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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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心计-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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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意思,是他俩假扮士兵会遭人识破被捕,与眼下的境地只有半分像而已。苏绾明白,彼此心照不宣,也不预备细水长流地跟方晋道出些什么来。此刻她心中分外冷静,冷静到细耳凝听外边儿的操练已经结束,士兵们开始收队各自回营。

    苏洛陵意欲将水囊递给方晋,哪只方晋大口啐声:“诶……你喝过的,我才不要凑上去舔你的口水!”说着兀自盘腿儿,死活将那干巴巴的面粉馒头就着酱菜塞进肚子里。

    听方晋如此含有酸意的语气,苏绾面色燥红了起来,将自己的身子渐渐隐到背后的昏暗中:“休息吧,这样能少消耗点儿体力。”说着自己便躺了下来,耳边一阵枯草的“嗦嗦”声,以及堆了一年的草屑中那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钻入鼻孔。

    苏洛陵干咳了几下,收好水囊在原来的位置上也坐了下来,静静闭上眼睛,不同方晋一般见识。

    方晋眉宇稍蹙,偷偷瞧了瞧状似入眠的苏绾几眼,陡然将脸色转成了铁青。两股眉毛深深地纠结在一起,仿佛两只虎皮大虾正伸出大钳互相斗殴。

    夜赖俱静时,苏绾开始辗转反侧,豁然张开双眼,发觉身上盖着苏洛陵的衣服。她起身,见他站在一地的月光下,负手而立,沉如潭水无可比拟。那一对似月亮石般的眼眸,定定从窗口望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将衣服披到苏洛陵的肩上:“怎么不睡?”

    “睡不着。”苏洛陵答道,目不斜视。

    苏绾知他平常就是个极为浅眠少眠的人,白日里已经休息够了,晚上便成了个夜猫子。眼下方晋在同一屋檐下,虽然他正打着雷鼾,但有许多话也是不能说开的。于是就陪着静静站了一会儿。

    “绾绾……再次见到黄叶,你有什么感觉?”苏洛陵忽然低下头来,含着伤痛的目光看她。

    这一问,顿将苏绾定在了原处,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无措。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五十章 干戈玉帛

    第一百五十章 干戈玉帛

    苏洛陵叹了口气:“你那么为他,如今再见到她,竟没什么感觉吗?”

    “你如此问,是什么意思?”苏绾有丝迷茫,不敢去猜测苏洛陵言语之中的意味。一直以来,揣度他心思的下场总是得来自己满腹伤怀。她已经变得不敢太去计较苏洛陵种种行为背后的意图是何。

    苏洛陵眸色泛亮,侧过身双手握住苏绾略显得粗糙的手掌:“没什么意思,只是要你知道,你的本分。”

    “本分?”这话顿让苏绾心中难过与愤懑,“我有什么本分?”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她死了心待在他身边儿,哪里都不许去?!

    苏洛陵的双手顿时抽紧,似乎要将苏绾的双掌活生生嵌进自己的骨肉之中去。他的目光豁然邪狞起来:“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这就是你的本分!你现今但且守好你的本分,助我成事,否则——一百个黄叶我也照杀不误!”

    “又与黄叶何干?”苏绾气愤,死活要将手抽出来。但是苏洛陵抓地紧,似乎像原本就长在一起的榕树藤一样拔都拔不开。她忽然从脚底心升上了一股心寒——苏洛陵一直以为她跟黄叶之间存在****,眼下他一定是老毛病发了,以为自己定会随黄叶而去。可笑,实在可笑——一片冰心守着这不开化的冰葫芦,他什么时候才能张张嘴,问问她的心思?

    “无关吗?”苏洛陵突然松开了手,令苏绾仓皇地向后退了几步,躲进了月光照不到的一处黑暗里。

    那捧阴影与月光的分界线如此明显,仿佛就是存在他俩之间一道无形鸿沟。他跨不过来,而她也跳不过去。

    苏绾的双手经这么紧紧拽过之后,一刹那有些发麻,两条胳膊也直发颤:“有什么关系?你杀了黄叶又能如何?”

    “呵……我若杀了他,你会恨我吗?”苏洛陵苦笑,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心绪无比烦乱。仿佛是一团被猫搅乱了的丝线,越缠越紧,越缠越像是个茧一样牢牢束缚了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那杆天平在慢慢倾斜,倾斜到原本从没有想过的那一边去。或许这从来不是天平能衡量的东西,权利与爱情,从来不被他摆在一起衡量选择。他不知不觉地,有点想依赖苏绾,哪怕只是夜里听她匀称的呼吸也罢,只要看到有她在那边就好,就觉得自己转身时,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是叫自私吗?自私到,不想看到有别人亲近她,触摸她。怕她就这样被带离开自己身边,又留下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挣扎在命运生死的边缘。

    这些,苏绾自然无法洞晓。反而是苏洛陵如此极端地质问,好像她天生就该欠他的一样,另她反感顿生,大声吼了出来:“会!你若杀他,我会恨你一辈子。正如你说的,我可以恨你,可以怨你,也可以爱你,但是不能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会杀他也杀得了他,但是我也会恨你怨你,唯独不会爱你……”

    苏洛陵愕住:“绾绾……你……真的会恨我?”

    “……你不觉得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爱你吗?”苏绾闭上眼睛说出了违心话。

    “即便不爱,也要在。”苏洛陵失魂落魄地笑了几声,“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我的妻,所以即便你不爱我,但也要同我相扶到老。你一直想知道龙门星象的秘密,我告诉你,这就是龙门星象的真正含义。它要你我这一辈子都像海草一样缠绕在一起,像青丝一样绾在一起,你挣不开也逃不掉……”

    苏绾错愕,苏洛陵竟然这么轻易将龙门星象的秘密告诉了她?还在回神的时候,苏洛陵竟然一个挺身过来抱住了她,将她按在墙壁上,软唇轻叩她的贝齿,令她这一瞬间全身僵化,等反应过来时就已失去了理智,本能下扬起手来“啪”一声一个巴掌挥在了苏洛陵的脸上。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方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全身戒备地朝四处张望。看到壁影下贴在一起的两人,顿时眼珠子冒火,“姓洛的,你对绾儿做什么?”

    苏洛陵似乎根本未将方晋看在眼里,固执地死死拉住苏绾的手:“没事。拍蚊子……”

    “蚊子?”方晋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自个儿耳朵出了问题。这才刚开春,蚊子这么快就上阵了?千古奇闻。

    苏绾却怎么笑都笑不出来,就在方晋眼皮子底下将手从苏洛陵的桎梏当中挣脱出来。冷冷地道:“将方大哥吵醒了,赶快再睡吧。”说着连正眼也不再瞧苏洛陵一下,兀自走到了离两人都稍远的地方躺下,闭住眼睛任凭一颗心不住地沉到深渊。

    他已视她如妻?真是荒唐。是她的智商有问题还是苏洛陵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要不然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一对夫妻?不要求相亲相爱,只要求相伴相随,可以纵容妻子的心背叛,只要**只属于丈夫即可。

    为什么从苏洛陵嘴中说出来的“妻”字那么令她费解?难道在他的眼中,妻子就该如是?

    他真的太自私了,自私到宁赔人一桩婚姻,也要完成自己心底的大事。

    一个黄叶,又将两人之间的战火挑起。她不明白,既然可以容忍她心的背离,为何就无法容忍黄叶的存在。不说她跟黄叶根本没有丝毫的****,即便是真如他想的那样,他也不应当会如此狠心要杀黄叶呀!照以前,说不定会冷嘲热讽她几句就随她去了,只要他手中有捆在她身上的绳索就可,何必如此龇牙咧嘴地讨她话,恨不恨他,他介意吗?!

    听着苏绾长口长口地叹气,苏洛陵面对着掌心中的空落,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静静地坐下。只是这回没有立刻闭眼,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绾的背影看。那一团故意将自己孤立起来的影子模糊到分不清与黑暗的界线在哪里,而正是这样一股摸不到却尖锐地刺到心里的感觉,令他万分苦恼。

    方晋朝苏洛陵耸了耸眉,挑衅地丢了个警告的眼神给他之后,又一头倒进草堆里呼呼大睡了。

    这****可想两人都睡得不是很太平。直到卯正的号角沉沉吼出,兵甲步伐强而有力的共振从窗户里传进来,才意识到自己****浑浑噩噩,竟都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苏绾率先起身,扭了扭腰部,觉得僵硬十分,连走动时腰椎都有些小小的刺痛。她先看了看方晋,他想是在兵营习惯了,早就起身,这时候嘴里叼了根草,手里掰来跟拆枝正在泥地里画着什么。苏绾远远一望,似乎是在研究什么阵型,但是她不懂,于是就只是轻轻瞥过一眼就不再关注。

    眼神压低了几分,只用余光带过看到苏洛陵背倚着墙角,略显疲惫地阖眸正酣。这才两日未经拾撮脸面,这会儿竟有青色一层胡渣从他下巴上钻出来,再者头发零碎,衣装因为那夜救火时烧了几个洞,显得一副狼狈落魄,但在这落魄当中又有一股如沉香暗袭般的冷傲。

    薄唇抿成一条极细的线条,因为昨夜的事情,脸孔上如今还微微有些肿。

    苏绾看到那块肿大的脸时,手心里忽然发痛,使劲儿用指甲掐住自己的肉,将目光移到窗外。

    卯时的天还未白,只是略微带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杏色,星月早已退去,所以此时比夜间更显得冷清。

    外边儿的操戈声传来,越显得这小小的柴房突然大了起来,空旷冷寂无比。

    禁闭三日,不吃不喝,也无事可做。苏绾慢慢走到窗前,开始仔细计划出去之后如何贴近安阳王,将信亲手交出去。忽然目光一愣,只见窗棂铁柱上用布条儿系着两个皮囊。

    她立刻解了下来,分别打开盖子闻了一下,一囊子是酒一囊子是水。皮囊外表还湿漉漉的,显然在这儿已经系了大半夜了。黄叶是什么时候来过的?为何他们三人都不曾看见呢?

    方晋闻到酒味儿,立刻丢掉了手中的柴枝:“好香……快拿来我尝尝。”

    苏绾将酒囊子递给她,又看看手里的水囊,想到昨夜方晋说的吃口水这类的话,就拔开塞子大口饮了一口,决定于苏洛陵划清界限。

    她自然不会如此幼稚地认为,喝口水就是间接接吻了。但是古人对这事怕是看中地很,自己还是小心提防,别让方晋又给抓到了嚷嚷。

    苏洛陵这时候眼睛张开一条缝来,看了苏绾一眼:“黄叶昨夜来过。”

    苏绾愣住:“什么时候?”又问方晋,“方大哥,你可曾知道?”

    方晋摇头,灌下一口酒:“未曾看见。”

    苏绾怏怏地低头:“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他脖根被枪挑伤,不深。我已给了他药,你放心吧!”苏洛陵淡漠的口气,似乎在陈述的只是一件与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苏绾吃惊:“你给了他药?”心说不是毒药吧?一想不可能,苏洛陵身上备下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毒药,都是为防两人途中有个磕磕碰碰之类的伤药。用到黄叶身上应该是极其对症的。这时,就软下了心,他昨夜说要杀黄叶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五十一章 鸮

    第一百五十一章 鸮

    那安阳王若放在现代,肯定是个被钱砸死也不愿拔一根毛的铁公鸡。三天过去,竟真的是一滴水都未教别人送来。黄叶偷偷送来过的馒头与水有限,哪能喂饱三个人?

    数着时间慢地如同蜗牛爬似地,苏绾刚一开始还有心研究送信计划的心思全被自己的肚子以及难忍的干渴所搅乱。好歹挨到了最后一天,怎么送信的计划已经忘了个精光,倒是出去之后再教苏洛陵烤那种畜肉吃的想法塞满了脑子。

    午后的春风从窗口送进来,不觉春晓之时,人饿着也有些昏昏欲睡。

    柴房门口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立刻惊醒了三人。方晋一下从草地上窜起来,怔怔盯着门口看。

    苏绾已无力气,抬头虚弱地看了一眼,只见进来几名士兵:“方校尉,将军刚刚传令,让你们校场上去听候发落。”

    她眼一闭:“三日禁闭不是已算是发落了吗?怎么还有?”

    苏洛陵落落起身:“去了就知道了。”

    苏绾挣扎着站起来,脚底发软,几次都险些被饥饿感冲晕翻。几人看她不能行走,于是多匀了两个人,将她扛了起来,一派押解囚犯赴刑场的模样带到了校场。

    校场此时已围满了人,不过井然有序地站成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阵型。那阵型如同大鹏展翅似地,由两翼向鸟腹集中兵力,那就是阵眼。

    三人都有些奇怪地被带到场中,这时校场的指挥台上嘈杂了几声,安阳王着厚重的金铜铠甲,配三尺青锋一步步走到台上。他沉稳地咳嗽了一下,颇有几分老者老辣城府的意味,校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你们都是我永兴子民,血肉之躯用以抵挡外族侵略,是该也不该?”他向众人问道。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众人齐呼。

    安阳王又问:“若有人临战怯缩,不迎反逃该当何罪?”

    “杀无赦!”

    苏绾立刻如被泼了桶凉水似地清醒过来。这说的,莫非是他们三人?这事儿不是已告一段落了吗?安阳王犯什么毛病又来翻旧账?被“杀无赦”三个字震地从挟着她的几人手中滑了下来,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安阳王举手止住众人的嘲笑:“你们避战有罪,但是救粮有功,若论功过相抵怕是小功难抵大罪,众人不服。本将现在给你们一次生的机会,且看你们身边的鸮阵,但凭你们本事出得阵来,本将就饶你们一命。其余人自然无话!怎么样?”

    苏绾傻眼,这叫什么事儿?才刚出了龙潭又入虎穴。他们并非逃兵不说,救粮与怯场那分明是相互矛盾的事儿。怯场是没胆儿,救粮是肥胆儿,哪个不是得抛出性命去做的?再则少他们几个上阵杀敌,安阳王不是照样打了个胜仗回来吗?而那夜若没有他们三个,整个兵营就得全部化为灰烬,说不定中途影响前线军心,导致溃败也不定。怎么就说小功难抵大罪了?

    这安阳王分明是看他们几个不过,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企图。

    几人饿了渴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有力气破阵?就说她就算有力气吧,吃饱了喝足了也是铁定在阵中死菜的。

    苏绾刚想建议安阳王让他们三个好歹吃些东西长点儿力气再进行破阵,但却被方晋按住:“小万别轻举妄动。将军研究鸮阵多时,这回子是找个借口拿我们三个做试验呢……”

    苏洛陵微愕:“这么说,我们攻破不成不攻破又不成了?岂不是进退都得死?”

    进,说明安阳王鸮阵破败,即是个废阵,他岂能不怀恨在心?退,压根无路可退,退即是自动找死。苏绾蹙紧眉,闭上眼睛仔细思索,脑子里混乱一片。

    三人都沉默下来。

    那安阳王却按耐不住,拂了把关公胡乐呵呵地道:“怎么样,你们可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校场死寂一片。这时春日的太阳竟是分外毒辣,苏绾头上冒了好些汗,脑子快转得冒了黑烟。若说人一生只利用大脑的百分之十,那么苏绾现在觉得她几乎把她一生的脑细胞都用上了。

    见几人一直无话,安阳王有些暴跳了起来:“若再不答应一声,本将直接判你们一个逃兵之罪。你们可要掂量清楚,逃兵必死,走到永兴王朝哪个角落,都会教朝廷通缉。是入阵搏一搏合算,还是直接受死合算呢?”

    安阳王激着几人入阵,显然真如方晋所说,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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