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 第195部分

　　　　宇文南晋悲怆地发笑：“是吗？难道……难道就此而已？若我只是单纯的方晋，你也不会爱上我，对吗？”

　　　　“……”苏绾转回脸，点了下头，然后慢慢地下楼而去。

　　　　“绾儿……绾儿……你这般爱他，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来弥补我以往的过失呢？身为别国的帝王之子，并不是我能选择的……不是我所能选择的……”宇文南晋看着苏绾消失在楼道上，耳侧传来她坦然铿锵的步调，心中隐隐作痛。

　　　　未时刚过，剡洛用了午膳。璎舍人正打算伺候剡洛午憩会儿，外边儿陡然一声：“皇后娘娘驾到——”尾音拖得老长，直戳他的心尖尖。

　　　　老家伙脸色一变，剡洛已经转过身去，眼神之中显而易见的一股精神焕发。苏绾的身影迤逦而来，向剡洛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免礼吧！”剡洛立刻过去相迎，搀住她的双掌相视而笑。

　　　　璎舍人慌忙躬身向苏绾磕头：“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璎舍人，你起来吧！”苏绾说道，“我来瞧瞧皇上昨儿的酒劲散了没。”

　　　　璎舍人用腿毛想想都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苏绾极少时候这个时间段儿来找剡洛的，想必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剡洛说。心里不无奇怪，究竟是什么有分量的事儿，让她撇了四殿下过来的？他可是一早便听说了，西狄戎的使臣一大早就去了凤藻宫，随后皇后娘娘便离开了。

　　　　他揣着心思垂首：“奴才忽而想起今儿内务府里来了些新的奴才，需得奴才去教教规矩。”

　　　　剡洛点头：“璎舍人，你忙你的去吧。”

　　　　“是。”璎舍人转身替二人关了房门，便闪到一边儿窗下，耳朵仔细贴着墙面儿听着里头动静。

　　　　两人见璎舍人已借故出去，都松了口气儿。剡洛拉住苏绾：“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听说宇文南晋一早便约了你，我还以为……”

　　　　苏绾听后冷笑一声：“消息倒走得极快，怎么也不见你有异色？好歹我也是去会别的男人。”

　　　　剡洛一愣，心里头的苦味儿又何尝能教人知道呢？他拉了苏绾一同坐到旁边儿铺了虎皮褡子的鎏金龙榻上，拢住她的肩，仔细看她眉目间隐藏着的怒意，笑了一声儿：“我道是怎么了，你是为这个不高兴么？若是的话，这可与我素来认识的苏绾不大一样啊！还是……还是你在宇文南晋那儿碰到了什么情况？他对你怎么样了？”说道这茬儿，剡洛不禁眉头一皱，又想起玉屏风上的雕刻来。

　　　　苏绾摇头，叹息了一声儿：“他倒是未对我做什么，我与他之间已经一清二楚的了。我过来，只是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桩事情，也不知是他故意漏了消息给我听的，还是不小心说漏的嘴。”

　　　　剡洛“嗯”了一声儿：“什么事情？”

　　　　苏绾正色道：“他同我说。如今庙堂之上有人欲巴结他，想让西狄戎出兵攻打永兴。”

　　　　“什么？”剡落shen色一凌，目光陡然烧了起来。

　　　　“剡洛……我不知此人是谁，宇文南晋未同我细说。我还得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苏绾不无忧虑。敌人不怕多，就怕潜伏在暗处。剡洛与她已经不可能隐藏起来了，这就使得藏在暗处的这个人更加肆无忌惮。

　　　　剡洛心中细细一寻思，冷笑一声儿，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他搭在苏绾肩膀上的手掌渐渐抽紧，慢慢说道：“我会小心注意的。对了，宇文南晋的那十二个时辰，你如何应付？”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八十三章　暗夜细无声

　　　　第三百八十三章　暗夜细无声

　　　　苏绾扬眉，慢条斯理地道：“十二个时辰，一天抽个把时辰，拼拼凑凑就有了。若真是一天****的话，恐怕非常不便，要遭人多舌的。”

　　　　剡洛点头：“宇文南晋可想不到，又被你给摆了一道。”

　　　　苏绾叹气：“我又何尝愿意呢。”

　　　　听到此处，璎舍人不禁双肩一抖，额头“膨”一声儿撞了墙。

　　　　两人登时警觉，隔墙有耳，居然胆大包天到连他俩说些关起门来的话都有人偷听了！当即站了起来。剡洛大步流星过去开了门，只见远处一堆宫娥正娉婷而过，不见有任何可疑之色。因为他原是打算午憩的，故在这儿伺候的人都教他屏退了下去，可是何故璎舍人明知苏绾过来了，却不重新派人过来伺候呢？

　　　　他当即愣住，心中忍不住激灵了一下。难道偷听的，是璎舍人？一股寒意笼罩，剡洛极不愿意去想这个的可能性。

　　　　“是谁？”苏绾从他背后走了过来，见他在门口杵了这般久，还以为他看见了偷听的小贼。

　　　　剡落shen色不安，回过头来说道：“绾绾……若是有一天，你发现，其实这宫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可信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苏绾呆了一下，剡洛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的，他方才一定看到了什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但是为何他不明说呢？她认真看着剡洛，表情有些冷淡。

　　　　她摇头：“不知道……”她从来没想过，即便明知这儿的人不能全然去信，但也不能不信。人人都有临危自保的潜意识，有人克制住了，有人却没有。或者在巨大****前，抵制不住那些心底最为渴望的东西，从而对他们违背了什么，这都无可厚非。但起码——“你还有我，有苏棋，有黄叶，有金宝，有整个洛军——这些人，都不会轻易离开你，背弃你的。”

　　　　剡洛笑了笑，转身将门压到身后关上，而后眼睛直勾勾看着苏绾：“其实我并不想你去见宇文南晋。绾绾……委屈你了。”

　　　　他在明显地转移苏绾的注意力。苏绾眉头略皱，狐疑地看着剡洛不答话。

　　　　剡洛干笑：“一早便政务缠身，正想休息一会儿你便来了。不如，就再陪我一会儿吧？”

　　　　苏绾木讷地点了下头，搀住他，心中忖道，剡洛越来越有自己的秘密了，他俩已不复当初共谋大事时那般坦诚，凡事他都有自己的一份掂量，这也就罢了。但是剡洛的神色看起来却全然不是，那遮遮掩掩急于撇开话题的脸色她丝毫不会看错。这代表，他内心是有惶恐地，但是这份惶恐，他并不打算让她一同承担。

　　　　两人拥着便一起走到了龙榻边儿坐下，剡洛侧躺了下来，苏绾拥着褥子半倚着，心绪不宁。

　　　　两人都未料到，宇文南晋在这日申时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前来辞行了。苏绾心知今儿在高和塔上是真正的伤了宇文南晋，那最后一席话，他真是挖心讨肺地对她说的。他就这么离去，想想也有些心中感慨。

　　　　剡洛身边儿的小太监来禀报这事儿的时候，绿蓉正招呼了宫婢们往凤藻宫寝殿里摆饭，亲自笑脸颜开地迎着小太监进门，听闻了此事儿，心中虽是诧异不已，但好歹走了个威胁苏绾地位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儿。

　　　　苏绾略微仲怔，宇文南晋走得如此突然，不知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难道真的会回去调兵遣将？她心中不得不有这层思虑。若摒弃了他俩私底下的交情不说，宇文南晋的确可以对根基尚未稳定的新永兴王朝发起进攻，并且形势还是偏向于他一面倒的。

　　　　如此转念间，她便倏然一笑，对那小太监说道：“皇上可有再说什么？”

　　　　小太监毕恭毕敬垂首在饭桌前，脑袋都不敢往上抬一抬，中规中矩地答道：“回禀娘娘，皇上留了四殿下，好歹等咱们宫里备下送行的一番事宜再走。”

　　　　“哦？”苏绾眯起了眼，看来剡洛同她想到了一处去，“那四殿下答应了么？”

　　　　小太监点头：“四殿下推辞不过，便定了明儿午正再行离去。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通报娘娘一声儿，明儿依旧在拢音殿设下午宴，请娘娘早做准备。”

　　　　苏绾挑起了眉：“这事儿，向来不是璎舍人前来通报的吗？”

　　　　“回禀娘娘，璎舍人今儿下午起就不见人了，皇上找他不见，便差了奴才前来的。”

　　　　璎舍人竟然不在剡洛身边儿？苏绾略疑，挥手道：“本宫知道了，天晚了，璎舍人不在皇上跟前，你们便要多长几个心眼照顾好皇上。若璎舍人回来的话，你只会一声儿，让他到本宫这厢来一趟。”

　　　　小太监跪到地上安分地磕头：“是，奴才知道了。”

　　　　“嗯，绿蓉，领下去打赏吧！”苏绾将目光垂到了饭桌上，刺锦镧金边儿的桌锦在宫灯下浮出一抹寡淡清冷的光泽来。

　　　　绿蓉领了小太监送了他几盒朝贡来的酥饼，宣扬了下皇后娘娘的恩典，打发了离开才又折回寝殿去。一进门，便见苏绾已经披起了浓绿色呢子披风，正将帽儿往头上戴。她立刻走了进去，帮衬着苏绾拾撮好，将帽儿仔细戴好，不弄坏那些金珠银环的。

　　　　“娘娘，外头起风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虽在心里头早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得问问，若不出自个儿的意料，那也就与主子对上了心思了。

　　　　苏绾神色凝重：“不要伸张，我去瞧瞧皇上。璎舍人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我放心不下。”

　　　　绿蓉点头，苏绾在她面前素来不摆架子，待她异常亲厚。但凡她一句话一个眼神儿的事情，她便都知晓她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了。皇上跟前少了个璎舍人伺候，皇上最多也就不习惯罢了，何要劳动皇后娘娘亲自前去照应呢？若事无巨细，皇后娘娘都要亲力亲为地管个遍，这正宫之位那就忒也小婢子之流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请自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请自来

　　　　方才那小太监过来。是传达了几层意思的。一者，自然是那西狄戎四殿下告辞离开的消息，这是明面儿上的，不需多言。二者，却是皇上隐含着的一层意思。皇上留了四殿下下来，理由是得做好了送行之礼才成。这就意味着，皇上并不是真的要留四殿下下来，而是想拖延他走的时间。但这个时间是用来干什么的，她适才还有些想不明白，这会儿见苏绾披衣要外出便就都懂了，故不再做声。

　　　　苏绾素知绿蓉是个一点就透的人，话说到为止也不解释，兀自用帽边儿将脸蒙了起来，就离开了。

　　　　既然是不能伸张之事，自然不需要人跟随着。绿蓉懂这一点，于是待苏绾一走，她便立刻将殿门给关了起来，亲自在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过来。

　　　　不过一会儿，那边回廊尽头匆匆过来个人，绿蓉不敢大意。睁大眼睛瞧着来人行色匆匆的，是外边儿守凤藻宫宫门的小太监，便紧步迎上去，低声儿喝道：“站住。”

　　　　小太监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的缘故，打了好几个哆嗦，呵出白气儿给绿蓉行礼：“见过绿蓉姐姐。”

　　　　绿蓉蹙起眉将他拉到一边儿：“娘娘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小太监面有赧色，瞅瞅绿蓉那脸肃然之气液不敢说什么，只道：“那我就去回了璎舍人。”说着便欲走。

　　　　绿蓉耳尖，听着是璎舍人过来，想起苏绾对那小太监交代的，让璎舍人过来凤藻宫一趟，却不曾想到，娘娘前脚才走，他后脚就来了。这一想，不对，那小太监想必没这么快就跟璎舍人碰上面儿的，那璎舍人是来做什么的？

　　　　她一把拉住小太监：“你说什么？璎舍人？哪个璎舍人”

　　　　小太监嘻嘻笑：“绿蓉姐姐脑袋糊涂了不是？璎舍人，咱这儿还有第二个璎舍人吗？”

　　　　绿蓉猜不透璎舍人这时候来干什么，苏绾又不在宫内，一下子有些愁眉不展。

　　　　“姐姐，要不我去回了吧？”小太监有意无意地，又重复了一遍。

　　　　绿蓉点头：“去吧……”可是一想不对，苏绾这时候是去剡洛那头的，若是璎舍人回去伺候剡洛，岂不是穿帮了吗？立刻逮住那小太监说道。“我想起来了。皇后娘娘方才有交代，说是让人只会璎舍人一声儿到凤藻宫来一趟，可不想娘娘累了将这事儿给忘了。我去禀了娘娘，看看究竟怎么个办法。你在这儿等着，啊！”

　　　　说着就装着样子开门进了寝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姐姐，娘娘怎么说？”小太监急道。这时间可有些久了，璎舍人怎么说也是这内务府总管，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他们小人物可是得罪不起。哪怕是绿蓉仗着皇后娘娘的宠，也是吃罪不起的。要让他在风雪里等上大半夜，固然心中不爽快也不敢跟皇后娘娘计较，这最后的帐不就都算到他们小人物的头上去了么？

　　　　绿蓉哪有不懂这个理儿的，但是这两桩事情碰到一起，孰轻孰重她自然也是掂得清楚的。开罪璎舍人的话，还有皇后娘娘保她，可若是坏了娘娘的大事儿，即便她脑袋挪个位置，也是弥补不了的啊。

　　　　她正经回道：“娘娘正起呢，你将璎舍人领到华兰堂里头等着吧，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娘娘说了。这回西狄戎的使臣过来上贡了好些东西，皇上赏赐了许多下来，你让金珠妹妹去取出些稀罕的出来，娘娘说，璎舍人素日里伺候皇上劳苦功高，这些都是打赏舍人的。”

　　　　绿蓉果然是个会办事儿的，小太监一听有这么些个便宜，想必璎舍人即便要发脾气也不好意思开口，便忙不迭地要去。突然想起桩什么事儿，又回转声喊住要走的绿蓉，道：“姐姐，还有个人随着璎舍人一道来的呢！”

　　　　绿蓉起白眼儿：“你怎么不早说呢？是谁？”但凡是个有地位有权势的，那可就又不好办了。自个儿擅自支配了贡品，待会儿也不知如何向苏绾交代，若再来个胃口大的，她就坐不起这个主了。

　　　　小太监也有些纳闷，自我思考似地说道：“我觉得面善，大约是哪个将军的夫人。”

　　　　“呵……”绿蓉松了口气儿，“不碍事儿，一并领过去招待着吧！”

　　　　“哎！”小太监眉开眼笑地应着，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了。

　　　　绿蓉见小太监走远，不自觉又开始紧绷起来，苏绾这才刚去，谁知道今儿晚上还会不会回来，总不能让璎舍人他们等过夜吧？她着急起来，想差人去禀告苏绾，但是苏绾走前又交代了不准伸张，看来只得自个儿去跑一趟了。

　　　　于是立刻唤了个小丫鬟过来，说道：“娘娘起身。我去里头伺候着，你在这儿守门，万勿让人进来。”

　　　　小丫鬟乖乖巧巧，看起来不足十岁，自然不如绿蓉老道，恭敬福身应着：“是，奴婢知道了。”说着静静候到了门口。

　　　　绿蓉抓紧了时间，进了寝殿，也不找披风将自己包起来，连忙开了窗棂，从窗户里翻了出去，悄悄潜行在夜色朦胧的深宫里，一路向剡洛所在的乾奉宫过去。

　　　　苏绾深绿色的披风在风里飒飒作响，近了乾奉宫才将帽子给摘了下来。冷风刮耳而过，刺冷无比。她缩了一下，飞快走至宫门前。

　　　　守门儿侍卫帽沿儿里都是雪粒子，湿湿漉漉晶莹闪烁。一见苏绾只身前来，都愕异了一下，慌忙前来拜见：“参见娘娘，娘娘千岁。”

　　　　苏绾故作坦然地起手：“平身吧。方才从丹朱宫过来，听闻皇上还未用膳，便过来瞧瞧。”说罢，便向里走。自有领路的小太监过来搀着，一步步往里引。

　　　　剡洛住的乾奉宫与她的凤藻宫不一样，方方面面都有严密把守，欲想潜入除非会飞檐走壁，否则必然会惊动其他人。与其行事不慎被抓着徒增尴尬，倒不如堂而皇之地进去。

　　　　玉面长桌上，盖着捻金丝儿双龙耳罩子的晚膳丁点儿未动，剡洛静静望着窗外的风雪，远远看着夜色侵染下的百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