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 第129部分

　　　　苏绾点头，给地上四人一个眼色，几人便忙就近马儿不远不近地跟着。

　　　　有怀煜书护着，一路平坦地到了大营，那营盘扎在离关口不远的地方，驻守官兵亦不算多，因为如今朝廷中虚，兵都抽调出去守在南方各处要塞了，所以这边儿自然就非常薄弱。幸亏那北荒漫漫还无什么外族威胁，要不然人家牵着头羊都能扫平这儿。

　　　　兵营里简陋，苏绾也大抵能适应，一下了马怀煜书便拉着她进入了自个儿的营帐，对手下的几个兵交代了一声，让好好招待外头的四个人。便放下帐帘欲要同苏绾好好诉番衷心。可是一回身看到苏绾的那张脸，顿时别扭地心酸：“绾绾，你的脸怎么回事儿？”

　　　　苏绾摸了一下：“逃亡的路上，毁了！”

　　　　怀煜书皱眉，苏绾心道都这般丑了，难道怀煜书还对自己会存有幻想？她就不信，男人永远是以第一视觉的美丑与否定义自己是否继续交往的。严格说起来，她同怀煜书本身并不熟络，他那无缘无故的爱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如今看到她这副模样应当大受打击才是，自此之后就不会再对她存在有什么幻想了。

　　　　可这算盘竟也打错了。

　　　　怀煜书心疼地要命，忙一把搂住错愕的苏绾，说道：“可苦了你了……我去唤军医，看能不能治好。”

　　　　“不行！”苏绾急了，一瞧不都穿帮了吗？立刻拦住他，“怀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容貌本就是老天赐予，如今收回去我也不甚在意。”

　　　　怀煜书怅然若失，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不过女子爱美，你不爱吗？”

　　　　“爱！不过……”苏绾又趁机将话题引到了出关头上。“不过如今这境况还谈什么美不美的，我但求几个表兄能出得关去，然后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怀煜书挑眉：“出关？”

　　　　怕自己操之过急露出马脚，苏绾立马摇头：“哎……表兄都有儿有女有妻有母，如何扔得下家中这些事呢，故才出此下策的。怀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但能不追究他们的罪过便已是福了。”

　　　　怀煜书关心的却不是这么些事儿，他从柳州出来是为了什么？当然一方面的而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老爹怀刺史的要求，而另一方面才是占重头的，那是因为苏绾。他如今好不容易与佳人重遇，怎么能容她再次溜走，急问道：“那你呢？是否也跟着一块儿出关去了？”

　　　　苏绾微微抿笑：“怀公子言下之意，是让我一块儿去呢？还是不一块儿去呢？”

　　　　“当然是不去了！”怀煜书想都没想。

　　　　“那我的几个表兄能过关吗？”

　　　　怀煜书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言多失语了，好像已经不小心答应了苏绾将她几个表兄都送出关去。这可如何是好！他皱紧眉，一咬牙，不让自己的心仪之人面前出糗：“能！”中气十足的一个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说道：“这个通关令便能使他们出关，不过绾绾，你答应送他们走了之后就回来！”他干脆地将令牌递过去，“我不方便去，以免使人说我偏袒。”虽然这是事实。他可以仗着自个儿老爹在太后面前的威势在军营里为所欲为，所以才能被安排在这个闲地方。本来倒是太太平平的，可是内局动乱一下子将他这儿也弄得个举座四惊了。

　　　　他其实是不愿待在这儿的，男儿的天性使然，他觉得自个儿要是南下该多好，沙场点兵点将，一杆红缨横扫那些叛军，要多痛快就多痛快。哪儿跟现在一样，天天就是一帮子流民！

　　　　不过也正因为在这儿，他重遇了苏绾，开始又渐渐觉得在这儿其实也不错，要不是在这儿他便要与苏绾生生错过了。

　　　　苏绾没想到令牌来得如此容易，她本以为会费番唇舌才对，从没想过怀煜书竟然这般相信她。她一下有了迟疑，觉得自个儿这么骗怀煜书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可是为了剡洛，这个谎却不得不撒。凡事能巧取又何必豪夺呢？

　　　　她轻声叹息，接过令牌，由衷地福身答谢：“我代嫂嫂们谢过怀公子了。”

　　　　怀煜书眼睛红扑扑的：“绾绾，我离开柳州之后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一个人难过了吧？我知道你跟二公子……”

　　　　苏绾忙堵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要是剡洛知道她把他说成个和尚，一定会跳起脚来骂她的。

　　　　“好好，不说……”怀煜书傻傻地笑，仿佛看不够似地一直盯着苏绾。

　　　　苏绾被看得渐渐心虚，脸上有些挂不住：“怀公子，不如趁夜便将我几位表兄送出去如何？夜里瞧见的人总不会太多……”

　　　　怀煜书沉吟着，的确如苏绾所说，便点头：“好吧，我差人为你的表兄备几匹好马带些干粮……”

　　　　“不必了！”苏绾阻止他，这个傻怀煜书。她已经得着了通关令牌，要是再骗吃骗喝骗马岂不是徒增她内疚吗？

　　　　“怎么不必了，这是必须的。”怀煜书笑了笑，“是你的表型便是我的表兄，既然共到一处，但凡有需要，我便一一做足。”

　　　　苏绾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两眼几要翻白：“那就谢过怀公子了。”

　　　　怀煜书将一身盔甲卸下，露出素日便装的样子，便出去吩咐了诸事，又叫来了酒菜。几个人热热闹闹吃上一回。

　　　　席间苏绾心沉地要命，越是看到怀煜书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就越是内疚。她此举，不光是带走了通关令这么简单，很可能会一并害他丢了官职。昔日自己苦心劝解之语盈盈回绕，可是自己如今却又要亲手破坏怀煜书的前途。

　　　　这世间，原来真的有这么多无法怨念地事情。

　　　　她仰头，喝下一口闷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怀煜书的脸。

　　　　怀煜书一口一个表兄叫得不亦乐乎，把老大他们乐的真跟见着自个儿妹夫似地，可是小四想不透，缘何这儿有个妹夫，外头还有个妹夫呢？他的眼睛可是雪亮的，绝不会看错什么，流民里那位身材清瘦面目虽有瑕疵，但仍有一身凌驾于人气势的男子，与这位苏绾姑娘关系非凡。他席间一直审视与苏绾，到底琢磨不透这个丑丑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了，瞧着只能捂被子的份儿，别的嘛……可就不好说了。

　　　　酒过三巡，苏绾怕几个男人醉酒误事儿，便变着法儿地让怀煜书多喝几杯，想起过年那会子他的酒量，苏绾心中有了些底气，几杯就能将他灌醉，届时他至多也落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大约不会危及到性命。

　　　　怀煜书未负苏绾所望，最后几杯时已经酒壶都掏空了，一个迷糊差点儿滑到桌子低下去。

　　　　老大他们将怀煜书扛到里边儿的床上，率先带着通关令出营，苏绾则留下来再盘视了一遍，看有无纰漏留下什么要命的东西。

　　　　正打算辞身离开时，帐外忽然有兵喊道：“冯小姐！”

　　　　这儿的军帐可没有安阳王的西疆那么讲究，怀煜书想是旧习难改，私生活仍旧是一团糟的，所以冯宁湘便可时常来探望，入军营如入无人之地。

　　　　苏绾乍然听到冯宁湘过来，一身胆颤愣在床边儿。脑袋里“嗡”地一声，旁边的怀煜书又开始不安分，抬起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绾绾，别走……”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四十六章　假面怀煜书

　　　　第两百四十六章　假面怀煜书

　　　　苏绾忽然心尖一痛，觉得自己真是该千刀万剐，怎么能如此欺骗怀煜书呢？可是如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若不发只有她断弦的份儿，那全盘计划可就废了。被怀煜书拖住，自己如何才能安然脱开身呢？

　　　　冯宁湘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扯着嗓子娇嗔：“表哥！表哥……在哪儿呢，怎么一股子酒味儿的？”

　　　　苏绾越发跋不开脚步去，忽然想起自己同冯宁湘之间，貌似还有点儿小瓜葛，当初她怒气冲冲离开苏园，可不就因为她与剡洛吗？这倒好，冤家路窄正面相碰，她忽然觉得自己被老天反将了一军。

　　　　眼前有个人影进来，模模糊糊的在灯影下覆盖着一层昏黄，走得近了苏绾才确认真的是冯宁湘。

　　　　冯宁湘见有生人，厉声道：“你是谁？”

　　　　苏绾愣了一下才回想起自个儿乔装成了个丑八怪，于是顺应着低下头去：“我……是新来的厨娘！”

　　　　冯宁湘皱起眉，视线慢慢落到怀煜书拉着苏绾的那只手上，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扯开两人：“混账，丑八怪，你竟然****我表哥！”说着扬起个巴掌“啪”一声盖在苏绾的脸上。

　　　　那巴掌声何其响亮简直刺破军帐而直冲云霄。苏绾愣住了，也没躲，没想到冯宁湘的脾气依旧啊，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宁湘拧眉：“还不滚出去！”

　　　　苏绾咬住嘴唇，吞下这口气，为了全身而退这巴掌又能算什么？只是脸上火辣辣地疼，真是钻心那……回想起当日寒翠微的那一巴掌，同如今的两厢混合起来，使她有点昏昏沉沉地，眼睛本就看不清什么，这回子更加暗了下来。

　　　　她跌跌撞撞地逃出军帐，外头的四兄弟因为怕苏绾一人届时不好脱身，个个还都坐在马上等着她，见她有些慌张地出来，小四起疑：“绾姑娘怎么了？”

　　　　苏绾摇头：“没事。”便闷声上了马，打鞭率先冲出营去。

　　　　因怀煜书最先便有了交代，所以营中也未敢有个来拦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五个人纷纷踏马而去。

　　　　五人即刻便又回到了官道上，出来探视情况的于中正立刻迎上前来：“绾姑娘，可算等到你了。”

　　　　苏绾下马：“怎么了？”

　　　　于中正看了那四兄弟一眼：“他们的娘一直喊儿子呢，我们没法子了……”

　　　　苏绾笑了笑：“走吧，不能多耽误一刻！”

　　　　“嗯！”

　　　　剡洛几人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支起两个篝火，正围着烤新鲜的兔肉。一看到一拨人影远远地过来，便立刻起身迎上去：“绾绾！”

　　　　苏绾听到声音便加快了几步，一手拉住剡洛伸过来的手掌，心里竟然酸地可怕。仿佛刚从虎口逃脱地惊魂甫定！

　　　　剡洛拉着她坐到篝火旁，用匕首割下一块肉递给她：“怎么样？”

　　　　老大拿出腰间的通关令：“公子，姑娘好个巧舌如簧，一张嘴便拿到了！”

　　　　剡洛嘴中不是滋味，越是容易拿到，就越证明怀煜书的深情，苏绾如今的心里恐怕难过地要命。她其实并不愿意这么做的，他明白，可是似乎又别无选择。他忽然恨起自己来，明明最是该保护他人的人，却成了众人之中最为脆弱的人，所有人都尽力护着他，将他一步步推上那个至高之位。

　　　　那么所令人仰望，但他却仅是仰望，就已觉自己快心力交瘁了。他现在非但不能承受起任何，反而给人增添负累，何其窝囊？！

　　　　苏绾摇头，示意并无食欲。她的侧脸在火光中跳动，忽明忽暗，然而眼神却雪亮的，在瞳孔之中燃烧着一簇火焰，在热烈而挣扎地跳动。

　　　　剡洛忽然发现苏绾的脸颊有些肿，立马放下匕首捧住她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众人忙都将目光转移了过来。苏棋听到有人欺负自家姑娘，立马起身过来瞧，拨开她的头发“呀”一声儿：“姑娘，谁下这么狠的手？”

　　　　黄叶忍不住了，怒气腾腾地起身抓起长枪就要往怀煜书军营里冲，被于中正给拉住。

　　　　璎灵凉凉一笑：“妹妹怎么了？我还以为一帆风顺呢，怎么却也出了岔子？来，姐姐瞧瞧！”说着起身，慢吞吞走到苏绾面前。

　　　　剡洛浑身发抖：“这个混账！”

　　　　苏绾摇头：“你们别说了，不关怀公子的事，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事情很顺利，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加顺利……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怀公子……”她眨动眼睛，有些恳求地问剡洛，“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她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她多怕怀煜书带着冯宁湘前来质问，她多怕被扣上一顶水性杨花的帽子。

　　　　剡洛拢住她的肩，给她暂时的温暖：“好，马上离开。”

　　　　几人立刻踢掉篝火，对远处的一众休息的留名喊道：“大伙儿出关去吧……”

　　　　老大倍儿兴奋，颤着老娘开始无边无尽地吹嘘自个儿，小四冷冷扇来一句：“那都是绾姑娘的功劳。”一下泄了老大的底儿。

　　　　老大不高兴了：“哎我说小四，你怎么胳膊肘儿尽往人家那儿拐呢？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哈哈哈……”

　　　　小四面色通红：“大哥，不要胡说！”小小觑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苏绾，有些颓然地靠着剡洛的肩膀，竟然真的小小血脉膨胀了一把，连忙将头扭到别处去，咕哝着，“我不喜欢丑八怪！”

　　　　老太太乐呵呵的，一听这有这么能干的姑娘，若是自家儿子真有福分沾到，她明年就能抱孙子了，憋着劲儿掐了掐小四：“儿啊，若喜欢人家可别做孬种啊！”

　　　　“娘！”小四无奈。

　　　　剡洛在前头听到些只字片语，苦笑道：“怎么办啊绾绾，为何每个人都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美也好丑也好，似乎每个人都会欢喜你……我该把你藏到什么地方呢？”

　　　　苏绾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有些惊愕：“你如今倒会变着法儿地说些甜言蜜语了。我若真的让每个人都喜欢，那么寒翠微呢？苏湄呢？苏墨呢？璎灵呢？冯宁湘呢？为何我却偏不得这些人的喜欢？”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四十七章　情关

　　　　第两百四十七章　情关

　　　　“……”剡洛哑了，忽然想到什么，“你怎么无缘无故提到冯宁湘了？”

　　　　苏绾别过脸：“就是想到了才说的。”

　　　　剡洛不尽相信：“你方才见过她……”语气里有一丝丝疼痛，“是她打了你吧？”

　　　　“她不是故意的，她没认出我来……”

　　　　“绾绾……”剡洛牵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一直让你深陷这种尴尬之境……无论在哪里都那么无法安然地将你摆正。这回，你一定得随我的意了，到了塞北之后，你……嫁给我好吗？咱们有名有实，再也不会教人分开。”

　　　　对，不会教人分开，可是会教老天分开，苏绾想到。她微微笑了笑：“璎灵怎么办？”

　　　　“我对她有愧。”

　　　　苏绾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想你该满足她。”

　　　　剡洛惊异：“为什么？”

　　　　“……”苏绾凝眉，望着前方关口石塔上燃烧的一盆盆火，倒影在自己眼睛里形成一片火海。她在心中几经流转，才终于说道，“你我前路生死未卜，倘若……我死了呢？”

　　　　“你怎么如此说？”剡洛僵起了脸，对这个“死”字极为忌讳。

　　　　“我是说倘若……”说出这些话时，苏绾的胸口发闷，一股血腥又开始像条蚯蚓似地在喉口上下扭动爬移。

　　　　“没有倘若。”剡洛板起脸，虽然知道有些自欺欺人，可是毕竟无法直面这样的“倘若”，这两个字好比是两枚银针一样，照着自己的百会穴一扎而下，让自己全身都如遭蚁噬。这种倘若随时都会成真，一旦踏入塞北，风雨征程之路便就此拉开。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顾及，更谈何去保护别的人？

　　　　“有，你需要正视这些。”于蓝所会做的，就是将事情残酷的一面血淋淋地剥给自己看，然后让自己去面对去克服或者去忽略去麻木。所以苏绾也一样，她必须为以后的任何一种可能做好打算。正所谓越在乎，便越担心……

　　　　剡洛冷起脸：“我正视，但是我不容许你死你懂吗？我是真龙，我说的话，你必须要听！”

　　　　苏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