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苏绾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他并不爱你。他之所以会背离他对我的承诺,是因为他对你有愧疚,他弄伤了你的眼睛!”璎灵激动起来,脸色涨红。这话不光是在对苏绾说,反而更像是在劝服自己去相信。
虽然,剡洛并未坦诚过,但她依旧如此觉得。以前曾对她信誓旦旦说不会辜负她的人,是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她心里无比清楚地知道,剡洛将感情隐藏地好好的,不会露出半分喜好,自知爱情她得不到,但是她觉得能终生拥有他也是桩圆满的事。所以他对苏绾也只是愧疚而已。与她没什么差别。
苏绾被这话震了一下,心口微麻,任凭时间擦过而渐渐生出了一股如针刺般的痛楚。
“他说的?”她静下来,淡淡地问。
璎灵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不错!”
“好,谢谢你告诉我。”他果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不能辜负苏园不能辜负璎灵不能辜负她……他哪里来那么多的情义平分给这么多人?想要面面兼顾,但她却偏不让他圆满。
苏绾转过身:“你该休息了。”
她异常平静的态度像是一池冰封的水,璎灵的字字攻击不仅没有伤到她分毫,反而自己被冻得全身都刺痛了起来。
璎灵不知何故,登时让这种平静搅得怒火丛生,在她刚想离开的时候就几乎哑着声音地低啸道:“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他牺牲了什么!你们只知道我出身低贱不配跟着他,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对人强颜欢笑,搔首弄姿,孤身在京都达官贵人面前卖弄舞技,只一心为他打探宫内消息,我……”她激动地咬住了唇,眼泪哗哗而下,自己被自己戳到了痛处。
苏绾身子僵住,在这番话以前,说实话自己的确是认为她够不上剡洛的身份。但此时——她心里却又坦然了,原来被利用的不止她一个啊?看样子,自己退出是多么明智的一个选择。这样的女人怨气太重,委屈求全到最终程度,便是最可怕的报复。若剡洛真的背她而去,她无法不去想璎灵会不会成为李莫愁那样的人。
“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吧?”璎灵忽然安静下来,低垂着头遮住那片晶莹的泪海。
“没有。”苏绾转过脸,“你很好……我。我明天——很可能就会离开……你可以放心了。”
璎灵诧异地抬眸:“为什么?”
她莞尔一笑:“功成后便要身退。”
“可是公子大业未成,他需要你。”
“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他。”苏绾苦笑,“璎灵,我不需要被一块一块瓜分掉的人,若他注定为皇,便注定了为苍生而苦,心系着社稷江山,他能分出多少感情来给我,或者你呢?”
璎灵一愣,心中渐起忐忑,有种空洞的恐慌。过了许久,她才声音发闷地问道:“但与他在一起,就会成为永兴王朝站得最高的女人,你若离开,不觉得可惜吗?”
这理由似乎完全在苏绾所想的之外。她忽然间有了一丝怀疑,怀疑璎灵对剡洛也并非是那些单纯的爱。她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打算不将话说破,以免又惹她胡乱猜测自己的动机,闹出个僵局来。
既然没办法得到爱情,或许权利能填补她心灵的空洞。这她能理解,但并不是说也能接受。
诸事好坏。她不予置喙,她只等着那个人,在最后的期限里,会做些什么,哪怕,望她一眼也好。
她没有回答璎灵的话,便离开了,拖着分外疲惫地身躯,渐渐靠拢外头的那个大火堆,以驱赶自己身上如被冰霜冻结住一样的冷寒。
璎灵乌黑的眸子里闪过错愕,骤然觉得自己在苏绾面前,似乎极为渺小,但她始终不懂,她为何如此果断决绝,坚持己见呢?这样对身为女人来说,永远都讨不到便宜的。
这夜用过李尤氏煮的一顿全野猪宴之后,各人都相继睡去。苏绾同苏棋一张石床,她睡在里侧,半夜梦回张开眼睛,洞里透进轻飘飘的月光,把溶洞内的石笋石乳覆盖上了一层迷离的七彩之色。
眼周微微酸涩,她拿手揉了揉,揉下一手的眼泪。
心,淡淡地放空着,她很想周详地想一想,离开这儿之后,她带着黄叶苏棋该去哪儿落脚,该如何谋划生计,该怎么筹划生活。自己又会在将来认识些什么人?好的坏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平民百姓还是书生白衣亦或者乡绅贵族?
她忽然发现。脑子是空的,想象出来的东西全都像烟一样,在一成型的时候便被月光蒸发了。聊去无影……待自己再闭起眼来时,她惊觉一瞬间所有想象出来的人,都成了同一张人脸,那一张让她既爱又恨,表情冷淡眉宇清疏的脸。
他在叫她:“绾绾……”
“绾绾……”
“绾绾……”她艰涩地发出声音,泪水划过脸侧滴入耳朵里,灼人疼痛。那儿,在白天的时候,还在任由他的舌尖舔弄,抚触她的敏感,但转眼之间却全被泪水淹没了。
苏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叫了一声:“姑娘……”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一片银光闪在苏绾脸上,便动手去摸,这一摸立刻惊得她坐了起来,慌神儿似地问,“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嘘……”苏绾飞快擦掉眼泪,“我没事儿……”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石床上传来一声“咳嗽”,听不分明是谁的。
苏棋立马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摸着苏绾的脸:“姑娘,何事这般伤心呢?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担……”
苏绾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有伤心。”
“没有伤心怎么哭了?”苏棋急起来,“姑娘,你若受了委屈定要说出来啊,我是笨,但好歹还有一双耳朵啊!”
“没事儿,”苏绾心里暖暖的,“睡吧……还有两个不到的时辰天就亮了。”她下意识地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日光照谷的那一刻,究竟会怎么样。
苏棋没法子。只得再躺下来,想了一会儿就轻轻抱住苏绾:“姑娘,你别当苏棋什么事儿都缺个心眼子。今儿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见着璎姑娘怪怪的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惹你难过了?”
苏绾笑了笑:“没有的事儿。”难得苏棋有一回像个姐姐模样的,苏绾很享受这一刻的感觉,窝在她的胸前汲取芬芳。可是再如何温暖,都像缺了什么——好像,缺了那一道淡淡散发着冰冷与草药味的味道,那是属于剡洛身上才有的味道。
苏棋厥了厥嘴唇:“姑娘,但凡有心事儿要说,苏棋都会听的。”
她点头,搅着苏棋的发辫:“棋姐姐啊,要是——让你离开公子,只跟着我,你愿意吗?”
“愿意啊……”苏棋扬眉说道,忽然又一顿,“黄叶呢?”
“也跟着我。”
“嗯。”苏棋笑了笑,生命中最喜欢的两个人都在自个儿身边,不美翻了才怪,哪里会不愿意。
苏绾苦笑,陡然觉得苏棋黄叶两个人就像是俩小孩似地,父母离婚,在筹划着谁跟着谁一样。她无声地在夜中叹息:“你真的那么喜欢黄叶?”
苏棋捂住嘴乐地点了下头,满脸臊红,也就因为夜深人静的才敢承认。
苏绾忽然有些羡慕苏棋,这样坚定地喜欢一个人,不嫌弃他是否是个哑巴,也并未因为黄叶的假死而动摇,那么真实,没有半点虚华地喜欢着,爱着。
她伸起手拍了拍苏棋的后背:“睡吧……”言毕就不想再说一句话,心里沉得,似乎无法跳动。
而这夜,她所希冀着的那一道目光,始终没有投到她身上。剡洛如同融化在了黑夜之中,静匿随风而散。无声地连片呼吸都捕捉不到。
有些东西,捡起来难,而有些东西则放下比捡起来更难。取舍之间,哪里才有值得与否可言呢?
外头月朗星稀,谷中浓雾汁浓,那景色随时间滴漏,仿佛被抽走了颜色一般渐次变浅变淡,直至东方红日越过重山,杀出一方血红,透过云际照遍山谷,那满是红叶霜秋的大地才一瞬间舒醒过来。
李尤氏早早起了,用昨夜吃剩的些材料做了几样挺别具匠心的早饭,同李铁匠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便去更深些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矿石之类的,好刀好剑好枪好盾,那都离不得好的材料,这方面他俩极有心得。要不人怎么说他们总是夫唱妇随的,就差连吃饭都是同手同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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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各位筒子不好意思,偶把章节数发错了,应该是第两百三十四章,偶脑子2了一下,原谅原谅,阿弥陀佛……
顺便借此机会感谢一下伟大的道尚童鞋,一口气砸了偶三张更新票……于是挥泪奔命~
另,谢谢czy28的粉红票票,当然还有道尚你的,灰常之感谢!
报告完毕偶掩面撤退。。。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三十五章 情重重离依依
第两百三十五章 情重重离依依
于中正跟郭襄子二人趁夜里出山。想摸摸去往塞北的路是否通畅,若能尽早过去,那自然不必窝在这儿整日吃些野味儿了。于中正想想,李尤氏的厨艺虽然精巧,但这都多少日子没闻找米饭的味道了,实在想念。大米这东西算是负重大的,他们这些人都是轻装而来,剡洛的船上本是备下米粮的,但是拿不进谷,所以只是眼馋嘴馋过个空瘾而已。
于是整个溶洞除了剡洛、黄叶、苏绾与璎灵会些防身之术,其他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临王是尊贵之躯,平常一大帮人守着护着,且他自打出世就闲游着,于是也不会功夫,一指头戳倒倒不会,但要他自保也着实有些困难。
苏绾收拾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看了看脚边的一根石柱,这已是她近在眼前,唯一能看地清楚一些的东西了。说实话,她是有些眷恋的。
非物,只是睹物思人而已。
临王妃待她视如己出。今日虽无权无势了,但身份仍在。临王与她,将是扶剡洛登位的最后一道力量,而其余的人呢?都将会在那条通往剡洛最辉煌的路上,或倒下,或沾满鲜血屹立一方,五代十国的历史,将会被这群人演绎出新的色彩。
但那里头,最是鲜红的一道,却是亘古不变的人血。
想起在西疆时的战争,还有闪耀在方晋眼里的那些满含征服****的火花,她都觉得无比可怕。方晋身为西狄戎的太子,他身上有着与剡洛一样的担子,肩挑国祚,心怀天下。可是,为了疆土,他注定不能只是一个单单纯纯的马贩子。他那朗笑不再,剩下的,只有最后弯弓搭箭时那一记狠唳的眼神。
她不想看到剡洛也变成那样,当然,更无法接受那样的剡洛。既然他昨夜并没有来找她,没有任何一丝表示,那么也便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协约了。
走,天涯海角,如落花而散。
苏棋不明所以,本打算追问何故,但是黄叶听了之后就开始闷头整理东西。她便也无话了。帮衬着收拾完,她将包袱都扛到自个儿肩头上,略带不舍地看了看这个溶洞。
虽只住过****,但是这儿毕竟有了他们的痕迹。谁人的心不是肉做的?而且这一离去,似乎跟他们那些人再无相见的可能了。苏棋想到一早就出去的郭襄子,这会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鼻子就发酸。这捡来的爷爷待她好地就跟亲孙女儿似地,怎么才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就要拱手让人了呢?
临王妃看这三个人奇奇怪怪的,刚想过去问问这是做什么,便见剡洛从外面儿负手低头地慢慢踱进来。
她急了,过去扯了扯他,朝苏绾她们努嘴:“去瞧瞧,这是怎么了?绾丫头怎么好端端的便一副要走的架势呢?”
璎灵从暗处过来,沉默地看了一眼剡洛,便扭头走出了洞外。她昨儿想了****,半夜里忽然听到苏绾的嘤泣之声,心里不无内疚。本来,苏绾才是这场角逐的胜者,但是须臾间一切都颠倒了过来。是她要离开的,自己并没有逼她。璎灵如是而想,可却仍旧经不住心里闷得慌。
她对苏绾撒了谎,昨儿剡洛并未同她说那些话,在林间迷路的时候,剡洛只是同她提及了他不能遵从约定娶她而已,她一时无法接受,仓惶间被石头弄崴了脚,也就是才说到这个时,苏绾于中正便就出现即时打住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所以,她有愧。有些——不能面对苏绾离去的背影。
若早知道她已决意离开,璎灵发誓,绝对不会拿话去刺她。
剡洛目送着璎灵走出洞外,忽而淡淡笑了笑,再放眼苏绾背对着他的背影,目光流转之间浓浓地眷恋与心痛。她比之初初认识的时候要消瘦许多,心不自觉地如被一只血蛭吸食着,慢慢慢慢地将疼痛扩大,然后痛地麻木。
他的表情有些木然僵硬,临王见情况似有不对,便将临王妃给拉走了。
剡洛这才动身走向苏绾,但是近到咫尺之时,忽而不知道该如何发声,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像是被根鱼刺哽住。
听到声响,苏棋率先回过身来,眼神儿一亮,便要拉上黄叶离开。这脑袋专挑这个时候猴精猴精的,倒也十分会辨研三色。
苏绾心中忽然着慌,无缘无故地手指一抖扯住苏棋。轻声唤道:“棋姐姐……”实在不知道独自面对剡洛的时候,自己会怎么样。
那种时刻她无法想象,尽管昨夜在梦中模拟了千百次,但回回在看清剡洛的脸时,就怅然而醒,心中空地发痛。
苏棋被拉住,愣了一下,扬起声儿道:“黄叶,咱还没吃早饭呢,铁匠嫂子昨儿个的手艺可是顶呱呱的,咱们别错过。”说着就嘻嘻鬼笑着拉起黄叶就跑,在石桌子上扯了块野猪肉丢给黄叶,两人非常识时务地离开了溶洞。
清场结束,一“洞”沉默。
苏绾后背渐渐发僵,感觉到身子像生锈了似地,连转过去瞧一下她都觉得极度困难。背后的人也只冷冷静默着,仿佛一团空气,还是低压带。
这样两方僵了一会儿,剡洛的手提了放放了提,最终还是轻轻地放到苏绾的肩头:“绾绾……”他的声音低迷非常,在溶洞里忽然生出了一段绵长亘远的回音,被无限模糊无限淡化,直至化为一团破絮之音。
苏绾僵直背部。淡淡应了一声。
剡洛叹息:“收拾好了?”
“嗯。”
极短的对话,却充斥着一股无力。
“我送你。”他道,三字,清晰无比。
苏绾鼻子一酸,未曾想到他竟如此干脆,骤然之间胸腔里就仿佛被塞进了一块重铅,将她的整个胸膛都堵地严严实实闷闷沉沉地。她张口,却恍然发觉不知道说什么,心前一刻还似被挖空了一样,这一刻就已经血淋淋地痛彻。那里其实原本还不空的,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地希冀,可是剡洛的这三个字,却将她心底最后剩下的一块肉都给挖走了。
直到发觉自己的身子在抖,苏绾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发生了,真的,要离开了!她不能如此畏畏缩缩的,离开时她决定的,她不该如此。
她闭上眼睛调整好呼吸,在脸上堆起笑才转过身:“谢谢。”虽知即便抬头也未必看得清他的表情,但,她仍旧不想抬头。怕触及他的视线,是冷然的漠然的亦或者是热切的哀伤的她都不愿意触及。
剡洛的手慢慢地滑落下来,扯唇一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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