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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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心计-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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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苏泊生竟是与苏洛陵孪生相出,他怎么可能是华启光呢?

    全身开始阵阵发冷,苏绾怀抱双臂蜷缩起来。

    现下连唯一的寄托也没了。她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好似寒潭冰水包住了全身,透过皮肤慢慢浸入骨髓,一点一点刺透神经,将灵魂慢慢溺毙的过程。

    难受,难受难受难受!

    苏绾试着勒住自己的脖子以求解脱,这样干脆的死法远比心灵承受千疮百孔的灾难来得舒坦。

    结束,结束——没有一个世界需要她的存在!

    “绾绾?绾绾……绾绾你醒一醒……”

    轻柔的嗓音里有些迫急难遏,苏绾浑身冷汗嘴唇雪白,****了一声才缓缓张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亦是如梦般的一张脸,光亮而时刻对她绽放暖意,好像生来便是为着收容她的孤独。

    “华启光……启光?”她嘴唇微动,不敢确定。

    “绾绾你怎么了?”

    “绾绾……”苏绾闭上眼苦笑,一行热泪滚着冷汗滑入散乱的云鬓,“启光……你怎么也开始跟我开玩笑了?”

    “绾绾,我是——”

    苏绾伸手摸到他的嘴封住:“别说!”

    他好脾气地静了下来。

    “启光……”她如被大雨淋湿的猫一般缩进他的怀里,缠住他精实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已有些呓语。

    他忽然无奈,用手指代桃梳,理顺纠缠在一起的青丝。

    一直站在他俩身侧的苏棋有些忧心:“二公子,绾姑娘如何了?”

    苏洛陵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嘘……她前些日子在山中定染了风寒,风邪入体才遭此发作。你速去用麻黄四钱,白芍五钱,干姜两钱,细辛两钱,桂枝五钱,五味子四钱,炙甘草四钱,半夏四钱,”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味,“茜草五钱,三碗熬成一碗。速去!”

    他这几分声音又笼上了一层冷然,苏棋便忙不迭地领命去了。

    苏绾模糊听着,耳鼓之内隆隆作响伴有蜂鸣之声,只依稀辨听了一会儿便失去了知觉。

    “麻黄、白芍……细辛……细辛,细心……”

    滴水穿石之类的声音由远及近,苏绾的眼皮睁动了两下便豁然张开,屋子里一股极浓的药味,一抹长袖身影在门外晃动。

    天已大黑,寒星明朗,廊中袅娜升起一缕缕白烟,似乎还蕴着水汽。

    “棋,棋姐姐?”苏绾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屋外的人正是苏棋。

    苏棋回头,一双乌黢瞳眸顿时闪烁起来:“绾姑娘……”

    这声叫得太响,惊动了小憩的苏洛陵。

    “呃……”苏洛陵眯了眯眼,低头看怀里的苏绾。

    苏绾恰好迎视上去,身子陡然缩了一下。

    他凝聚的眸子静地仿佛密林禁地,黑亮闪烁,屋内的那盆炭火将他的瞳仁印出了一团橘色野火,静静燃烧,又埋伏肃冷。但可惜,火光摇曳终究将那抹冷情掩了下去,在眸中留了一处尘世无法窥探到的深青之色,幽深黛青。

    这双瞳火,竟让她想到了绚烂的琉璃。纵使色彩再美,也是低调而冷静的。

    他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便也静静相侯。

    苏棋正好将廊上的药煎足一碗,边小心吹着端了进来:“绾姑娘你可醒了。”

    “咳咳……”苏绾忽觉喉咙干燥奇痒,借着咳嗽的时候将身子自苏洛陵的身上挪开。

    苏洛陵维持着先有的姿势在榻上,伸手接过苏棋手中的玉白药碗,说道:“你先下去吧。”

    苏棋咬唇看向苏绾。

    “咳……”苏绾压着胸口抬头,涩涩笑道,“劳棋姐姐费心了,我就是做了噩梦,没事的。”说着拉住苏棋的手,“去休息吧,明儿我便无碍了。”

    苏棋的眼睛里闪了几闪:“绾姑娘有什么要吩咐的,但叫其他人传句话便可,千万别忍着。”

    “是,我一定来麻烦你。咳咳……”

    也知苏洛陵是有意支开自己,苏棋三两步一回头地离去了。

    似乎这屋中少了一人,便多了一份药石的呛味。苏棋一离开,苏绾便觉苏洛陵手中的那碗黑色药汁像是一碗烈性的毒药,正张牙舞爪着欲朝自己扑来。

    她稍微离苏洛陵远一些,干咳着问道:“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子夜了。”苏洛陵眯起眼睛朝门外看,又坐了一会儿才把药塞到苏绾手里,起身将门关上。

    “子夜了?”她竟然贪睡了。

    苏洛陵压在门上的手微微颤动:“你做梦之时,一声声唤着一个人,你可记得?”

    “我?”苏绾呼吸一紧,无由地张大了眼。

    “呵呵……或许是我听错了。”他背对着苏绾,语气里有些嘲弄。

    苏绾鼻子发酸,忙借机一口将手里的药喝完。

    她会在梦中喊谁呢?多半是华启光了。可若是华启光的话,为何苏洛陵会有这么一问?难道是苏泊生?

    苏绾心中猛遭一锤,愣愣捧着碗发呆。

    苏洛陵过来取下她手里的药碗放到一边,扯过一张厚厚的棉被将她包紧,淡道:“过几日临王爷到园子里做客,你需把身子养好才能尽翁主之谊。”

    “临王爷?”苏绾唯露出一只脑袋,压在被子底下的身子有些火辣辣地,几乎出汗。

    苏洛陵颔首,也再无其他话,熄了油灯便再没发出声音。

    屋子里偶尔有木炭“啪啪”烧裂之声,黑中的一柄亮圆照映厅堂,忽明忽灭。

    苏绾阖上眼眸,直觉告诉她,苏洛陵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冷电般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她借故翻身,想忽略掉这种如被火炙的不安。

    “睡不着?”苏洛陵忽然出声。

    苏绾顿地屏息,静静聆听自己的心跳良久,才道:“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我现在很热。”

    “出了汗便好了。”

    “谢谢。”

    “别谢我。”苏洛陵淡地如清水一般的嗓音有些模糊,“你该知道我,只是怕你带恙迎接王爷。”

    苏绾被窒息压地胸扉疼痛,停了半晌才落下长长地一口叹息。

    她无法取舍苏洛陵的话中真假,难以研辨他每一处的细节究竟是出自真心亦或是伪装。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苏洛陵是只白狐狸,狡猾如斯怎堪被人轻易猜透。

    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互握,在袖中带出一块温润的锦帕,指腹一点点触摸上面的图案,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孤独忽然而生,慢慢慢慢地围裹住了全身。

    他是只戴着朱玉面具的白狐狸,而白狐狸饶是珍稀赛金,却都免不了离群索居的孤独。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十五章 谢衣

    缠mian床榻数日,期间寒翠微便拨了苏棋照顾苏绾,直至显微之处。

    寒翠微自己倒是来看过几次,匆匆来便匆匆走,言里言外几是为了大祭祀的憔悴,眼眶也有些许凹陷,淡淡地蒙了一层灰暗。

    当家主母薄肩任重,倒也实在辛苦,绝非苏绾以前想的那样,富贵人家的妻妾都是整日仔细胭脂衣装,金钏朱石的。

    也故顺口劝她当心身子骨,以免耽误续香。

    苏泊生的身体不免让他人都担忧其香火断续,苏绾虽对此有些质疑,但也不会说出来,提及此也只是应着自己以前对电视里的印象走。

    不过寒翠微对此颇是忌讳,当时便有些脸色苍白:“不瞒妹妹,我也极想为苏家开枝散叶,可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素知古人都是百善孝为先,又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的身份地位极是尴尬。不过幸而苏园里老辈的当家都已仙逝,故此还算不落囹圄之地。

    苏绾如是宽慰,本想解她心头所虑,但寒翠微还是摇头哀叹着离去。

    后来经苏棋一说,才有了些领悟。

    原来是近日即将到园的临王爷,他算得上苏泊生的半个长辈,眼里可时时盯着寒翠微的肚皮。

    好一双千里眼啊,人未到,却已将熏天阴霾带到。

    这日苏绾贪懒,自苏洛陵的书架里抽了几本古籍阅读,虽已病愈却也不想踏雪寻梅去了,就好端端地半躺在卧榻上看书。

    苏棋照例将一应饭菜都端入房里,眼眶有些红肿,却还是挂着笑。

    苏绾明眸一瞧便看了出来,放下书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苏棋将头埋地极低:“绾姑娘贵人,今儿大夫人在祭殿晕了过去,郎中把脉说是脉中有喜。这不大伙儿高兴着,都说绾姑娘将福气带进苏园里来了。”

    “你高兴地哭了?”苏绾虽也暗中替寒翠微松了口气,但却对苏棋这番托词有些疑惑。

    苏棋呆了一下:“是是,奴婢高兴过头了。”

    苏绾的视线落在她有些紧地发抖的手上,目光顿时聚敛:“棋姐姐莫非还把我当外人?”说着已起身,拉住苏棋的双手,“你瞧瞧这手,究竟是谁欺负了你?”

    苏棋双手本也算细白,可现下却硬生生落下了几条血印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用锋利的指甲划出来的,整整一指长的血污,染在袖口成了血色梅花。

    “不,我……没有人欺负奴婢……”

    “难不成大夫人也高兴过了头,兴起划了你的手背?”

    “不不,不是……”苏棋忽而沉默了下来,涩涩道,“是墨姐姐。”说着鼻子一酸,扑簌簌落下泪来。

    “墨姐姐?”苏绾皱眉,旋即一想,叹道,“也对了,墨姐姐对大公子有心,这会儿大夫人有孕心里自有怨言。不过你与她同是苏园的丫鬟,她还是过分了。”

    苏棋抬头:“绾姑娘这话你与奴婢说说当罢,可不能教别的人听见了。”

    “她这么待你,你不憝恶?”苏绾愕然。

    苏棋摇头:“奴婢恨不来。墨姐姐也与奴婢一样,无父无母,进了苏园也无依无靠,想攀富成凤是难免的。绾姑娘别小瞧苏园这一园子的人,若要从中无风无浪地过来也是难的。墨姐姐是性情刚烈之人,这一路过来已是受尽了委屈,奴婢还怎能苛责她?”

    “那你呢?”苏绾隐隐心疼。

    苏棋笑了一下,回握住苏绾的手:“绾姑娘不是没将奴婢当外人吗?”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苏绾也只好笑笑:“姐姐有没有想过离开苏园?”

    苏棋一愣:“为什么要离开苏园?大公子好,大夫人好,而且奴婢最近也觉着二公子也好。”说着脸蛋微红。

    苏绾心内跳突:“为何会觉得二公子也好?他以前不好吗?”

    “二公子以前冷冰冰的拒人千里,园子里的人除了大公子便谁也不敢近他身。奴婢当初听说绾姑娘跟了二公子,也替姑娘着急。不过现下看来,二公子对姑娘还是好的。”

    苏绾微微扯笑:“好?怎么个好法?”

    苏棋不假思索道:“那日绾姑娘风寒昏睡,二公子整整抱了姑娘一宿呢!”

    “这便是好了?”

    “难道不是?”

    苏绾被问住了。

    于苏洛陵来说,更甚对整个苏园的人来讲,或许他这样便算是难得的消融冰山一角了。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他这种行为还是难以被定义的。

    不可被表象迷惑,苏洛陵带他进苏园是有目的的,他只是在试图打消她的所有疑虑。更甚这里面,也少不了苏泊生。

    她还深刻记得,苏泊生那日雪里飘远的印象,道了一句:“若要谢,便代我好生照顾洛陵。”

    他要她照顾苏洛陵?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拿什么照顾又凭什么照顾苏洛陵?

    苏绾想到这边,就只能落下一口沉重的叹息。如华云英那样的遭遇,有片瓦遮身便该庆幸了。

    华云英,这个人的灵魂难道凭空消失了吗?

    苏园的大祭祀笼统来说,会请城外清眠山七宝禅寺的高僧祈福诵经,足足三天两夜,通宵达旦。往小了说,各色法器经卷,咒文蟠挂都要用新,每年单是祭祀前些的准备都渗入微小之处,主家自行备妥,绝不可任意迁就。高僧诵念期间需以苏园长子守夜次子守日,自第三夜起有歌怜唱乐诵喏,续之两日方才礼成。

    小之下更有细,细之中焉有微,一场苏园大祭祀浩浩荡荡,佛音祝颂之中娓娓而来。

    苏绾也越觉得身边的人都似上弦的箭般,整日来去匆匆彷如风影。

    正剩下自己一人独自捧卷消遣,午后苏洛陵便领着苏棋进来,两道英眉俊修,瞳内如透。

    “外头不忙吗?”见他进来,苏绾亦只是淡声相问,目光仍落在书卷上。

    苏洛陵无声示意苏棋搁下手中的东西,令其退下。

    苏棋点点头,一步一顿地走至苏绾身边,将一套水青色广袖珠衫平整放到她身边,福身后退下。

    苏绾被如池塘漩涡一般的色彩吸引,将视线落在珠衫之上,又抬起头看苏洛陵,无声而问。

    “一炷香之内将它换上。”苏洛陵的语气里风平浪静。

    也确是这种如一的风平浪静,苏绾从不觉察到苏洛陵的情绪有过什么起伏。忽然想起前不久自己昏睡时的那几声“绾绾”,绵柔里有些殷切,恍然觉得似一脉烛光怕燃地太激烈,将周围空气都焚尽了。

    不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可一不可在,苏洛陵依旧冷地似水,而且是一潭死水。

    自那日后两人倒是默契异常,皆绝口不提那日混沌之时的事情。

    苏绾多日来倒也摸透了苏洛陵,他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换衣裳,稍加思索便知还是依他的好,就起身捧起衣服走入东间,放下藏色幔围宽衣解带。

    幔围外依稀一袭乌青色的人影徘徊,过了一会儿苏洛陵道:“王爷须臾便到,来不及教你些礼仪规矩。若王爷问起你不知的事情来你闭口不答便是,兀自站在我身边就好。”

    苏绾堪将青衣束紧,撩开了幔围,一双奇亮的眸子含笑:“多谢二公子体谅。”

    苏洛陵呆了一下,转过身去背对她:“别谢我,我只是怕你给苏园惹麻烦。”

    “二公子言里言外三番两次都恐我给苏园惹祸,为什么却还是要我一道前迎王爷?王爷可不知苏园里头来了个小小的苏绾。”苏绾拍了拍裙面,将束腰的镶荷边腰带放正了位置。

    他的两指轻弹了几下桌面:“园子里人多嘴杂,哪怕多只小猫小狗不日也能传地人尽皆知,何况还是你一个大活人。”

    苏洛陵倒也不忘挖苦她,说起来她这几日的日子真与富家养的宠差不多。

    苏绾自讽地笑,过去将落在榻上的书卷拾起还回西间书架上,站定身道:“二公子放心,权当我是个哑巴好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十六章 迎驾

    正说着,苏棋又奔了进来,略略福身急道:“二公子,绾姑娘,王爷已至大门口,大公子大夫人也候过去了,差奴婢来问声绾姑娘准备妥当了没有。”

    苏绾点点头:“妥当了。”便走了过去,但见苏棋梳髻的黑发上落了几片雪花,问道,“外面下雪了?”

    “是,外面雪花可大着,绾姑娘仔细穿衣。”苏棋答道。

    苏绾拍拍她的手,附在她耳边细语几句,苏棋便笑了起来,一福身:“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说着就匆匆向苏洛陵屈膝跑了出去。

    “你交待她什么了?”苏洛陵淡淡问。

    苏绾瞥了他一眼:“佛曰,不可说。”边说边已跨出了门。

    外头果然冰雪横飞冻天银地,大雪似卷成了一堆白毯和风狂舞。这怕是年内最大的一场雪了。

    苏绾紧了紧身子,才不至于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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