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如果自己的三号坦克还在,卡特利安会毫不犹豫地投入战斗,哪怕牺牲自己也要阻止对方罪恶的行径,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他一次次陷入绝望。
轰
清晰的爆炸声突然从后方传来,眼前的视线有些非自然的增亮,卡特利安再次回头一瞥,惊喜地望见一辆T…34已经起火燃烧了。
突如其来的攻击尤其是同伴的厄运让另外几辆苏军坦克暂时停止了对德军步兵们的屠戮,一面搜寻袭击者的位置,一面小心翼翼地实施机动。卡特利安看到,撤退中的德军官兵们虽然受到了一定的鼓舞,但过于低落的士气使得他们仅仅是恢复了一些理智而免于相互挤压踩踏,没有人站出来召集同伴投入反击,就连那些留守在警戒线上的士兵们也跟着最后一批溃兵缓缓向后撤退
虽然对局面无能为力,卡特利安还是走到路旁,既是为了缓一口气,也是想一睹接下来的战斗场面。黑暗中,当南面山丘上闪过炮口焰光时,他凭着自己的经验迅速分析了战场形势:从这个角度能够攻击到苏军坦克的侧面,只要是75毫米口径的长身管炮,命中目标就应该可以造成毁伤的效果,然后利用地形优势迅速转换射击位置进而寻找有利的射击时机,但假若开火的只是一门75毫米或者88毫米的反坦克炮,那么进行转移射击可就要麻烦得多了
电光火石之间,带着暗红色光亮的炮弹就已经飞过了数百米的距离,然而和榴弹落地时的巨大声响所不同,随之传来的轰隆声显得沉闷而低调,但仅仅片刻之后,一团火球便伴随着震耳的轰响声出现在了视线中。
“干得真漂亮”卡特利安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糟糕环境,禁不住为战友们的精准一击喝彩,要知道在这种夜战环境下,如果没有照明弹或是其他光源的照射指引,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不敢确保命中率。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接下来的战斗必然是精彩异常的,可惜只过了一会儿,走在后面的一名军官冲着卡特利安问:“伙计,还行吗?要帮忙吗?”
卡特利安这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跟着这支落魄的队伍朝着生存的希望蹒跚而行……
40分钟之后,尼古拉耶夫西郊的一处农舍内。
“什么?我们的一辆五号坦克在凯艾文斯以东的17号哨所位置阻击苏军?”佩戴红底领章的中年人言语中更多的是惊讶而非不敢相信。
身形微胖的上校回答说:“是的,将军据报告,这辆坦克已经连续击毁击伤了6辆苏军坦克,并且还得到了我方数十名撤退士兵的支援和掩护将军,我已经派遣了一个装备四号坦克和三型突击炮的装甲排前去援救,但我觉得……那也许只是一辆四号G型坦克”
中年人皱着眉头:“五号也好,四号G也好,我只想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违背撤退命令,他难道不明白服从命令的意义所在?要是不能把苏军主力牵制在尼古拉耶夫,这将会对整个战局造成非常大的影响,现在冯。布里森将军那边肯定已经开始迂回穿插了”
“将军,您也许是过于担心了一辆坦克怎么可能阻挡住十数万苏军主力的步伐?实际上……我给前去执行救援任务的军官下了命令,若那真是一辆五号坦克,不论战况如何,都要及时、彻底地对它进行破坏,以免再出现什么意外”上校压低声音说。
中年人背着手,侧转过头:“嗯,你做得对,很对……这完全有必要”
敲门之后,戴着单片眼镜的中校军官快步走进这间陈设颇为简单的休息室,对突然沉默下来的两个人说:
“直属装甲团已经在马尔斯重新集结,我们一共损失了67辆坦克,有25辆五号坦克没能够返回这一次,我们真是损失惨重”
“是啊,损失惨重这样一来,总参谋部恐怕不会向我们增补更多的装甲部队了甚至有可能……”红底领章的中年人显得神情黯淡,而且最后一句话是欲言又止。
“其实……将军,我觉得这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戴着单片眼镜的中校坦直地说道,“唯有真正惨烈的战斗才能更充分地检验一款新武器的性能,将军,我已经组织技术人员专门对五号坦克的战斗信息进行收集和分析,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总参谋部提交一份详尽的报告”
听了这话,将军的脸色有所缓和,身材微胖的上校想了想,建议道:“既然如此,将军,那辆阻击了苏军近一个小时、毁伤7辆苏军坦克的五号坦克,我们现在应该想方设法保留下来,连同整个车组……这将成为我们新式坦克的战场典范,不仅可以增强军队和民众的士气信心,更可以借机塑造我们军如钢铁般顽强的战斗形象”
将军虽然没有马上说话,但从他的反应来看,对这个建议显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时,中校提醒说:“可是,将军,那辆坦克现在所处的位置太过靠前,而苏军左翼攻击部队已经越过我们的‘杰恩防线’,右翼也在快速突击,尼古拉耶夫阻击战迫在眉睫……”
“这没关系,我们又不动用主力部队将军,我再增派一个装甲侦察连前去接应,并向增援排下达新的指令”说罢,上校静静观察了一下将军的反应,虽然上司没有口头表示,但他心领神会,旋即快步离开了。
“将军……”中校还欲劝说,却见中年人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人们确实需要英雄……
挥毫,史诗画卷堪落笔第84章奈何这一盘错局上
曾经的曾经,保罗。冯。福斯特和他的搭档们:古斯塔夫、奥托、弗朗茨、卡尔,以及千千万万的德国坦克兵,莫不骄傲地认为只有更厉害的坦克才可能克制自己,敌人的轰炸机、反坦克炮以及地雷阵只算是偶尔遮掩的浮云,至于步兵,那绝对是自己随意蹂躏的对象——在波兰如此,在低地国家如此,在法兰西和不列颠亦是如此
一物降一物似乎是恒古以来的天道,然而世事无绝对,数量的变化也可能引起质变。在陌生的黑海之滨,咬牙挺过了艰苦卓越、惊心动魄的坦克大战,冯。福斯特们却陷入了苏军步兵的“汪洋大海”,更要命的是,这些看起来缺乏实战经验的苏军战士却没有像苏德战争刚刚爆发时的前辈们那样盲目乱冲,简单却有效的相互掩护、相互配合使得他们频频取得突破,有那么两次,苏军士兵的反坦克手雷几乎摧毁了五号坦克的履带。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五号坦克高达4200发的机枪子弹存量已在持续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周围提供掩护的德军士兵——主要是弃车而行的装甲兵和身心俱伤的步兵,也逐渐从近百人下降到了三十余人,缺乏枪械弹药又身心俱惫,他们再也无力为落单的五号坦克构筑外围的“防波堤”。眼看着苏军步兵像是森林中的狼群一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新式坦克坚厚的钢质装甲也无法给予人们充足的信心。这群顽强的战士只得留下同伴们的遗骸和重伤员全力撤退,然而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车轮,何况是比当下普通汽车快得多的BT…7快速坦克,这些公路时速高达80公里、安装45毫米坦克炮和捷格佳廖夫DT车载机枪的轻型坦克在夜间作战时就像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色幽灵,令这支德军小股部队陷入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糟糕境地
“保罗我们的燃料最多还能坚持10公里”
当坦克又一次在靠近灌木丛的田野中停下来时,弗朗茨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打开舱盖贪婪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而是小心翼翼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免得被随时可能从暗处飞来的流弹击中。
若是沿着公路行驶,可能再有5、6公里就能够回到己方防线,但激烈的枪炮声和冲天的烈焰意味着那里已经成为战场。冯。福斯特沉默了片刻,问自己的炮手和装填手:“我们还剩下几发炮弹?”
在如今这种状况下,清点弹药显得轻而易举,卡尔很快回答说:“穿甲弹3发,榴弹4发”
数字很简单,形势很严峻,冯。福斯特再次陷入了沉默。此时此刻,不断有零星的枪炮声从或近或远的田野中传来,持续刺激着这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过了足有三分钟,年轻的车长才沉重地开口道:“准备雷管和炸药”
要从内部破坏一辆四十多吨的中型坦克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敌人尽可能少的从残骸中获取有用的技术信息,同时又要保证坦克在正常战斗情况下的安全。因此,德军技术部门专门研发了一种威力相当于50公斤TNT的混合炸药,称作“方盒子”。不论是遭受猛烈撞击还是遭到子弹、弹片的直击,“方盒子”都不会发生爆炸,唯有专门的雷管才能将其延时引爆。在编号为“15”的五号坦克上,这个艰巨的任务最终由装填手卡尔来执行——小伙子一声不吭地按照规程组装炸弹,然后将它放置在挂着最后几发炮弹的舱壁上,以尽可能地扩大爆破力。
“好了,保罗”
在发动机熄火的情况下,卡尔的这个声音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冯。福斯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记得第一次见到新战车时,他信心满怀,并且憧憬着自己能够成为第一流的坦克王牌。经过了这次战火的洗礼,新战车的总体性能获得了验证,而“15”号车的惊人战绩也足以使冯。福斯特挤入德军坦克王牌的行列,只是现在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懊丧。
“嘿,伙计有情况”
说话的是随行步兵中军衔最高的施米德中尉,他身材敦实,站在车身上下巴正好与炮塔上部齐平。为了提醒装甲兵同伴,他用力拍着舱盖,直到冯。福斯特爬出舱口:“怎么了?”
“听”施米德中尉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状。
稀疏的月光下,道路和田野模糊一片,远距离根本分不清闭灯移动的车辆与清风拂动的树林,但敏锐的耳朵却能够辨别出两者的不同。
“是发动机的声音……西面?”冯。福斯特睁大双眼,却无法穿透夜幕的遮蔽看到事物的真实面目。
“苏联人包抄上来了?怎么办?”施米德中尉虽然年纪更大、军衔更高,但他在行的是步兵作战而非坦克拼杀,再者,仅凭这些步兵手中的武器,恐怕连一辆普通的苏军装甲车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性能相当优秀的T…34了
“我们的燃料和弹药所剩无几,撤回去的希望非常渺茫”冯。福斯特对萍水相逢的战友毫无隐瞒之意。
显而易见的,施米德中尉对这种情况已是有所预料:“我们的情况同样糟糕,但我觉得应该利用黑夜的环境碰碰运气,毕竟苏军现在的战线还不那么完整,各部之间应该是留有空隙的”
“这太难了,而且万一陷入苏军的近距离包围,我担心来不及破坏……这辆坦克就会落入敌人手中”冯。福斯特一脸决然地说,“嘿,伙计,你们先撤吧我们在这里尽可能拖延一下”
中尉有些绝望地叹道:“只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撤回后方的机会也是十分渺茫的啊”
就在说话间,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按照经验估算,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有效射程之内,冯。福斯特必须做出决定:是提前实施自爆,还是启动坦克与敌人做最后的搏斗
关键时刻,一名自发前往外围执行警戒任务的德军步兵飞奔而回,他带来了一个令人亢奋的消息:从轮廓上看,自西面而来的坦克应该是自己人
“感谢上帝,他们没有遗弃我们”中尉高兴地拍拍舱盖,旋即又说:“莫非我们的部队已经投入反击了?”
相比之下,冯。福斯特显得更加镇定:“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嗯”中尉旋即转向另一名步兵:“罗尔,你跟莱恩去西面侦察一下,如若那是我们的部队,立即跟他们取得联系;如果是苏联人,立即开枪示警”
“明白”那名高个子士兵戴起大耳沿的M35钢盔,跟着刚刚回来报信的士兵朝着祖国所在的方向奔去。
“其他人准备战斗吧”冯。福斯特有些冷漠地说道,在他的指挥下,五号坦克虽然没有启动,但炮手以手动的方式调整了炮塔,使得炮口指向西面,一旦出现悲观情况,也可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投入战斗。
也许是过于疲倦,也许是不愿重新回到深沉的悲观之中,步兵们的准备显得有些随意,他们中许多人只是就近找了个射击位置,用他们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的步枪或者冲锋枪对准传来沉闷轰鸣声的那个方向。
啪……啪……
两声清脆的枪响突然传来,就像是两根小却尖锐的针深深扎入了皮肤和肌肉,那就像是一种并不致命却有钻心之感的疼痛,让陷入弹尽粮绝境地的德军官兵们倍感绝望。在枪声之后,激烈的枪炮声随之而来,沉沉的夜幕旋即被各种形状的火光所撕破
“不对,前面有两支部队?”冯。福斯特将小半个身子探出舱口,西面的局面尽管混乱,但从声势上判断,那应该不是单单一支部队所能够造成的,更重要的是,枪炮弹并没有向自己这边袭来
不多会儿,被派去确认情况的两名步兵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他们报告说:“那边既有我们的部队,也有苏联人,两支部队隔着公路发生激烈交火,但我们的部队距离这里要稍微远一些”
“愿上帝保佑我们”
冯。福斯特在胸前诚挚地划着十字,殊不知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和意气用事,致使上级临时调遣装甲部队前来,而夜间的战场本来就是扑朔迷离的,苏军指挥部根据这一情况调整进攻部署也不足为奇,一连串细节上的变化最终导致战斗的进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偏移……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赶紧突围吧”施米德中尉站在坦克履带旁建议说。
“好,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们突前,让大家跟紧了”冯。福斯特卯足了劲,“启动”
迈巴赫发动机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人们失望,它隆隆地响了,一股带有汽油味的青烟从排气口喷出,在这种声势的催促下,步兵们又重新焕发了精神,他们戴好钢盔、端起武器,鼓足勇气紧随着五号坦克向着山丘下的公路冲去……
挥毫,史诗画卷堪落笔第84章奈何这一盘错局中
距离天亮还有大约一个小时光景,德军C集群总指挥官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带着他的临时指挥团队抵达了纳赫布,一座位于沃兹涅先斯克以东约35公里的小城。尽管没有进行充分的空袭压制和炮火准备,自从进攻开始后,由11个步兵师、若干炮兵单位和少量装甲部队组成的德军攻击部队却有如神助,他们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突破了苏军经营数月的边界防线,这还不算,步兵战斗群并没有因为一场苦战而迟缓脚步,他们接下来的推进速度成了一场令人咋舌的赛跑——各步兵师的推进速度虽说比机械化部队差了很远,但足以和法国战役后期的那场大进军相媲美
天亮前的浓厚黑暗遮不住来自战场的火光,接连不断的爆炸映亮了天际,也映红了远远近近围观者的脸庞。在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面前,古朴老旧的城区只算是一个小小的点缀。意气风发的陆军一级上将来到城外登高远眺,其实就作战指挥的风格而言,曼施坦因并不是那种时刻冲杀在战斗一线的猛将,他之所以受到同僚们的尊敬与推崇,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冷静、睿智以及出神入化的谋略。
“给冯。布里森将军发报,预备部队和集团军属炮兵立即向作战区域开进,各部队务必注意友邻部队的位置,我们要如一柄完整的利剑般狠狠插入敌人的腹肋”望着形势并不能一眼辨别的战场,曼施坦因的运筹帷幄颇显大将之风。
通讯官应声而去,站在旁边的中校参谋官却低声说道:“但愿冯。布里森将军不会吝啬自己的预备队吧”
这样的担心听起来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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