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能安枕无忧的他,此刻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小命就攥在沈无言手中,而在惊慌之余,他很快便恢复如常。
混迹官场多年,自称为大明三大奇才,绝非是虚名。
自从陆柄死,杨博被陛下所不容,他便在朝廷之中一度横行无忌,即便已然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徐阶依旧不能把他怎么样。
天色渐暗,暗处似乎有人影闪动,但白天的事对他冲击太大,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直到走进那暗巷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一疏忽,是多么的愚蠢。
黑暗之中忽然冲出十几名蒙面黑衣人,这些人看起来都极为瘦弱,但胜在人数多,瞬间便将严世蕃踩在地上,拳打脚踢好不承让。
黑暗之中严世蕃大声呼喊救命,但却无人回应,除了他的嘶喊与这些黑衣人的喘息之声,便再也无其他声音。
“便是这姓严的害死的沈炼……沈公当年出钱资助我等读书,如今得以入京,虽说不能为他报仇,将这畜生送进大牢,但也不能让他好过。”
“这畜生不仅害死沈炼,还害死了杨继盛杨大人……如今朝廷之中昏官当道,容许这小人这般猖狂,我等读圣贤书之辈却也懂得以暴制暴是不对,但岂能容他在逍遥法外?”
这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拳打脚踢。
严世蕃却也听出这些都是些读书人,今天是过来给沈炼杨继盛报仇,于是更加悔恨自己之前放出的那些消息。
只是既然已经打了,只能想办法逃生。
慌乱之中,兴许也是因为这些个书生们打累了,总之一个不留手,便让严世蕃溜出了人群,转眼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所为之人已然不见,这些个书生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只得四散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的小院。
沈无言将头上套着的黑头套丢在一边,苦笑道:“这胖子肉可真多,打成这样还能跑……。”
一边的王世贞搓着手,苦笑道:“沈兄这一招可真是让我等汗颜……谁能想到我等这些熟读圣贤书的文人,如今竟然跟着你去打黑拳……不过却是舒心。”
第133章 彼其之子,柳含烟()
小院之内一片寂静。
李婉儿忙将沈无言脱下的黑袍丢进火盆之中,轻叹一声,苦恼道:“相公怎的做起这事……这不是陷世贞先生他们于不义嘛。”
王世贞却是一脸不在意,而且看起来异常兴奋:“几年前我跪在严府门前之时,后来看着父亲就那般死去,是何等的绝望,哪能想到会有今天。”
沈无言一边接过王世贞递过来的黑袍,淡笑道:“回去让那些孩子们也都这样讲衣服烧掉,虽然不会有指纹的问题……但终归还是要小心。”
王世贞虽说听不懂沈无言的言语,却也大概知道这些意思,点了点头,继续道:“原本以为不会有人过去,谁知道这些书生们都过去……实在有些意外。”
沈无言苦笑道:“他们大多数都深受沈炼杨继盛的帮助,就算没有……却也知道严世蕃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争相而上……大明士子大多都是如此。”
“你却是比我懂的人心。”王世贞轻笑道:“若是让沈无言当官,怕真是大多数人的末日……”
沈无言忙摆手道:“不至于,至少陛下不会看着我这般任性,排除异己……似乎并不算什么高尚之事,王兄还是不要再提了。”
一边一直沉默的李婉儿此时苦叹一声,缓缓走出房门,轻喃道:“打人这事竟然也不叫上我,不是好人……哼。”
王世贞怔了怔,顿时发现原来李婉儿一直都不怎么高兴,原来并非是因为沈无言带着自己去打了黑拳,而是因为沈无言去打黑拳,而没有带上她。
沈无言却干咳一声,自动忽略这句话,甚至还故意转移话题,但王世贞显然是将这句话听得很清楚,略一迟疑,他小声道:“她……是李家那位大小姐?”
“有问题?”沈无言冷冷道。
看着沈无言一脸冷峻的样子,王世贞却根本不在意,他轻笑道:“打人……她竟然还想跟着我们去打人……这是大家闺秀?”
沈无言轻哼一声,不屑道:“女人就不能打人?你这个读圣贤书的不是也能出黑拳。”
被沈无言这般一顶,王世贞顿时说不出话来,直到沈无言拂袖而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忙大声道:“难道你就不是读圣贤书的?你我同为读书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
严世蕃被打一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据说那夜之后,严世蕃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三法司。
他竟然一改常态不在外出挥霍,而是乖乖的在牢房之中,整日除了看书写字以外,连他最为喜欢的寻欢作乐都停止了。
虽说朝廷有刻意封锁消息,但严世蕃显然被打的不轻,于是消息不胫而走,一时诸多说法在坊间众说纷坛。
由于严世蕃已然不是第一次被打,继之前在翰林院被打之事之后,这已然是第二次。这次比起上次还要严重,甚至还无迹可寻。
即便鄢懋卿派出多位官差四处探访,但最终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显然这件事是经过长久的预谋,而且做事之人显然有着刑名手段,做事滴水不漏。
最终,这件事只能随着时间推移,以及严世蕃的痛苦哭诉之中消逝而去。
……
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对于嘉靖四十三年来说,只是一件小插曲。
而对于沈无言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抵也就算是为诸生以及自己出了口气而已,其他方面实质性的好处,其实并没有。
一切的希望还是寄托在王天身上。
对于王天来说,这几年来跟着沈无言早就学到了一套独有的本事,这些极具实用性的本事经过他自己反复去使用,如今已然烂熟于心。
江西分宜。
城外几百里处有个小村落,说是村落却也说不过去,因为这里就住了一户人家,一男一女,仅此两人。
那女子整日戴着面纱,却是看不出样貌。
此时她正趴伏在绣架之上专于刺绣,这一手苏绣在分宜这种地方还算有些价值,至少每月的刺绣还能维持家用。
刺绣每一针穿越纱巾,一幅幅生动的绣像出现在眼帘,大抵看上去竟然像坐在他对面的那名正在读书的男子。
男子留着胡须,看起来略显苍老,大抵是这些天来稍显愁苦,以至于年纪轻轻,两鬓已然斑白。
握笔的手终究还是有些颤抖,沉吟许久之后,才缓缓写道:“青衫湿遍……”
不知何时那女子已然走到男子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苦叹道:“已然两年,还不能忘掉这事?”
“如何忘?”男子轻哼一声,道:“如若不是他,我岂会混到这副田地,待在这穷乡僻壤之中,竟然连门都不敢出。”
女子轻轻依偎在男子身边,将脸靠在背上,苦叹道:“既然已经过去,何必再想这些事……如今你我在这穷乡僻壤,不也过的不错。”
“难道你想永远待在这里?”男子冷笑道:“我曾经可是京城第一才子,岂能待在这里……早晚我要重回京城,将他踩在脚下。”
沉沉的说完这句话,男子又在纸上一笔画出三个字“沈无言”,接着又在这名字上用朱笔画了一道。
“你也无需这般可怜我,我知道你对那沈无言有意,之所以跟了我,也是形势所迫……既然都是装腔作势,何必这般模样。”
女子沉默,但眼泪已然流了出来。
想当年身居京城,却也辉煌一时,无数权贵拜在自己石榴裙下,都被自己拒绝。眼前这位以前根本未曾多看一眼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要依附之人。
可惜物是人非,早先的那份热情已然浇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苦,以及对于之前那些放不下的事无数次的互相折磨。
“你若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宋谦,那该多好……”
女子轻叹一声,悄悄将眼泪擦干,然后重新走回绣架前:“一个女子既然愿意和你走……她便是将一切都交给你了,还要怎么做,你才会信?”
男子便是宋谦,女子便是柳含烟。
嘉靖四十一年的那次诗会之后,两人仓皇逃出京城,接着便乘着船来到江西分宜,一路之上所带银两不是被骗走,就是花在很多没必要的地方。
总之到分宜之后,两人身上所剩已然无几。
生活终究还是要过的,宋谦早先还能写些字赚些润笔费,后来因为担心被沈无言发现,便什么都不能做,整日除了写写字,只能读书。
于是这一切都留给了柳含烟,凭借着一手精巧的苏绣,平日里倒是能维持家用,不至于两个人都饿着肚子。
“终究还是认命了?”宋谦轻笑一声,不屑道:“曾经红遍京城的柳如烟,无数青年才俊青睐对象,如今却落得这副田地……不甘心吧。”
柳含烟怔了怔,忽然轻笑起来,笑容之中尽是理不清的思绪,或许有些悲哀,但更多的可能是无奈。对眼前这唯一依靠的无奈,对这世事的无奈。
“那就回京城,将那些信交给严世蕃,替你换得曾经的荣华……你看如何?”
听出对方嘲讽意味,宋谦愈发恼怒,他红着脸,沉声道:“我宋谦莫非还要依附于你?在一介女子的庇护之下,苟活到现在,当真是奇耻大辱。”
“好……你要面子。”柳含烟轻叹一声,苦笑道:“公子若是觉得我柳含烟辱没了你的名声,那我这就走……”
说完这句话,柳含烟将修针插在纱巾上,缓缓走出庭院。
天色逐渐晚了下来。
柳含烟走在漆黑的官道上却是有些凉,毕竟只是穿着单衣出门,什么都没有带,此时四野无人,又多了几分凄凉。
轻叹一声,只得怅然,然后继续走,只是天地之大,又能走到哪里。
“呦,还是个姑娘……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唉,别走呀。”
原来是个醉汉,大抵也是流民一类的贼徒,总之柳含烟的心瞬间便提到嗓子眼上。
她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听到那痴醉的声音,以及刺耳的笑声,脚下步伐变的越来越快。
可是走了半天光景,也久久未曾进食,加之之前吃饭时,也常常省下一些给宋谦,此时身子已然极为虚弱,脚下的步子未免又慢了许多。
身后的随说是一名醉汉,但听着声音,显然越来越近。
“要去哪呢……别跑呀,让大爷我瞧瞧……给你验验身子……大爷我可厉害了……”
转瞬之间,那人已然奔走到柳含烟身后,随之一把手便抓住女子纱裙,狠狠的拽了一把。
衣服本就单薄,加之为了生存,早就将以前的好衣服当掉,换做了这些质地极差的衣服,所以这一把下去,整个衣服已然破烂无比。
虽说劳作辛苦,脸上不免有些憔悴,但那副身材终究还是惹人眼的。在这月光照耀之下,又多了几分风情万种。
那醉汉深深的吞了口吐沫,正打算回身扑上去时,却被忽然而来的大石块砸在脑门。于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女子竟然施了个美人计,诱使自己上前,然后用石块砸伤自己的。
第134章 美如玉者()
终究还是气力不足,石头只是将那醉汉的额头擦破了皮,基本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但也因此将那醉汉彻底激怒。
之前猫儿戏耍老鼠的方式已然不会再有,转而换做简单而又粗暴的方式,猛的扑上前将柳含烟抱在怀中,大笑道:“还会动手……倒是泼辣的打紧。”
落在这醉汉怀中,呼吸着那股浓烈的酒味以及男人身上的汗臭味,柳含烟只觉得头脑有些眩晕,只是反抗却又激烈了几分。
饿到现在,加之一直在走路,也没有剩下多少力气。柳含烟根本无法挣脱出那醉汉的束缚,倒是喘息声越来越激烈,却又勾起了那醉汉的兽性。
加之之前被那醉汉抓破的衣服,体态若隐若现,本就貌美无比的女子,此时又这般,却是动人心魂,即便那人醉意浓烈,却也经不住这般的诱惑。
怀中的女子依旧还在不断的挣扎,轻轻的呻吟呼救声却又荡漾在醉汉心间,于是二话不说,便要将柳含烟身上剩下的衣服拔掉。
见此景象,柳含烟却又毫无力气,只得顺着对方去将衣料撕的稀巴烂,顺势已然不在反抗。
眼泪不知何时已然流不出来,她已然绝望,期待的那人到现在还未出现来将自己救走,也许死便是最轻松的结局。
就在身上最后一丝防线将要被那醉汉突破之际,柳含烟忽然轻声道:“我若是死了,你记着将我尸骨送到旁边那间小村子里,交给一名叫宋谦的书生……就说,我希望死后与其合葬。”
她已然决定将要做什么,那人何等清高,岂能堕了他的名声?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不洁,那他定然会很生气,那便以死明志吧。
醉汉哪来得及听这句话,眼前这勾人的体态早就让他忘记一切,甚至忘记这是一条官道,只要去分宜的人,都会从这里经过。
“小美人……等不及了吧……我……我来了……啊……”
随着那醉汉的一声惨叫,柳含烟猛然从那醉汉怀中挣脱,甚至来不及重新捡起地上破布裹住身子,只是奔跑之中却听到身后那熟悉的身影。
“打死你……打死你个登徒浪子,你这畜生竟敢做这等不法之事……岂有此理……”
柳含烟渐渐停下奔跑的脚步,心中那份绝望逐渐燃起一丝希望,这生意不就是自己所期待的那声音?
于是她回头,向着刚才你可怕的地方走去。月光下,只能看到一个人举着一只棒子在与另外一人搏斗。
起先举着棒子的男子大抵是偷袭成功,占据着一定优势,但显然气力不足,没几下,棒子便被大汉夺走丢在一边,开始与那男子厮打起来。
“宋谦……”柳含烟轻声喃喃道,接着疯狂向着那边跑去,口中嘶喊着:“宋谦你快走……快跑,你打不过他。”
大概是听到女子的声音,于是之前的那份心中的自尊又开始作祟,他冷哼一声,不屑道:“跑?你以为我宋谦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般说着,他冒着被那醉汉击中一拳的危险,竟然也向着那醉汉的脸上打去,这俨然就是在拼命的打算。
说起来也算运气好,醉汉的那一拳打在宋谦脸上,竟然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倒是宋谦打出那一拳,便将醉汉打到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毫无动静的醉汉,宋谦依旧不肯放过,又抄起木棒在醉汉身上狠狠的抽打,直到浑身已然没有力气,这才瘫倒在地上。
一直站在一边的柳含烟一句话也没事,只是上前轻轻依偎在宋谦身边,柔软而又光洁的身体就这般暴漏在这男子面前,却也没有一丝的害羞。
血腥与美艳并存,星月闪烁下的夜空,将大地显得竟然这般的凄冷。
大概歇息了一阵,宋谦这才回过神来,待探查那醉汉时,发现那人依然没有了呼吸,显然是被宋谦之后那几棒子打死。
也并非第一次杀人,却也没有十分的忧虑,只是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那娇艳欲滴的女子,眼神不由又有几分迷离。
那隐藏在心中的****竟然逐渐失去了控制,心中裕王与那份受到沉重打击的自尊心在这一刻相撞破碎,于是什么都无法再顾忌,回身便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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