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眉一皱:“苏棋呢?”
黄叶更急,指指大海,又指指茂密的树林,一顿足,极其懊丧地蹲在了沙滩上,用手指在沙子里头写下要说的话。
苏绾跟着下船,探下身子去瞧,地上已写出了几个字:“苏棋被人抓了。公子出海没有回来。”
“苏棋被人抓了?”苏绾双眼一晕眩,已经想到是那个极其古怪的郭襄子干的好事。可是他为什么要抓苏棋?一时急上汗来,她立刻朝林子去奔去,今天哪怕是要将谪仙岛给翻个个儿,她也要将那个姓郭的糟老头子给揪出来。
黄叶起身急忙跟上,在她身后依旧胡乱比划着,模样焦急十分,长长地手跟脚令他看起啦相当滑稽。
苏绾豁然顿住,知道黄叶急的是什么,便交代他道:“公子在船舱里,你去照顾他,我去找苏棋。”
黄叶一愣。忽然间无关凝在了一起,心头无不失落。
他们竟然在一起整整一天****啊……一天****,的独处。
默默转身,缓缓地朝船走去,听到身后苏绾急促的脚步声往林子奔去时,黄叶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那模样委屈地能揉碎人的小心肝儿。
这时候苏绾无法顾及到任何人的感受,只身一人冲进了树林深处,气愤地在林子里大喊:“郭襄子,你出来!”
喊声带着几乎尖啸的音调,震起一些飞鸥扑啦啦啦地涌向蓝色的天空,鸣叫着徘徊不去。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一十三章 A计划
第两百一十三章 a计划
“郭襄子,你为什么要抓她?”她又吼了一声,树木之间反复回响自己的余音,仿佛自己忽然间掉到了一个无底洞里。
记得在《风之谷》中,地底下就存在有那样一片没有污染的植物世界,她现在就有这种感受。一切都是陌生的,然缺少了新奇,反而是越陌生越带给她无尽的厌恶与恐惧。
她怕这种无定性,无法掌控任何,反而是自己被人在黑暗当中掌控着。就像在苏园里那样,寄人篱下而不得不察言观色淡素度日。可是这儿呢?这儿又不一样了。她无法掌控的是一个脾气像裹脚布那么臭的臭老头子,更甚,她连他的毛都没见着。准确说起来,郭襄子有些像是她的假想敌。有一瞬间,她几乎认为郭襄子只不过是一团空气,早随着旭日东升时化成泡沫去了。
但他抓了苏棋!
她不得不挺起精神来,鼓足了劲儿在林子里边走边叫喊:“郭襄子,你放了她,你抓我,我什么都可以随你!”
那郭襄子真的像是钻到地里去似地,一点儿回音都无。
苏绾前前后后都走了一遍,直到夕阳再一次西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找了整整一天,精疲力竭,饿得两眼发昏。她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了,一饿起来就排山倒海的,像有人拼命鼓动着胃部,让它一会儿膨胀一会儿紧缩,制造出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有丝晕眩地在一棵树下瘫坐下来,黄昏的树林已提前进入黑夜,静得让人发慌。苏绾仔细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企图能减轻些不适感。
朦胧与昏暗轻轻巧巧地移动着,如水向树林里一寸一寸地蔓延过来,最终将苏绾都包围了。那渐渐聚拢起来的树木吞吐之气,如烟纱逶迤,一口口吞噬空气。
她头抵着身后的树干,轻微地喘息,发觉脚趾头正在滴着血,于是只能将鞋脱掉,丢在一边儿,好让磨破的脚趾能呼吸道新鲜空气,快速止血。其他的,她似乎已再无心去探究。
林子里进了好一会儿,忽然亮了一丝火光,从远远地类似于暮霭的瘴气中游移过来。苏绾登时警觉,爬到树后想看看是不是郭襄子,然后闹他个措手不及一雪前耻。
可那火光来得极慢,一抖一抖地蹒跚而来,让人看着忍不住也跟着节奏,心跳“砰砰砰”地有律而动。
一个身影的轮廓隐现在白雾里,手举着火把一脚深一脚浅,走得有些乎艰难。
苏绾一愣,才跑出去喊道:“你来做什么?”
那身影顿了一下,借着快速而来:“来找你。”苏洛陵言简意赅地道。
苏绾白了他一眼,将他手里的火把接过来:“你的腿怎么样了?”
苏洛陵的脸映照在火光里,有些些带着橘黄色的倦意。他道:“没什么……方才醒来黄叶就朝我乱比划什么。我就猜你们出了什么事儿……”
“苏棋让郭襄子抓走了。”苏绾道,眉宇间愁云惨雾。那怪老头不定会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去折腾苏棋,万一……万一过火了……她不敢往下想。苏棋的胆儿不大,经不起老头子吓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老头儿大可以逃之夭夭,谁都奈他不和。届时他们能找谁算账去呢?
苏洛陵抬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抿唇。冷毅的脸庞有丝柔和的线条,像巧克力的色泽一般。他轻轻安慰她:“别担心。我知道郭襄子为何会抓苏棋。”
“你知道?”苏绾愕然,“为何?”
苏洛陵有些尴尬地笑笑:“因为……我偷了他的船。”
“你偷了他的船?”苏绾的眉头拢在一处,心道,难怪呢,惹地郭襄子气愤在心,自己还一味责怪他,原来是自己人先对人家不起。顿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无措感。
“你,你一个人去凤仙岛……我们都不大放心。”苏洛陵又道,眼神有些闪闪烁烁的,不知在竭力躲避什么。
苏绾浓浓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怪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苏洛陵急着辩解。
苏绾摇头:“如今追讨这些也没用了,人已教老头子抓了去,我们只能再搭一艘船还给他了。”
“撘一艘船?”苏洛陵满脸惊疑。
苏绾挤出笑来说道:“依他性格,这船也不是好造的,须得同原来一样的才可。你是唯一一个碰过他那只小白舟的,可还有哪些印象?”
苏洛陵苦笑:“记倒是记得,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苏绾挑眉:“为什么不?”
“好好……”苏洛陵应地相当敷衍,“不过,你也说过想完成大哥的遗愿,若是得罪了他的话,这遗愿恐怕终成泡影了。”
“哼……”苏绾沉重地呼出一口鼻音,“也不知是谁已然得罪了人家的,到现在才来做事后诸葛亮。”
这嘲讽的语气,像炮火的余灰似地洋洋洒洒下来,还带着灼烫的温度将苏洛陵的脸膛儿烫地几乎能破第一次个洞来。虽不晓得那个诸葛亮是用来干嘛的,但是也将苏绾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了个分明。
苏洛陵有丝汗颜,对苏绾的时而沉静时而犀利时而赖如泼皮时而纯如雪兔。
不过狡兔尚有三窟,殊不知兔子其实才是最狡猾的一种动物。
他闷着嗓子笑了几声:“你别寒碜我了……我依你便是。遗愿哪里大得过苏棋的小命儿,我知道她对你来说重要。”
苏绾瞟他一眼,听他语气里有些泛酸,不怒反笑:“走吧,搭船去,搭了船,我自然有法子让那老头儿乖乖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半晌没得到苏洛陵回应,苏绾有些气不过:“你不信?”
苏洛陵作惊异状:“你知道我现在挺想说句什么吗?”
“什么?”苏绾扬眉。
“书生狂人不自知!”
“……”那是——骂她的?苏绾抬起脚就踹了他一下,“你如今是会跟我耍嘴皮子了?”转念一想,不对,他向来是拿嘴皮子跟她说事儿的,不过以前稍显正经外见了些,现在就无赖起来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失珍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失珍
幸亏踹在没受伤的那只脚上。否则苏洛陵非得嚎得跟当初的靖南王一样不可!这大海里的鱼果然不一样,咬一口比在陆地上狗咬得还厉害。在大海上的女人也了不得,竟然敢于抬起脚来踹他了。有一个词儿叫“海纳百川”,果然是有道理的,连脾气都给激发容纳地如大地山川那样。神!
苏洛陵笑着勾住苏绾肩膀:“踹疼了,你不疼吗?”
苏绾登时脸色臊红,想到昨夜两人的纷争,一时又有些迟疑发作。
“怎么了?”苏洛陵拿脑袋磕了磕苏绾的额头,带着几分宠溺。
“……我们……我们能不能……”苏绾犹豫地道,“能不能,不回去了呢?”外界的纷扰本就与她无关。若是逃得开那一切,避世隐居,陶然山外也未为不可。
只不过,她又一次天真了。
苏洛陵的表情迅速凝结,像极了一种固体泡沫,将方才还嬉笑颜面的表情瞬间羽化消失。他的声音有丝儿发冷:“那王爷怎么办?那么多人怎么办?”
“我知道!”苏绾有点儿幽怨,“我明白,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不回去呢?璎灵还在等着他,温柔乡美人怀正默默等着他,他怎么能不回去呢?
她微微挣脱开他的手臂,又说道:“先出去吧。”说着便举着火把在前带路。
苏洛陵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的痛楚。眉峰皱地很紧,慢慢地才挪动脚步,缓缓地,一瘸一拐地跟在苏绾身后。
两人到了沙滩上,见黄叶正烧了一堆篝火,熟练地弄着晚饭。看到二人一前一后拉开老远的距离回来,忽然间愣了一下,快速起身,迎上苏绾而去。
苏绾将火把交给黄叶,说道:“对不起,还没有找到。”
黄叶有丝失落,将火把添到篝火里,默默坐了下来。
苏绾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黄叶擤擤鼻子点头,又呆呆望着篝火发呆。
苏绾接过黄叶做饭的活儿,将三人份的食物弄了个妥当,用食皿装好后,忽然对黄叶说道:“明儿去林子里打些野味来,另外要砍些松木。”
黄叶奇怪地扭过头,心道都这会儿了,苏棋生死未卜,怎么你却想到这些屁事儿了?
苏绾笑了笑:“你倒是会为苏棋急了?”
黄叶登时满脸子的臊红,背过身去不知该如何应付。心肝儿一跳一跳的,手不知该如何放,脚不知该如何摆,万分无措。
苏绾起了一锅鱼汤,那眼儿斜他。兀自抿着唇轻轻一笑,便不再去刺激他了。这么长时间过去,黄叶该摸得清自个儿的心,若经她这句提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犯迷糊的话,待她找到苏棋之后,定看也不让他看一眼,急死他!
苏洛陵一个人坐在一边儿,看二人眉来眼去好不气闷,愤愤抓起一把沙子扔到苏绾背后。
苏绾一惊,本不想与他闹别扭,可是回头瞅着他那眼耳口鼻,就心生许多的不舒坦。一看到他,她就会无由地想到璎灵。
他真是她的魔障啊!作孽……
她由是想到,竭力忍住不去理他。
苏洛陵不甘,又抓起一把沙子扔了过去。苏绾正扭过头来,那满掌的沙子竟不偏不倚全都撞上了她的脑门儿,落进眼睛里嘴里,登时跳了起来骂道:“你究竟要干什么?”边说边使劲儿弹去脸上的沙子,有几颗吃进了嘴里倒还好说,可是钻进眼皮里去那些个,顿时让她的眼睛刺痛非常。拼命流下眼泪来。
苏洛陵心愕,没防着她会猝然回头,立马也蹦了起来,见她眼泪流地似大河一般,自己的心也跟着拧到了嗓子眼儿里。忙手忙脚乱地去抓她的手:“别抓别抓……”
“呼啦……”黄叶也心惊地弹了起来,一脸汗水地盯着面前两个人,不小心踢掉了苏绾堪堪起出来的鱼汤,直烫得脚皮儿都掉了一层,抱起脚咝咝咝个不停。
“你你……你这个小气鬼!”苏绾呛着声捶打苏洛陵,“你幼稚!”
苏洛陵的胸肺疼地厉害,被这打骂弄得哭笑不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无法反驳苏绾的话。他一把揉住苏绾,拼命将她往自个儿咯吱窝里藏,好像是谁会随时冲出来将她抢走一样,像极了一个孩子到处寻地方藏玩具的模样。
苏绾的眼泪流个不停,因为上回在苏园受到过烟火熏伤,眼神儿本就已不好使了点儿,素日也万分当心,不使眼睛受累。今儿却又遭到了这般的伏击,弄得两旁的太阳穴也紧跟着频频抽痛起来,真想在地上滚几圈来减轻痛苦。
“水,黄叶,快拿水……”苏洛陵叫道。
黄叶顾不得再抱着自己的脚丫子,扑到包裹边儿拿出水囊扔给苏洛陵。苏洛陵大掌一捞抓住,咬开塞子便往苏绾的眼睛上细细地倒出一条水流:“……好些了吗?”
苏绾硬撑着眼皮儿,让那些水尽量流过自己的眼珠,洗掉那些沙子,直到一囊子的水全都倒完了。她才觉得好些。抬起一双红地跟兔子没两样的眼睛,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尖叫一声:“我的眼睛……”猝然蒙住脸,使劲儿揉搓了几分,又张开来看,发觉清晰了一下之后,又渐渐开始如被水流侵蚀了一般的模糊。就好比从挡风玻璃外头看大雨滂沱,任何景物都只剩下了一团充斥毛边的影像。
“我的眼睛!”她愤怒地推开苏洛陵,跌在沙地上,努力睁大眼眶,反复看着横在面前的手掌,却是怎么张都于事无补。
她的眼睛,真的毁了!
“绾绾!”苏洛陵立刻从背后抱住她,“你别急……我看看……”说着将她放到自己腿上,撑开眼皮儿,只见眼角正一丝丝地透出纤细的血线来。他登时心头悚然,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儿。
海边儿的沙子里时常夹杂有一些残碎的贝壳,有些经过海浪的洗刷变得圆润光滑,而有些新造成的话,就是异常锋利的。有些人吃到肚子里还有很大可能性造成刺穿内脏黏膜的风险。
苏洛陵傻傻愣住了,看着那细细的血线正混合苏绾的眼泪流出眼眶,如遭雷击了一样。
苏绾的眼角膜极有可能被某些尖利的脆片割伤了。当然,这是从现代医学的角度说的。苏洛陵虽是个半路郎中,但见着这模样就已知回天乏术。苏绾的眼睛。就这么报废了……
苏绾见苏洛陵不出声儿,心里越发害怕,弓起身子拉住他的脖领,说道:“怎么了?我的眼睛怎么了?”
“绾绾你别哭,会好的……”苏洛陵眯起眼睛忍住眼泪,将脸埋到苏绾的脖颈,不堪面对苏绾那股盲目却依然清澈的眼神。
她虽瞎不了,但视力减退是必然的,好坏也只是退多退少的问题。这话,他不敢告诉她,她怕目前刺激她的情绪。会使她眼睛里德那处伤口更加难以止血,这样便很有可能让整双眼睛都瞎个彻彻底底。
一瞬间,悔恨、痛苦,像两把利剑一样刺在自己的胸口,带着雷公电母的电光火石一样捶打钉咬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不知道为何,苏洛陵只单单说了这一句话,就令苏绾即刻就知道了发生何事。心,陡凉……有一丝,有一丝难以回神的感觉。
她怀念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切,那些树那些火那些海水那些黄昏——可是,往日她竟然看不到了?如梦乍醒,冰水从头泼到了脚。
什么叫飞来横祸?她现在终于尝到了。
她张口咬住苏洛陵的肩膀,有丝儿发恨。恨他——不光夺去了她的自由她的爱情,现在还夺去了她的眼睛。他把她所有的宝贝都夺走了,他就是个魔鬼,是个一出生就专门遏制她、以迫害她为乐的魔鬼!
苏洛陵吃痛,咬紧牙根不敢吭一声,眼泪却从眼角里拼命涌了出来。
直到自己的嘴巴里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苏绾的理智才有稍稍的回复。
苏洛陵发觉她有些松了口,便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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