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提升到炮塔内的炮弹和发射药包亦被引爆,整座炮塔就如同火柴盒子一般被炸烂。这还不算,剧烈的爆炸顺势横扫了两层下部舱室,将里面的人员设备悉数干掉,若不是英国人在伊丽莎白女王级诸舰的第二次现代化改装中于弹药库顶部敷设了102毫米厚的装甲,甚至连底层弹药库都难保!
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孤寂的战列舰落寞地搁浅在了海岸边,舰上的大火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但滚滚浓烟让它变成一座面前浮动的烽火台。残存的三座主炮塔无力地指向港外,15英寸重炮对于岸上的目标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可不知是炮射系统出了故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艘战列舰自搁浅之后就显得异常安静,甚至连右舷副炮也没有投入对机场战斗的支援!
轻微的嗡鸣声悄然从北面传来,伞兵们立即警惕起来。距离前面一批德国战机结束轰炸还不到半个小时,港口上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架Bf…110在盘旋警戒。尽管最近两个月,英国皇家空军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德国空军的双发远程战斗机表现依旧差强人意,失望的空军司令部已经开始让技术部门着手将它们改造成远程侦察机和夜间战斗机,两者均在无线电设备方面进行了大幅度的加强——前者是通讯设备,后者是侦测定位设备。就技术角度来看,侦察机的改装要简单得多,但夜间战斗机的战略意义却是非比寻常的!
正如德国伞兵们所不愿意看到的那样,分成若干梯队的英军战机很快出现在了贝尔法斯特上空。除了熟悉的“喷火”和“飓风”,英国皇家空军再次以百折不挠的毅力拼凑出了一群形态各异的轰炸机:机身特别长的单发轰炸机“战争式”、有着“飞行锅柄”之称的双发的“汉普顿”、新投产的四发轰炸机“兰开斯特”,还有一些双翼单发的老旧轰炸机远远跟在后辈们屁股后头,浩浩荡荡的看上去还有些气势,但这也仅仅是“看上去”!
贝尔法斯特机场的防空体系已经被德国空军破坏殆尽,伞兵们只好进入英军遗留下的阵地和掩体躲避空袭。这时候,第1空降师使用的绿色和棕色降落伞就成了德军士兵们中间的抢手货了。它们铺展开来面积之大,可以轻而易举地为一门无后坐力炮提供伪装掩护。
地面上的德军官兵们忙不迭地做着防空袭准备,靠近港区方向,先期投入进攻的伞兵部队也暂时停止了推进,而在天空中,驾驶Bf…110战斗机的德国飞行员们勇敢地整队拦截,但凶猛的正面火力无法弥补机动性上的巨大缺失,它们很快被英国战斗机冲得七零八落,长长的呜咽声中,白色的降落伞一朵朵绽放,侥幸的还能够降落到德军控制区,至于落向港区中部和港湾的,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战斗机打开了通路,紧随而至的英国轰炸机开始肆无忌惮地低飞投弹了。然而,前期过于沉重的损失令皇家空军面临着非常严重的“缺血现象”,幸存的老鸟们几乎都在德国人的战俘营中呆着,如今驾驶战机实施低空轰炸的,除了航校的教官之外,大都是只拥有两三次实战经验的新手,加上他们手中的轰炸机要么是重新启用的预备机,要么是刚刚出厂、只经过初步调试的新机,尤其是圣诞节前后才正式列装部队的“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投入实战时难免会出现一些技术故障。故而从地面上看去。英国机群乱糟糟的作战姿态仿佛是在偷袭德国本土而非翱翔于自己的领空,炸弹缺乏精度地砸向跑道和机场残存的建筑,而随着德军机群出现在东面天际,许多英国轰炸机更是非常随意地抛下炸弹便匆匆调头返航——再强大的国家,再彪悍的军队,到了山穷水尽、精锐尽失的地步也只能发挥出二、三流的水准!
“集合!3团2营1连的,跟我来!”
英军机群的轰鸣声还萦绕耳边,德国伞兵军官就已经在用尖锐的哨子召唤着自己的士兵们了!年轻的伯爵好奇地转过身,只见友邻部队的一名大个子连长正如挺拔的峻松般立于跑道旁边,身背步枪、挎着冲锋枪和扛着机枪与迫击炮的伞兵们在听到命令后,在班排长的带领下迅速从暂时栖身之所小跑而来。几分钟功夫。一支120余人的队伍就结束休整做好了战斗准备——伞兵连的标准配置在190人左右,眼前的人数意味着有大约百分之四十的人员伤亡或是伞降过程中失散未归。对于陆军而言,这样的损失比例已经可以考虑撤离战场了,但对于伞兵这个特殊的兵种来说,即使面临更加糟糕的情况也必须坚持作战!
在相对开阔的机场上“阅兵”无异于自取灭亡,因而在各排报告了人数之后,大个子连长简单合计了一下,迅即带着他的连队向港区方向前进。脚步声还未远去,耳边又听到其他连队的军官在召集自己的士兵:
“3团1营1连集合!”
“2团3营1连集合!”
……
不多会儿,一支又一支成建制的伞兵连队集结出发,他们无一例外地奔向了枪声渐起、爆炸不断的港区。紧随而至的德国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也将火力集中到了那些建筑物密布的区域,落在码头附近的炸弹不时地激起又高又大的白色水柱!
隶属于第7伞兵师的伞兵们率先奔赴新的战场,阵地上很快就只剩下第1空降师1团的官兵们。心中正有些落寞的时候,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
“第1空降师的各营、连长过来集合!”
冯。布吕歇尔伯爵现在的中尉军衔已经足以担当连长职务,但上级考虑到他仅仅23岁的年龄,经过讨论之后最终决定让他继续担任排长职务,这或多或少也让他感到不满——尤其是在不列颠战事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战争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多会儿,连长特尔伯德就从团部带回了命令:第2迫击炮排留守,其余部队立即向港区进发!
命令虽然仓促,却让伯爵骨子里的求战之心重新跃动起来,他让炮手们拖着两门LG40无后坐力炮向南推进。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伞兵小跑着从他们身旁经过,人人争先的气氛像是在进行一场马拉松比赛,而就这么十几分钟功夫,港区的枪炮声已经变得非常激烈了!
即将离开机场,伯爵听到了愈渐清晰的嗡鸣声,于是回首张望。这时候机场上空仍被大片的黑烟弥漫,但“容克大婶”们并没有就此退却。有人将这种三发动机的布置形容成“猪鼻子”,可当它们破雾而出,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毕现无疑——在伞兵们的引导下,第一架Ju…52在东侧跑道尽头不足50米的区域内强行滑降,第二架则在西侧跑道旁边坑坑洼洼的空地上降落,紧随其后,其余运输机也各自寻找靠近跑道的平坦区域降落下来。机舱门一开,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蜂拥而出,一些改造了机舱和舱门的运输机还运载来了不带拖斗的摩托车。骑上“宝马”,伞兵们相当拉风地朝着港区飞驰而去。
仅过了十来分钟。当两个梯队的Ju…52接连在港区上空投下大量伞兵时,伯爵终于知道他们这些先期空降的部队为什么要以最快的速度往港区赶了——按照传统作战思维,将携带轻武器的伞兵投放在建筑物密集的城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他们很可能被分隔在楼房与街道之间无法迅速集结起来形成战斗力,然后被反应过来的敌军部队分隔消灭。不过,固定的作战思维本身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只要有胆量、有决心又有智慧,任何冒险都有成功的机会!
蜕变,战场悍将展雄才第38章伞兵精神
“该死,卡尔,把‘铁拳’给我!”
长着一只大鹰钩鼻的空军中士伦辛。弗里茨一脸郁愤地将冲锋枪跨在背上,他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件棒槌状的武器,扳开发射杆,正准备使用,可从对面射来的子弹咻咻地掠过头顶,迫使他和他的同伴们将身子紧靠在这座位于广场中央的喷泉池壁上。中士骂骂咧咧地嘟囔着,等到后方的机枪如同撕裂亚麻布一般嘶吼起来,对面的枪声便又暂时地停歇了。趁着这个空当,他上身后仰、斜举起手中的“棒槌”,猛地一拉发射杆,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弹头就带着白烟飞射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晰的弧线,远远地落在了喷泉池北面街口。
轰!
剧烈的爆炸使得碎石子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着,大量的粉尘碎屑和不知名的物体被高高扬起然后飞散着落下,中士忐忑地从喷泉池壁下面探出头来,爆炸产生的白色硝烟正弥漫开来,但位置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
哒哒哒……
布朗式轻机枪令人烦躁地响起,子弹穿透硝烟飞射而来,弗里茨中士赶忙将扣着钢盔的脑袋缩回到这个临时的掩体后面,“见鬼!还是不够远!”
70米,确实位于长柄手榴弹和“铁拳”极限射程之外,可是在没有坦克和装甲车的情况下,对面街口的英军机枪已经干掉了十几个试图冲过这座圆形广场的德军伞兵——留给伞兵们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老老实实呆着,等友邻部队突破其他街口迂回增援,要么不惜代价地冲过去!
作为一名半年之内完成了从一等兵到中士这“飞跃”的有为青年,作为空军传奇人物汉斯。罗根昔日的下属,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弗里茨想要的。他努力地观察着周围的建筑,一边思索第三条路径。广场周围的建筑物最高也就三层楼,好几栋上面都能看到白色的降落伞,但也有两个倒霉蛋被伞绳吊在了楼房外面,他们自然成了英军步枪手练习的标靶,而更多的人应该已经摆脱了降落伞包的束缚。由于降落在机场附近的德军空降部队及时进攻港区,英国人还没来得逐栋清理,一些德国伞兵居高临下地当起了狙击手,还有一些三五成群地依托临街门窗和英军对战。
按照物理学原理,从楼顶上发射“铁拳”射程要比平地上发射更远,弗里茨虽然有这样的主意,可他和身边几名的伞兵冒着敌人密集的枪弹才冲到喷泉池这边,再想要退回去可不那么容易。再者,在之前一天的航拍照片中,贝尔法斯特港区内的街道仍然四通八达,德军指挥官们推测正常成年人一路小跑可以在40到50分钟从机场抵达码头,即便算上攻击前进的停顿也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不想英军官兵在德军攻占机场的这短短一个来小时的时间里,竟利用沿街住户的门板、床铺、柜子、沙发等等构筑起了原始的街垒,并将一些厚墙的窗口变成了机枪射击口,如此一来,各路伞兵不都会遭遇这样的窘境么?
时间的煎熬最是令人难以忍受,弗里茨继续骂骂咧咧——这根本无济于事,但半分钟之后,忽然听得身后“砰”的一声,像是酒吧里有人开了一瓶啤酒。在味蕾的刺激下,中士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轰!
比“铁拳”弹头声势更大的爆炸声从前方街口传来,老兵们知道,这一定是己方的50毫米迫击炮赶来助战了!这种简便易用的武器射程仅有600米,在陆军中不太受待见,反倒是成了伞兵们最值得信赖的战斗伙伴之一!
似乎受到了迫击炮组参战的鼓舞,德军伞兵手中的MG…34更加卖力地嘶吼着,屋顶上的伞兵也用步枪快速开火。弗里茨中士倚在冰冷的池壁上,看着自己这支伞兵连的指挥官奥尔斯少尉带着二十来个士兵飞快地冲入广场。既然进攻方已经取得了火力上的压制,弗里茨也不再多想,大喊一声“冲啊”,身先士卒地爬起来向前跑去!
五米、十米、二十米,眼看着英军那丑陋的街垒就在眼前,之前依托它进行射击的士兵好像都已经被迫击炮炸死了,中士端着MP38奋力奔跑着,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参军第一年的新兵竞赛。在战友们的欢呼中,他甩开了所有对手第一个冲过终点,赢得了自己军旅生涯之中的第一个荣誉。而今,耳边没有欢呼,只有咻咻飞过的子弹和远远近近的爆炸声,胸前的一级铁十字勋章正随着心脏跃动着!
霍然间,弗里茨眼前出现了一顶托姆盔,下面是一双无比冷漠和阴险的褐色眼眸。几乎同一时间,好几个英国士兵像是幽魂一般从看着踢上一脚就会垮掉的街垒后面探出头来,然后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的枪口。二十米,不超过二十米,中士绝对可以辨认出布朗式轻机枪那特有的立式弹匣,还有旁边那个中年军官手中的威伯利大口径左轮,还有其他人……可以快速设计的李。恩菲尔德步枪!
思维连同脚步都因为惯性而无法急停,近距离迸发出的枪声是那样的清晰,弗里茨中士想要躲避,可突然间就感觉左臂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侧摔在地!来自前方的子弹像是泄洪口的水浪一般爆发了,不只是街垒后面,仿佛这个路口两侧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名英军枪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暴露在广场上的德国佬倾泻火力!
倒地时从肘部和胯部传来的痛感瞬间被来自左臂的剧痛所掩盖,中士躺在地上,艰难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中弹、倒下,无畏的勇气有时候能够带来胜利,有时候,却引导人们慷慨赴死!
当最后一个身影也倒在地上,吵杂的枪声终于减弱并最终停止了。浑身的力气好像都通过疼麻的左臂流走了,弗里茨中士疲倦地将脑袋搁在冷冰冰的碎石子广场上,眼中是蔚蓝的天空,黑色的硝烟时不时地飘过,污染了那最纯净的美!
昨晚明明睡了个舒服的好觉,眼皮此时却无比的沉重,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弗里茨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他想到了自己昔日的长官,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一样穿上帅气的将军制服,成为万千军民崇拜的偶像,威风八面、运筹帷幄。可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那种醉酒才有的飘飘然,让自己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淡然……
轰!
猛烈的爆炸让地面忽的一颤,弗里茨中士像是昏睡者突然被吵醒一般,整个脑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活下去!
咻……轰!
这是炮弹的声音,从后方来、坠入前方,那些该死的门板、沙发变成了纷飞的碎片,一顶万恶的托姆盔也在飞行物之列。
是炮,自己这边的火炮!在进攻机场的时候,它们就发挥了大作用,攻破敌人的简易防线,它们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咻……轰!
这一次,炮弹显然击中了建筑物,因为视线中飞散的是墙壁上的石块和水泥块,好些坚硬的碎物砸在肩膀和胸口,热辣辣的疼,畅快淋漓的疼!
对于伤兵而言,有痛感是件好事。稍稍恢复了一些知觉,弗里茨中士艰难地扭过头,他看到一等兵卡尔就趴在自己身旁,轻唤两声却毫无反应,而他的后腰的皮带上则插着两根M24长柄手榴弹。在强大意志力的趋势下,弗里茨从身体最深处榨取了最后几分力量,半侧过身、伸出右手,这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异样地艰难!
长柄手榴弹终于攥在手里,弗里茨仰头看了看,街垒已经被炮弹轰开了一个大口子,但没准那些幽灵还好好地藏在旁边呢?
用颤抖、沾血的双手拧开手榴弹盖子,艰难地用左手支撑起身体,拉开手榴弹引线,以半匍匐的姿态奋力将手榴弹甩出,然后目送它飞向了街垒……
恍惚间,弗里茨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鲜花、掌声和骑士十字勋章!
喷泉池正对的街口,一名矮小敦实的德国伞兵正往75毫米口径的LG40无后坐力炮装填炮弹,站在一旁的冯。布吕歇尔伯爵用望远镜目睹了那名原本毫不起眼的德军士官战斗全过程,他为自己的炮组晚来一步而感到懊悔,更为战友的顽强而自豪。虽然他自己还只是一名低阶军官,但他已经隐隐体会到了祖辈留下的战斗精神:进攻,再进攻!不懈的进攻是击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