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飞机在空中打了个照面,我感觉这估计得是他们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中离得最近的一次了吧。
蛙哥后来不大跟我聊天,但明信片寄得倒是挺勤快,大概意思差不多是走得越远就越觉得故乡好,见的人越多就越发现谁都不像他。谁都不是他。谁都替代不了他。后来我把她的想法告诉了阿k。
阿k已经结婚快周年了,他说你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闹成那样吗?
我说妈的,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听两边的苦水,你还跟我卖关子,你是人吗?
阿k说好好好,是这样。徐老大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习惯性地做好一切。而蛙哥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徐老大,也想要徐老大跟她一样。但徐老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又怎么把她放在同样的位置上呢?
收到蛙哥的婚礼请柬是蛙哥赴美三年之后的事情了,三年之后又三年,一转眼就是六年了,算你短命一点,这辈子的十分之一去了。蛙哥要结婚,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刚刚落地就接到了蛙哥的催命call,到了地方发现阿k已经到了。蛙哥说我想和徐萧结婚,伴郎伴娘自然只能是你和阿k,你来晚了,去旁边领一套伴娘服吧。我当时都想哭了,怎么这么可怕啊,我招谁惹谁啊,凭什么要在这正面战场跟着受罪免费观赏情感大戏啊,还他妈要穿着伴娘服。
婚礼当天,所有人的带着那份新郎到底是谁的好奇,我穿着伴娘服躲在男厕所里给徐老大打电话,我说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你通风报信的,新郎就是你,你就别绕弯子了,正面回答,你还喜欢蛙哥吗?
电话那头,徐老大愣了一会,说喜欢。我说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挂了。
我有两个好兄弟,程永琪和徐萧,我一直希望徐老大能去给名字添个燕,这样他们两个就是永琪和小燕子了。六年前,他们分分合合闹闹腾腾了好久,而六年后,他们的名字终于被写在同一张结婚证上,当了同一个孩子的家长。从此磕磕绊绊地生活在一起,变成了两个幸福的奇葩。
假如你需要一个温暖的故事,那么可以把这个当做结局。可这不是真的。这微薄的可能性早就被他们自己扯烂撕碎扔到哪个待人海角了……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徐老大半生沉稳,蛙哥一路浮夸。
真正的结局是,徐老大知道了这事之后再也没有露面,这两个人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大,那些偶遇多少带着几分处心积虑的味道,如果你不想见一个人的话,甚至不需要太刻意,就可以一辈子都见不到。相忘于江湖没什么不好,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忘记彼此。
我送蛙哥回去的时候,车里还放着当年我们一起唱的歌。徐老大迟来的短信告诉我,他已经订婚了。我这才意识到,在潜意识里我好像总觉得他们两人才会走到一起。
我总以为所有发生过的波折都是暂时的都是误会,不会有什么决绝的争吵,不会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就算时隔多年,蛙哥一张莫名其妙的请柬依旧能召集齐所有人,依旧能把徐老大拐回家。这很蠢,是吧。这真的很蠢。
几个月后,徐老大的婚礼,蛙哥不知道。快结束的时候,徐老大找了个由头躲到了外面去抽烟,我也看准时机跟了上去,不咸不淡地聊着。八年了,我们认识八年了,夜风袭来,带着微微的凉意,像是什么在叹息。我不知道徐老大还记不记得在华山上掏刀把苹果削成单位圆的事情,反正我是想起来了,我便就问,我说徐老大。
徐老大瞥了我一眼。
你和她还联系吗?这个时机很微妙,我真是学坏了。
徐老大没问是哪个她,她就是她,蛙哥当之无愧是一个别具逼格的美女,似乎用她代指蛙哥的时候,这个字听起来就会不一样一般。
徐老大说,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来的太晚了一些吗?
确实太晚了一些,这个故事里的太多事情都晚了那么一些,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徐老大没有回答我,可我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第四十四章 酒楼里(中)
“昨晚我就如现在一般,在京郊的那间客栈里喝着酒,一队军士突然就这么突然冲了进来!”,秦观然撕了一只鸡腿,手舞足蹈地说起了昨夜的事情。
“我来京有些晚,住的那间酒家有些偏远,先前让办案者遗漏了。说是为了不走漏风声,这才将我和一些清白的学子也抓了进去。”
“余下的那些大都是各个击破,静悄悄地抓走的。诸位仔细回想一下,这最近两天是否少了几个常见的面孔?”
听闻秦观然这么问,在场的几位学子侧着头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如此。
“我说那厮怎得那般趾高气昂,还道他是持才自傲,心中高看了他几分,搞了半天是走门路的东西!”,常佳纪闻言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不见那位肥头大耳的盐商之子。
搞了半天是案发被办了进去。
秦观然干了一杯酒,笑得很是快意,“诸君可知涉案下狱者都有谁?”
“有谁?”,诸学子的脑袋应声往前凑。
都说这涉案学子抓了两百多,还真不知道到底都有些什么人物,动到了哪一层。
秦观然很是得意地缓缓再饮了一杯,这才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缓缓开口。
“别的我只听得一些风声,不敢完全确定,但和我关在一起的有一位,一直在喊,“你可知刑部的梅尚书是我叔叔?”,喊了好几个时辰,我睡都睡不着!”
众学子听闻这位尚书侄子的丑态,哄堂大笑。
连为人正派的柳文长也忍不住啐道,“这小子是真蠢还是假蠢!”
“谁说不是呢?”,秦观然笑得很是快意,“诸位可知这番办案的主力是哪位大人?”
“是谁?”,诸学子的脑袋又是应声往前凑,样子极为滑稽。
见秦观然又将手伸向酒杯,常佳纪眼疾手快,将酒杯给夺了过来,“你这臭小子,尽卖关子,还不快说?!”
“说说说。。。。。。”,秦观然连忙求饶,这才拿回酒杯,“这办案的,乃是叶王府的小王爷,京都禁军守备十四卫统领!”
“唔!!难怪,难怪。”,众人皆是恍然大悟,“我道是谁胆子这般大,将尚书侄子关在牢里不管不问,原来是那位大人。”
小王爷在京城里做京师守备,不偏不倚,办事雷厉风行,公私分明,名声很是不错。
林甫听着这办春闱案的是自己旧识,真算起来是自己哥哥,师兄,心下思忖着,这春闱也考完了,是不是寻个时间上门拜访一下。
毕竟自己说起来也算是叶王府的人,拜访一下自己这位哥哥,顺便也打探一下春闱案这件事究竟和江先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仔细想了一想,还是觉得此事该放放,毕竟春闱放榜后不日就是殿试。
自己这般低调入京,没有拜访先生,傅叔和小王爷,就是想用实力说话,拿下功名。省得日后惹人闲话,说自己乃是通了门路,走了关系的。
如今春闱案虽是案发,但也不急于这几天,还是殿试过后再拜访为好。
这边聊着,酒家外面吵吵嚷嚷的,好似又有重磅消息传来。
接二连三的风波,不禁让林甫有些感概。
这春意盎然的美好日子却偏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暇观赏这宜人景色。
仔细一打听,原来是今早朝堂上的消息传了出来。
先前传来的消息,被革职的皆是些五品往下的小鱼小虾。
这朝堂上的消息传出来,总算是动到了当朝大员。别的几位不说,最大的这一位,当真是让诸位惊讶不已,尤其是林甫。
礼部尚书江大人“老迈年高,上表请辞”。
春闱会试这案子闹了半天,总算也是有了一位二品大员落马,虽是没有下大狱打板子,虽然这理由端得是冠冕堂皇,但也总算是革职了不是?
在寒门子弟眼中看来,这江大人就算是没有参一手猫腻,就是这监管不力的罪名,革了他的职位那也是不过分的。又哪里想得到皇帝陛下此次能抓得这么精准狠辣,全是靠了这唯一一个落马大员的反水投靠呢?
可怜这江太岳江大人,朝中权贵怀疑他作用不光彩,而这春闱事件就算他成了污点证人,可作为总负责人的他却是捞不到一点好处,反而落得一个孑然一身的草民身份。
这些倒也罢了,场中诸位因他反水投靠这才得以有机会入仕的才子们,口中却也是没有他一句好话,只以为他是咎由自取。
诸位学子举杯痛饮,大呼痛快,都很是感激不知哪位大人,暗中助了陛下一臂之力,让陛下竟能悄无声息地端掉二百多名涉案学子。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口中的大恶人和大贵人竟是同一位!
蓦地听闻这个消息,林甫举起的酒杯久久地停滞在了空中。动作僵住,心思却在飞速动着。
这春闱案旁人看不分明,如今了解到了这份上,林甫已经敢打包票,这么胆大包天,敢把当朝权贵全卖了的,一定是自己那位有股子傲气的老师。
方才听秦观然所说,涉案最大的,有一位尚书侄子,还有一位乃是夏首辅的远房亲戚。
能有这么大胆子不避讳梅尚书和夏首辅将这两人交代出去的,还能有谁?
自己这个先生,早些年有些执拗也就罢了,如今在京城官场起伏了七年,怎地还是如此任性??
林甫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生他在春闱贡院警告自己,让自己不要去见他,想来是那时便已经预见了自己这般下场,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办了春闱案,谋不到政绩,要引得世家们的敌意,到头来在学子们口中也讨不着什么好名声,这又是何苦呢?当真是先生的做派。
让自己不要去见他。。。。。
林甫在心里想着,“先生你明知明智的做法是什么,却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还科场一个清白,也给了学生我一个名副其实的功名,没有让那些走门路的学子骑到我的头上。”
“那我林甫作为先生你的得意门生,又怎能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撇清关系,假装两个人不认识呢?”
这种事我林甫怎么做得出来?林甫摇摇头,他本打算殿试后再去见自己的老师。但如今形势,江先生已被革职,管不了科举的事情了。
都说官场是人走茶凉,自己老师这性子想来官场上也没什么朋友,此时众人大概都是避之不及,可自己却反而是不必避讳,可以见得了。
不仅是可以见,而且是非见不可了!
第四十五章 酒楼里(下)
虽说打定主意要去见先生,这事儿倒不必太着急非要马上动身不可。
先再听听,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清楚思路再去不迟。
方才林甫因为江先生的事情愣神发了一会儿呆,倒也没有引起他人的主意,场中的诸位学子们仍旧在热烈地交谈着。
此刻正在高谈阔论的是徐州柳大才子,这回春闱案发,柳文长总算是拿到了自己应有的名次,位居二甲,不用卡在榜单末位仰人鼻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些寒门学子说着这春闱弊案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若是此次春闱事件自己能有所作为,到底会如何处理此事。
这倒和林甫想的不大一样,他本以为古时学子们相遇,谈论的大多是风花雪月之类的误国清谈,却是没有想到这帮学子还挺是务实,这才没几句就从春闱中榜说到了治理之道。
小林公子偷偷端了一碟牛肉在面前慢慢地啃,饶有兴致地听着面前的几位聊着自己的处理之道,听得津津有味。
听着听着却是发觉这和自己同来自徐州的柳兄却是有些死板了一些,凡事总是细究律法。这要是事事都可以细究律法,按律施为的话,京都府尹又哪里需要年年换?
还不是因为这京城尤其是无法讲律法的地方。就说这今年的春闱案件,若不是陛下使了大力,哪里动得到二品大员?莫说是江大人,就连大部分权贵家的子弟恐怕都是安然无恙,否则为何这科场一年比一年要烂?
倒是这常佳纪通晓人情一些,言谈之间更重效果而非是执着于手法过程。这要在小林公子看来,自然是常兄更加圆滑可靠一些,通俗来讲就是情商高一些。
回忆起方才的寒榜,柳兄虽然高中,常佳纪则在新榜上排名末尾,但在他看来,柳文长只怕是仕途不会太顺,反而是常佳纪有点意思。
林甫边吃着喝着,边竖着耳朵听这几位细细辩论解析这治理之道,不知不觉却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加上此时还没有想通先生为何出了力又被罢了官,就在这有滋有味地听着。
听着听着就过了许久,面前牛肉也吃了两盘,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听得这柳兄猛地一拍桌,感叹道,“只是可惜了那林庆之林公子!”
蓦地一惊,一下子就精神了。
小林公子吃饱了正在发愣的时候,蓦地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根本是摸不着头脑。
清醒过来细细听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大家不知道为什么皆是以为他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只见柳公子无不痛心地说道,“唉。我前些年看到了林公子乡试时候答的有关前朝兴起没落的那《过商论》,那行文说理的结构文采,当真是一等一的大才,在下实在自愧不如。”
常佳纪也附和道,“也不怪林公子动了这个念头,这先前榜上前面哪里有不走关系的学子?即便是天下大才,不走动走动关系,也只能落得将将上榜甚至落榜的下场。林公子虽然有才,但却也没能走出这个怪圈。”
说到这里,常佳纪好似想起了什么,就此事又和柳文长辩论了起来,“柳兄方才所说,事事按律施为为佳,如今这情况,林公子分明是极有才学之人,偏偏却因为朝中的龌龊事情,为施展胸中才学走了偏门。如今这等结果,岂不正好证明了要讲规劝教化,不可事事苛责吗?”
柳文长对此却并不赞同,“林公子才学分明在我之上,我如今能取得二甲贡士的成绩,他若是和我一样坚守本心,名次只会比我高,绝不会比我低。偏偏他却走了权贵关系的门路,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却也不足为奇。”
这一番话说的正气凌然,不少学子都暗暗点头。但常佳纪却觉得如此看待事情太过表面,“在场的诸位走关系门路自然是要处心积虑,但人林公子却是吏部尚书家的子弟,所谓的走关系门路无非是酒席之上一句话的事情。这科举之前,你柳兄可敢说今次就一定中榜?”
柳文长稍一沉吟,“在下不才,虽然承蒙各位高看一眼,却也是万万不敢说一定上榜的。”
“这便是了,我觉着林公子也是出于这个考虑,甚至说不定林公子根本没有此意,只是家中长辈自作主张这么一提,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恰巧赶上陛下整顿科场。这若是事事按律施为,明明才华横溢的林公子和那些整日走马弄鹰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弟一并论处,未免有失公允。”
柳文长心中明白这分明是歪理,放在这里这么一说却偏偏极有道理。明明都是科场舞弊递了条子,但仔细想想似乎林公子比之其他人应当罪名轻些,但这罪行其中的轻重度量,却是在于酌情和舞弊的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