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发懵:“王爷……娶了几个?”她不得不好奇地问出来。早听说是王府中的几个妃子得了病,东一个西一个,皇帝的后宫是三千佳丽,那么王爷呢?临王是独有临王妃一个妻子,那是难能可贵也是类似于濒临灭绝的。而一个真正的王爷,他的妻眷人数在正常情况下是多少个?
“呃……”冬儿掰起指头翻着眼皮开始算起来,“若是算上淑妃,前前后后怕有二十好几……”
二十好几?苏绾震愕。那靖南王得天天吃伟哥吧?二十好几……她有些眼冒金星,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府里的女婢都是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的,为什么苏洛陵要将自己整成这个鬼样。原来靖南王是个天生的西门庆!
她顿时有些同情起这些当差的婢子来,伴君如伴虎,伴王如伴狼——是****,所以安分守己规矩做人本本分分的,才能干干净净来,再干干净净出去。这些人可都是好女儿家啊,没有因为靖南王的权势而摧眉折腰,依然清清楚楚地,未教奢华迷住眼帘。
当下几分佩服,对面前的冬儿报以微微一笑:“王爷好福气。”
四个人听闻苏绾这么一说,都相继苦笑。
说话间,外头的院门轻轻叩响。喜文道:“想是来摆饭的,奴婢去瞧瞧。”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果然领着一堆人进来,苏绾一看这些人手里捧的端的珍馐佳肴,立马食指大动。自从离开北园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从西陲而来的一路上更是风餐露宿惨不可言。到了这儿之后亦不敢在客栈中露财,以免引起一些宵小之徒的垂涎,所以吃的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这一下再见到美食,哪有不心动的。
众人忙忙碌碌地摆完饭,伺候两人用膳。饭饱之后又由冬儿与沐儿二人各自为他们扑扇送风,服侍着睡觉。若是不用压着苏泊生的那桩头等大事,就别提有多舒坦了!
苏绾暗想着,那封信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呢?若是苏泊生再次诓了他俩,那第三封信他们还要去送吗?犹豫的间隙便模模糊糊地渐渐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晃晃然地,似乎听到一些细碎的人语。听得声音一个是冬儿,一个却认不出声音来。
那个陌生的嗓音侬中带甜,说话语气如同游丝儿一般。她问道:“睡了?”
冬儿答道:“是的,刚刚躺下,要不奴婢去叫醒吧?”
“不必……我只是来看看而已,多时未来了,原来王爷一直将这儿当成是使节别馆一般。哎……我走了,你好生照顾吧,别说我来过。”
“是,如王妃……”
如王妃?苏绾乍醒,张开眼睛时,已见一个消瘦的背影渐渐移到了门口那团太阳的光晕之中,形成了一个黑不隆冬的阴影。
那个便是如王妃?虽没看到样貌,但似乎是一个极其孱弱的人,介于林黛玉的柳弱扶风之姿,与薛宝钗的恬淡得体之气之间。这样的一个女子。真的能写出那般充满豪气的狂草吗?苏绾讷讷地发呆,心道世界无限大,怪事儿年年多。
复又躺下,这会儿就再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直等到景三爷来唤,在门口与喜文、槿莲说话:“起来了么?”
喜文答道:“回三爷的话,还没呢!”
苏绾怕景三爷不悦,到时候办起事儿来棘手,就立刻爬将起来。
冬儿正在一旁摇着蒲扇,乍见苏绾起来,就惊道:“哟公子,怎么起来了?”
苏绾指了指外头,小声道:“嘘,三爷过来了。”
冬儿走到门外看了看,果见大厅里景三爷已经负手站在那儿,便立马对苏绾说道:“三爷果然来了,这会儿还没有到未时呢,怎么来的这么早。”
苏绾穿好靴子笑了笑,偷偷将藏在袖内的匕首插到靴子里去:“想必是等不及了。”就起身去道外头,见苏洛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与景三爷说话。
苏洛陵看到她,便板起脸来,一副长者的口吻训斥道:“怎这么磨蹭?三爷已来了多时了。”
“对不起三爷。小万一时贪睡,让三爷久等了。”苏绾马上应承下来,不敢露了马脚。
景三爷笑着点点头:“落shen医不要怪罪小万,是老朽来早了。只是如王妃那边儿的丫头忽然来报,说是王妃好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舒坦了,于是老朽才不得不来叨扰二位休息。”
“应该的。”苏洛陵道,“请三爷带路吧!”
“神医请……”
两人便由景三爷带着,一路目不斜视地跟随至一处豪华的楼苑当中。身处于一番华贵大殿上,苏绾忽然觉得这个楼苑的风格与自己所见到的如妃在气质上格格不入。稍微讶异了一下,只见从楼上下来一名婢子,姣好的脸庞。眉间一刻淡粉的诛杀,紧紧抿着唇走到景三爷跟前:
“见过三爷……”又对苏洛陵与苏绾一一敛衽。
“素儿,如妃娘娘怎么了?”景三爷问道,眼神有股急切。
素儿低垂着头答道:“回三爷,自打吃过午饭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方才陪着在附近走过一圈儿之后就不好了,这回子仍在床上不见醒过来呢!”说着抹了抹眼泪,似乎十分伤心。
“娘娘去了哪儿?”
素儿小心翼翼地觑了苏绾两人一眼,踟蹰地说道:“曲径别院。”
“哦……”景三爷似乎了然了,“合该的。哎……”说着就对苏洛陵抱拳,“全看神医了。”
苏洛陵点点头,对苏绾笑了笑:“这病,不难!”
苏绾一愣,苏洛陵还没有见过如妃,甚至没经过看诊,怎么就能夸下了海口呢?想着就蹙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景三爷一听,立马喜上眉梢:“素儿,快快请神医上楼!”
“是!”素儿也来了精神,干脆利落地答道,就在前头带路了。
三人上了楼,见楼上自有另一番景象,与楼下的富丽堂皇有着大相径庭的差异。那些在夏风中悠扬浮动,如水涌浪卷的水绿色垂纱更为贴近如妃的气质。
穿过那些浮纱,素儿径自将人带到了最里边儿的一个房间,在外敲了敲门:“娘娘,奴婢带着神医过来了。娘娘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素儿便推手入门将苏绾他们都留在了外头,自己进去一会儿之后从里面拉出了一根纤细无比的红色丝绳,笑吟吟地对苏洛陵说道:“神医请吧!”
苏绾这回总算是开了眼界,什么叫做悬丝把脉。苏洛陵的医术她没什么底儿,但再怎么厉害,也没有这等本事的,这点儿苏绾可以肯定。所以一颗心立马就被吊了起来,悬在了嗓子眼儿里,干干叫了声:“师傅,您要不要坐一坐?”
苏洛陵拉过红丝线,见苏绾满头大汗的。便从容地一笑:“为师不累!”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避让的爱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避让的爱
苏绾咬住唇,两人通过这番对答已大概了解了各自的心理状况,看来苏洛陵是十分之有信心对付。可她却无论如何都松不得半口气,若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话,靖南王可是要剁他们双手的!她都觉得自己靴子里的匕首在喊痒痒了。
这把冷汗捏地,直到苏洛陵轻轻拉紧了红线,将食指与中指向上一搭,才滴了下来。
苏洛陵缓缓闭起眼睛,看似将感觉都融汇于两根手指上。众人屏住呼吸,皆不敢造次,扰乱他的心绪听觉。
良久,他终于“嗯”了一声,松开了手指,亦放掉了那条红线,转过头来对素儿说道:“当归桂心一见喜,越多越快越好。只要说与娘娘听,娘娘的病便可好了一半了!”
几人霎时瞪起眼珠子:“只要说与娘娘听?”还没见过这么开方子的。
苏绾却在心里将这个方子细细咀嚼起来。当归桂心一见喜……这些中药名换成普通说话的意思,不就是当归归心一见喜吗?当归则归,归心则灵,自然就一见喜了。看来这个如王妃,她得的是心病啊!
素儿搅着衣袂偷瞧景三爷的脸色,之间景三爷微微撇唇,一双老眉陡蹙:“素儿,你去说与如妃听听试试吧……”
“诶!”素儿领命,又推门进去了。
几人在门外头等了一会儿,久久不见素儿出来。苏绾有些心急如焚,也不知如妃听了之后会不会怪罪他俩将话如此说明了,又极怕如妃没有这等慧根,听不出这贴药方的内涵。总之挂心这个又担忧那个,一颗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苏洛陵微微瞧了她一眼,唇边浮起一抹笑,又静静将脸转回禁闭的房门,未来宽解她的心。
那扇门就像凝固了上万年一般,空气这会儿竟不流通一丝儿一毫的,看着那绿纱窗里模模糊糊的造影,一股强烈地想冲进去看个究竟的冲动登时有些遏制不住。就连景三爷也开始有了这种想法,蹙紧了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看。
又耐下性子等了会儿,终于见素儿低着头似个小老太太一样姗姗出来,向几人微微敛衽道:“娘娘有命,各位请回吧!”
“呃?”苏绾诧异,“娘娘醒了吗?”
素儿点头:“是的,醒了……哎……”说到一半儿时,叹了股长气,“娘娘交代,请神医好好歇息去,过几天再来吧!”
“有劳素儿姑娘了!”苏洛陵道,又撇过头对苏绾,“走吧,别打扰娘娘休息了。”
苏绾点头,便跟着苏洛陵一道下去了。景三爷依旧留在那儿询问素儿详细,准备回禀靖南王去。
苏洛陵走得极快,步履生风一般将苏绾落下许多。苏绾紧着步子直追,那药箱压着自个儿的肩膀死沉死沉的,她就琢磨着苏洛陵是故意走这么快的。
她堪堪追到了曲径别院里,苏洛陵早已在堂中喝茶,看见她微微瞟了一眼,呷茶嘬了一口,说道:“你跟我进来。”就起身往自个儿房间里去。
苏绾扶稳因方才跑得急而有些东倒西歪地毡帽,冲堂中侯立的沐儿、冬儿露齿笑笑,便随苏洛陵进去了。
一到了房中,苏洛陵迅速过来关了门,接下她肩上的药箱问道:“疼吗?”
肩上的重量被卸去,苏绾整个人都为之一松,软软坐到椅子上揉搓肩膀:“知道药箱重还走得那么快……”
“我若是不走得快一些,你恐怕现在都还没回到这儿呢!”苏洛陵边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油,倒了一些在手上,“把肩膀露出来……”说地不容反抗拒绝。
苏绾看看他手上的药油,道他还有些良心懂得给自己上药,于是将肩头的衣服褪下来一些,露出被药箱的肩带压地发红的肩头。
苏洛陵大掌一盖,为苏绾仔细地揉搓,边说边道:“我早说过,你将来受伤抹药的机会还有很多,你的这辈子都是我来上药的。上回你掉崖我没法子找到你,以后,我是断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给你抹药了。”
苏绾愣了一下,将脸别到一边儿去:“怎么无缘无故说起这种没清头的话来了?我好得很,才不会受伤。”那时是因为前有寒翠微后有苏湄在,于是不得不防着些,现在还有谁在呢?昔日的苏园早已不再,谁还计较那些纷纷扰扰的。
苏洛陵笑了笑,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又给拨了回来,使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四目交对:“方才见你着急,你很担心我吗?”
苏绾的脸色顿时涨红,一下推开他的手:“我是宝贝我的双手,不想教你给害成残障人士。”说着起身,背对苏洛陵觉得脸上烫地能烧开一壶水。
“呵……”苏洛陵轻笑,张开臂膀从后拥住她,“死了的鸭子,永远都是嘴硬的。担心就是担心……你骗不了我。绾绾,你说实话,你已经爱上我了是不是?”
“你……”苏绾咬住唇,全身都开始发热。这是一场交易,无关乎爱情——她一直记得也是如此告诫自己。若在这场交易里谁先妥协,谁就会一辈子受制于人。太清楚这当中的因果关系了,苏绾打死都不会承认。
她冷笑了一声:“真会往脸上贴金!”虽然一直很想让苏洛陵看清自己的感情,别再一次次拿她的心来伤。可是就像他自己说的,她需要的是他“拿心看”,而不是知道之后提供的反而是他更加心无顾忌地利用与践踏。
苏洛陵愣了一下,接着摇头叹息:“我并不需要你来给自己抬高身价,为什么你不学着与那如妃一样,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呢?”
这就是古代男人的婚姻观?女子必定要守节如一,从一而终,男人就可以左拥右抱,软玉温香?苏绾觉得太过荒唐可笑。没错,她可以理解这种婚姻制度的存在,但是她没说要接受吧?理解与接受,完全的两码事!她猝然回过身,从苏洛陵的怀里挣脱开去:“如妃到底怎么样?你真的会悬丝把脉吗?现下的关头你最好统统跟我说实话,免得届时又怪我扰乱你的计划。”
苏洛陵淡淡地苦笑,怀抱变空,陡然间觉得方才的温存似乎使自己宁静了许久,淡薄了所有名利。他仰望头顶几根粗大的椽子,夏风穿梁,生觉要是时间停在上一刻该是多好。
他想了一下,才平静地道:“悬丝把脉……你觉得我会吗?”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八十三章 缝隙
第一百八十三章 缝隙
“……”苏绾被这话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会?”
他居然不会?不会的人还在景三爷面前装得比谁都会,还说得头头是道?
她扶住额:“那你拿什么确定如王妃的病因呢?若是猜错一分半里的,你我就得选择先砍谁的手了!”
苏洛陵握拳低笑:“你还说不是担心?”他摇摇头,“你放心,我没有九成把握也不会将话说得这般死。我想如王妃现在应该已懂了那个药方,接下来,我们就等着吧……”
“等?”
“等。”
苏绾眯起眼,莫非,如王妃会来找他们?她还是放不下心:“你怎么知道如王妃心事的?”这事儿可不好打听,再说进了靖南王府之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没理由他知道的事,她不知道啊。
“这个——你再去瞧瞧那块牌匾就知道了。”苏洛陵笑着道。
“曲径别院?”
“嗯。”
果然是那四个字有问题?苏绾看看外头烈阳高照,一下子出了神。
依自己的记忆,那四个字确实是与如妃的品貌有些出入,但是问题究竟在哪里呢?她心里极是诧异,知道苏洛陵向来心思细腻不在自己之下,自己的劣势在于对古代的东西并不全然都懂,所以常常落后个几分。这回子也不想教他看扁,而且这桩疑问埋在心里总是憋得慌。
她顶着太阳复又站到了院门前的那块牌匾下,依稀看到这四个绿色字体淡淡反着一股哑光。十分隐晦避世。就如两旁生趣盎然的爬山虎、红星花,充满了一派闹中取静的格调,与前头一路过来的诸些华丽有着极端的格格不入。
既然如妃曾经来住过这里,那么这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与她有过联系。她又亲笔为别院题字,且拓成这样一个牌匾,岂不正暗合她的心思其实是无比恬淡的吗?向往平静如水一般的生活,浮沉自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想通这一点时,再看那块牌匾就不难看出,其实那些狂草底下所蕴含的笔力温和柔美,似千丝万缕的溪流汇并入江。
看着这四字时,她陡然从脑海里浮出了一句诗:“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草书非但不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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