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康州治下,百姓都是礼义之人。尔等敢与万千百姓作对,还敢妄称乡亲?”温如玉厉声道。
温如玉的话如春风拂过大堂,闻之心生暖意,百姓们看向自家大人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佩。
温如玉却又放低声音,甚至从官椅上微微站起了半个身子,扶住大案,笑得十分的和煦,轻语道:“乡亲们莫要着急,可以派出一个年老德勋者出来详说,本府治下,决容不下坑蒙乡亲的败德之徒!”
一个老者走了出来,躬身道:“我等在仁义街购粮,遭这几个恶汉堵住柜门抢购,于是发生争斗。”
“岂有此理!乡亲们放心,本府即刻把这几个恶汉收押,乡亲们再去购粮如何?”温如玉自然再一次站到了正义的一边,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锄恶扶弱。
大汉此时刚好缓过神来,听说要收监,一堆烂泥顿时成了一群负隅顽抗的恶狗,攀咬起来:“大人,我等冤枉啊,我们也是受人指。。。。。。啊。。。。。。使……”
话未说完,温如玉皱起了眉头。师爷是温如玉年少时的同窗好友,哪里会不明白温大人这个表情的含义!右手小小地挥动,衙役们便飞奔而出,架起这些恶汉,朝着嘴巴,扬起板子,好一顿狠抽。不片刻,那些恶汉就是有冤也喊不出了。
众人见恶汉挨打心中快意,哪里还想到去找大德粮行的麻烦。眼见群情平息,温如玉脸色才又平缓下来,正欲结案,人群中又有呼声:“请温大人找出是谁指使了这帮恶汉,除—恶—务—尽!”
温如玉往人群中望去,衙内尚只数百人,大堂外却已人山人海,那声音似乎是从堂外传来的,哪里能发现是何人在高呼?温如玉沉吟片刻,并不搭理厅外之人的高呼,只温言对那白发老者道:“你今代表万千百姓给本府回话,本府已将一干恶徒收押,老丈不若率众人先行离去,待本府派人去细细详查幕后指使之人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 高级动物()
人潮从府衙往回流,大德粮行的狠毒已经被他们忘记。英明的府尊大人既然已经把那些恶汉收监,人们的怒火便化成了对府尊大人的感恩戴德,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欢笑地评价和回味今天温大人展示出来的威严和仁德,好些人还狠狠地伸出了大拇指。
商羊舞夹在人流中,听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颂词,扯出几丝笑容,淡淡的,冷冷的,既像在自嘲,更像在嘲笑欢快的人群。
当人流回到仁义街,那几个粮号却都关上了大门。人们很惊讶,不是说好有八十万石粮么?不是说好了要救民于水火么?不是说好要卖上三五个月么?怎么就突然关门了呢?于是心生愤怒,上去“砰砰”地敲门,大声叫道:“开门!卖粮!”
门“咣当”一声开了一扇,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冲了出来,开始并不说话,只低头寻找什么,突然,他竟在台阶下用手硬生生地抽出了一块石头!两尺见方的石头,用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像掰一块干泥,一块块地掰碎了,最后手中还剩一小块,这个铁塔大汉双手轻搓,便搓成了灰尘!大汉拍拍手,这才粗着嗓子大声说道:“俺们东家心口痛,停止售粮!”说完也不再罗唣,转身,“咣当”一声,门又关上了。
众人一片寂静,一个好事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碎石,敲击了数下,惊叫道:“我的天!是真的石头咧。”众人便息了怒火,或者说敢怒而不敢言。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粮是人家的,卖不卖,自己好像真的管不着。别说人家东家心口痛,就是脚指甲痛,他不售粮的理由都很充分。
陆乙曾经认真地告诉过每一个生民商行的掌柜:自己的师弟才是生民商行的主人,凡敢不奉少东家号令的,就请卷铺盖滚蛋,这是一条铁律!所以,商羊舞虽然很少参与生民商行的具体经营,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在生民商行神一样的地位。
商羊舞坐在粮行的后堂,心情有些郁闷,脸色有些难看。站在商羊舞身边的许掌柜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开口相询。
商羊舞侧脸看了看许掌柜,本来气质上佳的一个人,突然生出瑟缩,于是轻笑了起来:“许掌柜是不是有些……怕我?”
许掌柜突然生出感慨,认真答道:“无欲则刚。我想留在生民商行做掌柜,自然是要怕少东家的。”
商羊舞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许掌柜倒是率真得出乎我意料啊。”说完便站了起来,严谨地向许掌柜揖了一礼,“几天前,你告诉我,你叫老许,现在,我想请教许掌柜尊姓大名。”
许掌柜万料不到少东家小小年纪,却没有一点以富贵骄人的恶习,忙趋到商羊舞面前,深深弯腰一拜,道:“小姓许,名多。”
商羊舞又是一愣,眼中浮出一层莫名的笑意,道:“许多,嘿,莫非许兄是父母眼中多出的那一个?”
许掌柜一听少东家叫自己许兄,也许是吓的,也许是开心的,双手竟有些发抖,忙又深深一拜,颤声道:“少东家折煞小人了!如果少东家不嫌弃,叫我许多就行。小人家穷,有八个兄长,一生下来自然是多得不能再多了。”
“哦,许多呀,我看你富贵逼人的气质,不像穷苦出身啊。”商羊舞讶道。
“小人……小人在进入生民商行做学徒之前,是一个……一个伶人。”许掌柜轻声道。
商羊舞对许多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的表现,如果不是足够坦率勇敢,就是足够聪明。前者可贵,后者可用。商羊舞真诚安慰道:“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伶人与掌柜又有什么区别?”
许掌柜终于跪了下去,叩头泣道:“少东家但有所命,小人……小人,愿效万死!”
商羊舞扶起许掌柜,叹道:“我们不玩‘士为知己者死’的俗套,我也没有用死士的习惯。”
许掌柜反而坚定了愿做死士的决心,若此时商羊舞扔给他一个炸药包,许掌柜就会变成董掌柜,跑大德粮行去与敌人同归于尽。既然有了生死相随的心,许掌柜参与献策的**便空前强烈,胆子也就大了,于是问道:“在府衙,少东家何以不按原计划逼出大德粮行?”
“只要温大人给出几分笑脸,那帮快饿死的人就不愿去细究恶源,甚至还对那几分笑脸,生出了感动感恩的心态。今天这场戏下来,温大人的声望又高了数分。难怪十七年过去了,温如玉在康州得了道德君子的盛名。唉,我欲救之,奈何他们乐于赴死;我欲醒之,奈何他们喜欢沉睡。如此,就让他们死个痛快吧!”商羊舞叹道。
许掌柜莫名所以,都传说少东家有圣人之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商羊舞复又笑道:“假使有人睡到雷打不动水泼不醒,许多,你以为该当如何?”
许掌柜沉思良久,答道:“可以试用针炙法。”
“哈哈,许多啊许多,你去学医,也必是良医,此法与我不谋而合!”商羊舞抚掌笑道。
商羊舞把头仰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目,喃喃自语:“就让大德粮行去成为这根针吧,我们须放低姿态,助长这根针的气焰。温如玉是个惧内的人,我们就把希望放在温夫人身上吧。”
“皇商的猜疑,倒是容易打消,怕就怕温如玉猜到你就是轲山圣侠啊!司马司马戊十万兵马,少东家尚且匹马入城取了他的首级,温如玉一个文臣,岂敢妄动?”许掌柜沉吟道。
“我若是轲山圣侠,他会更加疯狂,守不如攻的道理他岂会不知?与其让我突入温府暗杀,不如以大德粮行设局,引我现身。你不要忘了,石头城白石山上有一座天南观。温如玉在康州稳如泰山,怎么会失了天南观的支持?”
许多有些沮丧,心道,少东家修为既高谋算又深,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呢?念及此处,好奇心起,还是支吾着问了出来:“其实少东家要杀温如玉,哪里需要用得上我们这些废人!你如果不耽误这几日功夫,越州司马戊身死的消息还没有传入石头城,温如玉自然不会请动天南观保护自己,少东家杀上温府,取那老贼的头颅还不是易如反掌?”
“对于那些道德君子,死,不是最大的惩罚,让他脱下假面光着身子去死,才算天日昭昭。”商羊舞叹道。
许多看了看少东家那张平静而清秀的脸,心道:“温如玉呀温如玉,你祖宗到底缺了多少德,才让你今生遇上咱们少东家这样的煞星?”
第一百零二章 演出不成功 于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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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城的人没有盼来仁义街的再一次售粮,因为那几个粮铺第二天就关门歇业了,门上都挂了锁。有不死心的人守在门口等了一整天,那几间铺子都毫无动静。最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东家跑路了。
大德粮行的粮卖得越来越贵,掺的沙子也越来越多,终于石头城里又饿死了几个人。往年也饿死那么几十上百个,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本来可以不用饿死的,有一个救星曾来过石头城,大伙没有珍惜这个活命的机会,让他被人吓跑了。于是产生了怀念和痛恨,还有一点点内疚,石头城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和暴躁。
乌云已然压上城头,闪电必会来临。
温大人坐着那辆破马车,按惯例,挑几个穷鬼进行了慰问,并留下少许救济的粮米,然后流着泪走了。石头城的反应有些麻木,温大人一丝不苟按惯例演完全套,再坐回马车,缓慢地行走在长街上。温大人把头从破旧的车窗中探出来,身后跟着肃穆的衙役。
出来叩拜的人,却比往年少了许多,这让温大人的挥手显得有些尴尬,以及有些不伦不类。门窗后隐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这让温大人有些始料不及,于是皱起了眉头,缩回头,正襟危坐。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惯例的巡街,竟有了几分仓惶逃走的味道。
大家都在想念那逝去的八十万石好粮,念而不可再得,于是心生怨怼,于是对爱民如子的温大人,产生了小小的怀疑:当时那些抢粮恶汉,全城的人都知道是大德粮行指使的,温大人为什么不去深究呢?
温大人的府宅像一个农家大院,围墙很高,院子很大,但处处透着简朴,甚至,还有些穷陋。
温大人回府了,走得有些急,脸上有些阴沉。
温大人坐到堂上,一个穿上粗布衣裳的丫头小心翼翼地奉上茶。“夫人呢?叫她来见我!”温大人沉声道。
夫人出来了,古井无波地道一声:“叩见老爷。”然后按规矩坐到温大人身侧,正是相敬如宾的典范。
温大人本久蕴怒火,但此刻看到夫人那张颇具威严的脸,还是生出了惧意,长叹一声,道:“夫人收手吧,石头城已不同往年了。”
夫人心情也有些不好,沉吟片刻,还是咬牙说道:“妾身本不欲以俗事来惊动老爷,昨天白掌柜才发现,咱们三大粮仓,最大的那座,粮食早就被人家用偷梁换柱的法子运走了,现在只剩下满仓沙石,妾身想不收手也不成了。”
温大人惊得弹跳起来!石头城的民风一向淳朴到懦弱,何曾出现过这种胆大包天的贼盗,急问道:“怎么运走的这些粮食?”
“他们挖了地道。我怀疑那几家小粮行卖的可能是我们的粮。”温夫人恨声道。
“我也派人去那几个店里进行了一番搜寻,空空如也,连一粒米也没有留下。奇怪的是,也没有找到任何密道,他们难道会飞天遁地不成?”温大人缓缓道。
“此人如此厉害,莫不是传说中的‘轲山圣侠’来到了石头城?”温夫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世上如有侠士,取的正是自己这种人的头颅,由是心生惧意,颤声自语道。
“嘿,司马戊纵子行凶,乃至于毒荼婴儿,才惹来了轲山什么圣侠。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所惧何来?他要敢奔着老夫来,又有什么资格称圣道侠?”温如玉冷笑道。
一听温如玉“光明磊落”的四字自裱,连温夫人心中都泛出了一阵冷笑,心道:“你以为你天天坐进蒙着黑布的马车,进了那座骚院子,别人都不知道吗?”
温如玉拈须沉思良许,才又缓缓说道:“夫人闲暇无聊,干点实事,老夫一向不怎么过问。但,现在形势,夫人要学会收放自如才好啊!”
这话却让温夫人生出了同感,于是问道:“怎么收?”
“大德粮行既已无粮可卖,当然要关门,总不能往沙子里掺粮去卖。夫人只要斩断某根线,便与大德粮行再无瓜葛了。我温如玉的夫人,自然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召集全城的贵妇,弄出一些赈灾的粥棚来才是。”
“斩断某些线?”温夫人暗暗揣摩这句话,终于目露笑意,看向温如玉的眼神便多了几分钦服,笑道:“我还以为老爷菩萨做久了,忘记雷霆手段了,原来老爷还是不减当年啊!”
温如玉哈哈一笑,长声而起,往门外叫了一声:“备马!”夜晚时分,要备的,当然是那辆宽大的蒙着黑布的马车了。
温夫人顿时竖起了眉头,暗暗咬牙骂道:“一把老骨头,非死在那些小娼妇的床上不可!”
温如玉望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匆匆离开,而是轻语解释:“我要去趟白石山。”
午夜,大德粮行的伙计已尽行遣散,白雁兰也已收拾好行囊。
虽说十七年来,白掌柜也积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完全可以回乡归老,但此刻还是有些伤感。白掌柜呆呆地坐在后堂,想起在这里发号施令的美好时光,于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才慢慢起身,夫人说连夜遣散,就不能等到天亮,趁着月色尚好,那就走吧!
门内飘进来一个人,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很有功夫的一个丫环。白掌柜有些害怕,颤声道:“夫……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丫环手里也提着一个包裹,笑道:“夫人多年未见表婶,先生此次归乡奉养老人,夫人命我送来了些礼物。”
白掌柜长吁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在夫人的积威下,自己差点忘记,原来夫人就是表姐。于是心生感激,面露喜色,双手接过包裹,俯身施礼,低声道:“替我谢谢表姐。”
丫环眼中露出讥讽之色,手掌扬起,拍向俯身下拜的白掌柜头顶,白掌柜闷吭一声软倒在地。丫环一探鼻息,抓过刚刚送出的包裹,竟从包裹里摸出一柄两尺许的花锄来,一手挟住白掌柜,一手拿着花锄往后花园而去。
丫环寻着一棵树,细细刨开一层草皮,开挖。
把白掌柜放进挖开的深坑,填埋之后,丫环又仔细地把草皮铺上,再把多余的泥土用包裹装了,往四周看了几眼,提着白掌拒的行囊和沉重的包裹,逾墙而去。
黑暗中,响起一声嘻笑:“少东家果然料事如神!他说杀姓白的不会见血,就真的不见血;他说会被埋,就真的埋了起来。”
两个青衣汉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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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
尽管前面是自个住的小院,但身为江湖高人,焉有老老实实推门而入的道理。阳光下的商羊舞迎风而起,变幻了好几种极高明的身法,化成幻影冲向院子上空。
惜年正双手叉住下颔,坐在院中的小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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