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漫步回到石屋前面,商羊舞弯腰问道:“弟子愚钝,五行相生阵怎么会生出云雾呢?”
轲孟笑道:“你倒不是真的愚钝,而是为师让你显得愚钝罢了。五行相生,金主攻伐,杀气太盛,为师把这股杀气就藏了起来,哈哈,一旦有人闯进来,就会被为师的伏军杀得片甲不留。”
轲孟意犹未尽,指点那几处飘渺蒙胧,道:“你既然要住到这种艳俗之地,为师只好借云雾替你遮遮羞了,现在此地五行俱全,生生不息,可称福地,你指血散入雾中,此阵算是认了主,此阵的妙处你慢慢领味吧。”
商羊舞一躬到地,恳切道:“请师父为这个阵法赐个响当当的名字,也好让住在阵中的弟子脸上添几分荣光。”
轲猛拈须道:“就叫流云阵吧”
“好一个诗意的名字,正适合弟子这样的读书人。”商羊舞应声赞道。
商羊舞盛情邀请师父进屋坐坐,轲猛斥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现在形如囚徒,住在哪里都做不得主,哪里有资格邀请为师进去坐。”
商羊舞扭捏着解释:“主要是怕她放火,这轲山上下可尽是弟子们的心血,弟子牺性一人的自由,让大家过得舒心也是值得的。”
轲猛怒道:“难道我轲门就没有降妖伏魔的雷霆手段了吗?用得着你去委屈求全?”
商羊舞吓了一跳,看了看师父的脸色,不似作伪的样子,忙急切地拖住了师父的衣服下摆,就势跪倒,叩头道:“其实,她只是个可怜的遗腹子,在凤凰的遗蜕里生出来的,既无父母又无同类,过了几百年极孤单的日子,现在把弟子当成了朋友,自然片刻不愿弟子离开她。师父一向慈悲,可千万莫要为难她。”
轲猛抖了抖衣摆甩之不脱,商羊舞怕师父使出神仙手段伤了小凤凰,索性直接抱紧了大腿,叫道:“弟子亲自去降服她。”
轲猛俯首对商羊舞说:“这可是你自已说的,不是为师逼你的”。
“是是,弟子心甘情愿”
轲猛把商羊舞提了起来,训道:“我轲门的规矩,谁胁迫我,我就要降服谁”
商羊舞见轲门又多了一条崭新的规矩,只好默默记下。
轲猛并不进屋,拍了拍商羊舞的肩膀,一声叹息,转身一步跨出,便消失不见。商羊舞急冲冲追上几步,对着空无一人的花径喊道:“师父,弟子还有事请教呢”等了半天,不见师父回转,才长吁一口气,走进屋去。
小凤凰正坐在房子的角落,抱住双肩,有些发抖。见商羊舞进来,才颤颤地走向他,抱住。商羊舞讶道:“你不是在洞里睡觉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凤凰答非所问:“有一次我想去那座大城里找你,一股恐怖的气息吓得我不敢进城,原来那人就是你师父。”
商羊舞拍拍小凤凰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师父可是个好人。”
“不,我都听到了,你才是个好人。他,他说要降妖伏魔呢”
“我师父是个喜欢吓唬小孩子的好人,你想啊,他既然能教出我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是个坏蛋。”
小凤凰想了片刻,觉得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商羊舞。这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来,捉住商羊舞的双手左右摇晃,欢笑道:“我终于找到解决你修行的办法啦,这才急着出来找你的。”。
商羊舞欣喜欲狂,脑中一阵空白,傻傻的呆在当场。小凤凰嘻嘻一笑,挟住商羊舞纵身一跃往那凤嘴飞去。
小凤凰把商羊舞带到那一洼妖异的深绿色水边,说:“脱衣服”
“脱。。。。。脱衣服?”商羊舞不可置信地望着小凤凰?
“对呀,脱衣服,然后跳下去啊”小凤凰指着那洼绿水说。
“可是,这跟我修行又有什么关系呢?”商羊舞心道
见商羊舞还是没有动,小凤凰有些发急:“脱呀,怎么不脱呀”
“你到底算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商羊舞叹道
“当然是女孩子呀,我说你不赶紧脱衣,问这个干什么?”
“按我们人类的规矩,男女之间是不方便当面脫衣服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也不行”
小凤凰终于跺了跺脚,别过身去。
商羊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掉长袍,不着寸缕,纵身入水。
第五十二章:我有佳儿,皎洁如月()
水才到脖颈,商羊舞正待开口说话,突然全身毛孔都急速张开,宽大如门页,数万股苍茫洪荒的力量挤入门内,投入自已密布全身的经脉,耳边响起一声娇喝:“快坐下吐纳”,商羊舞应声跌坐,双掌交迭覆于丹田,把那力量导入十二大主脉,那力量在主脉内流动,火热如岩浆,愈涨愈高,溢向十二次脉,流速不减,如钱塘怒涛轰向奇经八脉。
那些洪荒之力过于巨大,而且灼热无比,商羊舞的经脉粗大浑厚远异于常人,也自忍受不住,其中十二主脉几有冲毁熔断的趋势,哪怕商羊舞的师门吐纳秘术玄妙无双,也早失去对汇成数十股洪流力量的牵引之力。
耳边又是一声娇喝:“护住丹田”,商羊舞强忍钻心巨痛,双掌划圆,生出一股阴柔之力,交叉压向丹田位置。丹田之上便生出一层清而凉软如蚕丝的气膜,护住丹田暂时得以不崩毀。
洞顶的玉蚌珠仿佛也受到商羊舞体內气机的牵引,十数枚玉珠同时大发光茫,整个山洞一片清而亮的炽白,连温度都降了几分。光华之浓渐成水流,往商羊舞七窍流去。汇入经脉之内,刚刚还热如火山熔浆的洪荒之力,仿佛受到了母亲安慰的孩子,安静下来,冷却下来,成了一条条至清至澈的河流。
光华不断,凉意不绝,汇于丹田之内,聚成一个银盘,形如圆月,在丹田内乍沉乍浮。
十七道幽府之门,开了一条小缝,清流挤入门内,九条胆小的龙息自内探视,发现了清澈的河流与圆月,各各挤出身来,龙入江河,自是愉悦无限,何况这十数条河流是世界上最纯净最苍茫的洪荒力量,九龙发出舒服之极的吟啸声,潜入水中久久不出。丹田内的圆月发出了召唤,九龙溯流而上,齐聚丹田,绕珠月而戏。
龙息与洪荒清流以及珠月之力合汇,洗刷着商羊舞的骨骼腑脏,丹田内生出一股虽细小但坚韧无匹的神识,金色的神识,仿佛初生的帝王,巡视商羊舞的身体,指挥着那三股合汇之力改造一切不满意的结构。一切不纯净的杂质被扫出体外,骨骼如金如玉,经脉如江如海,上面还笼罩着一层苍茫的雾气。毎改造一分,那神识便壮大一分,最后凝聚成形,端坐于丹田之内。
商羊舞意念微动,便看到了自己体内的奇观。不禁欣喜若狂,这样就算坐照成功了吗?难道那洪流的冲刷,一次就越过了炼体与洗髓两道门坎?九条己然凝结成形的蠢龙舒服之极地仰腹躺在十二主经之内,闭着眼,仿佛在回忆远古的幸福时光。意念飘入洞开的幽府,其内山川纵横,湖泊星罗棋布,其上便是苍穹。
商羊舞若有所悟,原来每一具身体,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不免欣然长啸,体內苍穹变色,风雨大作,雷电齐鸣。商羊舞笑道:“我懂了,我已知命,我命在己不在天,我命为实,天命为虚。”
商羊舞睁开双眼,便看见亦喜亦悲的小凤凰。心道,我己知命,你怎么还有几分悲伤呢?正想站起,这才发现,那洼小池的水早消失得一滴不剩,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大惊失色,难道我把这一池水都吸干了?
抬头望向小凤凰,不免害羞尴尬。小凤凰这才想起来人类的臭规矩,嘻嘻一笑,扔下商羊舞的衣裳,道:“快点,这些珠子马上就要没有了。”话音未落,那些玉蚌珠都化成了粉尘,飘洒而下,洞内一片漆黑。原来商羊舞不但吸干了那一洼水,连十数颗玉蚌珠的光华都吸了个一干二净,玉珠无光便化成了微尘。
小凤凰抱起己穿好衣服的商羊舞,一阵风起便飞到了洞口。洞外月明星稀,己是子夜时分,商羊舞这一番打坐居然过去了十多个时辰,俯身下看,轲山上群鸟群兽齐聚洞下,呜咽跪拜。商羊舞讶道:“你刚刚又作凤鸣了吗?”。小凤凰叹道:“你还不知道你的知命是什么样的景象,这一次,它们跪拜的可不是我。”。
有太多的不解之迷,商羊舞正欲细问。小凤凰却岔开话题,嘻嘻笑道:“我忘了你已经知命了,又抱你飞了一回,现在你自己试下人类知命的威力。”
商羊舞微微一笑,牵着小凤凰的手,运起大乘如风步,仿佛神佛,脚下生莲,走在了空中,一步便跨到了飞来石上。
此时明月照在小凤凰纯净的脸上,商羊舞认真地说:“谢谢你”
小凤凰扬起稚气的脸,问道:“朋友也要这样说吗?”
商羊舞侧过头,叹道:“原来那一洼水就是传说中的凤髓,那本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生命本源啊”
小凤凰有些伤感,低声道:“妈妈临死前把全部修为都炼成了那池水,所以我才得到了完整的传承。”
明月之下,并坐着一对小小的人儿,商羊舞说:“我想出去看看”
“带我吗”
“当然,不然你得多闷”
“哦”
“我还没有名字,你给取个人类的名字吧,总不能老叫我小凤凰,给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唔,惜年这个名字喜不喜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名字哦”
“嗯哪,好听,喜欢,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
大魏乾德二十七年,夏,某夜,子时,轲山凤嘴突然五彩大作,九龙盘旋而出逐一金凤而戏,其时天有二月,人间如昼,群兽舞拜。
林半湖悚然心惊,推门望月,立于庭中,叹道:“何人知命,使天生双月”
轲猛于小院痛饮,击节而歌:“龙腾于天,凤翔于野,我有佳儿,皎洁如月”
第五十三章:师父踏天而去之后()
大魏乾德三十二年,商羊舞知命后的第五个年头。
深秋,轲山上黄叶摇落,花树萧瑟,翠湖也瘦小了许多。
朱达与商羊舞坐在湖边,一尾鱼己经把钓杆拖入水中,但商羊舞依然没有伸出手操起钓杆,望着清澈平静的湖面,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沉思之色,眉头深锁,闭目无言。旁边呆坐着的朱达,则满身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秦奈何轻轻握住惜年的手,止住她想靠近的冲动。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强行忍住抽泣,轻轻道:“自从春风楼传来师父携伊姑在极西之地,破开天之壁障,踏天而去的消息,他们两个就这样了,他们自小由师父带大,犹如父子,师父倒是洒脱,却苦了他们。”
朱达翁声道:“小师弟,你素来聪明,你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商羊舞沉默半晌,叹道:“依我们师父的性子,他是干得出这事的,五年前,我知命当夜,兴冲冲去春风楼找他,他却给我留了个五年不准下山的纸条,连面都不愿跟我见,就带着伊姑云游去了,这哪是一个负责任的师父能干出的事。”
朱达今年己经二十九岁,却突然象孩子一般哭出声来:“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对弟子。”
反倒是十五岁的商羊舞冷静些,拍了拍大师兄浑厚的肩膀,黯然道:“师父命我在轲山呆足了五年,五年后的今天才踏天而去,也是相信我们己经有了自保的力量,人间己然没有师父可以追求的东西,师父离开是迟早的事,为了我们,他才强留人间这么多年,师兄何必伤心,总有一日,以师兄的修行天赋,你会再遇到师父的。”
朱达握紧了拳头,突然仰天长啸,湖面骤生风雨,轲山上本万里晴空,突然生出雷声,数道闪电击向湖岸的一块巨石,刹那化为粉尘。朱达啸声不绝,心中既伤痛又愤怒,发足狂奔,身形一闪,便不见了。秦奈何大急,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追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商羊舞走过来,安慰道:“放心,他想通了,现在一定去了驻仙台”
“为什么?”
“练功啊,师兄一定会追随师父而去的”
秦奈何匆匆去安排饭食,大师兄己经两天粒米未进,既然想通了要练功,怎么可能不先饱餐一顿。
惜年过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商羊舞。商羊舞己然比惜年高了半个头,伸出手,很自然地摸了摸惜年的头顶,笑道:“放心,我没事,等下我恐怕得去大同一趟,你与师兄守住轲山。”
惜年点了点头,五年来与商羊舞住在花海中的石屋,已然对商羊舞产生最深的信任和依赖,所以养成了从不多问的习惯,只是有些低沉地说:“那你早点回,我等你”。
看到大同城的城门,商羊舞就知道城内必然生了巨变,不但城门的守卫多了几倍,盘查十分的森严,而且还有几个修行者在城头出没。当然,这样的大同城门对现在的商羊舞来说,只能算形同虚设。身随意动,商羊舞便消失在深秋的阳光里。
剪刀街还是大同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一个少年书生负手而行,进了一间十分嘈杂的二层楼的小饭馆。五年前知命之夜,水洼中的那股洪荒之力对自己骨骼的改造,使商羊舞的面貌起了相当大的变化,婴儿肥的可爱小童,变成了清秀面容的翩翩少年。乃至于一路行来,相熟的街坊竟没有一个人认得他。
因为与生民商行的东家曾经做过邻居,整个剪刀街这两天就只有一个谈资:“生民商行的老板陆大善人失踪了。”天下第一富人,大魏国库有一半是来自生民商行的税收,号称大魏财神的陆乙突然不见了。
商羊舞坐在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点了两盘最普通的菜,叫了一壶劣酒,喝一口酒吃几筷子菜,加上身上的衣服浆洗得有些发白,任谁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游学大同的穷书生,这样的人,当然只能在剪刀街这样的地方吃住。
“你们知道吗,咱们大魏以前吃的是石子一样的粗盐,那玩意炒出菜有一股子涩味,而且吃多了还会得大脖子病,沙子一样的细盐正是生民商行产出的,又好又便宜,哪晓得生民商行的老板会是魔教的奸细,居然往盐里掺毒,唉。”
“莫要胡说,陆大善人待我们这些老街坊可是不薄,这样的人怎么会害人?”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逃走,连同他的相好,春风楼里的头牌小蛮姑娘都不见了,我看不是失踪,而是畏罪潜逃回魔族了,据说那毒,可只有魔教的高级人物才会用。”
师父踏天而去,二师兄应该收到春风楼的消息,但却没有赶来轲山。商羊舞就觉得太不正常,赶到大同一看,生民商行所有铺面都被贴了封条,从掌拒到小二,都不见了。
大同有数万人中了毒,好在发现及时,不然这个数字会翻上十倍。因为现在家家户户用的都是产自生民商行的细盐,据说宫中数位贵妃都中了毒,当官府找到毒从何来,直扑生民商行时,生民商行的老板却失踪了,这就证明,这是一起处心积虑的下毒案,下的是魔教奇毒“枯木”。
整个大同城形同地狱,医馆里挤满了浑身僵硬皮肤裂开的中毒者,医生却束手无策。还有几十个中了毒的乞丐,如一根根木头躺在路边,根本没有人去管。到处是绝望的哭泣声,那些都是中毒者的家人。中了这种毒,不出十曰,人就会变成一根真正的枯木,现在己经是第三天,魔境离大同数万里,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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