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府书房,身穿靛蓝色劲装的解语单腿跪地,脸上似蜈蚣一样狭长的疤痕随着她清浅的呼吸仿佛活了一般。
“老爷,派去倚南的人已经寻到了蒋妈妈的下落,此刻应该已经动手了。”
“很好。”审丰毅唇上修剪整齐的胡须抖动着,唇角绽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凌水蓉,你可千万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等到派去宫中的人将霜凝琴神不知鬼不觉毒死,你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谁叫你不自量力,竟然想威胁我,要知道,我审丰毅可是最不喜欢被人威胁的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月十二,自打昭华走后,咸阳宫一时间变得有些冷清,霜凝琴忍不住搓了搓手,嘴中呵出的白气都清晰可见。
她吩咐下人连着又端了几盆炭火进来,方才觉得这殿中不似刚刚那般冷气四溢。
“娘娘,夜凉露寒,奴婢去给您熬些姜汁红枣汤吧,也好去去寒意。”一位较年亲的嬷嬷把一件稍厚实的披风给她披上,沉声说道。
“嗯,也好。”霜凝琴有气无力的应到,眼神有些落寞。
自打心腹乔嬷嬷为了换婴那件事而死,她身边便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说知心话的人。她抬头朝着空荡荡的寝殿环顾一周,止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外殿的帷帐下此刻站着一个人,鬼魅般的身形隐藏在红漆柱的阴影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霜凝琴。
夜色更浓了,冷风肆虐,年轻嬷嬷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小心翼翼护着托盘中的白玉碗。
忽的又是刮起一阵冷风,天色暗沉沉的,本就不太明亮的月色更是被浓厚的云层遮挡了不少,只模糊瞧得见脚下的路。
年轻嬷嬷亦步亦趋走的极其小心,深怕将白玉碗中的热汤洒出来,走到殿前不远处的鹅卵石小路上,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她一个趔趄,险些将手中的托盘扔出去。
“哎呦,”她不由惊呼,还好眼疾手快,没让那托盘就这么飞出去,低头瞧去,却是光线昏暗看不清到底什么东西绊的她。
遂是回身将手中的托盘先小心翼翼放在了临近的长条石凳上,方才回去仔细查看起了地上的东西。
原来是个发钗啊,那发钗很精致,细长的簪身被卡死在石缝中,凤尾花造型的钗头却凸出了石路,这才将她拌了一下。
就在那嬷嬷与金钗“战斗”的时候,树丛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黑影,迅速将一些粉末倒入了白玉碗中,粉末瞬间便跟那热烫融为一体。
年轻嬷嬷将发钗抠出,急忙塞进了怀里。空当间她脑子就将初妃首饰盒中的珠钗都过了一遍,确认不是霜凝琴的东西才咧着嘴回去石凳旁端起了托盘。
也不知是谁掉了,正好便宜了她。那嬷嬷心中沾沾自喜,不由哼起了小调儿。
“娘娘,汤来了。”嬷嬷将婉递给了床榻边上的霜凝琴,自己则拿着托盘委身退了出去,走时还将内殿的帷帐全都放了下来。
霜凝琴端起依旧冒着热气的汤碗,一勺勺将那姜汁红枣汤喝了个干净,这才觉得四肢不似方才那般冰凉。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吹熄了床榻边上的几盏蜡烛,这才躺回榻上阖上了双眼。
睡着睡着,感觉胃里似火一般灼烧的疼,而且愈演愈烈,她挣扎起身,紧紧捂着腹部,额上冷汗泠泠。
“来人啊,来人啊,啊,疼死本宫了,来人啊!”肚子里的疼痛更是如潮涌般袭来,好似什么人正用烧的通红的剪刀不住绞着她的五脏六腑。
待到宫人们全都急匆匆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霜凝琴诡异扭曲的骇人死状。
人们吓得四散开来,有的去请太医,有的则是跑去了北安煌的宣德殿跟兰觅云的凤霞宫通报,一时间初妃遇害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几乎是同一时间,北安煌跟兰觅云还有听到消息的各宫妃子全都赶到了事发的咸阳宫,提前赶来的几个太医已经检查完毕,确定初妃是中毒而亡。
北安煌听闻,顿时勃然大怒,昭华公主才出嫁没几天,她的母妃便被人在守卫森严的寝宫中毒死了,传出去怎么得了。
他立马下旨彻查此事,决计不能让下毒之人逍遥法外。
到场的妃子们看到初妃那怒瞪双眼、死不瞑目的渗人模样心中也不免不安起来。
初妃平时虽然脾气急躁了些,可是一直跟众姐妹相处不错,也没跟谁有什么冲突不和,怎么就这么突然的被人毒死了,众人皆是猜测起来,着实觉得她的死奇怪的很。
这夜,皇宫里人心惶惶,宫外的审丰毅也挑灯夜战,气定神闲的坐在太师椅里瞧着那来回摇曳的烛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院里干枯诡异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筑起了一个简陋的鸟窝,仔细看去,那窝中一溜排的黑色小脑袋,原来是乌鸦下的小崽子。
书房的雕花门被人“吱呀”一下推开,蒙着黑色面巾的解语单膝跪地,带来了意料之中的好消息。
“老爷,宫里那位已经。。。。。。。”她拉下面巾,朝着脖颈处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审丰毅又望了烛火半晌,这才低下头,徐缓的执起桌上的杯盏,厚实的唇上,有着一抹微乎其微的浅笑。
“动手吧!”他淡漠的说道,眸光扫过一身黑衣的解语。
伶俐敏捷的解语得令,立马起身,喘息之间便消失在了浓黑的天幕中。
学士府两街之隔的窄巷里,靠墙边立着两个人,他们全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夜行衣,面上也同样围着黑色面巾,一动不动的似乎已经跟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突然又一个黑影闪过,随后那人来到了他们身边。三人一番手势交流之后,便提气上了墙头。
耳房炕头上的田翠睡的很沉,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根本对屋子里赫然多出的人影毫无察觉。
手起刀落,那呼噜声便瞬间没了声响。黑影闪出房门,炕上只留下一具尸体。
正房内的宜嫔也睡的很死,寂静的夜色里还能听到她不时说着梦话,可她身边的凌水蓉却因为女儿远嫁心事重重,所以睡眠有些浅。
两个黑影闪进,她眼皮遮盖下的眼珠滚动了两下,正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霍然看到的就是头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本能的一个侧头,堪堪躲过了那惊险的一刀,可她身边的宜嫔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她侧头的一刹那,另一把匕首已经深深插进了宜嫔的胸前。
“啊!”凌水蓉一个惊呼,躲闪间已经起身跳到了地上,两个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在此刻醒来,而且还躲过了刚刚那一刀。其中一人遂是回身,一记擒拿手便将她瞬间制服,手起刀落,凌水蓉的喉间已是血流如柱,呜呼哀哉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手()
夜阑人静,整座新晋城中静悄悄的。白昼热闹喧哗的内大街,入夜后归于沉寂,只见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晃啊晃。
蓦然,天空中升腾起一缕火焰。
“啊,失火了。”
烈焰冲天,喊叫声此起彼伏,街上的各门各户陆续亮起了灯,沉睡在梦乡中的人们纷纷跳下床,来不及穿好衣裳全都冲到了街上。
“救火啊”,离失火民宅最近的那户人家中的婆姨扯着嗓子嚎叫着,深怕那熊熊火势牵连到她家的房子。
远远的一处高地上,站在三人最前方身着黑衣的女子早已摘了蒙面的黑巾,面上的蜈蚣疤痕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蠕动跳跃。
你不是喜欢用走水遁走么,那我就用这场大火来祭奠你吧,谁让你敢威胁我们的老爷。
她阴恻恻的勾起唇角,纵然临近火场,却让人看着脊背发冷。
凌水蓉恐怕到死也不会想到,她本以为可以用来保命和交易的砝码却成了彻彻底底的一张催命符。
巷子里的众人开始热火朝天的救火,再往那高地瞧去,哪还有三人的影子。
鸡还未叫,初妃被害一案便以破获,凶手就是给霜凝琴最后熬汤的那位年轻嬷嬷,因为从那熬汤所用的陶锅里剩余的姜汁红枣汤中,也发现了相同的毒药,而且侍卫还从她的身上搜出了冷宫姜氏的金钗。
看到那金钗后,宫里的一众妃嫔全都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是姜氏啊!这么多年还在为多年前的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啊,人们不禁唏嘘,只觉得初妃就这么被姜氏害死冤的很。
原来这冷宫中的姜氏原先也是北安煌身边的妃嫔,霜凝琴刚得宠的那段时间正好是这位姜氏怀孕六个月时候,那时初妃恩宠正盛,北安煌几乎夜夜都就寝在她的咸阳宫。
别的妃嫔倒也罢了,可是已经怀孕的姜氏却需要比旁的娘娘更多的关心,而且女人怀孕,脾性总归变得有些古怪,这心中的嫉妒之意是与日俱增。
一日,两人都在御花园遛弯,好巧不巧的碰上了,也不知是谁先挑起的争端,就这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不知怎的,这姜氏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了,当天夜里便诞下一个死胎,听说还是个男婴。
从那以后,这姜氏便疯了,整日神神叨叨,时不时还跑出来伤人,故此,北安煌便将她打入了冷宫。
本来是一个被众人遗忘了的角色,可是因着这一枚金钗,再加上初妃离奇被害。就算那年轻嬷嬷吵着嚷着喊那金钗是捡来的,怕也是没人相信,顺其自然便想成了她想脱罪的借口罢了。
那嬷嬷被拉出去就地正法了,此事也算是圆满的落下了帷幕,北安煌背着手蹙眉回了宣德殿,将初妃的后事都交给了皇后兰觅云。
所有事项都安排妥当,已是鸡鸣破晓,众嫔妃都打着哈欠由身边的侍人搀扶着回了各自的寝宫休息去了,只当是在夜里看了一场戏罢了。
后宫佳丽众多,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也是常有的事儿,大家根本没放在心上,别说此次凶手找到圆满结局,就算是找不着凶手又能怎样?
这宫中只要是有位分的女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再说,死了一个初妃,她们还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呢!
学士府。
审丰毅正两臂端平,面前是低头沉默不语的君哥儿,他正专心致志将那绣着仙鹤图案的深蓝色朝服的最后一颗盘口系上。
君哥儿手脚利索,又将木质架子上的朝珠拿来给审丰毅挂在了脖子上。收拾停当,这才退了一步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解语还没回来?”审丰毅头也没回,径自走到了桌前坐下,执筷就将盘中的一个小笼包塞进了嘴中。
“已经回来了,属下见您那会刚睡实,所以未让她进来。”
“嗯,事儿办的怎么样?”他似乎只对桌上的吃食感兴趣,云淡风轻的问道。
“事儿都办妥了,证据也已经一把火都湮灭了。”君哥儿低眉顺眼,如实禀报着。
“嗯,很好!”审丰毅总算不再跟食物对抗,斜着眸子睨了君哥儿一眼。
君哥见他吃完,赶忙将旁边的铜盆端了过来。审丰毅一面净手,一面又是说道:“宫里出来的那个人呢?解决了?”
“嗯,已经丢到乱葬岗了,这会儿,应该被野狗啃干净了。”君哥儿面无表情,毕恭毕敬用布巾将审丰毅手上的水珠拭干。
“很好,”他沉稳的面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你现在办事稳妥,我心中很宽慰。”说着还重重拍了拍君哥儿的肩膀。
“君哥儿能有今日,全凭您一直以来的栽培厚爱,”他诚惶诚恐,立马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记得便好。”审丰毅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半敛的眸子微微眯起,随后一转身,准备推门而出时又钝在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
“送亲队伍走到哪里了?”审丰毅背在身手的手轻捻着,目光则是投向了院中那干枯的老槐树上。
“以大队人马的速度,大概已经快到银台城了。”
“哦?这么说再有一日,两队人马就要分开了?”门前审丰毅的眼神变得沉黑,粗厚的指尖拨弄着唇上的胡子。
稍倾,他略略偏头,唇角微微勾起,模样竟然变得有几分莞尔,随后推门而出。
“早朝回来后,我不希望这棵槐树还在这里。”审丰毅的声音远远飘来,仍旧半跪在地上的君哥儿显然有些没反映过来,他抬起头,疑惑的朝着那乌鸦乱叫的古槐望去,怎么老爷突然说起了这个。
他也没多想,起身出去招呼了两个伙计,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古槐砍倒了,连那树上的乌鸦也一并射杀了,做的干净利落。
早朝依旧不咸不淡的说着各州各县的琐碎事项,只有几个官位较低的官员说是他们管辖的地区今年遭了蝗灾,正值冬季,又冻死不少人,奏请北安煌拨些救灾的银两下来。
审丰毅一直垂首站在人群中,只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坐上的北安煌,看他的脸色以及那有些浮肿的眼袋,昨晚一定没睡好。
宫里的消息,历来传的飞快,早朝未开始时,他便在殿前听到了几个小宫女对昨夜事情窃窃私语的内容。
思及此,他的心中不免浮起丝丝畅快之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到达()
接连几日几乎不眠不休的奔波,元鸿轩一行人总算在正月十七的傍晚到达了北新与东元交界的灵赐关。
灵赐关所在的外围环境恶劣,被近乎没有植被的石头山包围环绕,放眼望去,全是裸露在外的岩层石块,再加上这里连年黄风肆虐,冬季更是气候莫测,眼见着日头高挂的晴天转眼便已经飞沙走石。
这里虽隶属北新,却聚集着很多其他国家的人,只看身心、外貌、穿着打扮就能轻易分辨出来。
元鸿轩一行人来到关口的赐于城,高大的城门被风沙侵蚀的满面苍夷,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坑洞以及被剥离出来的残砖。
城门楼上的几面旗子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少许的布条还在随风狂舞,门口守城的几个侍卫懒散的或倚或靠在墙边,身上的衣服也脏乱不堪,只有那头上戴的头盔和腰间挂着的腰牌能勉强看出他们便是守城的侍卫。
进出城的老百姓很少,几乎全是穿着迥异的外来人,他们有的背着包袱,有的一行几人赶着板车,通过城门口时皆会将几两银钱送到那几个侍卫手中,也只有这时,那几个侍卫萎靡的模样才有所改变。
几人下马,观察片刻便准备步行进城。
“这里哪像是个城,简直连新晋周边的村落都不如。”
林风翻身下马,一路上的风沙黄土飞扬让他那一脸的络腮胡全都纠结在了一起。
“你可别小瞧这里,这可是北新外贸交易往来最频繁密集的地方,每天不知有多少稀世珍宝、各国特产要从这里流向北新的各个地方。”
秦观牵住身前有些焦躁不安的骏马,一边安抚着马儿背上的鬃毛一边回头解释道。
“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有什么宝贝,你说的也忒玄乎了。”林风将嘴里的沙砾吐出,又是啐了几口,一脸的不相信。
“都别说了,进城吧!”元鸿轩带着一张相貌平平的人皮面具,抬步朝城门口走去。
身后其他人立马噤了声,全都跟了上去。
还好他们为了低调不引人注目,在临近赐于城的荒路上换了早就准备好的粗布衣裳,不然守城的这几个侍卫怕是都会更加狠狠宰他们一刀吧!
“娘的,他们的银子还真是好赚。”林风虎着脸,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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