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熠远说着说着,又是连连咳嗽了起来,待他将捂在唇上的帕子拿开,那上面却赫然出现了一抹血红。
“皇上。。。。。。,”审玉谦本欲脱口而出的拒绝却也在瞧见那抹血色的时候堪堪变成了一声惊呼。
他赶忙将咳嗽的都弯下腰的北熠远扶正,迅速将手边的一个靠枕塞到他背后,好让他能觉得舒服些。
“微臣去给您请大夫!”他豁然起身,这就要出去。
“玉谦兄,不用了。宫中医术精湛的太医都对这毒束手无策,这城中的大夫又能如何呢?”北熠远拉住他的袖口,只摇头缓缓一笑,示意审玉谦坐下。
“吐血已持续多日,朕也习以为常了。只是,不知朕还能撑多久。”他又是勾起唇角虚弱一笑,说话间喉咙中发出的“咝咝”杂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朕是断不会来难为你的!”北熠远有些颓然的眸底黑压压一片,像藏着无尽深渊,让一旁的审玉谦心中猝不及防的痛了,不知为何,那原本憋在喉间的拒绝、不愿,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谦兄,朕。。。真的是没办法了。”北熠远又捂着唇角咳嗽了几声,他攥住他袖口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摇摇欲坠,像是一丝风就能带走那具孱弱的躯体。
“好,臣答应。”审玉谦终于妥协,眼神却是一寸寸暗了下去。
“不过您也知道,臣的这条命,也一直用丹药吊着,什么时候去了,臣也不知道。”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柜台前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掌柜瞧见审玉谦扶着当今皇上下来,他遂是赶忙招呼屋中伙计,一众人忙不迭又是跪了一地。
审玉谦目送那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也没挪动步子。方才还刮着的一阵风此刻居然平息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踩在云朵上,虚无缥缈、绵软无力,周身还缭绕着天上的薄雾,不真实的很。还是身后的掌柜喊了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进了店中。
暮城,皇宫。
新年将近,宫里虽挂上了大红的宫灯,却还是比往年素净了不少。国库空虚,今年的新年元鸿轩口谕:一切从简。
在元鸿轩的精心管理下,东元整个国情很快便走上了正轨。选妃这件事儿也潜移默化的被一些朝臣慢慢开始在朝堂上奏请。
朝堂之事妙芷无心打听,可有些人便不一样了。吃了那么多闭门羹又一肚子委屈的潘缈浅,此刻却在这件事儿上打起了主意。
“皇上,杨明的灾情已经好转,外逃的百姓也大都返乡,荒地也被重新开垦,要不了多久,百姓便能恢复以往的生活了。”
“皇上,淮曲的瘟疫也已被控制,朝廷分发下去的粮草药材也全部到位。”
“皇上。。。。。”
元鸿轩金冠玉带,一身龙袍高坐,细心听着下面众臣的禀报,冷俊淡然的面色难得有了一丝暖意。
“众爱卿做的不错,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无家可归,朝廷能做的便是让他们重新过上好日子。朕相信,在大家的努力下,咱们东元,会尽快恢复成以往繁荣的景象的。”
“皇上圣明。。。。”
众臣齐齐跪下,异口同声说道。
“哪位爱卿还有本要奏,如若没有,那便退朝吧!”
元鸿轩朝着下方打量一番,正欲示意身旁的太监退朝,却又有几位文臣站了出来。
“皇上,臣等有本要奏。”
站出来的三人都是东元的老臣,他们一个个垂首而立,端着些许架子。(。)
第220章()
“皇上,国事已基本稳定。臣等觉得,如今后宫空虚,是时候选些秀女?13??宫了,也好为我东元开枝散叶啊!”
“是啊,皇上,您身体强健,此刻正是大好时候,多多为我东元绵延子嗣才好。先皇就是子嗣太少,唉。。。”。
几个老臣在殿上一通絮叨,从先皇说到元鸿逸,声音这才偃旗息鼓,还一边摇头一边不住叹息。
期间元鸿轩始终冷脸垂眸,一语不发,只静静听着他们侃侃而谈。几个老臣说完,皆是朝着座上瞧去,却发觉他们的皇帝陛下脸色似乎不太好,一个个面面相觑,老脸上全泛起一丝尴尬之意。
“几位大臣若觉得闲的厉害,秦观,你将手里的政务分些出来,看来咱们东元的元老们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
稍倾,元鸿轩才出口言道,声音中透着威严,还有说不出的刺骨寒意。
“是,臣遵旨。”秦观大声答道,原本出声应和的朝臣们立马闭了嘴。
他最不喜人在他面前端着架子指手画脚,而且还是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
殿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几个站出来的老臣被元鸿轩这样一通拐弯抹角的责备,面上全都有些挂不住了,站在那里满脸菜色。
元鸿轩懒得再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只淡淡朝着身旁的太监言语了一句:“退潮吧!”便自顾自站起身来了。
一旁的太监总管也不敢违背,只急急喊了一句便扶着元鸿轩回了后殿,剩下一屋子的大臣大眼瞪小眼,下一秒才赶紧跪下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夜,皇宫里显得特别静宜,昨日下了一天小雨,今儿个竟然还夹着些小雪,气温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香茗殿外的竹林小道上,宫女桃子步履匆匆,不住回头催促着身后几个小太监。
“你们几个快点,要是将姑娘冻坏了,有你们受的。”
虽说香茗殿中住的姑娘还不是位正经主子,但在她心中,也只是册封早晚的事儿。毕竟,皇上打天下时起家的兵马,还是这位姑娘带过来的呢,有了这层关系,皇上怎么着都不能委屈了姑娘不是。
桃子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又是加快了几分,身上穿的袄子还是前年下发的衣服,今年,怎么也得再得件新的,不然这寒冬如何过,她所有的行头花销,可都要仰仗这位潘姑娘呢!
不多时,几人便进了香茗殿。殿中虽不富丽堂皇,却也是清新典雅,明亮的烛光在铺着松木底板的房间里徜徉,香炉里沉水檀香袅袅盘旋。
“姑娘,内务府的空公公特意让人又送了几个炭炉过来,说是天寒,怕这殿中不暖和,怠慢了姑娘。”桃子笑吟吟说着,摆手让身后几个端着炭盆的太监进来。
潘缈浅一袭水粉绣鹦哥夹袄,头发未髻,懒懒躺在美人榻上撩逗着腿上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儿,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多说一句的兴趣。
不管哪里的皇宫都是一样的无聊,先前在军营里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突然又换成这种生活方式,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一天到晚总是泛困。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小雪,心中有些怅然。
一月时光就这般了无生趣的过了大半,她住的这香茗殿却是离元鸿轩住的和庆宫最远,要经过一个竹林不说,还要走过许多弯弯绕绕的鹅卵石小路。
而那个妙芷,却被元鸿轩特意安排在了只一殿之隔的望月台,望月台,望月台,想起元鸿轩对那个女子的宠爱,她心中便一阵窝火,连带着手中的力量也是不由加大了几分。
“喵呜”一声,猫儿吃痛,喉间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毛发霎时直立,回过头狠狠伸爪一挠。
“呀。。。。”只听一声痛呼,潘缈浅那嫩白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三道清晰的血痕。
“该死的畜生,连你也欺负我。。。!”潘缈浅一个弹起,那猫儿却“呲溜”一下钻的不见了踪影。
“快给姑娘去拿药。”眼前的一幕发生的让桃子有些措手不及,她一个惊呼,慌忙让人去拿殿中自备的简易药箱。
“不用了,我这里有灵犀草药膏。”
说话之人是位女子,她刚打外面进来,抖了抖帽兜上的雪,又径自将斗篷摘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几步便来到了潘缈浅跟前。
“屏姑,连猫都欺负我。。。!”带着丝丝凉意与清甜的药膏被女子冰凉的指尖慢慢涂开,潘缈浅的声音中不免有了一丝撒娇之意。
“若是小姐听老太爷的话回去,也便不用在这宫中受委屈了!”来人语气毫无波澜,就像是在陈述,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但她的外表却跟这语调截然相反,三十出头年纪,身段高挑,眉清目秀,只是头发挽着一个妇人髻,像是成了亲的。
自打这女子进来,方才还在潘缈浅跟前转悠的桃子俨然已经退到了外殿,别看姑娘没怎么发过脾气,但她身边这位姑姑,却是个厉害的角色。
皇宫守卫众多,但这个姑姑却也能在青天白日里“咻”一下便不见踪影,而且她在这殿中伺候这么久,也从没见那姑姑脸上有过一丝笑模样。
“屏姑,那些老头子们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对于她那生硬的语气,潘缈浅在潘家早已习以为常,她虽一口一个屏姑的叫着,但打心眼里早把她当成了半个娘看待,自小便是屏姑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也自是什么事儿都爱依赖屏姑。
“元鸿轩似乎跟其他皇帝不一样,那些老东西今日早朝刚将选秀一事儿拿到台面上说,便被他当场给了一记冷刀子,连半点情面都没留。”
屏姑头也没抬的回道,还没等潘缈浅回神,她已将手中的瓶塞丢了出去,正巧打住不远处那只藏在一张黑漆镶田螺矮凳底下的白猫头上。
那猫儿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四脚一蹬呜呼哀哉了。
“以后别养这些邪乎东西了。”她兀自走到矮凳下将那白猫尸体拽出来,又捡起瓶塞塞好,这才出了殿门。(。)
第221章()
室内一阵岑寂,半晌之后,潘缈浅才微张红唇,轻轻的吐了一个“喔”?13??。
那灵犀草药膏果然不凡,嫩白手背上的那几道伤痕早已不再流血,只周边的皮肤还有些隐隐泛红。
潘缈浅轻轻呵气,朝着手背上又吹了几下,身子这才溜下美人榻,细嫩的双脚踩进绣花鞋,总算不再懒洋洋的。
她摇摇晃晃走到殿中央的碎玉桌前,端起瓷杯喝水,探了探脑袋,观察方才出去的屏姑是否折返进来。
她边喝水边兀自喃喃低语:“我潘缈浅看上的男人,自是人中翘楚,怎是旁人能比拟的。”对于屏姑方才说的话,她似乎只听到那句“元鸿轩似乎跟其他皇帝不一样”,旁的却像是自动屏蔽了,此刻她的脑中只有元鸿轩那俊逸挺拔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她搁下瓷杯,慢吞吞的回来,腿儿一抖,那双绣花鞋又“啪”的一声重新落地,娇软的身子爬回软垫上,懒洋洋的扭了扭,恢复成原先的姿势,分毫不差。
“既然那些老东西不顶用,便用另一个法子吧!”她打了个哈欠,朝着折返回来刚进殿的屏姑言语了声,用脸磨磨靠枕上的丝缎,两腿一伸,便睡了过去。
从小到大,她潘缈浅瞧得上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还没有弄不来的,这次哪怕不折手段,她也要得到元鸿轩的人。
和庆殿中,灯火通明。
元鸿轩将最后一个折子阖上,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颈,这才起身。
秦观虽有了官职,却还是习惯侍奉在元鸿轩身侧,当然也就住在了宫中。林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喜宫中繁多礼数束缚,自动请缨去了军队,元鸿轩封他为飞鹰军的大将军,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漫天冰晶似的小雪花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元鸿轩背手站在殿门口,抬眸一看,不远处的望月台还能瞧见隐隐绰绰的光亮。
他冷俊的面上突然勾起一抹微笑,连带着心里也涌出浓浓暖意。芷儿跟他说过,她每晚都会为他留灯。
就好像普通人家的妻子,等待着晚归的丈夫回家。
“殿下,该吃药了?”秦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元鸿轩面上的笑容当即隐去。
带着些许清凉的丹药入口,剧烈的苦味席卷整个口腔,元鸿轩面色如常,对于这种味道早已熟悉。
“殿下。。。,药不多了。”秦观面上挂着担忧之色,只将手中的瓷瓶晃了晃。
“再去寻吧,别让芷儿知道。”元鸿轩只将挂着的狐裘大氅披上,领了个掌灯的小太监便朝着望月台的方向去了。
望月台中,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散发着温润而柔和的光芒,此玉乃是外邦贡品,一块便是价抵万金,铺在地面上,便会令宅子冬暖夏凉。妙芷虽在北新待过,但东元的冬天却不似北新一般,北新冬季干冷,东元的冬天却是带着潮气的湿冷,就好似那寒气削尖脑袋硬往骨头缝里钻一样。
元鸿轩怕妙芷住不习惯,特地叫人连夜赶工,将望月台的地板全都换成了这种白玉。
雾气萦绕的房间内,层层纱帐围的严严实实。画着几株鲜艳的并蒂莲屏风旁摆着一张碎玉桌,桌上放着一鼎鎏金香炉,袅袅香烟连绵不绝,给人平添了一抹错觉,只觉这屋中所有东西皆显得不真切起来。
绕过屏风,偌大的桧木桶里,妙芷一头乌发全部挽在了发顶,她趴在桶边,只将那莹白如玉的美背露在漂着各种花瓣的香汤之外。
宁儿挽着袖口为她擦背,妙芷惬意的闭上眼睛,因舒服而发出的细小呻吟从红润的唇瓣间溢出。
洗了热水澡,换上就寝的衣物,妙芷便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已是二更了,往日这个时候,元鸿轩已经过来了。她想着想着,小脑袋便不听使唤的开启了啄米模式。
“皇上。。。驾。。。。”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刚想通传,便被元鸿轩抬手制止了。
雕花门框的边上,此时已是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乌溜溜的眼儿朝外转了一圈,瞧见了走来的元鸿轩,立刻目光一亮。
“皇上,小姐在桌边睡着了。”宁儿报备完,便识相的领着屋里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睡意来的很快,几乎是妙芷刚阖上眸子,那调皮的瞌睡虫便来了。迷糊之间,她隐约听见耳畔有男子的轻笑声响起。
“既然困了,怎么不先去休息?”
那声音醇厚温和,像烫热的好酒,令人听了心头就暖暖的。
“我在等你。”瞌睡虫似乎也不愿意打扰他们二人一天中唯一可单独相处的时光,再加上方才那小太监的尖亮声调,也早已将它们吓得无影无踪。
听到妙芷这般回答,他唇角不由弯起好看的弧度,双臂一伸,便将女子娇小的身子拥进了怀中。
“鸿轩。。。,”两人在一起的时日长了,他的行为也越来越大胆,动不动就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抱她或者吻她,让她措不及防,只能羞得面红耳赤。
女子发间的淡淡馨香萦绕在鼻息,他只将面颊深深埋了进去,贪婪汲取着。
“芷儿,嫁给我可好,做我的皇后。”
“嗯?什么?”她似乎没听清,眨眨眼睛,看着那张靠自个儿好近的俊脸,脑子瞬间罢工,根本无法思考。他那太过轻柔的语气,让她全身发软,只知道胸口浮现出奇异的热度,但到底说了什么,她却是不知道。
“芷儿,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元鸿轩的表情没有变,只将方才的语气由疑问换成了肯定。
这次妙芷听清楚了。他,这算是在求婚么?
她眨着眼睛,心跳如擂鼓,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芷儿,我要你嫁给我。”
啊!
真的是在求婚啊!
可是,这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没有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