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那只神凤的女儿。也不知轲孟用了什么手段,小凤的境界增加很快,去年我掳去商羊舞时,还打伤了她,现在要胜她,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了。”
徐九九心有所思,看着场中坐在白马上的男女呆呆出神。
商羊舞从白马上爬了下来,然后顺着台阶走上木台,走到那个呵斥他的神官面前,像看着一个白痴似的看着那神官,指着正闭目养神的天南观观主,问道:“就这种狗屁不通的神棍,你让我跪拜他?!”
众人大哗,天南观观主在整个晋国享有超然的地位,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个少年今天一上台就直呼观主为神棍,确实是找死!既然是找死,那么他就该死!
天南观观主还是没有睁开双眼,但脸上已冰霜重重。身后的温如玉忍不住笑意,心道:“我以为轲山圣侠是什么狠角色,原来是个不怕死的狂夫而已。”
商羊舞面前的神官泛出冷冷的笑,骤然出手,手掌如刀,往商羊舞胁下穿去!
连徐九九都发出了惊呼,原来这个穿着普通神官袍服的,竟是一个知命境的大神官。相隔咫尺,一个来自知命境的偷袭,天下又有何人能躲得过去?何况那个少年站得那么随意,仿佛毫无防范。
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
神官比利刃更利三分的手掌,极阴险地切在商羊舞胁下!第七根与第八根肋骨之间,乃人体最柔软的部位之一,穿过此处,手掌就会直入腑脏!神官要拉出这个狂夫的肠子,再用他自己的肠子勒死他。
“既然找死,老夫便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死法。”神官心道。
“啊!”木台上有人发出了惨呼。众人有些目不忍睹,微微闭了一下眼。惨呼过后,便是静寂。
众人这才又睁开眼往台上望去,那少年依旧站在那,连姿势都没有稍动半分,地上却掉了一只手掌!神官面色惨白,痛得额上现出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托住自己的断腕,疾退。要不是刚才轻敌大意,何至于甫一交战,便葬送了自己一只右掌。神官咬牙吼道:“好狡诈的小贼!”
“确实很狡诈啊。”荆楚叹道。
“嘻嘻,他就是很鬼,另外还很不要脸。”徐九九轻笑道。
“先是爬下马,走上台阶,以挑起对手轻敌之心,然后随便一站,作出不防范的姿态,引人偷袭。那位神官哪里知道他的皮肉,就是寒铁宝刀都切不开,何况掌刀?正以为得计之时,难免大意。唉,要是我不知道此子筋骨的奥秘,恐怕也会上当。与此子战,万勿肉搏。”荆楚点评道。
天南观观主的眼,这时不但张开了,而且张得很大,心中暗暗叫苦:“此人**修为,便已是刀枪不入的知命巅峰。如果三人一拥而上,还有胜机,现在折了一人,就是围攻,恐怕也无必胜把握,何况自己身着观主神冕,又哪里敢公然去围攻一个少年?”
商羊舞并不追杀断掌的神官,而是微微一笑,走到台前,伸出右手食指,往刑场上空一指!空中便现出了霞光,霞光愈来愈盛,比天南观观主神谕后的霞光犹胜三分。
人群震惊无言,许久才齐齐跪倒,像当初叩拜天南观观主一样。凡能显出神迹的人,自然便是神人,见到神人,焉有不叩拜之理?
商羊舞收起霞光,扬声道:“这些都不过一些修行小术,哪里是什么神迹。”
天南观观主更是惊诧莫名,霞光术是本教不传之秘,神教内知晓此术者不过五人,此子莫非……想起九公主莫名其妙的单打独斗的安排,想起昆仑金殿内某个高僧的传说,天南观观主心中顿时澄亮一片。
徐九九望向荆楚,讶道:“他怎么会我神教的霞光术?我让荆叔用神识给他传话,让他解神水之毒,莫非荆叔连霞光术也告诉他了?”
“哪里是我传授的!没有教宗神谕,我又怎敢把此神术授人?此子的师父轲孟,早年是天下最疯狂的偷书贼,无书不偷,恐怕我神教的许多秘术,都被轲孟偷了去。”荆楚叹道。
第一百零八章 说好了不许围殴的()
木台高三尺,横直各三丈。
商羊舞断掉知命境神官一只手掌,距天南观观主只有两丈。这样的距离,对商羊舞而言,与相距一尺,没有任何区别。但天南观观主依然坐在那张椅上,刚刚还显出几分惊诧的脸,复归平静。
温如玉本心生惊惧,但天南观观主的神色,给了温如玉信心。温如玉抽出腰间长剑,对着台下数百衙役喝道:“把这些逆贼都砍了!”
罪囚的头都固定在圆形小洞上,数百衙役的腰刀扬起,对准那几百颗不能动弹的头颅,就像菜刀对准案上的一颗西瓜。数万百姓在进入刑场之前,都经过最严格的搜身,不但毫无修为,而且身无寸铁,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但前有衙役的钢刀,后有兵士的长枪,他们除了祈祷轲山圣侠另有妙手,救下这数百可怜虫,又能如何。
但轲山圣侠却始终没有转身往台下看一眼。红衣少女已走到他身边。不知何时,天南观观主身前,已站了十六个未着神服的葛衣道士,断了掌的神官,以及另一个红衣神官,夹在这十六个道士之中,刚好一十八人。
商羊舞垂首不语,他知道神教有一个十八人启动的阵法,但那阵不是在昆仑金殿內吗?
商羊舞抬起右脚,轻轻地踩了下去,脚下的空气就生出丝棉般的质感。商羊舞欲抽回脚,那空气却如棉花糖一股,千丝万缕死死地把商羊舞的脚,粘住,扯住,包裹着,哪里还收得回!此刻的商羊舞又怎能分神去救台下那数百囚徒?
衙役的腰刀落下,槛车上的头颅却完好无损!每一辆囚车旁的地面,都射出了一只弩箭。这么短的距离,使弩箭的准头很足,力量很大,射穿了衙役的咽喉,几百支箭,都射中了咽喉!这证明,这些弩箭埋伏已久,一直对准那个部位,所以,无一失手。
数百衙役捂住咽喉,摔倒在地,发出临死的嗬嗬声。
虽是夏日,正当午时,温如玉心中却一片冰凉。
木台搭好不过三日,对手就算准了行刑的位置,而且打了数百个小洞,埋伏了起来?须知自公告时起,刑场就有了重兵把守,就是穿山甲,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这里打下这么多小洞。想起大德粮仓神秘失踪的数十万石粮食,以前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这定是轲山圣侠的手段。莫非,这群悍匪会土遁术?
台下响起数万观众的欢呼声,场外的数千骑兵便有了些瑟缩。马蹄来回在地上踩踏,长枪在地上划动,谁都不想再被这么射死,但这么一番动作,哪里还有什么军威!
射死数百衙役之后,那地面并没出钻出什么人,连一只苍绳都没有飞出来,除了一个手指大,弩箭射出的圆洞,地面没有一丝毫的变化。一击成功之后,这些土拨鼠穿山甲们又遁走了?那么,他们又去了何处?
神教,是晋国的国教,但温如玉一天也没有信过神教,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使用好神教这柄利器。他在天南观观主面前愈谦卑,就愈不信任这个神棍。此刻,温如玉就把腰弯得更低了点,几乎与坐着的天南观观主一样高,望着面前的战局,轻笑道:“此子虽然厉害,可惜他来错了地方啊!我石头城数百年无匪患,不是因为有那些兵卒衙役,而是因为白石山上有一座天南观啊!”
天南观观主并未对这番热烈而高明的谀词作出反应,许久,才又张开半眯的双眼,喝道:“合阵!”
十六个道士飞快地挥动手中的拂尘,空气被切成数百万道白色的丝线,往商羊舞身上罩去。剪不断理还乱,击之则柔,扯之则长,越来越密越来越厚,把商羊舞与惜年包裹了进去,成了一个巨型的蚕茧。
天南观观主缓缓起身,伸出食指,往那蚕茧上点去。一道金光,犹如一道道金色绳索,套住了蚕茧。另外两个知命神官也依法施为,茧外犹已套上了三层金甲,慢慢收拢,眼见就要把茧中困着的二人活活挤死。
徐九九握紧了拳头,心道:不是说好不围殴的吗?这个天南观观主居然敢不听我的话!转头,对荆楚轻声道:“这个小贼,本公主要亲手结果他。荆叔,你去抢他过来!”
荆楚皱着眉,看着台上那个越来越小的巨茧,仿佛没有听到徐九九的话。徐九九急得扯了扯荆楚的衣袖,嗔道:“荆叔!”
“哦哦……再等等,再等等!”荆楚并不回头,还是盯着木台。
“等什么,人都要死了,这可是本教的金蚕阵啊!”
“如果是我率领十八个知命,困住两个入神巅峰自然没问题。天南观的小阵,施为者功力不足,我看这个小贼未必便出不来。”荆楚笑道。
按荆楚的想法,小贼此时若被天南观的金蚕阵缚死了,那才算意外之喜。此人若是任其成长,将来必为神教的大患。荆楚明白徐九九的心思,不敢亲自出手,但能看着商羊舞在自己面前死去,实在大妙。
徐九九真以为商羊舞还藏着什么手段,又稍稍放下心来,于是,又注目到那个金茧之上。
此刻,连同天南观观主,一十九人都跃到金茧旁,齐齐出掌!十九道掌力,注入千丝万缕之中,茧便更加柔韧。不停的拍打,不停的收紧,那茧便显出两个人形。再过数刻,等挤尽茧内的最后一丝空气,这人便会活活憋死。
徐九九终于觉得有些不妙,看向荆楚的目光便有了几分怒意,道:“荆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骗我的?此阵以柔克刚,不惧刀枪,正好克制这个小贼的强悍**修为,他还有什么办法破阵?”
“九公主不要忘了,他是轲孟的弟子。轲孟学究天人,难道就没有教他破阵之法?当年轲孟一人独闯昆仑,我神教两个入神境启动此阵,尚且让他破阵而去,这一堆知命坐照境又算得了什么?”荆楚安慰道。心中却发出了欢笑:“哈哈……这小贼又怎么比得了当年的轲孟!”
一声清越之极的凤鸣,从阵内发出。木台上的空气炙热了数分,一丝淡蓝色的火焰从金茧某处透出,那处被这蓝色火焰烧出了一个针尖般的洞,不过一瞬,那洞便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蓝光大盛,不过转瞬,便把千丝万缕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个变化太快,除了天南观观主及时撤回了手掌,另外十七对半手掌,都在烈焰中化成了青烟。
这绝不是人间之火!天南观观主未作丝毫停留,往台下跃去,也不回望那十八个未及发出惨叫,就被足以焚天的火焰吞没的属下。
商羊舞按了按腰间的烧火棍,压住出剑的念头,扬声道:“可不要怪我杀了这么多人啊,说好了不许围殴的啊!”这话,自然是说给徐九九听的。
第一百零九章 谁更能屈能伸()
有荆楚窥视在侧,商羊舞不认为今天可以杀得了天南观观主,所以他没有出剑追击,并且给出了一个大开杀戒的解释。
说完这句话之后,商羊舞甚至没有花时间去寻找温如玉的身影,拉住惜年纵上白马,轻喝道:“走!”白马四蹄发力,跃出一道白色的残影,如一条游在阳光里的白龙,往刑场相反的方向,几个纵跃,就不见了踪影。
商羊舞大胜之后,连囚徒也不救,居然,就这么仓惶逃走了!
荊楚面色剧变!神教此役颜面尽失,无论如何,自己是要出手的。可想不到这小贼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跑了,跑得自己反应不及,跑得一点脸面都不要。
刑场上的人群慢慢往囚车靠拢,先是有人大胆地捡起衙役的腰刀,劈开第一辆囚车,然后,所有的囚车被拆得七零八落,孩子们被抱了出来,有人在往他们嘴里灌些什么,囚徒们死里逃生抱头痛哭。衙役们的刀被百姓们死死地抓在手里,再也没有放下。
温如玉依然站在天南观观主坐过的椅子后面。木台在燃烧,很快就要烧到他的脚下,但温如玉呆呆地看着刑场,看着人潮开始涌动,看着场外的数千甲士让开了一条通道,看着数万百姓在呼啸着护送囚徒,退出刑场。两个仆人冲上来,把温如玉拖离即将烧塌的木台,叫道:“大人!大人!”温如玉“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叹道:“这座城再也不是我的了。”
徐九九指着刑场笑道:“天南观丧失了神威,温如玉丧失了官威,石头城的百姓获得了反抗的勇气,他的目的似乎都达到了,自然用不着与荆叔你舍命相搏了。”
荆楚闭目沉思良久,这才正色地看着徐九九,依然没有说话。
徐九九被看得终于有了几分扭捏,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九公主与此子将来会如何?”荆楚认真地盯着徐九九的眼,说。
荆楚执掌神教大权十余年,以冷酷寡言著称,徐九九哪里想到他会问这么八卦的问题,而且问得这么认真,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许久,方才轻声道:“荆叔今天怎么会想起这个问题来呢?”
荆楚指着空荡荡的刑场上,被两个老仆扶着,几乎被抽干了生机,行尸走肉般的温如玉,说:“你看看他,姓商的小子大发神威,镇慑住石头城的将士和天南观,此时本可以把他一杀了之,但商小子却弃之而去,为何?”
徐九九想了想,道:“难道不是因为荆叔来了,他才急匆匆地逃了吗?”
荆楚摇了揺头,笑道:“他有火凤相助,哪会真的怕我。”
徐九九讶道:“他弄出这么多事,不就是要杀温如玉吗?”
“一群羊,要是被激起怨气和勇气,突然凶悍起来,那只狼再如何厉害,如何还活得下来?何况,失掉了天南观的支持,和军队控制力的温如玉,顶多只能算是一只没有了牙齿的狼。”荆楚望着簇拥着囚徒远去的石头城百姓,叹道。
徐九九心道,原来一切还是在那小贼的算计之中。想起小贼与那只凤凰坐在白马上的样子,徐九九不禁生出三分痴七分恼,脸上神色一时变幻不定。
“此子如此年轻,修为就到了这种境界!不但长于军略,还善于操弄人心,这样的人,我神教若不能收而用之,就应该趁早除掉!”荆楚正色道。
温如玉回府之后,温夫人见丈夫神情,心知大事不妙,忙过来问个究竟。温如玉极厌恶地止住温夫人,粗暴之极地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死又如何?想活又如何?”
“想死,就坐家里等石头城的百姓冲进来;想活,就赶紧把家中的钱财清点好,老夫要把它献出去。”
一听说要把财物全部献出去,温夫人心道,那还不如死呢!于是哭丧着脸,准备跟丈夫撒泼。
温如玉根本没有给她撒泼的机会,一个耳光又把她抽回到椅子里,恶狠狠地说:“数日前,我已向京都求救!今日天南观观主败走,神教教誉受损,也定然不会善罢干休!只要老夫再挨过十日,神教与京都援兵齐到,你我才有翻身的机会。老夫哪怕做一只人人追打的癞皮狗,也要挨过这十日!”
商羊舞还是住在石头城里极普通的那个小院。
徐九九这回很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计数等待,数到二十的时候,门还没有开——这就是典型的怠慢了!明明听到商羊舞与惜年的笑声,却偏偏没有人过来开门迎客,这两个到底又在写什么淫词浪曲?
徐九九怒道:“姓商的,你再不开门,我可就不客气了。”
“来了,来了。”难得徐九九还懂得敲门,商羊舞忙亲自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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