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10天里没有,自从他完成调查后也没有。”
梅森从口袋里拿出他那天下午收到的专递函件的信封,“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他问。
威瑟斯庞带着一副超然的样子注视着信封,“没有。”
梅森说:“打开看看里边的东西。”
威瑟斯庞挤住信封的两边向里看了看,“除了一张剪报以外,好像没什么东西。”他说。
“看一看内容。”梅森用命令的口吻说。
威瑟斯庞伸进右手的两个手指把剪报拿了出来,把它拿到光下。但在他开始看之前,他说:“我想我们没必要弄许多这样的东西,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看一看。”梅森打断他的话。
威瑟斯庞的脸红了,有一会儿他好像是要把信封和剪报都扔到地板上去,但在梅森坚定目光的压力之下,他开始看了起来。
梅森观察着他的脸。
显然仅前边几行就足以激起威瑟斯庞的兴趣了,以致他明白了他在看的是什么,接下去的话以及这些话的完整含义给他带来极大的冲击,他一下子变得愁眉苦脸,他的眼睛迅速地来回移动,看完了所印出的话,他那张阴森冷酷的脸抬起来看着梅森。“下流!下流坯子!想想谁会这么卑鄙,出版这样的东西。您怎么得到的?”
“在信封里,”梅森说,“以专递函件邮寄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是谁寄的?”
“当然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版的?”
“不知道。什么地方?”
“在一份好莱坞丑闻小报上。”
威瑟斯庞说:“我曾尽量公正,这也正是我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我本该立即阻止这件事情的,在我一发现那桩谋杀案的时候。”
“你是说,”梅森问,“你应该早把这事告诉你女儿?你是说你宁愿破坏她的幸福,搅起这个好多年前的丑闻,而根本不要做任何调查来看看对亚当斯的判决是否公正?”
“这正是我的意思,”威瑟斯庞说,“我早该意识到陪审团的判决是毋庸置疑的。”
“你对陪审团的信心要比我的多,”梅森反驳道,“而我对陪审团的信心只比对法官的多,人总是容易上当受骗。但是,让我们暂且把这事放下,来谈谈敲诈的事。”
威瑟斯庞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世上没人能敲诈我。”
“即使他掌握一些你的证据也不能?”
威瑟斯庞摇了摇头,“我决不会让我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你不明白吗?这就是这桩婚姻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个原因。”
梅森看上去是在极力地控制越来越强烈的不耐烦情绪,“咱们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他说,“你雇用了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来调查这起谋杀案,莱斯利·米尔特是他们的代表。显然,现在他就在埃尔坦普罗,住在辛德比尤特大街1162号。从逻辑上讲,他就是那个将消息捅给丑闻小报的人。因为泄露消息,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把他给踢出去了,这也就是说他肯定向谁透露了此事。那个小报专栏作者听起来像最合乎逻辑的赌注。”
“发现他不值得信任令我非常沮丧、恼火。”威瑟斯庞带着尊严说,“他看上去好像效率很高。”
“沮丧!”梅森差一点儿喊出来,“恼火!见鬼,那人是个勒索者!他到这儿来是为了敲诈!他要敲诈谁?如果不是你,谁会被他敲诈?”
“我不知道。”
梅森说:“威瑟斯庞,如果你要向我隐瞒,我就马上撇下这桩案件……”
“但是我没有向您隐瞒。我告诉您的绝对都是真的。”
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赶快给保罗·德霄克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到了,他可能会有新的发现,这事真是荒唐。”
梅森开始在地板上踱起步来。
威瑟斯庞说:“自从你们刚才一到这里,我就想告诉你们一个最重要的进展。我们当场捉住了年轻的马文·亚当斯。”
“他做了什么?”梅森问,继续踱着步子,他扭过头来问问题时就好像这事并不重要。
“对动物残忍——至少,这是个合理的推断……它可以说明那份剪报的一些问题。”
“他做了什么?”梅森问。
“他今晚要去洛杉矶。”
“这我知道,我明白他要返回学校去。”
“晚上他带了洛伊斯出去吃饭,他不想在家吃。”
“那又怎样呢?”
威瑟斯庞气愤地说:“让我来讲。”
“那你就讲吧。”
威瑟斯庞接着说下去,带着一副尊严受到伤害的样子:“今天下午马文在外边的院子里,那是我们饲养家畜、兔子和鸡鸭的地方。那里有一只母鸡和一群小鸭。墨西哥仆人告诉我,马文说他想要一只小鸭子做实验,他说他要让它淹到水里。”
梅森停止了踱步问:“洛伊斯同他在一起吗?”
“我想是的。”
“洛伊斯怎么说?”
“这是整个事情中绝对令人不可思议的。洛伊斯非但没有表示反感,而且还帮助他抓了一只小鸭,并告诉他可以带走。”
“你跟洛伊斯谈过这件事了吗?”
“没,还没有。我打定了主意,她该知道了,是告诉她整个事情的时候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威瑟斯庞说:“我一直在拖延。”
“为什么?”
“我想您能明白为什么。”
梅森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判断胜过你的情感。你按你现在所知道的把这事告诉你的女儿,她要么会非常同情马文,要么就会对他极端偏袒,并且跟你作对。那姑娘已坠入爱河,你无法同她说马文的坏话,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
“他的父亲被判犯有杀人罪。”
“我想她对此根本不会在意,”梅森说,“她只会觉得他父亲是无辜的。但是如果马文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我不管他怎么样。”威瑟斯庞说。
“如果他自杀了,你就不会这么看了。”
威瑟斯庞在反复考虑这个问题时,他的面部表情变了。突然,他说:“我想现在椎一可做的就是让我女儿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梅森问。
“在你们来之前不到半个小时,他驾车离去时。”
“当时小鸭子在哪儿?”
“显然在车里,同他在一起。”
“那车是小亚当斯自己的吗?”梅森看着他的表问。
“不是。那是他一个朋友的——一个在这里上大学的男孩。他们不应该允许像那样的破烂货上路的,那车实在是破烂不堪。”
“洛伊斯跟他一起走的吗?”
“是的,那是另一件我不能理解的事。她好像是觉得这很好玩,挡风玻璃是裂的,座垫的弹簧是断的……见鬼,他简直让她着了迷!”
“不是着迷,”梅森说,“她是在恋爱。这就更糟——要么就更好。”
德拉·斯特里特说:“保罗·德雷克来的电话。”
梅森把话筒贴近耳朵,“喂……喂,保罗,我是佩里。我们在威瑟斯庞家,有什么新消息吗?”
德雷克说:“事情有进展。你可能过几分钟就可以从我派到埃尔坦普罗的侦探那儿听到消息。一个小时前他从一个汽车站给我打电话,说那个金发女郎给米尔特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等着她,我们仍然在东部对案件进行调查。我想我们已经发现了X小姐是谁,就是说我们已经有了她的名字和身份,但还没有找到她的地址。发生谋杀时,她在一家糖果店当收银员,午夜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梅森说:“一得到信儿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在乎什么时间。”
“好的,别走远,你很快就会听到在埃尔坦普罗的那个侦探的消息。”
“你确信米尔特在埃尔坦普罗这儿?”
“的确,我们已查过了。”
“咱们再确认一下他的地址,他住在辛德比尤特大街1162号,对吗?”
“对的,是一座被改成四套公寓的大木房子。米尔特的房间在楼上右侧。”
“好了,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梅森挂了电话,然后转向威瑟斯庞说:“米尔特就住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现在还在这儿。”
“他从来就没同我联系过,当然没有敲诈过我。”
梅森眯起眼睛,“洛伊斯呢?那孩子有没有自己名下的钱?”
“没有,她要到……等等。是的,她也有。她现在21岁了一周前是她的生日。是的,她有,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有多少?”
“5万美元。”
“好的,”梅森严厉地说,“这就是你的答案。”
“你是说他要敲诈洛伊斯?”
“是的。”
“但是洛伊斯一点儿也不知道谋杀案的事。”
“那孩子还真是一个不赖的小演员,”梅森说,“别欺骗自己了,像有莱斯利·米尔特这样才干的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好好想想吧,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来纠缠你的。你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不管同谋杀案有关的丑闻是否传出来,你都不会给一分钱的——除非到马文·亚当斯成为你的女婿之后,而只有到那时,你才会花钱来掩盖它。等一下,马文和你女儿有没有计划做什么突然的事情。嗯?”
“什么意思?”
“私奔结婚?”
“她想宣布定婚,然后在下个月结婚。我相信我原来告诉过您他6月毕业后要入伍的。呃……”
“我知道,”梅森说,“但是到下个月还有3个星期。如果米尔特计划下个月进行敲诈的话,他现在不会在这里等着的,因为你可能会在街上碰到他的。不,那家伙现在已经把他的黑爪伸向了某人,在榨干他的血——或者准备这么做。”
威瑟斯庞气急败坏地说:“要是洛伊斯拿她母亲留给她的钱去给某个勒索者,以致能使有关这个小无赖的情况不让……”
“等等,”梅森打断他说,“你已经指出了某事。使情况不让怎么样?”
“公开。”威瑟斯庞说。
梅森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想。她会付钱给他以致不让你发现这些情况,但……等一下。那肯定是他的诡计,米尔特肯定已经把真相告诉她了,而不告诉她你知道这件事。他威胁要把这些情况告诉你,除非她用钱封他的嘴。”
“你是不是说她已经给了他钱来……”
“还没有,”梅森说,“他仍然在这儿。一旦他拿到钱,他就会走掉的。他可能正在达成这笔交易,但他还没能完全达成——还没有。我猜是因为在洛伊斯得到那笔遗产之前,还有某些法律程序未进行,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出去了。”
“我想等她一回来就跟她谈谈。”
威瑟斯庞说:“如果那个人想敲诈洛伊斯,我就……”
梅森打断了他的话说:“听从律师的忠告,威瑟斯庞,放弃那种习惯,说那些事情你要……看上去米尔特好像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我要同米尔特先生见见面。当我跟他谈完之后,他就会夹着尾巴溜走的。”
“我跟你一起去,”威瑟斯庞说,“当我一想到洛伊斯陷入一个勒索者的魔掌时……我要见见他。”
“不能跟我去,你不能。这次会面不要任何人在场。跟勒索者打交道不能温文尔雅。德拉,留在这里盯着。如果保罗·德雷克打电话告诉任何消息,记录下来。”
“那个侦探事务所的姑娘怎么办?”德拉·斯特里特问,“她正坐着汽车往这儿来……”
梅森看了看表说:“她应该已经到了——除非汽车晚点。很好,我将有机会和他们两人一起谈谈。”
威瑟斯庞冲出门去,“那些狗,”他说,“慢着,等我让人把这些该死的狗拴好。”
梅森又看了看表说:“那趟汽车现在应该到了——那金发女郎会不高兴看到我突然出现的!”
9
梅森驾着车疾速掠过沙漠上的公路,埃尔坦普罗的灯光在平静的星空之下看上去就像晕圈一样,时速表的指针在70英里处来回晃动着。
不平整的公路使得汽车有些轻微的摆动,梅森把车摆直,减慢了一些速度。又一次,路面的小斜坡将车子的尾部掀了起来。这次,梅森把车摆直后,将速度降到了每小时30英里,小心地转动着方向盘。
车尾剧烈地摆动了一下。
梅森把脚从油门上移开,小心翼翼地不用刹车将车子开向路边。在他就要到路边的时候,他听到了“砰砰”的响声,无疑是车胎瘪了。
瘪了的轮胎是后面右侧的,梅森沮丧地瞧着它。他脱下外衣,叠起来扔到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然后挽起袖子,把车钥匙拔了下来,他从储藏柜里拿出一个手电筒,走到车尾打开行车箱。他的皮箱,还有德拉·斯特里特的,都在里面。他只好先把它们移开,在里面翻了一通,找出换车胎的工具,借助于手电筒的光,他把保险杠千斤顶装好放在合适的位置,开始把汽车往上顶。
这时他看到后面远处的汽车大灯在又长又直的公路上越来越近。
当梅森把车顶起使瘪了的轮胎离开地面时,一辆汽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汽车飞驰所扬起的气流把他已顶起的汽车吹得轻轻地晃了晃,梅森望着那汽车的尾灯快速地消失在远处,他估计那车速肯定有80英里左右。
他拿出套筒搬手,用力卸下螺栓,取下轮胎,又从行李箱里拖出备用轮胎。
他把轮子滚过去,提起来套在螺栓上,小心地一一上紧,然后他松下千斤顶,把工具放回到行李箱,再重新把各个袋子和箱子放回去,这才继续赶路。
他毫不费劲地就找到了他要找的地址。米尔特根本就没想编一个假名字,而是从业务卡上撕下一块印好的放在门铃上面的夹子上,上面只是简单地印着,“莱斯利·米尔特”。
梅森按了两次门铃,但没人开门,他又“嘭嘭”地敲了敲门。
这时,他听到左侧的楼梯有脚步声。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富有魅力的浅黑型女人戴了顶时髦的帽子,穿着一件光滑的皮毛大衣,在她准备穿过走道时看到了梅森站在那里。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好奇而又直率地打量着他。
律师笑了笑,扬了扬他的帽子。
她回笑了一下说:“我想他不在家。”
“您知不知道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我不知道,”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不大认识他,我的公寓同他的挨着。今晚有几个人来找他——好几个,您是不是——没有预约?”
梅森迅速做出决定。“如果他不在家,”他说,“我再等也没用。”他盯了一眼她门铃上的名片说:“您一定是艾伯塔·克伦威尔小姐吧——如果像您说的您住在隔壁的公寓。我下面有辆车,克伦威尔小姐,或许我可以送您到什么地方?”
“不用,谢谢。到大街上就几步远。”
梅森说:“我原以为米尔特先生会在家。我知道他在等什么人来,他有约会的。”
她迅速扫了他一眼:“一位年轻的女士?”
梅森谨慎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约会,我可以在家找到他。”
“我想有一位年轻女人来访过,我还看到就在您来之前,一个男的刚从这儿走,我一开始以为那男的在按我家的门铃。当时我正在厨房,水哗哗地流着,觉得的确听到了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