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不答话,戴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能耐!别人说真能耐,巫山学校啥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我不知道他这话儿是在夸奖我,还是在骂我,低头不语,接着听到戴校长后面又跟了一句:“你知道么,学校方面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给我提建议,说这样的学生太难管了,实在不行,就开除得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开除我?这不就是说,我哪儿来的,就要滚回哪儿去了?
我心中一惊,直接冲到了戴校长的办公桌前,双手按住台面,大声问道:“为什么?事情是他们挑起来的,为什么要惩罚我,而不惩罚他们?”戴校长也霍然站了起来,冲着我骂道:“你倒还好意思说这事儿?三个人重伤,九个人轻伤,还有一个人给你吓得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都搁军分区医院里面躺着呢,不处理你,处理谁?”
戴校长这么一吼,我整个儿的心都往下面沉,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来,学校的生活其实很不错,除了少数日子,大部分时间的米饭都管够,虽然缺盐少油,但是我却十分满意了,最重要的是在这儿我能够学习各种知识,听说到了中级班、高级班,他们还会组织真正有本事的人过来教学,什么画符啊,阵法啊,以及各种诡异事件的处理,都会教,从那儿毕业了,以后工作对口,工龄直接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成绩优异还能够提级……
然而所有一切美好的前途,都给我一瞬间的暴怒给毁了,这叫我怎么不懊恼,就这样回家去,我还真的没有脸。
就在我万分懊恼的时候,严肃的戴校长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来:“陈二蛋同学,你打伤刘春、谢毅这些同学的本事,是不是跟李道子学的?”他问得很突兀,我陡然醒转过来,麻衣老头曾经说过,《种魔经注解》是一门魔功,什么是魔功,那就是投机取巧、另辟蹊径,不为正统道学所容的手段,我要是让戴校长晓得我学的是这儿,别说被开除出学校,只怕连自由都不能保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我果断地说道:“是,不过他不准我在别人面前使,说是威力太大,容易误伤旁人……”
我说得欲言又止,戴校长立刻会意,他用食指叩了叩桌面,沉默了好久,这才说道:“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毕竟那些学员都在医院里面躺着呢,学校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处理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事儿还是有待商榷的——是开除你,还是给你安排一场考核,让你立刻毕业,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以及选择……咳咳,你入学的时候,学校帮你保管了两件东西,那把法剑,可以护身,至于那四张符箓,很有科研价值,如果你肯贡献出来给学校作研究,我想对于你这样的学生,其实学校也是可以酌情处理的。”
青衣老道当初走的时候,留下六张符箓,被我用了两张,剩下的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都一直放在符袋里面,小心收藏着,当初被戴校长收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异议,而如今他突然说出了这么一个提议,我便陷入了沉默。
十分钟之后,我选择了妥协,同意了戴校长的提议,作为我慷慨的回报,中午我就被安排了考核,而下午我便从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毕了业,带着胖妞和我的那把小宝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大山。戴校长帮我联系了一家位于金陵的对口单位,而在此之前,我有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接着就要到新单位去报道了。
离开位于大山里面的培训学校,我归心似箭,几番周折,终于返回了三省交界的麻栗山来,看到雾霭中的大山,恍如隔世。
黎明年代 第二十四章 雪夜林中烤狼
时光苒荏,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天,我记得麻衣老头离开的那天早上,天格外的阴沉,远山不停打着闷雷,轰隆隆,轰隆隆,让人的心情无比压抑。
这样的打雷天,是僵尸最怕的时候,临走前麻衣老头还特地嘱咐我,让我看好在山洞深处的那些僵尸,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满口答应,而心中却一直都在盘算着如何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麻衣老头每次迷昏我的那东西,是一种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压抑着跳动不休的小心脏,我和杨小懒目送着麻衣老头的背影,消失于丛林深处,然后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旁边的杨小懒一眼。
熟话说日久生情,养只狗,久了都有感情呢,何况是人?然而杨小懒却没有这种情感,瞧见我瞥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到我的面前来,拧着我的耳朵骂道:“看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我不想惹事,生出事端,顿时就怂了,说:“小师姐,我什么也没看呢……”
“什么也没看?刚才不是拿眼珠子戳我咪咪呢?”杨小懒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每一次给我洗衣服的时候,我的内衣你都是洗得最久的,你心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龌龊事呢?”
面对着杨小懒的咄咄逼人,我无言以对,都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这懒得连自己的内衣都不愿意洗,你以为我就愿意啊。
面对着杨小懒的质问,我没有辩驳,只是解释说我要去修行打坐了,便折转回了房间。
那日白天,杨小懒几次来到我的房间里,似乎要找我说话,不过我都装作在修行,不理睬,她许是得到了麻衣老头的吩咐,也不敢过分打扰我,于是气哼哼地离开。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开始做饭。麻衣老头走的时候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光鸡蛋都有满满一篮子,我做了一大盘的炒鸡蛋,分两次炒的,小分量的在一旁,大分量的加了料,装盘的时候,小分量的放在了角落。
杨小懒又馋又懒,吃菜不吃饭,那盘炒鸡蛋我几乎都没有夹几筷子,便给她给吃个干净,她一边吃,一边还喜笑颜开:“今天的炒鸡蛋,怎么这么好吃呢?”
我心中冷笑,想着你现在吃得欢畅,过一会就要哭了。果然吃完晚饭没多久,杨小懒就呵欠连天,等我从厨房那儿收拾完回来,瞧见她竟然趴在主厅的木桌上睡着了。
那一刻,我全身激动得一阵战栗,想着老子终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血液就朝着脖子上面涌。
几秒钟之后,我平复了心情,缓步走到了杨小懒的面前来,凝望着她那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眼睑下面的眼珠子没有一点儿动,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熟。我知道那药奏效了,不过还是有些虚,轻轻喊了两声:“小师姐、小师姐?”没有回应,只有轻轻的鼾声。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想起这几个月来杨小懒对我的各种恶言恶语,忍不住伸过手去,捉起她的脸就揉。
我一会揉成包子,一会儿又往两边扯开,感觉男女果然有别,这小师姐的脸蛋儿滑滑嫩嫩,一掐就像要出水儿来一样。
我原本是想要报复来着,结果摸了两把,望着她那娇艳的面容和撅起来的可爱小嘴巴,以及眉目之间的憨态,止不住地浑身发热起来,吞咽着口水,一时间有些发呆。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了,赶忙停止住了这场试探,将杨小懒给抱起来,放回了她房间的床上去,然后开始找我的那把小宝剑和符袋。结果小宝剑很快就找到了,但是符袋却没有了踪影。洞外的雷声还在持续响起,我回头望那边的小道看去,害怕大个儿会出来,便不再寻找,而是将小宝剑放好,回头看了躺在床上昏迷的杨小懒一眼,不再停留,匆匆离去。
观音洞悬空而立,位于悬崖半腰,上下都要攀附其间的藤蔓,不过这难不倒我,借着傍晚仅剩的一点儿亮光,我直降三十多米,然后双脚着地,伸了一个懒腰,迎接我盼望了已久的自由。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此刻的我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如果要是在路上被麻衣老头抓住,那我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一想起得罪了那恶人的下场,我浑身就是不寒而栗,当下也没有再做停留,而是迈开脚步,朝着印象之中的南方开始走去。
麻衣老头采药的方向是往北,而我则是朝了南方,这是我们当初来时的路,虽然过了好久,倒是我却依稀还能够认得一点,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我夺路而走,马不停蹄,狂奔不休。
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天的天气特别不好,没有月亮,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张幕布给蒙上,黑乎乎的,我在此之前到达了一条小溪,这溪水宽约一丈,溪流湍急,我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为了防止自己迷路,又转了回去,于是沿着溪水的河滩,往下游走。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有水的地方,总是有人家的,我只要一直走,就能够找到外面的出路,另外一点,那就是夜太黑了,反倒是溪边能够有一点儿可视度。
寒冷的冬夜,一个少年沿着小溪,跌跌撞撞地行走着,那画面想想都有些可怜,然而当时的我,除了一点儿被抓到的害怕,充斥在心头的,却是满满的快活。
我像风儿一般自由……
我走了大半夜,摔了无数跤,到了后来,疲惫终于开始爬上了我的身体,我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而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终于有一次,我一脚踏空,跌落在了溪水中,虽然我赶紧爬回了岸边,但是半边身子都湿了,冷风一吹,我直打寒颤,冷得发抖。直到此刻,我终于意识到这样子走下去,只怕不行,我还没有走出这大山呢,可能就要累死在这里了。
明白了这点,我变得无比沮丧,脱光光,将水给拧干了之后,继续缓步慢行,不过没有了先前的拼命。半身湿,冷风吹,我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出这座大山了,然而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瞧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屋。
瞧见那个,我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阵狂奔,走上前一看,果然是一座小屋,茅草顶,旁边搭着一个棚子,前面还开着两垄菜地。
我心里面欢喜得快要炸开了,冲到这屋子的门口,然后开始敲门。敲了两回,第三次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奶奶的声音,问是谁?我说我是过路的,在这里面迷了路,掉溪水里去了,又冷又饿,能不能进来,讨一口热水喝,歇歇脚。
说这话的时候我忐忑极了,因为这儿荒郊野岭的,半夜里突然冒出一个过路人来敲门,的确是有些唐突,人家未必肯开门。不过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屋子里突然有一盏灯亮了,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后面的木闸一松,有一个老奶奶掌着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老奶奶有七八十岁了,一脸的皱纹,眼睛里面白的多过于黑的,衣着跟我们龙家岭的老人家差不多,她打量了一下浑身瑟瑟发抖的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说道:“可怜的孩子,进来吧。”
我跟着走进了屋子,发现就两间房,外间放着些农具和零碎,杂乱无比,而里面是卧房,关着灯,啥也瞧不见。
屋子里面好像比外面还冷,我一边关门,一边跟老奶奶套近乎道:“奶奶,家里面就你一个人啊?”
老奶奶拿了一件长衫出来,喘着粗气,对我说道:“没呢,屋子里还睡着乖孙,他爹和娘给人叫去修水库去了,十天半个月,怕是活不了。孩子,你全身湿透了,我这里有孩他爹的一件衣服,你先换上吧。”我接过来,是长衫,白色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式样好像是解放前的,怎么还有人穿呢?
不过我也不作它想,点头称是,然后看了她一眼,老奶奶就笑了,说这孩子,还挺害羞的,行,奶奶进里屋去,你穿好进来啊。
我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脱衣服开始换,结果一蹲身,瞧见左脚上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沾了一张纸钱。
黎明年代 第二十五章 领路人北疆王
“啷个没得用,啷个没得用?”我娘的情绪有点儿激动起来,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说我前几天听罗大**他老子讲了,说他最近在螺蛳林过去的五姑娘山那边还看到了那个老道士呢,说不定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走,连道观都设在了那边呢,我们去找一找,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呢。
我娘充满希望地说着,然而换来的却是我爹的沉默,这僵硬的气氛一直沉默了好久,我在床上都等得难受,睁开半边眼睛来,却看到我那从来没有抽过烟的老爹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烟杆子,弄了点干烟叶,正一口一口地抽着呢。他显然是没有怎么抽过烟,而且这自家种的叶烟又呛,结果眼泪水都给呛得滚滚落了下来。
打我有印象开始,我就没有瞧见我娘跟我爹红过脸,不过这一回她显然是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我爹的衣袖,激动地说道:“你自己也看清楚了,那溪里解放前的时候就死过好几个孩子,二蛋他这分明就是被那些水鬼给缠住了,吃药根本就没得办法,如果不去找那个老道士,我家二蛋说不定就没有几天活头了。你咋个就忒狠心咧,我跟你讲,我家二蛋要是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我听到这话,这才琢磨过来,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娘一反常态,原来是觉得我可能活不久了——不过,我真的就活不成了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一想到我像这些年死的那些人一样,躺进一口薄皮棺材里,然后埋进土里去,吃不得喝不得,没有父母,没有姐姐,也没有小伙伴们一起玩,那岂不是无聊死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我娘这以死相逼,我爹终于开了口,说我不是想我儿死,不过你是不晓得那些出家的人,无父无母,心里面根本就没有祖宗长辈,要是养这么一个儿,我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我晓得他晚上躺在哪里。
我爹的这心思一说出来,立刻被我母亲一顿臭骂,骂完之后又开导他,说人家未必就是像你想的一样,即使是,他总是比死了好吧?
那天夜里,我爹和我娘商量了一整夜,有时候哭,有时候又闹,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感觉眼皮子重得很,脑袋也沉,好像有人在头顶上坐着一样,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娘就已经开始张罗了,她去灶房的陶罐里掏出了一篮子的鸡蛋,梁上的两挂腊肉也带着,再拿上两只带毛的死兔子、一大袋子米,这些礼物备齐了之后,跟我爹在楼下商量了半天,接着就上了楼来,让我起床,梳洗了一番,接着我娘把所有东西都用了一个竹背篓背着,而我爹则带着两把磨得锋利的柴刀,一番准备之后,留我姐看家,而我们则趁着天蒙蒙亮,就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五姑娘山是麻栗山一带的主峰,顾名思义,有着五个山头,过了那儿再往里走,就进了老林子里,听说那里有好多野兽,还有那些不交粮、不纳税的生苗子。
我虽然只是脖子上面染了病,不过这几天折腾下来,也没有了什么力气,身体虚弱得很,远远没有先前进山玩耍时的那般轻松,不过我这个人有一点,那就是好胜心比较强,倔强,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愿意让我爹我娘背着,咬着牙包谷硬挺。
昨天夜里我爹和我娘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晓得我身上的这病可能是那溪水里面的冤魂作的怪,普通的药是治不了的,只有那山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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