据说有一颗‘护魂珠’,如果真的如此,我便可以完成聚魂神符,换魂成功了。”
“爹,如果换魂成功了,那你是不是就变成了他?”
“对的,到时候我就恢复了年轻,再来一次了孩子,青春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它的可贵,所以你也要珍惜。他还有三天才会醒过来,一个星期恢复,趁这时间,我去一趟湘西,看一看能不能把那件事情敲定下来;小懒,我走的这些天里,你照顾好这小子,让他尽快恢复过来,但是不要让他再跑了,知道么?”
……
两人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杨小懒表示自己从来都不会照顾人,连饭都不会弄,而麻衣老头则说他临走时会蒸一大锅的馒头,不会让她饿着的。
他们的话音渐渐低沉,而我的意识也慢慢陷入了黑暗中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用白色布条,像裹尸体一般地包裹着,静置在一块暖石上面,浑身都痛,那皮肤像是给人剥开了一般。睁开眼没多久,杨小懒就凑过来了,打量我好一会儿,展颜一笑,说:“二蛋,不错啊,眼睛变得漂亮了很多呢。”
我不想表现得通晓一切,一边喊痛,一边哭,问到底怎么回事?杨小懒被我弄得有些烦了,直接甩了我一巴掌,然后扭着屁股离开。
整整两天,我躺在那暖石上面水米不进,饿得前胸贴后背,杨小懒仿佛忘记这里面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一般,我没办法,只有默默地修行和观想,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抵抗饥饿。不过吃喝不用,但是下面却还是会出来,这个东西是人的思维所控制不住的,结果到了第三日杨小懒进来的时候,整个石洞里面臭气熏天,杨小懒哪里受得了这个,扔给我一碗稀粥,捏着鼻子又跑了。
我是在意识苏醒的第五日,恢复的自理能力,艰难地爬起来,回望着这些天噩梦般的日子,心头无端生出了许多的恨意。
这五天里,杨小懒就给我送了六次饭,一律稀粥,然后就不管不顾了,我就像蛆虫一样的生活着,身体僵硬,吃饭需要一点一点地舔舐,然后包裹在布条下面的皮肤像是钻进了无数的蚂蚁,或者虫子,那种旧皮脱落,新皮复生的痛苦让我几乎要疯了,然而却不得不清醒地忍受着。所以可以想象得到,当我能够爬起来,将布条撕开,将那结痂的老皮一点一点地撕下来的时候,那种心情,得有多么的畅快。
将全身的老皮都扯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变得无比的精神,而浮现到我脑海里面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将杨小懒这个恶女人给杀了。
这种感觉无比强烈,我踉踉跄跄地走出那个臭气熏天的洞子,像一个鬼怪一般地走出来时,却瞧见我最憎恨的对象,正抱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撒娇。
麻衣老头杨二丑回来了,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指引。
瞧见我像一个鬼怪一样,赤身**地出现在了大厅里,麻衣老头表示出了无比的高兴,他对我表示了祝贺,并且告诉我,说我现在才算是真正走上了修行之路,从此之后,只要不出意外,江湖之上,一定会有“陈二蛋”这么一号人物。说完这些,他另外还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等我养好身体之后,他会带着我,以及我的小师姐杨小懒再次返回麻栗山,去一座古墓之中寻找一种丹药,如果成功了,不用几天,我便能够出师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可以回家,拜见爹娘了。
麻衣老头的脸上充满慈祥,仿佛一个桃李满天下的慈师,然而因为当时的我实在是太脏太臭了,所以他不得不与我保持一段相对的距离。
我对麻衣老头表示了十二分的感谢,然后自己找到水缸前,大冷天,外面都要飘雪,我自己用冰水一点一点地冲洗。
我告诉自己,这是命,是劫,也许我陈二蛋扛不过去,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还能够呼吸,就要跟这操蛋的命运作抗争,至死不息。
我休养了三天,这三天几乎不用我干活,整日安好,麻衣老头给予了我贵宾级的待遇,等到我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也准备好了行装,出发之前,他把那把小宝剑从杨小懒那儿要来,还给了我,并且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二蛋,这一次事关重大,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命运,所以你一定要重视起来;你现在已经能够有一定的力量了,剑给你,希望你能够用来保护好自己。”
我点头,接过剑,千恩万谢,却没有瞧见他将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还给我。
这说明符袋的价值,要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行路,一如来时,不过这一次麻衣老头除了那个壮如猩猩的大个儿僵尸,其余的只带了十二只,听说是要送人的,作为引路者的酬劳。我心想麻衣老道这一次还真的有点儿破釜沉舟的意思,要知道,他或许曾经辉煌过,但是要维持现在的状态,其实都是靠了这些僵尸的死气,一下子将大半身家送人,可见他对此行下了多少重注。
我有的时候逼急了,就琢磨着,实在是没办法,我就将自个儿弄死算球,让你龟儿子啥都得不到。
嘿嘿,到时候,看你傻眼不?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活得压抑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双重性格之中,这或许对我以后的行事产生了许多影响,不过当时的我也来不及深想,依旧是昼伏夜出,尽量避开了人群密集的场所,走山区,深山野林中蹿遛。不过相比来时,我已经变了许多模样,人白了,眼锐了,整个人精神十分,活脱脱的小牛犊子。
走了十来天,山势更密,麻衣老头告诉我们,快到了我的家乡麻栗山了,不过我却认不得这是哪儿。
一天夜里,我们走到了一个山口,麻衣老头看了山壁上的印记,便没有走,而是就此扎营,过了几个时辰,林中有身影晃动,过了一会儿,从那儿走来了一矮个汉子,脸白皙,有麻子,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像个老鼠。碰了头,寒暄过后,麻衣老头跟我们介绍:“这是我女儿小懒,这是我徒弟二蛋;嘿,这是地包天,姓王,叫王叔吧!”
我和杨小懒恭恭敬敬地喊道:“王叔好。”
争锋年代 第二十九章 事了拂衣去
锅底下那具已经被煮成一坨烂肉的尸体,果真就是老支书的二儿子。
这是老支书那老婆子认出来的,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能够找出一些特征来的。自己的亲儿子,就这样被活活地煮死了,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老支书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越想越气,越想越悔,感觉这两眼一黑,整个人就直接昏倒了过去。
他晕了,老婆却还清醒着,伸手去拉自家二儿子的手,谁料人都给煮熟了。轻轻一拽,半边胳膊都脱了下来,整个人就不行了。厉声一叫,面目狰狞。如同疯过去一般。
老太太这是受刺激了,当然,这场面也实在是太过于血腥,我们赶忙将这老两口给送回了家里,安顿好,折回来一看,发现许多人都已经散去了,而原先抢着吃肉喝汤的那几位,现在还搁那儿吐着呢,原先还只是吐一些酸水,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大块大块的黑色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