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将包袱背在身上,此时火云照着满脸,那两颗乌黑的眼珠更显得水灵闪耀,勾人心魄。她将头发上的纱巾解了下来,递给冬儿:“劳姑娘将这方纱巾还给青容姑娘吧。”
冬儿微微抬头,接下纱巾诧异道:“咦……你脸上的胎记?”
苏绾暗想糟糕,染剂已经过了效期,这几日正慢慢退去了。她马上捂住脸,向苏洛陵使了个眼色,当即就迈开步子告辞了。
按照当日来时的印象,两人火速往王府大门而去,途径那日初见靖南王的假山凉亭时更加匆匆。
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里,正要登上彩桥时,冷不防后头一声叫:“站住!”
两人陡僵,震在原处慢慢转过身子,见一名佩刀侍卫指着二人自假山上下来:“你们两个站住。”
苏绾赶紧将头低下,遮住自己的容颜。
“王爷有请。你们跟我走吧……”
“王爷?”苏洛陵惊问,“王爷不是已经下令放了我们吗?”
那侍卫哼哼笑道:“王爷要见的不是你,是她!”说着一个指头往苏绾指来。
苏绾肩头一震,预感到事情似乎朝着自己最不愿发展的地方发展了。
见他俩久久没有动作,侍卫“嗖”一声抽出长刀正好架上苏洛陵的脖子:“快上去,别磨磨蹭蹭的,否则我先砍了你师傅。”
“等等……”苏绾咽下一口口水,怕这等人说话言出必行的,若没了章法起来一定做得出这种事。
什么叫有牌照的****,古来就有。
她咬牙,朝假山上的那个凉亭望去:“王爷就在上头?”
“你上去便知。”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尽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尽头
苏绾没法子,只能被挟往假山上去。
亭中果盘酒水已备,只见如妃正倚在桌边,旁边就是靖南王了。一瞧侍卫用刀架在苏洛陵的脖子上,立马红颜大怒,骂道:“好个畜生,竟敢将你这破铁架在本宫恩人身上?”
“卑职该死,请娘娘赎罪!”侍卫立刻收起大刀单膝下跪地告饶。
靖南王挥袖:“你下去吧……”边说已将目光对准了苏绾的脸,“苏小万,你抬起头让本王瞧瞧。”
苏绾的呼吸豁然顿住,闭上眼睛久久不敢抬起头来。
“小万师傅,你别怕,且让王爷好好瞧瞧吧……”如妃温和地道。
苏绾咬牙豁然抬头,闭着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哈哈哈……好,好……”靖南王忽然大笑,捏了捏如妃的下巴说道,“果然还是爱妃的眼尖。”说罢就起身,有意在苏绾身边多停留了一下就走了,留下满脸疑问的苏绾二人。
如妃继续坐着,抿了一口清酒,说道:“二位回去曲径别院吧,近来可有好事了。”
苏绾张开眼:“娘娘是什么意思?”
如妃低低笑了声:“我听神医的话,治了自己的病。但是……我没有信心能一辈子锁住王爷的视线……所以,小万姑娘,对不起了。”
“你要拿我做傀儡?”苏绾气愤,一下冲到如妃面前,“你……为何恩将仇报?”
“女人享尽荣华富贵不好吗?你也说你因家中生计才不得不同神医学习医术的,我这么做,不正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如妃落寞地放下手中的梨花杯,鹅脸微醺,站起来时禁不住已有些摇摇晃晃。她轻柔搭住苏绾的肩又说道,“我原先家中亦是一户药庐世家,你脸上那些染剂我一闻就能闻出来,骗得过别人可骗不了我……小万姑娘,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怎么就不知道富贵浮华皆如云烟,但是你没有富贵的话,就连云烟也没有。届时你的家人该怎么办呢?”
她根本没有家人,有没有云烟**何事?但是要她现下去服侍一个让自己唾弃的男人,那就比把她凌迟了还要痛苦百倍。她发觉她斟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些古代的女人,因为爱自己的男人而要排斥光身边所有的同类,又因为爱他,而需要不断地拿别的女人来满足于自己的夫君,让他对自己永远关注。
这些令人发狂的东西都是谁发明的?原来爱真的会让人变得毫无原则可言吗?她皱起眉死死盯着如妃道:“除非我死,否则永远不可能。”
如妃轻轻笑道:“小万姑娘别太早做论断了……来人,好好伺候姑娘与神医入住曲径别居,仔仔细细地照顾好了,缺了根汗毛王爷定不会轻饶。”
“是!”从旁立刻跳出两名侍卫,将两人都夹在了中间,推搡着下得假山。
两人又重新被带到了曲径别居里,这回子却将大门锁了起来,教他们二人哪里也去不得。沐儿冬儿二人早在此恭候,见到苏绾时一径喟叹,拉着她道:“小万姑娘几日未有仔细拾撮过脸面,让奴婢等为姑娘沐浴更衣吧!”
苏绾咬着唇,一行眼泪滑了下来,回过头轻轻一瞥苏洛陵:“如今好了,你我出了虎穴又入狼窝……我……”难过到哽住了喉咙,想起两人在地牢时的光景,难得的和睦,彼此挨着彼此相谈甚欢,好像是从来没有隔阂一般。可如今……这样的日子却是这么短暂。
“绾绾……”苏洛陵拉住她的手,“我定不会让他糟蹋你的。”
苏绾泪眸精细,他们已为人家的盘中餐,这儿四处都是靖南王的人,他们就算插上一百副翅膀也教人给打下来了。于是摇了摇头:“大公子交托的事,恐怕到这儿就结束了。”
苏洛陵手中一紧:“你太小看我了。”
她苦笑:“不,璎灵还在京都等你,你不能……让她白等一场。”
“你为何回回想的都是别人?”苏洛陵震怒,“你什么时候为你自己想一想,为我想一想?”
“只因天下虽大,皆不属于我。我只是个,不该来而来了的人,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我落了这个结局,来世便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了。”她喃喃地道,目光有些发呆。如果必须放弃一次在一起的机会,那么——她愿意放弃这辈子的,让现代的于蓝与苏洛陵开始一段人生之旅。
苏洛陵蹙紧眉:“你在说什么?”
“我说……”她闭上眼睛,轻轻凑到他的耳旁,吐出两个字,“爱你。”便挣脱开苏洛陵的手掌,由沐儿冬儿拉着去到了屋子里。
紧握的手掌倏然落空,一点点地感受着她的体温慢慢抽离掌心,苏洛陵的胸口忽然间因为这两个字而刺痛。
爱他?这是真的,还是只为满足他的数次祈求?
苏绾任凭沐儿冬儿对其摆弄,沐浴完又换了身绫罗绸缎,施了些朱粉之后便搀着又回到大堂。只见苏洛陵已然不在,圆桌上不知何时有人进来,摆放满了诸色菜肴,诱人食欲。
可是这会儿,苏绾没有半分的食欲。她徐徐绕着圆桌走了一圈,额上的珍珠华胜摇得她想掀翻整张桌子。慢慢吐纳出气,她静了下来。万事未到绝人之路,必不能先以自绝。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她在袖中倏然握紧那柄匕首,在两人为其洗澡的时候,偷偷放到了被子底下藏起来的,待更衣时又拽进了手中。
若然保不住要近靖南王的身,那么她便会——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她又不是没死过。
思索着终于轻轻叩动了桌面,说道:“神医呢?他也几日未吃饭,想必……也饿坏了!”
冬儿点头,就去了苏洛陵的房里叫人,不多一会儿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大堂。
苏绾此刻的模样令苏洛陵为之一痛,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看,仿佛穿过她,看透的是地老天荒。
苏绾抬起头,看到苏洛陵双目通红,隐隐苦笑。原来到了这个关头,他也是会伤心地……若早知如此,她便与他好好相处了。造化真是弄人!
她静静地坐到原木凳上,斟了两杯酒,一杯拨到苏洛凌相对的位置,轻轻说道:“相识一场,喝一杯吧!”
苏洛陵的身子有些发僵。试问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在苏园做得了万事之主,哪怕在柳州城亦只是在怀刺史之下。呼风唤雨何时受制于人?为何一出了苏园,就似龙困浅滩一样,左右动一动都会教人绑手绑脚的呢?
是的,龙困浅滩,他暗想着。静静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冷然说道:“我说的话,永远都算数。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
苏绾的心口麻了一下,知道他所指的,便是“爱你”两个字,心头怎不泛起苦思来?于是放下梨花杯,抬头仰视正睥睨自己的苏洛陵,那股贵气与迫势竟不容她直视一般,仿佛他天生就是高高在上供人敬仰的。可是他却有明明近得自己一触手就可以摸得到。
她伸出手,抚摸起他挂在腰间的一对闻香玉配件,起先是挂在那柄剑上的,后来由于要去安阳王兵营,便解了下来挂在了腰间。这会儿闻香玉淡淡地想起婀娜生姿,彷如有形有态一样活色生香。
一直不知道这对配件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到如今却正好能勾起她的无数回忆。她将头上的闻香玉簪拔了下来,放进他手掌:“这东西我即便不戴,也一直带在身上,你说过的话我都遵守着。希望你也是……我先将它给你,请你替我保存,然后……然后——他日再亲手为我戴上。”
苏洛陵心魂一动,握紧手掌,将那枚玉簪深深嵌入手掌的纹理之中,然后舒了口长气,终于明白了苏绾的个中意思。
她并未放弃,她从来就是个不愿意服输的女人。他在心里轻笑,此刻有些虽是穷途末路,但仍然知足而乐的感觉。
沐儿与冬儿服侍两人吃饭,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火烧云来去皆快,烧地热烈,去地却极为惨淡。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天地已拢为一坛黑水。夜间的蛙叫虫鸣更甚白日,鼓噪地曲径别居里头更为幽静。
景三爷命人开了别居的院门,无尽叹息着进到大堂,见到二人正在吃饭,便弯腰行了个礼:“小万姑娘,王爷有请。”
“叮啷”——汤匙划到了碗内,苏绾怔然地抬起头:“这么,这么快?”那靖南王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吧?
“小万姑娘,王爷他……”说道一半,这种话实在是难以启齿。景三爷的老脸都臭地似乎掉进粪坑里了一样。
她失神般地起身,对景三爷点头:“我明白,三爷……带路吧!”
景三爷犹豫再三,忽然冲口而出说道:“小万姑娘,你还是同神医一起赶紧逃吧!老朽这辈子纵容了王爷这种脾性,如今再不能害了任何一个清白的姑娘。”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对峙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对峙
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尤其是靖南王府的人,显然都被这个素日来都极其有分寸原则的景三爷给吓住了。
冬儿忙上前:“三爷可不是说的混话?若小万姑娘走了,王爷可不得剥了咱们的皮吗?”
苏绾的心口似乎被针尖儿刺了一下。王府里的人果然都是明白人,懂得辨清识浊,当然也懂厉害危险。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并不计较,关于这一点儿她似乎已被苏洛陵历练地相当看得透了。
她微微一笑:“三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先时如妃娘娘的话却也在理,既然人都是有需要的,舍弃一些换来更多,岂不也公平的吗?”
景三爷被卡了一下,愣愣发呆,最后还是摇头叹息:“小万姑娘请吧!”
这一步始终得迈,自己淹死总好过拖人下水。她这么想着也便释然了,就当是向战场上那些英魂赎罪。
她依旧平和着心态,高昂着头不教屈服。曾经有人说过,人的双膝可以跪下,但是心,却不能。但是如果她的身体可以被另一个男人所拥有,那么心中藏匿的那份爱,是否能依旧属于苏洛陵的呢?
有些自我戏谑的想法,女人是经不起****的动物,有些****是金钱,有些****却是温柔。她不得不承认,苏洛陵在地牢里的那些话让她有一刻信以为真了,但是出牢之后又恍惚间觉得,那几日只不过是一些人穷途末路,绝境时候的想法。正如张五侠与殷素素,荒岛里才摒弃了恩仇,正与邪才在心中退去。如果那个时侯立刻有一艘船将他们重新接到人世间,或许就没有张无忌了。
眼角有些湿意,苏绾提袖相拭,手臂蓦地被人抓住,还没回神,柔软的腰部就有一条健而有力的胳膊圈上来,将她整个身子都凌空锁在了臂弯之下,一阵风似地卷出了门外。
耳旁只有冬儿沐儿惊呼:“啊呀神医……”
苏绾定睛一看,视线渐渐回笼,看到苏洛陵如冰雕一般的侧脸在夜中滑行。她顿时圈起手环住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喊道:“苏洛陵,你放下我。”
苏洛陵坚毅的脸庞有一丝邪笑,那冰封的线条顿时如骤融的冰峰雪线一样“哗啦啦啦”成却无尽的春水:“不,你得抱紧我。”
苏绾愣了一会儿,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听到这句话后,她此刻唇线微微浮动轻笑。她将手环地更紧,但随即也看到身后立刻追来了无数火把。变了变脸色:“我们逃得出去吗?”
“不一定,王府守卫森严。”苏洛陵在危机时刻说话总是言简意赅,从不在语言上累赘。
苏绾深谙苏洛陵的规则,心顿时往下一沉:“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这样,连你都会走不掉。”
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正有火辣辣的目光刺下来,她连头亦没有勇气抬一下。果不其然,苏洛陵冷冷地道:“我们的白首之约呢?”
“有……有吗?”她干笑地问。
“绾绾,你的心你的眼睛或许骗得了我,但是你的身体不会……你看,你现在不是紧紧抱着我吗?你可以再抱地紧一点儿,只要你不松手,我也不会松手。”他平静地说道,仿佛此刻正在飞檐走壁夜空中表演特技的根本是别人,连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
那细腻温吞的呼吸夹在燥热地夜风之中,似乎是一种糅杂了许多情绪的东西,吹上苏绾的脸庞,有种麻麻的微痛感。
只要她不松手,他就不会松手?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了,为何总觉得苏洛陵的话似灌了蜜一样地甜?而且还要命地真实。目光一斜,忽然看到身后那些追踪的王府侍卫开始拉弓满箭,箭手身后站着咆哮的靖南王:“射死他们!本王要炖鸡一样把这对狗男女炖了!”
苏绾唇角微微泛苦,没想到自己还会莫名其妙被人骂成狗男女!对,是男女,不过不属狗,她属蛇,而苏洛陵属的是狐狸,这个靖南王肯定是属螃蟹的!
她撇撇嘴:“放我下去,我有办法对付他!”
“你疯了!”苏洛陵豁然咆哮,脸色涨红,哪怕在黑夜之中那层冥蓝的夜幕之下都显得有些像染了鲜血一般。
苏绾愣住:“你……”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边的侍卫已经开弓,“嗖嗖嗖”地率先送来一排如雨后竹笋般的箭。
“小心!”欲说的话顿时转而成了这两个字。
苏洛陵倏地缩小了黑色的瞳孔,咬牙转身回旋扫踢腿,扫荡了后侧一排羽箭,恶狠狠冷冰冰地对靖南王吼道:“剡策(靖南王的名讳),你需要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靖南王剡策在后头猖狂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能让他笑死的笑话:“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捏死你比捏死只蚂蚁都容易知道吗?”说着又抬脚踹翻一名挡在自己面前的弓箭手,“愣着做什么,给本王放箭!”
“咻咻咻……”一阵空气的摩擦声,又是一排羽箭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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