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克摇摇头:“军队好比一把剑,军官和士兵是剑身和刃,将领们是剑柄,这把完整而锋利的剑该由谁来持?从前是国家首脑,是军政高层,但这是不对的——它应该由人民来掌握自从1938年以来,军队在一系列军事行动中的表现都近乎无可挑剔,但决策者为它选择了一条充满风险的曲折道路,在赢得波兰战役之前,我们几度濒临失败的边缘,只不过是敌人的愚蠢拯救了我们难道我们还要让这一切继续发生?”
罗根心有不甘地辩驳道:“国防委员会制已经让我们的军事决策变得更加理智和沉稳了”
“国防委员会?哼”弗里克冷笑道,“只要军队首脑拥有足够的威望和影响力,操控十几个军队将领和政府代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挥毫,史诗画卷堪落笔第56章革命,革谁的命
黎明行将来临,空气中透着沁入肌肤的寒意。走在冷寂的石板上,罗根紧了紧自己的羊呢绒军外套,想着过去与未来,想着理想与现实,思绪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迷乱当中。
这里是位于柏林市中心的莱比锡广场,整洁、古朴并且矗立着一些有年岁的雕塑。若是延续原有的历史进程,这个美丽的八角形广场将在战争末期的大轰炸中沦为彻底的废墟,柏林连同德意志的大多数城市亦难逃此劫,而丧身于战火的无辜民众将达到百万之中——站在这个角度,罗根的拯救者之名倒是名副其实。
可是,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在大洋彼岸引起一场风暴,这却并不意味着它就是世界的主宰
夜静人倦,庆祝游行的队伍早已自行解散,除了恪尽职守的士兵,周围的街巷中已看不到几个晃动的人影。
点燃雪茄,一口一口的抽着,任由辛辣而香醇的气息在呼吸系统中徘徊酝酿,时而眉头紧锁地眺望远方,时而在剧烈的咳嗽中看着脚下的石板。年轻的心脏依然有力地搏动着,脑海中的思绪转得飞快:威廉。弗里克的建议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是冷静下来细细琢磨,这扇大门背后竟是一条通向权力巅峰的小径。肉胎凡心,面对这种机会,有几人能够心如止水?
可是,越是赤lu0裸的诱惑,越是要小心警惕
彼时彼刻,将年轻人引入这困局中的年长者披着一件寻常的外套,坐在广场旁的长椅上瑟瑟发抖。他的目光看起来缺乏生气,甚至有些木然。一名身材高大、腰挎手枪的士兵如峻松一般矗立在他的身后,对于一个已经65岁高龄的干瘦老头而言,这样的戒备似乎有些过于严酷
抽掉了小半根雪茄,罗根终于走回到弗里克跟前,缓声问道:“按照你的计划,德国能免于内战的厄运?军队愿意拱手将权力交出?”
弗里克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孔上挂着淡定的和蔼:“凡事没有绝对,做或者不做,取决于对希望和机会的权衡,只要你自己觉得这是值得一试,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至于说军队,他们名义上并没有掌握权力,只是几百年来他们积累了无人能及的功勋和声望,以至于各种变故发生时,他们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干涉并控制政治要改变这种局面,宪法是我们唯一合法又合理的武器”
有些问题已经在罗根心中挣扎和纠结了半个晚上,虽然明知道弗里克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但最终还是无奈地说了出来:“可假若我们失败了,丢了性命还是小事,连累万千国民陷入到可怕的内战浩劫之中才是真正的罪孽。因此……我无法做出决定”。
弗里克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那只能说……我看错人了”
见弗里克转身要走,罗根在后面唤道:“等等”
“怎么?”弗里克转过身来,故意激将道:“我们的英雄改变主意了?”
罗根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老头儿,由于他和艾薇儿的关系,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以叛国罪亲手将他送上法庭,可是要与这样一只老狐狸合作,特别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作为砝码压在这赌局上,自己又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再有一会儿就该天亮了”弗里克讪讪地说,“元帅,别怪我没提醒您,赫斯和他的元帅仍控制着不少部队,他们想必很快就会知道占领柏林城的只是几千散兵——说不定这时候正在集结兵力向柏林推进如今之计,唯有以宪政**为由,号召民众和军队起来反对**和军政,才能够保护柏林,同时将自己送上梦寐以求的权力巅峰”
“您确定民众和军队能够理解宪政的意义并且支持我们?”罗根依旧紧盯着弗里克。
“说实话,我只有四成的把握,再加上您的个人影响力,成功的几率也许能够达到五成,但估计不会再多了”弗里克神情显得愈发的坦然,“纵观历史,有这么高成功概率的**行动可不多”
罗根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是**成功,您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报?政府总理之位,还是……”
弗里克咧嘴一笑,“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迎娶艾薇儿吧,这将是整个弗里克家族的荣耀”
如果说此前的各种理由确实让罗根感到无比心动,那么弗里克这最后一句话却让罗根瞧出了端倪:就弗里克家族的背景和条件,出一个总统夫人还远不至于“光宗耀祖”,但反过来说,假如威廉。弗里克登上政治巅峰,哪怕是已经过了古稀之年,足以让这个家族获得质的飞跃。
想到这里,罗根试探道:“若是**成功,必由阁下出任国家首脑,而我,统御军队横扫诸敌才是毕生的梦想”
弗里克看着像是吃了一惊,可他目光之中的满足感让罗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当弗里克以年迈多病为由试图推托时,罗根正声说道:“唯有阁下的丰富阅历和深厚功底能够掌此大舵,如若阁下拒绝,那我们宁愿放弃这次**”
弗里克盯着罗根看了好一会儿,“元帅果真如此考虑?”
见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罗根故作诚恳地说:“那是当然的众所周知,我对政治没有任何兴趣,我的忠实战友们亦是如此再说了,宪政**本意就是将权力归于宪法和人民,军人就更不应该涉足政治”
这话说罢,弗里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然了,艾薇儿的眼光比我更准,呵呵”
这一笑,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罗根及时吹捧说:“何去何从,就全听阁下安排了”
“安排说不上,只是想了一些稳妥的办法”
弗里克拉着罗根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又请罗根将那卫兵派去稍远一些的地方警戒,这才谨慎地说道:“刚才我说赫斯和他的手下可能向柏林发起反扑,这一方面其实是无需担忧的,他们其实已经不堪一击了要想彻底击败赫斯一党,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军队的力量,而要想赢得与博克元帅的竞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赫斯身上赚取威望这样,我们的宪政**才有令民众心悦诚服的资本”
罗根忙不迭地点头说:“好一个借力打力,那我们具体怎么做?”
“从现在开始,汉斯,我们要抓紧时间做三件事”弗里克这时候已经改了对罗根的称呼,他一本正经地说:“第一,以柏林守卫者之名要求本土各部队恢复对前线的供应,尽一切可能将战略物资运往前方第二,联络周边各部队追击和剿灭仍支持赫斯的军队,他们的人马数量不多,而且立场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动摇,一触即溃的可能性很大”
听到这句话,罗根心中恍然:原来赫斯一党的撤退并不完全是意外时间,经过冯。博克等将领的维宪通电,那些原本支持和效忠临时国家元首的军队以及所谓“治安管理者”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动摇,搞不好都处于兵变的边缘,也难怪威廉。弗里克会选择这个时机“弃暗投明”。平心而论,赫斯和凯特尔制定的策略固然歹毒,但环环相扣、十分紧密,虽未将勃劳希奇等人的暴毙完全推到苏联人身上,却也没有给反对者留下把柄,他们最致命的疏漏便是没有真真正正地研读修订后的《魏玛宪法》,亦没有料到军队将领会举起维宪这把无比风力的宝剑
弗里克继续说道:“这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赶在军队主力抵达柏林之前逮捕或者击毙赫斯、凯特尔等人,宣布平定违宪之乱,同时号令从东线向本土运动的部队返回前线以抵御苏俄军队发起的反击届时若是博克等人继续留在东线,那么我们就从本土发起宪政**,进而将这种影响力延伸到部署在本土之外的军队;要是博克等人返回柏林意图接管政权,那就更好了——我们可以趁机将他们控制起来,直到宪政**完成再将他们释放”
罗根不住地点头,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听弗里克这么一分析,原本毫无头绪的局面就此茅塞顿开。看来,他所谓的成功概率就是抢先捕杀赫斯及其党羽的概率,对于宪政**这种名声言顺的手段,冯。博克等军队将领是很难以武力手段相抗衡的。
“怎么样?”弗里克得意地问。
“精彩绝伦”罗根击掌道,紧接着又故意皱起眉头对弗里克说:“这全盘计划好是好,但我毕竟离开指挥层有一段时间了,并不清楚柏林周边驻军的部署情况,也不知道那些部队是可以利用的,再者……据我所知,在东线还有些将领只支持赫斯等人的”
弗里克狡黠一笑,低声道:“在诸多儿孙之中,我唯独最疼爱艾薇儿,并且视之为掌上明珠。只要元帅以军人之名起誓将迎娶艾薇儿并且竭尽全力呵护她、保护她,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在这种形势下,罗根当然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我以军人之名起誓”
“那好”弗里克点点头,“其实自从博克元帅发出维宪通电开始,我就着手进行了一些部署,凭借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脉再加上审时度势的游说,只要赫斯和凯特尔他们不突然逃亡海外,我们有很大的把握在博克之前逮住他们”
这个“我们”究竟是说坐在长椅上的这一老一少呢,还是包涵了更多的内容,罗根忽然有种感觉,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
挥毫,史诗画卷堪落笔第57章请君入瓮
仿佛是受到了上天的感召,清晨的缕缕阳光洒满城市的每个角落。如此美好的天气,一开始就令人满怀希望:即便战争不能够在短短一天之内结束,那至少也让内乱的纷争就此终结吧?
在街道和广场上,清洁工人正兢兢业业地清理着前夜前夜遗留下来的火把头、布条以及五颜六色的纸屑。繁华的首都本该沉浸在狂欢后的疲倦中,可现实却并非如此。耳边,街道上的皮靴声整齐而清晰,其间还隐约夹杂着金属物件的摩擦声和马达的轰鸣声;眼前,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神情严肃地行进,他们的人数明显较前夜增加了许多,而且从帽盔和佩饰来看,许多人都是正规作战部队而非空军地勤和飞行员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部队。
清晰的嗡鸣声中,两架Bf…109杂耍般贴着那些高楼大厦的顶部飞过,人们仰头便能够看清它们机翼下的徽标、向内收起的前轮以及驾驶舱里微微晃动的人影。
一幅大战来临前的肃穆景象
前夜的狂欢这时候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在恢弘的帝国总理府,和平时期的大会议室、战时的中央作战指挥室,久违的热闹了起来。十数名陆军和空军的军官正忙碌地将各方情报反映到大幅作战图版以及微缩沙盘上,可这些人的存在恰恰使得本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工作的偌大房间显得格外空荡,他们的军衔、他们的年龄以及他们的紧张亦给人以“小鬼当家”的感觉。
“真是不敢想象,他们居然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拿着刚刚收到的报告,威廉。弗里克表现得既惊又喜,但毕竟迈入了古稀之年,苦熬一夜,这位蛰伏已久的老政客不仅满脸倦怠,眼中更是布满血丝。当然了,换作是保罗。冯。兴登堡那种在长期军旅生涯中锤炼出过人体魄着,即便到了八十高龄也还能够保持较为旺盛的精力。弗里克平日里或许并不缺乏锻炼,但从他所表现出的精气神来看,确实不如军人那般坚挺。
一早发出了“柏林号召各地恢复对前线的物资供应,确保军队打赢苏俄”的著名通电之后,罗根已经陆续受到了一些地方政府和军队的通电回复,虽然还有许多人仍然持观望姿态,但这张牌打出去之后,罗根对未来又有了新的憧憬。得知支持赫斯和凯特尔的军队正从西北方的奥拉宁堡沿着公路向柏林袭来,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责问先前做出“敌人无力反击”之断言的弗里克,而是调动空军侦察机对那支军队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观察,并获知这支军队约有两个步兵师规模——尽管对方有意掩饰,飞行员们仍然注意到队列之中仅有一半不到的正规军队,其余皆是受到武装的“治安管理者”,一群在占领区连游击队都打不过的乌合之众。
抽了一根大雪茄,罗根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以此为代价,灵感开始不断地在脑中闪现。最后,罗根以豁达而大度的口吻说:
“放他们进柏林”
“什么?把柏林让给他们?”
弗里克的惊讶溢于言表,以至于整个指挥室里的军官都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大家不要放松手里的工作”罗根及时纠正了大家的“偏差”,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喝了大半杯水,他才用貌似虚弱的口吻说:
“柏林不仅是一座繁华而美丽的城市,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陷阱我们把他们放进柏林,并不等于是要把柏林让给他们,而是要将这里变成埋葬他们的坟墓当然了,我们自当尽量保护柏林的建筑古迹以及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伦特,就按照我说的去布置吧”
“遵命”
语气坚定的回答来自于刚刚前率部抵达柏林的伦特。史蒂芬伯格,这位功勋卓著、英气十足的空军上校带来了他最精锐和可靠的两个空降营,加上一整套无线电设备和最新的空军通讯密码,罗根更是自感如虎添翼
史蒂芬伯格带着指令离开了,弗里克默默地在旁边坐着,喝了一杯咖啡,这才朝罗根竖起了大拇指:“这真是一布绝妙的好棋啊元帅,您果然是战场上的高手”
对于这样的恭维,罗根完全无动于衷,他站在从前阿道夫。希特勒喜欢站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约有十多米宽、七八米高的特制作战指示板。只要参谋们及时将最新的信息标注上去,整个战场的局势一目了然——如此条件在这个时代堪称理想,但即便拥有这一切,被许多人推崇为军事天才的**者仍然犯下了不少主观错误,而且相当一部分是极其致命的
见罗根并没有理会自己,弗里克进一步问说:“元帅,您已经想好怎么抓住赫斯和凯特尔了吗?我在想,凯特尔毕竟是陆军元帅,又当过最高统帅部参谋长,士兵们就算可以逮捕赫斯,对于凯特尔也会有所顾忌吧?”
“伞兵可不归陆军管”罗根冷冷地回答道,过了一会儿,他看看表,“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离开之前,罗根环视四周,这帝国总理府是在建筑天才施佩尔的统筹下建立起来的,设计、施工都达到了超一流的水准,每一个细节的处理都是无可挑剔的,而它所象征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更是无数人为之痴迷甚至癫狂的。要做到“离开”和“放下”,需要的不仅仅是对形势的冷静判断,更是成大事者的巨大魄力
就在罗根一行人乘车离开帝国总理府向南行进时,一支奇怪的船队正自西向东驶过位于柏林北部的施普雷河。它们中有丑陋呆板的驳船,有整洁优雅的游艇,有周身乌黑的煤船,还有一些用途并不十分明显的小型船只。它们中有的使用内燃机动力,清脆的突突声惊扰了河岸的宁静,有的还在使用内燃机,从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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