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山河- 第106部分

　　　　若是真的左手倒右手，从别院娶到林府去，到底是要惹人闲话的，叶王爷来了，便让他们将木子领了回去。

　　　　当着岳父大人的面，林甫毫不避讳的言论引得周边的些许丫鬟脸色微红，转过脸去。少爷明明才学那么好，知书达理，从不逾越，但一扯上郡主的事情，却总像是个登徒子一样，一点儿也不知羞。

　　　　大婚就在几日后，时间紧张得很，林府本就人少，扯到后来，甚至新郎官自己都得出上三分力气。

　　　　不过所幸木子的身份没有比公主差到哪里去，先前为杏儿公主的那些风声准备的东西，大都也用得上，时间上这才算是赶得及，不至于什么地方不够细致，坏了宫里的规矩。

　　　　深夜时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叶王爷安顿下来后不久就马不停蹄地入了宫，竟然破天荒地和高寿的老人家顶了嘴，正面和太后争论了几句，这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

　　　　不论太后多么不情愿，如今总算是彻底被堵死了，没了添乱的理由。

　　　　虽说这回吃了瘪，日后少不得要给自己小鞋穿，想得到这层的林家人都略有些担忧。但娶到了小娇妻的林甫哪里又会在意那么多？

　　　　……

　　　　京都里渐渐地炎热了起来，各式土制的冰糕被老人家们拖到了街上来，引得京城里的孩童们一阵欢呼。

　　　　炎炎的夏风拂面，非但没能让人凉爽片刻，反而让人顿觉燥热，这夏天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而至。

　　　　与夏日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出很是轰动的婚事。

　　　　林家虽然早已非是大族，但却显然是与天家关系最为密切的。如果说孤零零的一位吏部尚书无法证明林家的圣眷的话，近日里异军突起，不到月余便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的小林公子，则是对怀疑者们的看法最好的反驳。

　　　　不提三元连中，不提怒而出书拒婚，单单京城东门那与大皇子的争锋相对却又再无下文这一件事，便可证明林家的无上圣眷。小林公子的这番待遇，即便是在皇子当中，都隐隐约约名列前茅。

　　　　只是虽说林大才子声名显赫，却毕竟入京不久，早些时日也比较低调，直到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部分京官们竟然还未能够见上这位林公子一面，着实有些滑稽。

　　　　女方单就是身份一点就足以震慑宵小，叶王爷与陛下的关系，两人相互之间信任，简直是固若金汤，这位郡主作为叶王爷的独女，其实和公主的地位不相上下。

　　　　这婚虽是扛着太后的懿旨换的，其中更有**裸地与太后拔河的成分，但太后一边之后却是再无动静。

　　　　这是拔河拔赢了啊。。。。。众官员们在心中暗自感叹着，同时也很是默契地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上门闲聊着。

　　　　外头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林甫略有些迷茫地掀开了些许轿帘，露出了星点妆容，看了看外面的热闹场面。

　　　　他本就随母亲，生得有些漂亮，如今被强行打扮了一番，更是上了些粉黛，见得镜中自己的时候，就连自己本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打趣了一下，这到底是谁要娶谁。

　　　　本以为大婚乃是喜事，却未曾想许多陈腐的规矩被称为糟粕，必有原因。

　　　　无可奈何，在轿里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等得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才蓦地听到有围观地百姓高声叫喊道，“出来了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猛地回过神来，掀帘而出，暗道，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第五十九章　空手而来也是一种心意

　　　　礼仪实在繁琐，林甫前世也未曾研究过这个方面，婚事仓促，其中许多不知名的仪式他连名字也叫不上来。

　　　　起初的确觉着是喜庆热闹，但这种感觉维持了不到一刻钟便消失殆尽，存留下来的皆是无奈与烦躁。

　　　　好不容易带回了林府，却是要分隔两处。娇妻早早地去了内厅，作为新郎的自己则是需要在正厅应酬。

　　　　林甫一一与来客寒暄，越说越是火大。自己入京不多时，还有几日是在逃窜，根本不认识多少京官，如今是个人都要来说上几句。

　　　　自己明明一个也不认识，却还要放着娇妻不抱，一一应着。被封建礼俗折磨了一天的林甫，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更加操蛋的事情是，越是大牌的来客，越是迟出场。也就是说耐性虽是一点点地消磨掉，而来客则是越来越不能得罪，真也是令人烦躁至极。

　　　　太子这日里来得倒是挺早，比较微妙地卡了一个时间点。虽不算太早，在皇子们之间却是第一个了。

　　　　不知怎的，太子今日难得没有带着那幅虚伪的笑容，这让本来有些想要发火的林甫稍稍平静了一些。

　　　　“你事事小心谨慎，生怕扯上自己，今日里怎的来得那么早？就不怕太后在心里给你记上一笔？”，林甫面无表情，言语之间略带讽刺。

　　　　“我母亲去世得早，又没有人在后宫替我说话，她老人家不知道给我记了多少笔了，还怕这一点不成？”，今日的太子不知为何有些叛逆，像极了前世好学生毕业季喝醉了在街边敲酒瓶子的那幅作态。

　　　　“吃什么药了？”，林甫眉头微皱，蓦地想起了世子说得那个小故事。

　　　　“不论如何，这件事我比不过你。”，太子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颇有些发泄情绪的意味，“你娶了木子，我却没有娶她。我不如你。”

　　　　说罢，也不再多留，扬长而去。林甫最后一眼，看到的表情，上面的哀伤不似作伪，这还是林甫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真实的表情。

　　　　太子在和新郎官说悄悄话，众人虽不敢近身偷听，却还是远远看着的。见得太子表现一反常态，先是颇为交心地说了什么，而后见得一直恪守礼节的太子竟然直接扬长而去，都有些惊诧，难道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太子走后不久，三皇子则是代表皇后，大皇子一边前来。

　　　　林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婚事办的，不认识的人要来倒也罢了，现在连仇人也寻上门来。若不是七皇子那厮正卧病在床，恐怕也要来凑个热闹，捧个人场。

　　　　不知熬了多久，总算是到了拜天地的时候。

　　　　林甫父母早逝，众人本以为会是林尚书作为叔父，代父亲的位置，坐到正位上，却不曾想，施施然坐镇此处的，乃是宗师傅风雪。

　　　　且不说傅风雪是老光棍，单单慕青竹这些年对林甫的养育之恩，坐在主母的位置上就不过分，因而这拜天地的礼仪，正位上坐得实在是有些怪异。

　　　　非是血亲不说，两人也并非夫妻关系，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人敢提出任何异议，反而是在心中暗自叹道，傅大人对小林公子的喜爱。。。。。。。实在是太夸张了。

　　　　这不仅是作为林将军的好友，代坐此位，更是一次宣告，借着这轰动的婚礼宣告自己的态度，他傅风雪觉得林甫很不错，心思不纯者，你们好自为之！

　　　　林甫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幕，心中很是感激，但也很是忐忑，欠了傅叔的，怕是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深情款款地拜完天地。举杯敬茶，傅风雪笑着应下，手里用的是太子前日里送得叶盏，一片枫叶烧进了瓷坯中，极有野趣。

　　　　正在礼毕，要入洞房之时，外面却是一阵欢呼喧闹，传来了宫中旨意。

　　　　“烈士之后，天作之合！傅贵妃打赏！”

　　　　这婚事，暗中点头的人很多，木子的地位也很高，宫中会来造势林甫早已料到，却没有想过第一个来的会是傅贵妃的赏赐。

　　　　接过那几副珍品山水画，林甫颇有些好笑地想着，七皇子因为对自己动手被傅风雪一脚踹残在了床上，如今她这急着赶着第一个来，是不是也太假了一些，缺乏演员的自我修养。

　　　　接连再唱了几声，皆是宫内其他几位娘娘的好意。

　　　　就连傅贵妃都低了头，太后也没能叫停这桩婚，宫中娘娘们不论地位高低，自然是要意思一下得，免得留了什么话柄。

　　　　唱到后来，各位娘娘都轮了个遍，到了压轴的时候，这才到了皇后皇帝的意思。

　　　　皇后嫁自己的女儿不成，闹出了这等大戏，今日里也没有任何征兆，仿佛是无事发生一般，大约是觉得作为大才子的林甫会喜欢文房四宝，便送上了一套很是华贵的笔砚，连带着笔洗等杂物一套，零零总总也是不少。

　　　　玉制温润晶莹，显然是上佳品质。

　　　　这东西倒也真合林甫的胃口，能从自己的敌人手里拿到喜爱的东西，这是别一种喜悦，并非是友人相赠可以比拟的。

　　　　太后则是并无动静，看样子这回实在是惹恼了她吧。林甫暗自笑了笑，他反而比较喜欢这样的情况，敌人就是敌人也挺好，非要这般扭扭捏捏的，也挺没意思的。

　　　　等到最后的最后，该轮到那位帝王的心意的时候，唱礼的太监步入厅内，众大臣皆是一惊。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从也没见过这位张公公到处走动，今日林公子大婚，竟然能让这位老大人带着礼物来。那么不论礼品究竟是什么，其中蕴含的意思，就已经非同寻常，可以说比任何礼品都要贵重了。

　　　　这位老公公踏足厅中，众人惊讶之余却也有些不解，因为人虽到了，却不见礼品，不知陛下的心意到底在何处。

　　　　不过虽是疑惑，却未曾多想，皇帝总不见得空手而来不是？

　　　　众人本以为这便是这次婚礼最重磅的炸弹了，却未曾想正厅之外接连传来惊呼之声，厅内的众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便一闪而入，大周王国的皇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踏入了厅内！！

第六十章　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安宁的夜晚

　　　　这一幕的场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陛下的到来，着实是太突然了。

　　　　因为按理来说，别说是陛下亲至，就算是有点地位，有点权势的官员，出席这种场合都会提前传来风声。一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二来这样也不至于被怠慢，落了面子，搞到最后让自己心生不快。

　　　　可这位皇帝偏偏不走寻常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赶来了现场，连通报都没有一声。众人之间，眼力差一些的还没看见张公公，皇帝便已经步入了厅内。

　　　　不论怎么说，皇帝亲临，着实蓬荜生辉，让这一出大婚变味成为了政治事件。

　　　　第一时间，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当场，瞠目结舌，有几位不大不小的官员想出出风头，说些场面话，正待张口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这真龙天子即便没有高居龙椅之上，霸道的气场也不是常人可以抵御得了的，踌躇了半晌也没能崩出半个字来。

　　　　不过众人一个个虽然是傻愣在了当场，但身体却是非常本能地及时跪了下去，没有丝毫地怠慢，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方才还喜庆热闹，相谈甚欢的正厅，此刻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可怕，几乎可以说是落针可闻，厅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唯有主位上的傅风雪，慕青竹，以及新郎新娘四人还站立着。

　　　　傅风雪站起身来略略欠身，便算是行了礼，在众官员面前表达了自己对陛下的尊重，而慕青竹则是稳坐椅上，泰然自若，并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林甫连忙拉着木子行礼，皇帝却是笑着抬手制止了他，“今日是你成婚的日子，朕此番前来，是来祝贺，不是来喧宾夺主的，这些虚礼，今日里就免了吧。”

　　　　林甫闻言愣了一下，还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了，跪没有跪，但还是深深鞠了一躬，高呼，“谢陛下！”

　　　　皇帝免了“虚礼”，但只是新郎新娘的“虚礼”，下面跪着的京官们则是头皮发麻，心中惊涛骇浪，纷纷在猜测揣摩，这一免礼到底有没有深意。

　　　　因为这次婚礼的档次实在也太高了一些，先前的那些个排场，打赏，贵则贵矣，却也是意料之中。说穿了也没有超出规矩，只是宫中的打赏积极了一些。

　　　　可这位真龙天子一到场，格局简直就是翻了天了，这事儿也就变得诡异了起来，因为别说是参加臣子的婚礼了，这位开国皇帝自从再无战事之后，这都多久没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自打流血夜那晚被一剑扎了个透心凉，险些驾鹤西去，皇帝除了祭祀之外，就完全是深居简出，大都只在宫禁森严的内宫活动，想来是不想再给刺客任何多余的机会，因而就算林甫的圣眷至此，也从来没有人动过念头猜到陛下竟然会亲自到场。

　　　　况且陛下此番前来，乃是悄悄地到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提前通报。这悄悄地来，不知怎的，反而更加让在场的京官们吃不准陛下的心思。

　　　　因为林甫大婚来者众多，陛下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参加了这婚礼，根本不现实。如此悄悄地搞了一个突然袭击，是不是想观察一下官员们的态度？

　　　　观方才太子的表现，显然连消息灵通的太子殿下也是不知道陛下将会亲至，否则说什么也不可能与林甫耳语了几句之后，便提前离去，这有怠慢皇帝的嫌疑，小心谨慎的太子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再观林家人和叶王府一边，除了傅风雪宗师气场，高深莫测之外，所有人第一时间都面露惊讶之色，显然连主事的男方女方，就连陛下的亲弟弟，也不知道此事。

　　　　也不知陛下此行究竟是刻意隐瞒了所有人，还是真的只是临时起意，突发奇想，便就出门散了散步，跑到了自家门口的林府这儿要散散心。

　　　　新郎新娘不跪，其余宾客却都还在地上跪着呢，众人心思各异，有胆大者，已经开始偷偷在与友人眼神交流了。

　　　　待得陛下享受够了，再一抬手，让众位客人终于平了身，场中的气氛却已经是天差地别，根本没了半点婚礼的意思。

　　　　林甫颇为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说对于繁琐的礼仪排场只是厌恶的话，对于陛下这把自己放火上烤的行为，只能说是无奈了。

　　　　获此殊荣，林甫可没有笨到以为陛下这么做是出于对自己的喜爱。

　　　　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其主要原因该有二。不知道叶王爷和陛下关系到底如何，前几天又究竟入宫吵了些什么，这一层先不提。

　　　　以林甫的想法，陛下这般刻意地表示对自己的亲近，有为日后言官制度铺路的意思。自己月余前殿试上作的言官制度，已经提上日程，作为方案的提出者，改革的先锋，陛下已经早早地开始表示对自己的信任和欣赏。

　　　　如此一来，日后用自己做六科也好，行考成法也好，阻力也就会少上不少。尤其自己还要替陛下去敲打削弱六部中的各种权贵士族的势力，这需要不仅足够的底子，足够的力量，还需要陛下的绝对信任，因而陛下早早地便开始为自己造势，为打压士族扫清一些场面上的障碍。

　　　　另一层。。。。。。。。。。林甫颇有些好笑地回过头去，看了看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慕青竹。

　　　　这位的派头着实比自己想得还大上不少，就连傅风雪都起身略略欠身，白身的慕青竹却是稳若泰山，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在。

　　　　皇帝来了，礼仪的种种更加庄严了几分，再过了些时间，总算到了新郎新娘入新房的时候。

　　　　林甫拉着木子往里走的时候，忍不住地连连回头，心中很是担忧。想来想去，陛下此来为自己造势只是添头，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慕青竹。

　　　　但自己现在实在也够不上资格插手其中的事情，就连旁听的权力也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地先入洞房。

　　　　在新房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