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的嘴巴里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苏绾的理智才有稍稍的回复。
苏洛陵发觉她有些松了口,便挤出了一丝笑:“绾绾……还有我,我会在的。”
苏绾的心底像是掉了一颗滚烫滚烫的眼泪,烫地她原本干燥的灵魂“滋滋滋”地发响,带出一股焦味。
就这样了?她有些茫然地无所适从。
苏洛陵的嘴唇随即贴上她的额头,滑过她的鼻尖,找到她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又逐上她的眼睛,舔去她的眼泪,用灼烫的呼吸为她的创口疗伤。
待她安静了些,他抄手抱起她,静静地,一瘸一拐地走往停靠的船里,将她放到船舱的床上。
苏绾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仿佛随时会跳起来给他**掌。不过于他看来,她能跳起来扇他**掌他指不定还会大笑。
心里像被戳满了洞,有些东西有些情绪,在不知不觉间流走。
他侧身躺到苏绾身边,抱住她。不敢阖眼。
黄叶不明所以,满脸雾水地反复在船舱外徘徊踱步。直到最终鼓起勇气掀开了一角帘子望进去,才发现他俩都躺到了床上,心口微微被酸意涨满着,悻悻退了出来,坐到甲板上望天。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一十五章 诺亚小白舟
第两百一十五章 诺亚小白舟
明月星光明月幽。这日的月亮极其的圆,像是人的眼珠,森森发着白光。
星稀,显得暗淡无光。
清早的时候,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哗哗”作响,将船摇了个不停,晃晃悠悠的,让人睡着有些头晕目眩。
苏洛陵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张开眼睛,看到一缕阳光正从窗户外头射到自个儿的脸上,带给他一瞬间的晕眩。他的手动了动,摸到一团空气,登时心跳都停了一下,跳起来就往船舱外冲。
“绾绾!”他惊惧地喊道,极怕苏绾想不开,又怪自己昨夜实在太累不小心睡着了。
靠在船舷上睡觉的黄叶被惊醒,也跳起来四处张望,眼神一定,看到沙滩上正有个人影蹲在火堆旁。他赶紧过去推了推苏洛陵,指着那边儿比划。
苏洛陵正巧也看见了,哪里还管黄叶在比划什么。立刻翻出船去,一落了地,一股刺痛才由脚脖子直浸透出来,像条蛇在顺着伤口迅速地缠绕。他微微哼了一下,立刻就往苏绾跑去,越跑越近,越近却越骇地脚步慢了下来。不到苏绾身边儿,他就已全然顿住了,身后的黄叶没发现,一下子撞了上去,将他又撞得冲前了几步。
苏绾听到声音,放下手里正在摆弄的早点,露齿笑道:“起来了?”
苏洛陵忽然有股无名的怒火,几脚生风地走过去:“绾绾?你……你……”
苏绾笑了笑:“怎么了?”
苏洛陵扶住额:“你的眼睛……”
“没事。”苏绾简短利落地道,捧起碗又笑了几声,“不信吗?我可以起汤,还可以煮稀饭……”边说,边已拿起勺子,为苏洛陵打了碗正煮地“咕嘟咕嘟”响的稀饭递到他眼前。
苏洛陵讷讷地去接,手还未碰到碗边儿,苏绾就放手了。“咚”一声闷响,稀饭全都倒扣进了沙子里。两人都愣住了。
苏洛陵蹙眉:“你骗我。”
“嘘!”苏绾竖起指头示意他小声,伸出手道,“去走走吧……”
苏洛陵无可奈何地点头,心,始终有种清晰的痛,像刀划过皮肉的痛楚。眼睁睁的。那是从自己的伤口传上来的锐痛,还是因为苏绾?他太清楚了。于是,他拉住苏绾的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避免踢到脚边的石头。
临走时,苏绾记起什么似地,回过头对黄叶说道:“昨儿个没有吃饭,你吃点儿吧,砍树打猎可都是力气活儿。”
黄叶见苏绾并未有什么异样,便露出白牙阳光明媚地一笑,奔袭向那锅稀饭,开心地毫无城府。
苏绾终于松了口气,任苏洛陵拥着自己,将她带到了一处背光的礁石后头。
苏洛陵拥拇指轻轻划过她的眼睛轮廓,有些发抖,颤着声问:“为什么?你明明……”明明已经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了。
苏绾无声地笑:“不想让他们恨你。”
苏洛陵痛苦地****了一下,就算她不说,他也已猜到了这个答案。她,为他想的面面俱到。心里顿有一股热流涌出来,使他更加颤抖地扶住苏绾的肩膀,眼睛里不停地发酸发胀。直到两条眼泪像爬虫那样慢慢横亘脸庞时,他终于伏在她的脖颈间哭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
苏绾苦笑,拍拍他的后背:“我没有为你着想。我是想,黄叶与苏棋,是多么率真的人,我不想他们背负恨意。”
苏洛陵摇头:“不要再说了。绾绾……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对不起你。我……我答应你,回去之后,就只娶你一个人,我就只娶你一个人。”
苏绾微愕,转眼又云淡风轻地一笑:“别傻了,我若在以后全然瞎了的话,谁来照顾你。”她摸着苏洛陵的耳垂,捏地有些重,像她此刻的心,疼地,亦有些重。顿过之后,她又续道,“我不想照顾你,不想。我已经是个残废的人了,还要费心去照顾别人?我没那闲心。我的身边儿,有苏棋,有黄叶,就够了,够了……”
“我不够。我要我的身边儿有你!”苏洛陵抬起头,忽然咬住苏绾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一下,然后才不甘心地松开,“你知道的。为何还要这样折磨我。”
苏绾的鼻子有些发酸,探手摸到苏洛陵的脸,摸出了一手的水,心忽然凉了一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若你死了我再哭,岂不是我分外没有良心了吗?”苏洛陵哭笑不得。
苏绾的手掌一路又游移到他的胸膛,感受到微薄的热度以及轻微的跳动。她停顿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在这儿,还好好的,没有失掉。”
“你……”苏洛陵抓住她的手,被气得眼泪又掉了个成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善良。在这关头,她竟然还会调侃自己,****之间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怒不急不牵累别人,反而为身旁的每个人都想的仔仔细细。她强迫自己接受,也以最快的,时间调整好心态,安慰自己,也安慰别人。
为何他以前从不曾发觉她这么好呢?
苏洛陵闷闷地想着,紧紧握着她的手,当中有他的眼泪。
幸亏她还在,自己并未错过。他如是想着。又慢慢地启唇,贴在苏绾的面颊上轻轻滑动,像一连串细碎的吻,痒痒的,麻麻的,分外****。海风将他干枯的唇吹得有些脱皮了,擦在皮肤上带着一股如刺划过一般的敏感,刺激苏绾的每一个神经,又像是电流瞬间传导全身,在左胸的那个地方迅速成集,炸成一朵蘑菇。
她终于伸手从后卷住苏洛陵的脖子。透过模糊的视线分辨他如黑夜一般的眼睛,冰雪一般的表情,还有那张此刻正**她的嘴唇。轻轻地,轻轻地覆盖上自己的唇瓣,第一次,吻了他!
当干燥遇到湿润,如久旱逢甘露,开裂的泥土瞬间愈合。苏洛陵紧紧含住她的嘴唇,将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檀口掠取芬芳,舌尖微甜在她口腔四壁上惊鸿飞掠,最后碰了碰她的舌头,一点儿一点儿地,缠了上去,像两条火红的蛇。
“唔……”苏绾忽然眉头一皱,舌尖颤了一下。
苏洛陵很快品尝到了一丝淡淡地腥味。他尽快退出,问道:“怎么了?”
苏绾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道:“方才,方才煮稀饭,不知道熟了没有……”
“你拿嘴去试?”苏洛陵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忽然用了一下力。
她点头:“还好,只是舔了一下。”
苏洛陵不悦地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凑到她的嘴巴面前说道:“我瞧瞧……”
苏绾挤出半截舌头做了个鬼脸:“瞧什么瞧,没见过舌头啊?”赶紧起身,“去吃些东西吧,完了还有活儿要做呢!也不知苏棋如何了……哎……船里有纸笔,咱们得先将小白舟的草稿画下来,免得动手时缺这少那的。”
见她旋即就将话题扯开,苏洛陵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话,这时候也就给硬生生吞了下去。配合着她,拉住她的手说道:“那你跟着我走。”
苏绾的耳朵一动,忽然觉得这话分外地暖心。他听过华启光说过,跟着我走——那时候,他们认识不多久,一起去外地旅游。去往车站的路上她因为私心作祟,故意乱穿马路,那时候华启光就说了句“你跟着我走,别丢了……”。那会儿自个儿心里还偷笑,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人关心了。但却总是觉得别扭,因为知道这是自己骗来的关心。同样一句话,如今由另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有着全然不一样的感觉。是因为说这话的人不同了,还是因为心境不同了呢?
这有些说不清楚的了。
两人便手拉着手回到火堆旁,黄叶已经遁去砍树了,林子里传来几声砍伐的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处。
喝过了稀饭暂时能填几分肚子,便又钻进船舱里去画了图。直到接近子午时方才拿了图纸钻出来,黄叶已经砍了好几棵滚圆苍劲的古松堆在一边儿,自个儿又去捕猎了。苏绾由衷赞叹,这人是上发条儿了吧?也不休息会儿的,一碗稀饭早该消化光了吧?
苏洛陵笑了笑:“他是怕看见你。”
“嗯?”苏绾不解。
“因为心里有鬼!”
苏绾瞥他:“你才有鬼,七月半的鬼全在你这儿养着了。”
“咳……”苏洛陵握拳清咳,扬了扬眉一副你随便说吧,铁衣铠甲盾牌金钟罩全都等着呢,尽管来,咱脸皮厚刀枪不入的神色表情。
苏绾朝她咬了咬牙,便往那堆松木摸去:“似乎挺多的是不是?可惜匕首全丢了,否则便可以事半功倍了。”
苏洛陵呵呵地笑了量身,说道:“你等我。”便又瘸着腿折回了船里去。
苏绾稍稍奇怪,等了一会儿便见有个模糊地人影又到了自个儿跟前,拿起她的手朝她掌心塞了一件东西。触手冰凉刚硬,她凑近眼前一瞧,登时有些激动:“这个……”
原是那两把匕首的刀柄都嵌上了两块极其眼熟的透黄玉石:“闻香玉?”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那是原来他挂在腰间的两块余料配件,这会儿全都镶嵌进刀柄里头去了,使两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匕首忽然间生出了许多灵气。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一十六章 烧烤绝计
第两百一十六章 烧烤绝计
苏洛陵拿走一把,在手里摇了摇:“绝对出自李铁匠之手。比你先前的两把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绾掂量着手中的这把,轻轻抽出匕首挨着眼睛跟前看:“你什么时候交给李铁匠的?”若她记得没错,他在靖南王府的时候还带着这两块东西呢,什么时候背着她下手的?
苏洛陵一转手,又变出了一根裸簪,正是当日苏绾亲手交还给他的闻香玉簪。如今在他手里越发地玲珑剔透,润泽生华。他浅浅笑着道:“你说过,希望我亲手将它插上,我来完成你的愿望。”说着抬手,将簪子横插入苏绾的发髻里,看了一阵,傻傻而笑。
苏绾眨了眨眼睛:“早想问你要了,可你这一路上却偏生半个字都没提及。如今我要想再看到自己戴这簪子的模样,便已经是惘然了。”叹了口气,有些不甚爽心。
苏洛陵握起她的手说道:“我看得见就好。”
苏绾的浑身鸡皮疙瘩一立:“哎我倒是问你呢,什么时候又同李铁匠打过照面儿了?上回子他来找你,说答应你的事儿,莫非是这件?”
“一半一半……”苏洛陵拉着她慢慢走向那堆松木。
“一半?”苏绾忽然间皱起了眉,“你真的打算让李铁匠打造兵器贩给卖朝廷吗?”
苏洛陵回过头,正午的阳光有些猛烈,大海上没什么遮蔽之物所以直刺到了眼睛里头去。他微微眯起了眼,凝腮片刻才说道:“这当中,也是一半一半!”
苏绾立马伸出一条腿想踹他,想想算了,踹翻了他就没人扎小白舟了,好歹还有两只手能派得上用场,这次暂且放过,哪回再皮痒了的话,新老账连本带利地与他算。
哼了一声,便摸到一块石头坐下,指挥道:“去去去,先将那些个枝枝杈杈削干净了。”
苏洛陵见她俨然一副钦差大臣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只得开始卖力地干活。现如今他不光得去讨好那郭老头儿,还连着丝毫不能得罪面前的这尊姑奶奶,想他堂堂苏园当家何以混成了这个模样?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衰!
苏绾跷起腿儿在边儿上时而说些关于郭襄子的事儿,时而又举起汗巾给他擦汗,指挥与后勤全部到位。苏洛陵倒也乐得享受,累是累了些,毕竟木工船匠的活儿从没沾过手,刚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久了便有些灵活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已明显偏了个角度,黄叶才斩获几尾鲜鱼跟一头野兔儿回来,用出海后一直带在身边儿的一支长枪串起来扛在肩头,陡然生出些粗狂磊落的英雄感。不过一露出一排闪亮的白牙,一口痴痴地笑就全部破功了。
他远远地便看到苏绾二人已经在拾撮松木,于是大步流星地赶过来,将东西往旁边儿一放就要闷头帮苏洛陵。
苏绾递给他自己的匕首,瞅着他捉来的东西,视线里模模糊糊,只看到两个小东西正在沙地里弹跳,一动一动的很是鲜活。立马知道是两尾鱼,便过去拎了起来:“你们忙,我去弄饭。”
苏洛陵心悸,抬起头:“我帮你。”怕黄叶怀疑,又加了一句,“你不懂如何杀活物,我帮你。”
苏绾点头,自觉看不清楚还是不要逞能,免得连午饭都赔上了。
苏洛陵过去拎起兔子,便拉着她一起往水边儿走去,那模样似乎就像是两小夫妻过节往丈母娘家里去。
黄叶微微瞟了几眼,手下砍树的力道更加猛了,额头汗渍津津目光黑地发沉。
如此到了炊烟起,肉香若隐若现夹在金风之中,送出去老远。苏洛陵烤肉有一套,兔子便就全权由他处理了。果不其然,那叫一个香……绵延了千里之遥,几乎能勾出肚子深处的馋虫来。苏绾自问厨艺不差,但是碰到苏洛陵的全野生态烤肉还是甘拜下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有时候即便有米,巧妇也有难为的时候。
苏绾轻轻皱眉,将自个儿手里的鲜鱼汤搅了搅便喊黄叶吃饭。
黄叶扭过头,直起身子抹掉一脑袋的臭汗,跑去海边儿洗脸。海水咸苦异常,吃到嘴里几口,他连忙“呸呸呸”个不停,抹了一把脸面就匆匆地往回走。
苏绾递给他一张汗巾让他自个儿擦汗,一边儿有些紧张地朝树林里望去。
苏洛陵正在往兔架上撒最后一层盐,瞧见她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问道:“看什么呢?”
“郭襄子……”苏绾答道。
“嗯?”苏洛陵显然没有听明白。
苏绾摇了摇头:“你加把劲儿,能弄多香就多香,我就不信那老头子不寻着香气儿出来。”
苏洛陵原本凝起来的眉顿时舒展,心道原来她打的是这番主意。便主动替她望风:“我来看着吧,你管好自己的鱼汤。”
苏绾了然,自己现今这视力,只怕等到郭襄子蹦到眼前来了才看得到吧!心里还是有些唏嘘,为自己的眼睛惋惜。
开始无精打采地搅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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