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窒息,不想将剡洛说出来。她缓下呼吸令自己镇定,仰起头微笑,“方大哥何以会出现在这里?贵国四殿下还夜探我营,是有何贵干呢?”
她的语气生疏了许多,仿佛是一个远方来的说客。方晋不悦地僵住表情:“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我夫婿的。”她淡道。
“你丈夫是谁?”
“离这儿几百里之地,二十万大军的统领,你说是谁?”
她居然用威逼的姿态来回答他?方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是剡洛对不对?”
苏绾惊愕:“你……你怎么知道剡洛?”方晋与剡洛分开的时候,应当不会知道剡洛的真实身份,难道……难道她坠崖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晋哼笑了一声:“当初我就见你们行藏怪异,于是顺手翻了你们的包袱……”
苏绾浑身似被淋了一桶冰:“所以你早就知道,剡洛就是真龙天子?所以你就一直想除掉他?”她吸了口凉气,瞠目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真相。
“所以……”他捏住苏绾的下巴,“他现在是打算要联合安阳王,平定天下是不是?哼……你们的探马误闯入这里,被我四弟打伤了。我本是趁兴来这儿游玩,却没想到有这等收获……啧啧啧……绾儿啊,你说,这是不是你我的缘分未尽呢?”
“你……你真卑鄙!”苏绾几乎想要唾他。
“卑鄙?”方晋的嘴唇翘了起来,“你竟然说我卑鄙?”他忽而目光一烈,将手掌扣地更紧,“苏绾,你给我听好了。这天底下人人都可以说我卑鄙,甚至是我的父皇我的母后还有那个屋子里的四弟都可以说我卑鄙,但是,就你不行!你懂吗?你没这资格!”
“你在胡说什么?你放开我!”苏绾竭力要拧开方晋的桎梏,但那手掌霸道地似乎像粘在她的肉里。发白的指节虎口微微颤动,弥漫着暴雨欲来的绷紧气氛。
苏绾胆颤,方晋变得如此可怕,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有认识到他,他原本就是如此?还是权欲熏心最终让他如此面目可憎?如此暴虐成狂?
“我不放开!”方晋用力抱住她,将她扣入自己的胸膛,然后狠狠抬起她的下巴,暴雨一般的吻好不温柔,舌尖像沙粒一样凌虐苏绾的口腔。
“唔唔唔……方……晋……你唔唔……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苏绾挣扎,可是顾忌到孩子不敢挣扎地过分激烈。委屈的眼泪旋即滑了下来,落在方晋的衣袖上深处片片水渍。
“绾儿……绾儿……”方晋唇齿之间叫唤着,“若你没有掉下山崖,我也不会知道……不会知道我如此喜欢你……”
“方晋……放开我……”苏绾含着泪嘤涕,“你这不是喜欢我……”
“绾绾……”方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后一扯,低下头埋入她的脖颈。他知道剡洛就是如此唤她的,所以就在这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他要除掉剡洛的骨血,让苏绾离开他,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西蛮的狼性一瞬间被激发,他甚至开始动手要撕开苏绾裹得紧紧的衣服。
“方晋!”出于一种保护自己的意识,苏绾几乎都不知道如何做到的,只是等自己发觉的时候,她已经将方晋的右耳咬得鲜血淋淋了。
一阵血气冲天从嘴里齿缝之中溢出来,勾起她胃里的阵阵恶心,她趁方晋停下之际飞快挣开他,退到大门边儿,扶在门框上抬起头:“若你执意如此,你我——永同水火一般,万世不相容。你可以连同安阳王攻打永兴,但是我与剡洛,会拼死相抵……”
“我连同安阳王?”方晋哧鼻,目光里有丝难过。
“别告诉我,卑鄙如你,会想不到这个法子来拓展疆域!”苏绾冷道,随即就转身踏出门槛,头也不回。若方晋真的懂爱一个人,他就一定不会追出来!即便他追出来,大不了……一尸两命!
黑色幽深的林间山道,影风阵阵,婆娑如缕,地面树丛里到处氤氲着皑皑的霜雾,冷得像钉子一样扎进皮肤。
她出门蹒跚了两步便觉腹部有些刺痛,不得不靠到墙根下,喘息地坐下来。
头发被方晋扯得凌乱,闻香玉簪半垂耳边,她颤着手拿下来,想为自己将头发拢起来。可是一想到自己方才被方晋强吻,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她甚至觉得自己背叛了剡洛。闻香玉微凉的质感像浓缩成了一个针眼儿,扎进指尖,让她一瞬间湿了双眼,疼地抽噎出声。
剡洛说对了,她若是找方晋谈判的话,定会有去无回。果然啊……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她错估了方晋这样的男人,他的占有欲就同对权力的崇拜一样,会疯狂膨胀。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八十章 山雨欲来
第两百八十章 山雨欲来
闭上眼睛,半晌没有什么动静。苏绾才确定方晋不会追出来了。她仓促地将头发盘好,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却不知何去何从。
这儿陌生地,她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或许,方晋根本不用出来追,因为他那么自信,自己是走不回大营去的。
她因为头皮上的疼痛嘶了两声,忽而眼睛一亮,想起在军帐中时看到的月牙。虽说月亮会偏移,但却是她而今唯一能辨别方向的东西了。对星星的方位,她仅限于知道北斗七星在哪儿……可是很遗憾,当她抬起头看漫天繁星的时候,一片雾霭森森,星光被遮住不少,只有斗大的月亮才依稀可辨。
这苍茫之地,平添悲凉。冬季的干冷,抖着飞霜自九天之上遥遥而落。
苏绾深吸一口气,跟着月亮一步步朝印象中,最直觉地那个方向坚定不移地走去。按照方晋四弟的脚程,她大约距离大营七八公里左右。七八公里是什么概念,她想想也头晕……一路山峦丛林,错落纷乱,万一迷失方向她就成活生生的白毛女了。
走走停停了一个时辰左右,却连半片儿营帐都没瞧到。周遭漆黑森然,树木有些密地连光都照不透。那些由掉光树叶的枝杈纠乱成一团麻状的木网,黑得如妖洞一般,将月光都吞了进去。
她渐渐开始不确信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走对方向?为何自己对这儿没有丝毫印象呢?那西狄戎国的四殿下带自己去小屋的路上,她都是被迫面朝他胸膛的,所以对于具体的路标她是一点儿都没印象。
转过身子,她朝后望了望,发现一如前路也是茫茫黑水,沉溺如死。忽然眼角撇到一丛荆棘,上头挂着半截布条儿,有几分眼熟,便弯身将它取了下来。就近月光仔细一瞧,竟然是自个儿衣服上的碎布。她立刻检查了一下身上哪处有过破落,果然在下摆那儿找着了一段残碎的破洞。
她立刻有了信心,这定是那四殿下带着自己奔跑之时不小心钩破的,歪打正着却给她指了明路。她一下确信起来,自己判定的方向必然没错。
才这般想着,前头便有疾驰的马蹄儿声。她一惊,怕是方晋的人,便立刻缩到一旁躲起来。俄顷便见剡洛的身影在马儿上大抽狠鞭,一声声高喊:“绾绾……苏绾……”
苏绾立刻两泪纵横,冲了出去:“剡洛。剡洛我在这儿……”
剡洛眉头微皱,马蹄儿纷沓高亢的声音里陡然听到有人在回应。他立刻停了下来,掉转马头,果见一个娇小的身子在蹒跚着向自己奔过来。他不及思考便翻下马,疾奔过去:“绾绾……”
“剡洛!”苏绾一投身撞入剡洛的胸怀,既哭又笑,不知何以形容喜悦。喜极而泣这词儿,她终于尝了个透。
剡洛将她紧紧搂住,胸膛因为心情激荡着大起大伏,将下巴扣在苏绾的发顶,用浓浓地鼻音说道:“绾绾……你没事儿便好,没事儿便好……”
苏绾的脸就埋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有些纷乱的心跳,胸腔里仿佛流水一般有“淙淙”而过的声音。忽而听他这么说,她登时酸自心起,掉出来的眼泪旋即被剡洛的衣料吸了进去。她摇着头:“我没事儿,我没事儿……”其实是差一点儿便有事儿了。
剡洛松开她,捧住她的脸,拇指微微摩挲揩掉她的眼泪,发觉她嘴唇异常红肿,一种莫名的心疼便像烟雾一样。在猝不及防之下就令他失去了方向。他张嘴含住她的嘴唇,轻轻用舌尖****她的伤,用湿润与温和来软坏那个地方曾受过的伤害。
“不要……剡洛……”苏绾低呼,不想剡洛这样,这无异于拾人牙慧。
“不要动绾绾……”剡洛固定住她的头,爱怜地一寸寸吻过她的眉宇鼻尖,在她的唇上尝出了许多血腥味儿。最后,他将额头抵在苏绾的额头上,低声问,“他……有没有对你……”问的时候,连全身的血液都在疼。在心中暗暗发誓着,若有机会让他逮到这个不肖之徒,他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没有!”苏绾摇头,“没有……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岂能容方晋这般放肆!”
“方晋?”剡洛错愕。
“……”苏绾顿了一下,而后才将方才所遇之事说了一遍。说到方晋对自己用强时,忽然停下,有意识地看了看剡洛。
“别说了,我知道了。”剡洛说道,“你如今也大约知道方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一个男人,他最是不能接受自己被否认,他不会罢休的。绾绾……我与他,这辈子都是仇敌。但凡我能掌控永兴天下之时,我绝对不会让他方晋有个安宁!”
苏绾一震,心知打从今日,一切便再不宁静。若是剡洛最终得登大宝,则两国再无宁日。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已无意识地成了个众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金宝高坐在马儿上。漆黑明亮的眸子折射着月光淡晕,遥遥守望着远处相依相偎的两人,微微勾起唇角,飘扬出一丝极浅的弧线。
这儿尚离方晋那处下榻之地不远,堂堂一国太子又岂会只带十几名随身侍从在荒山野岭,想必还有众多的护卫队暗地里潜藏着。西狄戎国圣上的两个儿子都在此处,看来绝非像方晋自己说的出来游玩这般简单。苏绾担心毕竟方晋那儿人多势众,他们还须尽快与大营会和才是,以免遭方晋暗算。
剡洛若有所思,听苏绾说回大营,便也点头,抱着她上了马。
苏绾总算得了个安心,稍稍靠紧剡洛的胸膛,举目瞧见月光迷离之下,前方另一匹马亦掉转了马头,在原地踏着,似乎在等他们。
她抬起头,用眼神问剡洛。
剡洛微哼:“是金宝……你总算知道,你一出事儿,那小子有多紧张了吧?幸而他不是方晋,否则我连他一起宰。”
苏绾笑了笑,已到了金宝近前,向他微微点头:“让金校尉担心了。”
“少夫人平安回来就好。”
客客气气的两句话。令剡洛有丝揪眉。他趁金宝压后跟在他俩后头之际,贴在苏绾的耳边问道:“你从来便是对他如此有礼的吗?”
苏绾眼梢斜他:“不然,你以为呢?”
“咳咳……”剡洛想了一下,忽而干笑,“我陡然觉得有些同情他……哎……”谁教他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呢?幸而金宝与苏绾认识地晚些,否则他还真不敢保证,如今怀里的人还会是他的。想到这儿,忽然出现了一幅苏绾靠在金宝怀里的画面,登时脸色有些发黑,甩甩头抛却这种想法。
“哼……”苏绾微哼,“金校尉是个儒将之才。你若将来治世必然用得到他,仔细别将人家惹毛了才对。”
“嗯嗯……”剡洛应着,心中却隐隐地有丝发愁。就好比在自个儿身边永远放置了一架满弦的精弓,自己稍微有个不妥帖之处,就会遭万箭穿心之苦。金宝这个人,看起来一身文绉绉的,却浑身都是胆气儿,敢做敢说,还敢打他……凡事儿总是板儿对板儿钉对钉,有原则地很。这样的人,最是难以驾驭!
看来苏绾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顾及苏绾方才刚刚遭受到一场动荡,身子最是羸弱的时候,剡洛就把脚步放慢了,免得颠着她,让她不好受。
两匹马儿便不远不近地隔着,走得有些悠哉悠哉的。苏绾累极,精神紧绷下骤然松弛的一份倦怠感便慢慢袭了上来,无比困乏地靠着剡洛睡了过去。待忽然张开眼睛时,窗外寒阳温煦,有几只斑雀在枯枝上跳来飞去,偶儿呷鸣几声,听起来外头颇静。身旁是团空被,剡洛究竟有没有躺下来睡过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掀开被子下床,苏棋端着漆盘撩起帐帘进来,一见她下床了,立马瞪起眼睛:“姑奶奶少夫人,你别下地,军医说你的身子如今受不得慢点儿寒凉,你下地也得穿厚棉鞋才成。昨儿你的鞋子已经磨破了,如今李嫂子正在赶着做呢!”
苏绾一看,自己果然赤着脚踩在泥地上,便笑了笑,又跳回床。
苏棋瞅着她,一副担忧的表情,将漆盘放到一边儿的矮几上,完后用帕子将苏绾的脚擦干净,又扶她躺到被子里。说道:“昨儿真是吓坏我了……你没事儿就好,我真怕公子跟金校尉找不见你。”她拉起苏绾的手,眼眶发红,显是昨儿夜里知道她被掳走,哭了许久。接着她又笑了笑,“幸而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绾回握住她的手,心知苏棋一直是将自己当做一堵坚实的靠山的,甚至是未来,都似乎掌握在她手心上。这样无知单纯的人,若没了她,的确不知在这大营里该如何自处。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八十一章 风满楼
第两百八十一章 风满楼
这大约是缘分吧。苏园那么大,供她差遣的人又是如此众多,但是她弱水三千,只取了苏棋一瓢饮。随她上天入地,刀枪火海一路走过来,也为她吃尽了苦头,这样的憨傻劲儿相对于方晋相对于怀煜书,都不知道可爱了多少。苏棋就像是一道飞瀑,似乎对她从来都是耿直飞泻,没有回头的。
苏棋抽回手,将药端过来放在嘴下吹了片刻:“这是军医嘱咐的安胎药,里头还有些治风寒的,我已经放凉,少夫人可以喝了。”
苏绾微笑着点头,将碗接过来,一口闷了下去,皱紧了眉问道:“公子呢?”
苏棋摇头:“不知道呢,你们也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来的,旋即公子便带兵出去了,兴许是去哪处练兵了吧!”
“带兵出去了?”苏绾陡然觉得事情不妙,剡洛这回子出去练个什么兵。他定然是去找方晋去了!这么一想,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又问,“金校尉呢?”
苏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然是跟公子一道去了呀……”
苏绾立刻直起上半身:“金校尉与公子一起出去的?”
“嗯。”苏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便起身去端早饭。
“棋姐姐,”苏绾咬唇叫住她,“于参将也一道去了吧?”
苏棋想了想:“好像是。”
“那营中还有谁人在?”
“程将军啊!”
“传我口令,让程将军速速带人去,务必要追公子回来。”苏绾说道。方晋为人有太多不能揣测的地方,他昨夜并未追出来,难道是想引剡洛前去?这样剡洛带去的人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呃?”苏棋愕住,“少夫人,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苏绾颦眉摇头:“你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但愿程东追得上剡洛,免得他与方晋正面交锋,过早地与西狄戎国产生摩擦。这对于目前情势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苏棋应着,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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