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王激着几人入阵,显然真如方晋所说,拿他们当白耗子了。
苏绾眉目一竖:“回将军,将军之令吾等不敢不从,吾等当然是选择入阵了。不过请将军见谅,吾等几日未进食粮实在没有什么精力,若在阵中受困而死,也不能显出将军鸮阵的厉害来。吾等贱命是小,失了将军威名是打,不如让吾等养足了精神再来呢?”
方晋暗地里“扑哧”一笑:“真有你的小万,脑袋瓜子一转一个灵光的。”
苏绾却深凝着眉,心里其实并没有十分把握能过得这一关。
安阳王听了,眉头倒竖,明明是要发作训斥苏绾一番,但是末了又觉得苏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道:“限个时辰如何?”
“还请将军定夺。”苏绾道,气势上丝毫未输于那些吃饱了饭的。
“这样吧,本将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够了吧?”安阳王思考一番后说道。
两个时辰?她没听错吧?安阳王肯定是葛朗台!但是别无他法,眼下还是听他的为妙,争取一点儿时间是一点儿。于是三人齐道:“得令!”
校场的人相继散去,唯有他们三个又被押解到了柴房里。不过这回安阳王说到做到,真的拿了好些吃的送来,但也无非是些杂粮馒头以及腌菜酱菜而已。
方晋是吃惯了的,大口朵颐好不欢畅,直说苏绾聪明,咱三能黄泉底下做个饱死鬼也不冤枉。
苏洛陵却是十分吃不惯,掰了几口馒头硬塞进嘴后就再咽不下去,“呸呸”几声吐到一边,就不打算再进食了,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
苏绾也吃得心事重重,抬头看看苏洛陵,想问他有什么法子。
苏洛陵也怔怔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使得神情分外仔细认真。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绾绾,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苏绾咬了一半儿的馒头顿在半空里,本是前后思量该如何开口同苏洛陵说话,毕竟昨儿的事还历历在目难以消去。不过既然苏洛陵已率先开口,她再执拗就有些分不清轻重缓急了。于是道:“呃……我知道你,向来对阵法有研究,进鸮阵之后破阵之法我倒是并不担心。我只担心破阵后安阳王今后会如何排挤我们。”
“这是必然的。”苏洛陵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为今后想好退路?”
苏绾叹了口气:“我对阵法一窍不通,但却有个大胆的主意,我说出来你们须得好好思量一番再做定论。”
“什么主意?”方晋凑了过来,一脸好奇,“要说破那鸮阵,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就是将军素来不容人驳他背他,这万一我们破了阵,他却私下里反悔了怎么办?”
“方大哥,我见前几**都一个人默默在地上画些阵法草图,我猜你也是个对兵法阵图熟捻于胸的人。既然如此,你们可以考虑我说的这个法子。”
说着三人凑到了一起,嘀咕了好一阵,直到来人催着去校场,说安阳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就又回到了校场上,方才几人都吃过些东西,看起来精神果然抖擞了许多。
安阳王此刻正坐在一把垫整张虎皮的大椅上,两腿八字岔开,摸着关公胡说道:“怎么样,可以开始了吗?”
方晋上前道:“听凭将军下令!”
“那好,你们各自进阵去吧!”安阳王一拂袖。
苏绾这才愣了愣,差点咬断自己的舌根,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鸮阵一共有三个,岂不是他们一人一个须得独自面对吗?他们两人她可不担心,但自己该怎么破阵呢?她可是这方面连菜鸟都算不上的。前几次那都是因为熟谙苏洛陵与苏泊生的个性,才能破解八卦阵与梨阵,但在这里用人墙筑起的鸮阵,她就有些无辙了。
还未待苏绾为自己想好后路,便有人不由分说着将三人往三处方向带走。苏绾被扔进了西面儿的鸮阵,一下子被人墙围住,只觉得霎时的黑天压地,如滚云过境一般朝自己的头上压来。哪里还见苏洛陵与方晋在哪儿!饶是她是个透视眼,也不能用眼睛隔山打牛,窥见外头什么情况呀!
校场上气氛凝滞,虽然身边儿被层层枷锁包裹住,但是仍旧静地如海上暴风雨来的前夕一下,教人无端心里发怯。
鸮阵为何叫鸮阵,因为取其阵型同猫头鹰相似,故此叫“鸮”阵。但若只是这方面原因的话,为何不直接叫鸟阵呢?还来的更加直观些呢。所以苏绾推测,安阳王如此注重这个阵法,定是将自己大多数精力都深置其中的,每一个变阵都会是他费尽心机才研究出来的。哪怕这个名字,也不例外,定有其他意思。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解鸮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解鸮
鸮为猫头鹰的学名,俗话又叫“报丧鸟”,这安阳王取名儿的头等意思便在此,意为入阵即死,等着做白事吧。然而猫头鹰又不是白日里活动的动物,因为它的眼睛对光线太过敏感,于是只在夜间活动。那么,是不是这阵法的破门,其实是在鸮阵的眼睛部位?
苏绾在鸟腹中来回走动,那些人又随之来回游移,感觉自己真就像是被只巨鸮吞进了肚子里似地。她知道,自己一旦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短兵相接,就意味着再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将靴子里的匕首握在手中做好准备,这回子哪怕是要削了这只“鸮”的脑袋,也要走出去才行。
脑袋?苏绾浑身一激灵,对了,猫头鹰的眼睛只能看到前头的视野,而对于左右的情况却只能以扭转脑袋来调整。这么说来,其实鸮阵的破门就在脖颈之间,只要诱其变阵,哪一处始终不动就能判断是眼睛,眼睛之下必然就是脖颈。
她陡然振奋了一下,虽然自己解阵的方式有些令古人啼笑皆非,但好歹是让她理出条思路来了。于是咬着牙舞起匕首,开始率先挑起阵中干戈。
一瞬间所过之处枪断矛钝,排成阵的那些个士兵未曾料到苏绾手里的匕首如此厉害,若非自己及时避让,早被开膛破肚永垂不朽了。
苏绾手肘其实已经悠着许多了,每每匕首刺到对方身体近前都会稍稍收势,以硬生生劈断对方的兵器为止。其实手下分量自己也控制不好,也不知有没有伤到人,不过这种情况也由不得她多想。
众人都被苏绾手中这把匕首吓了半天,亮惨惨一过就觉手中的兵刃一分为二,好不容易回过神,苏绾却已经闪身到别处去了。这般灵巧的身影,得益于苏洛陵素日教的舞剑吞吐之术以及如何使得自己身子融合太虚意境之法。她平常对这东西无什么大的兴趣,大多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不过好歹苏洛陵亲自陪她练过几遭,没想到这会儿自己融会贯通起来竟如此神奇。配上短兵匕首,犹如如虎添翼,在鸮阵中大大倒腾起来,几要忘了自己是破阵来的,而不是来哪吒闹海的。
这几经试探之后,苏绾终于察觉到离自己正北方向的几人始终都未出手。只是引领庞大的鸮身随苏绾移动。她立刻就将手中匕首一转,挺身反扑北面儿,对面人立马提盾格挡,可谁知苏绾身子如鱼一般“唰”地就闪到了旁边,众人傻愣之际她又是一个反身直刺那几人南面下来的“脖颈”——那几个长得十分扎实吨位十足的汉子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匕首就从藤甲中划过,“哗哗哗……”数声之后相继赤成光膀子。
这关节的地方一旦受到骚扰,许多人就开始自乱阵脚起来,嘴中大嚎着露出了破门。苏绾趁机一滚就从人堆里翻了出来,在地上踉跄地起身一看,她是最早从鸮阵中逃出来的。
安阳王一见苏绾从鸮阵中滚出来,脸色立马铁青,指着她道:“滚出来的是谁?”
旁的人一瞧:“禀将军,是苏小万。”
“快去瞧瞧死了没……”话未完,就见苏绾好端端地站起身,还四下顾忌张望,好个生龙活虎。当场就气得胡子都险些打结。
苏绾的神经却并没有多少松弛,因为先前说的,是以为他们三人共同对付一个鸮阵,于是只商量了一个对策。这会儿成了他们每个人对付一个鸮阵,其结果可想而知。苏洛陵与方晋自不必她担心,她就是担心自个儿会成了安阳王的出气筒。
有些愣在了当场,看看安阳王此刻也瞪着虎眼瞧她,顿时有些想直接晕过去的感觉。她总不能将猫头鹰长猫头鹰短的话说给他听一遍吧?
闭了闭眼睛,苏洛陵亦从一边的鸮阵中杀出了条血路冲出阵来。见到苏绾时大惊喜色,扑过来抱住苏绾:“绾绾,你出来了?”
“咳……”苏绾立刻推开他,“安阳王……”提醒他此刻场合。
苏洛陵是鲜少会犯这错误的人,头脑冷静到有时候会认为他压根没脑。不过这回子见到她安然无恙竟会如此雀跃,以至失了一贯的准则,苏绾说实话还有些偷偷乐呵。
安阳王一见苏洛陵也出来了,立马跳了起来,问旁的人:“这人又是谁?”
“这个……卑职一时还认不出来……”
场面顿时闹腾,校场如同是蟑螂集体竞走似地,到处都是那些闲散的排阵之人疗伤笑闹。
安阳王脸都绿了:“方校尉呢?怎么还不出来?你瞧瞧他营中的人都出来了,怎么自个儿身为校尉却还没出来?”
“多谢将军关心。”方晋说着就从阵中滚了出来,弹了弹衣上的灰尘冲安阳王咧嘴一笑。
三个巨阵顷刻毁灭,看着那些个排阵的士兵到处“哼哼唧唧”的,安阳王的火便不住地往眼睛里冒:“将这些个没用的东西统统拉去军法处置。”
苏绾顿觉不妙,慈悲心起,阻道:“将军不可。”
安阳王见她是第一个从阵中逃脱的人,早对苏绾留了心眼:“为什么不可?本将说的话算数还是你这无名小卒说的话算数?”
苏绾对安阳王朝令夕改的为人颇为不满,更加疑惑于苏泊生究竟写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必要亲自交到他手里去。不忍那么多人为他们三个所受累,于是道:“将军息怒,请问将军为何要处置这些兄弟?”
安阳王眼高于顶,负手见天:“阵型遭破,成了废阵,漏洞百出还有何用?阵是废阵,人自然是废人了。”
“将军之意,但凡参与此阵的,都应受军法处置了?”苏绾反问。
安阳王膈应了一下,说是老姜辣,自然也有几分自我盘算的脑筋。苏绾的话已问得如此浅显,是将火往他自个儿的身上引,一旦自己说了是,那他这个立阵之人岂不成了最该处置的人了?
想到此处,顿时对苏绾生了满腹郁气。但是众目睽睽,自己又不得台阶下,如何才能圆了自己的话呢?
苏绾笑了笑:“自然是要罚的了。将军要罚,而且要重重地罚,罚他们必须完善阵型,锻炼体能,务必使鸮阵能出奇制胜,攻敌不备。”
安阳王起先还拧了股神听了前半段想吐血,这会儿听完整句话后立马就缓下了神情:“你说的极是,本将也是这个意思。来人,都拉下去好生养伤。”
苏绾见安阳王瞬间改了主意,便大大松了口气儿:“将军若看得起,我哥俩愿为鸮阵尽绵薄之力。”
“你们?”安阳王又仔细看了看苏绾身后的苏洛陵,啧啧了几声,“你大哥颇像本将的一个故友。他叫什么名字?”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幕四起酒中豪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幕四起酒中豪歌
“呃……”苏绾愣了一下。花名册没有到手,怎么知道这军中形形色色的人,哪个是能利用的?她自己这苏小万的身份还是朝死人借来的,也不知会不会被苏小万相熟的人认出来。
苏洛陵蓦地起了丝淡笑,静静站在苏绾身后迎视安阳王研辨的目光。
安阳王越瞧心中就越是发凉,还未等苏绾编出个名字来就阻断了她:“既然你们有这等诚意,我便留你们几个的性命继续为我军效力。方校尉,念在你保粮有功暂且留你衔位,你得记着,你这个脑袋只是暂居你脖子上的。”
方晋上前一步:“谢将军成全。”
安阳王轻“哼”了一声,便扭头带人走了。他一离开,校场上便爆发阵阵如海浪般的欢呼,一时军营上空声沸反盈天,连鸟儿都吓得不曾路过。
苏绾回身略显诧异,却见一帮人早已欢笑着奔过来,扛起她就朝校场中央走去,边走边说:“小万是咱们的英雄……哦哦哦……”将她在半空里抛来抛去貌似一个绣球似地。
她几要大呼救命,从来没被人这般簇拥过,而且还是如此直接酣畅的欢庆法子,以往都是在电视里见到过,这会儿自己成了这主角,竟有点晕船了的感觉。一边儿大叫着要他人将她放下来,一边儿努力朝苏洛陵与方晋看,想让他们出来搭救她。
方晋与苏洛陵两人却只是远远看着,一个哈哈朗笑,一个却眉宇深沉,死死盯着苏绾看。
苏绾被苏洛陵的眼神盯得有些内心发虚,连忙别开了眼,目光寻不到定点之际,那狭窄的视线里竟出现了个站在校场的铁篱外,一贯咧嘴静静对她笑的人。
霎时似乎有暖流从容划过心尖,苏绾见黄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未被前几日受到的伤影响到健康,就有些感动无以名状。
好不容易众人的热情高涨告一段落,相继拥着三人前前后后朝校场外走去。忽然有人道:“小万,那天我明明见你被个蛮子砍中了,怎么转眼就跑来营地救火了?”
方晋曾说过,他也亲眼见到苏小万周旋于几名敌人之间凶多吉少,原来是真的死了。那人身形应当与自己相差不多,而且这几天的狼狈,脸上脏地似猫脸一样,有人认得出来也怪了。于是道:“想是看错了,我那时早同方校尉一起回营救火了。”
那人连连称是,又问:“可从未听你说过你有个哥哥呀……这位是?”说着眼神频频朝苏洛陵看。
苏洛陵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头,不教人看清楚。
方晋哈哈一笑,搂住那人的肩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万难道会将祖宗十八代都交代给你听不成?再说了,小万哥哥我是知道的,他就是……伙房里的——伙头兵。”说到这里,一阵奸笑,“因为极想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于是上回偷偷跑到战区里去了,被我又给逮了回来。这回子立了救粮的功,我看应该提拔到我这处来,我去向伙房要人。”
听这么一说,苏绾就放心了,知道方晋虽然有意要贬低苏洛陵,但是只想在嘴皮子上占点儿便宜,用意还是好的。
苏洛陵微微瞥眉,轻声冷哼,不屑将方晋促狭他的话放在心里。
两人总算是在兵营里真正落了脚。本来是打算破阵之后直接向安阳王请命练阵,以消他的心头之怒,并让他认为她与苏洛陵是能委以重任的,让安阳王有了一种依赖当然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也可顺理成章地接近安阳王完成送信使命。虽然结果并没有与预期的相差太多,但是其过程却着实有些惊心动魄,哪怕已经结束了,都还有些后怕,怕自己一个人真的无法从鸮阵中走出来。
这夜伙房盛宴,捉了些野味来犒劳他们三人,营中酒漫佳肴好不开怀,都说苏绾今日在校场不卑不亢机智应对的表现精彩之极,甚至于说到安阳王那比臭屎沟还臭的表情时,都会拍着大腿喊大快人心。
原来这帮素日里敢作敢当的猛士们其实都对安阳王颇为不满。但是安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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