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的队伍又不需要那帮骑墙的官吏们来迎,就算撞到一起,也不存在争道的问题吧?”,林甫笑了笑,这次回来本也是和宫中做对,他知道木子不会在乎这点仪仗和礼节。“等人来了咱们走便是,又不稀罕那些个谄媚官员们的奉承,乐得清静。“
“不是争道,而是封道。”,傅风雪探出头来看了看下面的情况,“这小子自持有些战功,乃是皇子中唯一封地方王的人物,每每回京的时候动静皆是不小,他要走东门入,这么长的车队,加上溜须拍马的诸位官员,旁人如何进得?这半天内,东门可就等于是封上了。”
第三十七章 唯一的一州之王和唯一的布政使
封道?林甫闻言皱起了眉头,“这般铺张,这般架势,一位皇子回京竟然要将这京城东门封上半日,陛下难道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这所谓的封道,自然不符合规矩,但其实也是潜移默化中形成的。”,眼下要等上一两刻钟,傅风雪便与林甫闲聊着,有意无意地开始提及大皇子那边的情况。
“皇子当中封王爵的其实不止一个,但陛下当年经历的太多,除了一起生生死死拼出来的几位,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大信得过。因而李泽才一直驻扎在叶城,因为哪里是最大的贸易中心,也是毗邻其余两国的险要之地。”
“封了王的有那么三两个,但实权在外,有地有兵的,真正意义上,只有这么一位。”,傅风雪看着城楼下缓缓靠近的车队道,“毕竟叶城虽重要,却也算不得多大,比起靖州一州的广袤,还差了点意思。这么一位每次回京,京中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自然都围在了这东门,官员兵士众多,百姓们哪敢从这入?自然也就成了封道”
“陛下既然心思这么深沉,怎得如此放心大皇子有这么大的权利?”,林甫一想也是,一州之地,似乎不比叶王爷的权力小,“我记着京中那位袁玮袁才子,好似就跟这大皇子和靖州有些关系。”
林甫想起了那时刚刚入京,在青楼旁边第一眼见着自己弟弟的那出闹剧。那日里家姐似乎有提过,这袁玮的父亲就在靖州任职,乃是靖州布政使。
“不错,袁玮的父亲袁明阳是靖州布政使。”,傅风雪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小子已经开始关注大皇子那边的事情了,“布政使就是一个鸡肋的职位,九州地方上只有一个占了一州之地的王爷。大皇子放弃了皇储的位置,当年也曾有些战功,陛下为了表示信任和赏识,才给了他这么一个实权王爷做。”
林甫点头表示理解,放着太子的位置不要,去地方上替陛下管事,给多些权力的确也不过分。
“要让他做实权王爷,靖州自然就不能有总督,否则地方上的许多事物谁来决定,下面的官员们就不好办了。但夏彦坚决不同意,领着不少官员跪了一地,这才为靖州专门添设了布政使一职,低总督半品,与王爷分管军政民事。”,傅风雪指着已经临近城门的车队,“当中的那辆是大皇子的马车,前后的那两辆当中,估摸这便有那位靖州布政使在其中了。”
“大皇子回京一者新春,一者太后大寿,这布政使跟着回来做什么?”,林甫的表情很是滑稽,“这是什么毛病?”
“你对情况还是不了解,你认为为何这布政使是靖州地方官,袁玮却仍旧在京中如日中天,在国子监时就叱咤风云,隐隐为派系领袖,甚至还与几位皇子关系不错?”,傅风雪想起这事也觉得好笑,这小子刚入京第一天便和袁明阳的儿子对上,难不成是老天也要他取回靖州这块地不成?
“你可知当年打仗时,皇后回娘家借兵被诸侯俘虏一事?”
“侄儿记得,皇后借兵被俘,那时大周国力还不足以援救,大局为重,几年后才将皇后救出。”,林甫检索了一下记忆,“记着这事还是家母一力主张的,最后傅叔领头,勉强将皇后救了出来,当时情况颇为惊险。”
“救出来的不止是皇后,还有这位布政使。”,傅风雪笑着说道,“袁明阳那时候也算是位高手,由他领着几位侍卫轻装上阵,护送皇后去借兵。只可惜被俘的那几年,惨遭折磨,经脉大损。我领人救他们出来的时候,情况已经颇为不妙,我虽施以援手,但情况依旧不甚理想。他重回九品几无可能,时隔多年,也不知他现今情况如何。”
“不过这人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武功大损之后,剑走偏锋,玩起了火把一类的杂耍。”,说到这里,傅风雪觉着有些好笑,一个曾经的九品高手,现今却只能扔扔火把,玩弄些江湖骗子的把戏,“他与皇后有共受难的情分,一手小江湖小把戏又哄得太后开心,建国后不几年,夏彦逼着陛下设立靖州布政使一职的时候,陛下便把他派了去。”
“他既然与皇后有这等遭遇,派他去做靖州布政使,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林甫觉得有时候文人真是误国,不设立布政使要闹,闹到陛下象征性地派了一个不管事的去,便鸣金收兵了,这不是彻头彻尾的形式主义吗?“看这两人次次同归的亲密样子,这布政使估摸着半点效用也没有。”
“有没有效用又不打紧,反正等陛下百年之后,不论哪位继位,这靖州王都是不可能不收回来的。”,傅风雪看得透,也敢说,说得林甫心中慌慌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守城的士兵们都离得很远,没有听见,这才放下心来。
聊到这里的时候,大皇子的车队已经进了东门。
“大殿下一路辛苦,辛苦!”
“太后最近正念叨您呐!”
…………。
恭维声连连,一阵马屁声以及谄媚的视线当中,大皇子撩开了车帘,居高临下。
众星捧月般,在这数不尽数量的臣子官吏们的马屁声中走下马车,大皇子的表情似乎并不腻歪,反而颇有些享受。
城楼上,林甫的视角能窥得一个侧面。这位大皇子看样貌得有三十好几了,面相粗犷,和京中见着的几位皇子皆不相同。
浓眉大眼,厚唇高鼻梁,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与身上的那件龙纹衣袍显得略有些不相称,这等相貌的,似乎该穿着全套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柄武器才比较正常。
大皇子下马之后颇有些我行我素的意思,对诸位官员们的马屁泰然受之,却又极少回应,架子摆得很足。
倒是那位随后下了马车的袁布政使颇通人情世故,笑着回礼,与诸位京官打成一片。
正打量着这两位地方大员,傅风雪的手却是轻轻在林甫的肩上拍了拍,“她们到了。”
林甫猛地回头,东边的尽头渐渐显出了熟悉的身影。
第三十八章 你就没有想过这样很痛吗?
看着地平线尽头骑马疾驰而来的两个身影,林甫实在是目瞪口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慕青竹会来,因为日前自己险些被毒箭毒死的时候,慕青竹就没有回来。
当时他心里其实还有些小伤感,没想到慕青竹反感京都的程度如此夸张,竟然连自己生死不知的关头都不肯回来,因此小小失落了一阵子。
这回大婚,她终究还是出现了。
远处烟尘扬起之处,两人两马,急速逼近城门,衣衫一青一白,正是慕青竹和木子。
林甫见此情景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怪来得比傅叔算的还要早上两三日,这送亲队伍只有两人两马岂止是轻装上阵,简直就是脱光裸奔了。
转眼一看傅风雪的表情,却是神色如常,便知傅叔乃是提前得到了风声,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你也都看见了,那丫头待你不薄。”,傅风雪虽然今早就知道了情况,但如今看得这番景象,双骑赴京,心中还是颇为感慨,“若是你今后负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林甫此时才明白,为何傅风雪要同自己一起来东门迎亲,今日里大皇子封道,依着慕青竹的性子肯定是鸟都不鸟他的,若是闹起事来,收场着实太麻烦,需要傅叔坐镇,闹起来才有底气。
深深地行礼致谢,傅风雪笑着摆手,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他要替林甫做的事情多了,谢哪里谢得完?就算谢得完,傅风雪也不会在乎这个。“你且下去迎着吧,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这些官吏们若是忘了她这号人物,今日里可就闹翻天了。”
……………
今日的京城东门有些乱,大皇子和布政使一同归京,方才两位主要人物已经进了城,但这队伍却仍有很长。车马连绵不绝,一众马屁官吏围在东门内,阿谀奉承的流程极为繁复,大部分的车马仍旧堵在城门里。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京禁森严,入京又要排查,现今这情况,军士们都忙着招待大人物去了,哪里有空理自己这些个升斗小民?
看着那些个手持兵戈的军士,衣着华贵的官吏,百姓们皆是老老实实地绕道,或者是等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难怪说虽是未曾封道,却等同与封道了京城东门。
门内的官员们正在闲谈,却听着一阵疾驰地马蹄声,后方长长的队伍开始骚动起来。其实此世界人力强劲,习武成风,因而建筑很是宏伟,城门宽敞,就算堵着大皇子的一排车队,跑三两匹马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前提是没有人手持长矛来阻你的路。
慕青竹这两骑直奔东门而来,早有士兵注意到。但每年冬末夏初大皇子车队回京时间已经成了惯例,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这两日东门不好走,便也就没有在意这两人。
却不曾想,这两骑接近城门之后,竟然是片刻也不停留,只是略略减速了一些,便从大皇子的车队旁一前一后地骑行入门,丝毫没有等这两位贵人车队先行入京的意思!
几位大皇子身边的士兵顿时一个激灵,觉着自己表忠心的机会到了,几人持矛迎上,大声呵斥道,“来者可懂规矩!!今早东门不开,谁给你的胆子在此疾行!给我下来!!”
说罢三五人持矛再向前,颇有你若不停,我便要刺杀你胯下坐骑的架势。
慕青竹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直接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领头者,那说话人的脸上,抽得他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前者势猛,几人连忙却步散开,重新让开了一条道。
待得木子经过的时候,几人不知怎得,顿生歹意,持矛直接扎向木子的胯下坐骑!
“咴”得一声马叫,木子身下马匹吃痛,先是突然扬起前面双蹄,几乎直立站起,然后前蹄撑地,猛地抬臀踢腿!
这一起一落皆在很短的时间内,没有什么功底的木子根本无法在马上呆住,顿时被甩下马来!
所幸马匹猛地抬臀,甩出的方向乃是向前,慕青竹连忙回身,虽来不及伸手接到,马鞭却是够长。
甩手用马鞭卷住木子的腰身,此刻正赶上林甫走下城楼,来到城门跟前,手腕腰身微一用力,便借助鞭子的柔劲,将木子抛向林甫。
林甫下来的时候正赶上几位士兵用长矛扎马臀,见得木子被甩下马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他知道古时马上摔死,被马踢死踹死踩死乃是非常大众的一种死法,因而心中顿时一凉,吓得是魂飞魄散。
还好慕青竹功夫到家,以软鞭卷起木子腰身,拉了一下,自己这才将将赶上,接住了这丫头。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一共也才不到一两次呼吸的时间,因而掉到林甫怀里的木子在空中走了两圈,还没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就被甩到了空中,然后似乎有一根软绳在自己腰间捆卷了一下,自己便……。便落到了林哥哥的怀里,真是好突然。
四目对视,木子先是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偷偷瞄了一下四周,看见这么多人,脸上顿时泛上两朵红晕,“你…。你还不把我放下来。”
见自己这个千里赶来的小娇妻没有摔成肉饼,此刻还有心思害羞,想来身体无恙。林甫长出了一口气,把怀中佳人放了下来。
与慕青竹一同,自两个方向向那几位手持长矛的军士走去。
那几人只以为这等轻装出行的人定然是寻常身份,此时仍未察觉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犹自在叫嚣着,“你们可知这车队是谁家的!竟然如此大胆,强行骑行入城!还敢动手殴打随行军士,真是好大的胆子!!”
慕青竹始终无话,直接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林甫知道她这是生气了,连忙拉住她持剑的手腕,“姐姐,这边让我来吧。”
慕青竹看了林甫一眼,松开了剑柄。
林甫捡起地上那杆扎马用的长矛,笑着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哪位的?”
先前那位执矛扎马者上前一步,“你这小子,莫要以为将东西还……。。”
话还未说话,林甫便猛地伸出左手捏住了他的双颊。左手回拉,左膝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腹部之上!
这一膝林甫可没有留手多少,因而那军士痛苦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林甫抄起长矛上前几步,几人皆是面带惊恐地后退,方才那动作干净利落,几人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对手,此时见他拿着长矛如此大胆,都有些害怕。
见方才神色俱厉的几位如今退得这么远,林甫觉着有些好笑,然后一转身,将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扎在了跪地不起者的屁股上,伴随着此军士凄惨的叫声义正言辞地问道,“你用长矛扎马屁股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样很痛吗?”
第三十九章 这下你一辈子都没法摆脱我了
七尺长矛,入臀三分。
那军士嗷得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呼,直接惊动了东门的所有人。
接着很是不争气地疼的昏死过去。
众官吏皆是暗叫不好。
今日的京城东门着实是是非多,先是傅风雪莫名奇妙地登上了城楼。
往日里一年两次也算是成了惯例,大皇子一行人要入京,大家都会躲着这两天。
今天却不知怎么了,偏偏有两骑人马天不怕地不怕一般,丝毫不在乎大皇子的车队,就这么赶着入京来了。
赶着入京倒也罢了,这本也只是下人们,军士们的事情,却不曾想闹成了这样。别的不说,单看那屁股上插了一根长矛的可怜家伙,不说好赖,却也是上过沙场的军士,入京可以带的人数有限,也就几百上千,他能跟着大皇子入京,大小也算是个亲卫,趴在京城东门口流了血,这事儿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见林甫一把把这根长矛扎在了那军士的屁股上,慕青竹先是皱眉,再看两眼却也是忍俊不禁,表情很是矛盾。
跑来先替木子出了气,林甫这才回过头来笑着看向这个千里奔袭而来的小娇妻。
傅叔说得不错,自己先前不懂事,矫情,木子却很懂事,没有点破自己,而是乖乖巧巧地给自己添香点灯。
如今事情闹得,已经不是满城风雨,而是天下皆知了,自己却也没有办法提前问过她的意见。
但她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
回头看向这个白色衣裙的姑娘,她明明可以和宫里的那位公主一样,挑遍天下青年才俊,管他王公侯爵,那都是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的事情。叶王爷说得不错,他的这位独女,就是不看个人的样貌,内在外在,追求者都是可以从叶城一路排到京城的。
但她没有,她只是乖乖巧巧地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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