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言没有在说这些问题,只是听着月儿与王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阵。
“罗文龙那边查的如何?”
听到沈无言忽然问起这事,也是沈无言离开京城之后便交待自己办的事,忙应道:“与严世蕃的一干通信都在,只是另外还找到了一部分与胡总督的信件。”
“竟然和胡宗宪也有联系?”沈无言接过王天递上来的几封信,确认的确无误之后,才叹息道:“将与胡宗宪所通书信都烧了,只留下与严世蕃的通信,然后给徐次辅送过去。”
“徐次辅?”月儿一怔,这种大明顶尖的人物,的确是一种震撼,此时听来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无言笑道:“严世蕃也好,鄢懋卿也好……他们可都不是一个人,在他们背后的那股势力不是你我就能对抗的,即便如今已然知道该去怎么做,或许早就能找到那份契机。”
离开含烟楼之后,沈无言并未急着回小院,先是和月儿去了一趟岳云酒楼吃了顿饭,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年的科举结果才回去。
而此时在裕王府之内,虽说天色已晚,但高拱依旧还在与裕王议事。
“听说沈无言又回来了,想来陛下那边也早就有了消息,如今怕是无法在和以前那般了。”
裕王淡淡一笑道:“以前什么样子,囚禁?我既给他官位,又在他落入锦衣卫诏狱之后出手保他,即便如今他得到父皇的亲近,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说起来我也只是将他当做朋友。”
“殿下这个想法的确很不错。”高拱轻笑道:“沈无言这人即便连我都摸不透,去一趟山东就为了找个道士,还被严世蕃派人抢了,又着手下盘下了含烟楼,想来也只是为了财,至于参政议政……怕是没这份心思。”
裕王点了点头,道:“之前邵芳便如此说过,本不以为然,后来他来京城之后观察了一阵,发现的确是如此……怕的确除了银子,也没有什么能吸引他了。”
略一沉吟,裕王忽然道:“前些天太医过来查身体,李侧妃似乎有了身孕。”
第94章 暗流()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如今裕王与景王谁为王储都还未定下,陛下也年事已高,未来的帝国继承人也成了问题。
景王至今无后,而如今李侧妃有了身孕,最起码可以为未来皇位的安排上有一点的筹码,或许陛下也会因此有一定的表示。
这一点其实对裕王还是高拱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沉吟许久之后,高拱才道:“提前给未来世子物色个老师。”
裕王忽然笑了起来,他道:“才是有了身孕,又不能确定生男生女……不过无论生男生女,都需要找一位先生才是,你看谭伦如何?”
高拱也是一笑,接着道:“谭伦倒也是个可造之材,不过据说陛下已然安排他去东南历练……如今看来沈无言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无言?”裕王怔了怔,思索一阵之后,也点头道:“此人虽说散漫一些,但的确极具才学,你我那般规划,依旧是被他破了局。”
说起沈无言,高拱也十分尴尬,最初的预期是打算让沈无言入自己门下,后来才发现原来对方的才学似乎并不弱于自己,而今看来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他又回小院去住了,想来还是在意你我的恩情,这样也好,以后的世子交给他倒也放心,毕竟国子监那些个学生如今进展也极好。”
裕王轻笑道:“你若是这样以为那便是错了,他回小院住可不是为了你我恩情,而是因为之前他与那位苏姑娘在那住过,所以……前些天他便派人送来一万两银子,说是买下了那间宅子。”
说到这里,裕王也是无奈的摇头道:“谁能想到我这一介皇室子弟,竟然需要沈无言这样的布衣之身养活……严世蕃实在是过份。”
……
离开裕王府高拱并未离开,而是去了一趟小院,与沈无言简单的谈了一番裕王的打算之后,又去了一趟张居正那边。
如今的张居正其实只是在国子监里任个司业,不过近些天据说皇帝那便打算让他去裕王府当讲官,所以一直都在筹办这事。
说起来这事,他并不是太清楚,据说是徐阶那边的安排,对他来说似乎国子监司业与裕王府讲官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如今的裕王府讲官已然有了三个人,其一时任礼部左侍郎的陈以勤,还有便是那位才学出众,善写青词的李春芳,最后便是高拱。
这三人之中也只有高拱为人较为强势,至于陈以勤与李春芳二人行事还是比较柔和,至少对于裕王在未来的道路上,并没有太多的安排。
徐阶那边之所以会安排自己入裕王府讲官的意思也很明了,如今由他亲自扶植起来的高拱似乎并不太信服自己,未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用自己来牵制。
其实裕王府讲官这一职位并无太大权力,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位置的重要性,若是未来裕王掌国,那么这些讲官都能入阁,成为宰执大明的人物。
与高拱同在国子监任职的张居正其实对这位上司并不太了解,除了知道此人素来严厉,行事也十分严谨之外,其他的也未曾去关注过。
此番对方前来拜访,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并未提前准备,只是随意着装,便去将对方迎进了府中。
高拱看了看张居正,不由淡笑道:“叔大,兴许你已经听说陛下打算让你入裕王府做讲官。”
叔大便是张居正的字,不过高拱这样叫还是第一次,显然对方有示好的意思。
“有些听闻,只是都是些传闻,所以未曾注意过,其实是否真实都不重要,真则去,假倒也没什么。”
高拱又是一笑,二人一同走进茶厅,继续道:“叔大这般想倒也在理,只是听闻这事是徐阁老安排的,不知道……。”
“我与徐阁老没有过联系,所以并不清楚这事的起源。”张居正转身为高拱沏茶倒水。
高拱微微一叹,苦涩道:“如今朝中明争暗斗实在凶险万分,你我这些位居京城底层的人,一个不小心,怕就会万劫不复。”
这句话一出,显然也就等于将事情挑明了,无非就是过来拉拢的意味。趁着徐阶那边还未定下来,便卖对方一个人情,未来也好说话。
张居正依旧面色如常,淡淡道:“要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事,若是祭酒大人过来是为了与严阁老的事,那下官只能说无能为力。”
高拱脸色一变,心道此人的确有些本事,以往只是觉得对方很谨慎,如今看来对方见地与识人也不错,且对于处境时局把握的也很好。
“叔大这说的是哪的话,无论朝廷那边如何乱,你我在国子监还是要稳下去,未来你入了裕王府,也无需做你不愿的事。”
这便是张居正想要听到的话,如今既然对方明言了,那也自然也要表示一番:“下官一定全力辅佐祭酒大人,以及裕王。”
“还有另外一件事,刚才从裕王府回来,听说李侧妃有了身孕。”高拱漫不经心的道。
张居正一愣,对方虽说将这句话留到现在,倒不是像他表现的这般不在意,而是十分在意,之所以要这般来说,便是为了试探。
李侧妃既然有了身孕,那么对于裕王的未来,也会有一定的帮助,而如今在诸臣在景王与裕王之间权衡不定之际,这也算是一个信号。
张居正轻轻抿了一口茶,也随口道:“那便该提前寻找一位先生才是。”
显然想要的结果并未出现,张居正十分淡然,就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暗暗叹息之后,只道:“世子的意思是请沈无言过去,叔大看如何?”
“沈无言?”张居正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忽然想起在典籍处与沈无言之间的谈话,虽说对方经常会说些让人难以琢磨的话,但那份内里的涵养已经心智,却似妖一般。
“沈无言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离开了京城,如今怕是在苏州,含烟楼那一夜……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和他聊聊。”
听张居正这般一说,高拱顿时也有了一般感受,长叹道:“之前王少卿离开国子监便是因为沈无言那事,后来国子监大闹北镇抚司,虽说当时有些气氛,如今想来也很是畅快。”
张居正笑道:“翰林院那群文人却也不肯相让,竟然打了严世蕃的黑拳……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无言。”
“沈无言这小子,简直就是混世王,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自己却偷偷的溜走了,如今严绍庭还对我国子监耿耿于怀。”
大抵又聊了一阵关于沈无言这位大才子,高拱便离去。离别之前,他将沈无言回到京城,以及如今所居住之地都告诉了张居正。
于是在之后的某一天,张居正抽出时间打算去拜访沈无言,却发现他并不在家,而是说被一名叫黄锦的公公接走了。
黄锦乃是御用太监,如今乃是司礼监掌印且提督东厂,权势极大。
其实对于皇帝朱厚璁来说,他并不喜欢太监,所以对于后宫这些太监也并不信任,唯有对黄锦这位从小便是伴读一起长大的太监还算信赖。
穿过不知多少宫殿楼阁,以及汉砖白玉之后,沈无言来到一间不算太大的殿阁之中。
房间之内仙气缭绕,淡淡紫檀幽香充斥整个房间。
在大殿的正中有一只巨大的丹炉,一旁盘膝而坐有几位道士。
沈无言大致扫了一眼,神色微有变化,之前被贼人抢走的蓝道士如今便在这几名道士之中,且看座位排列,似乎地位并不低。
丹炉之后便是一道帐幔,透过帐幔隐约能看到一位盘膝而坐的老人。
黄锦吩咐沈无言站在一边等着,自己则上前微微躬身道:“陛下,人带来了。”
帐幔后面那人轻咳一声,沉声道:“黄锦你退下,无言进来吧。”
听到里面的声音,沈无言顿时愣住了,这声音十分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是了,在锦衣卫监狱之中,原来那位老人不是什么官员,而是皇帝。
稍一怔,沈无言忙走进帐幔,一眼便看到那位身披道袍微闭双眼的老人,正是那天在锦衣卫诏狱同自己一起喝鱼汤的那位。
“我想了想,杨慎那事的确有些过了,他的确极有才华……朕是因为他父亲杨廷和,不过将他发配过去也有好处,至少远离了事端。”
沈无言倒是不觉得见到一国之君会有多么的震撼,而自己又有多么卑微,只是依旧被对方身上那种威严而自觉渺小。
沉吟一阵之后,沈无言才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来这些年杨慎他也想清楚了。”
“你说的那位徐文长,朕也了解过,的确极具才华,应了你免他一罪,不过他留在东南很好,若是入朝为官,想来他自己也不喜欢。”
沈无言不由暗自赞叹,所谓一心炼丹不管朝政的这位皇帝,竟然是这般的有能力。
“倒是去年太湖水患……你说有问题,我也派人去查了,过几天便会有消息。”
第95章 三两事()
去年端阳讯之后,太湖便发起了大水,竟然有几处新修的闸口被冲毁,成百上千的百姓流离失所,若非当时赈灾及时,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离死别。
“其实也有听闻徐尚珍的政绩不错,水患之际为百姓安置居所派发干粮,除了水灾时的损失之外,其他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蒲团上盘膝而坐的这位老人将太湖水患说的一清二楚,怕是比起很多当地官员还要熟悉,其中一些开支以及户部拨款的事宜也十分明了。
“说是有一部分商贩也出了银子,却是不知徐尚珍怎么撬开他们的嘴的,总的来说,几乎为大明省下了几十万两银子的开支。”
沈无言顿了顿,继续道:“其实即便多花一些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安抚民众工作做的很得体,避免这些灾民们暴动。”
“是了。”朱厚璁忽然笑了起来:“这也要依仗胡宗宪,身为浙直总督不仅要操心东南倭寇,还要安抚民众,的确很累。”
声音一顿,朱厚璁瞬间变的严肃起来,冷冷道:“他既然那么累,朕便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这……这是为何。”沈无言不由暗叹果然伴君如伴虎,这位吃了无数重金属而不死的皇帝,如今的性情实在难测。
朱厚璁冷笑道:“太湖一带的堤坝可是前年户部才拨了二百多万两银子修的,才过了一年便说年久失修,未免有些夸张了。”
何止是夸张,沈无言暗自思付:“看来他什么都是知道的,只是暂时没有说罢了。”
虽说这般想,但却没有这般说,沉吟一阵,沈无言才道:“兴许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情,陛下无需动怒。”
“什么内情,无非是改稻为桑的政策推广不下去,便打算将田地都淹了,到时候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将稻田买过去改成桑田。”
所谓改稻为桑便是将稻田改成桑田,为的便是种桑养蚕,进而生产布帛。
如今在江浙一带的布帛每年都是税收大头,由于桑田已然用尽,所以一部分官员便打算将江浙一带的稻田改成桑田。
加上这几年倭寇也被打的差不多,海上的生意又逐渐兴起,布帛一旦运出海去卖,价格便就翻了几番,自然又是一大利。
这样一来桑田多了,养蚕产丝便就多了起来,进而布帛生产的数量也上去了,将这些布帛运出海外销售,一来二去便是大赚。
“说来说去倒是怪到朕的头上,这改稻为桑的政令便是朕下的旨。只是不这样又怎能如何,大明的国库如今都要见底了,北边的俺答虎视眈眈,倭寇还未尽数剿灭……”
北边俺答沈无言不太了解,但是关于倭寇沈无言却是熟悉,如今打倭寇已然到了尾声,倭寇势力总是小股而出,需要的便是筑墙,加强兵备,这些都需要消耗银子。
沈无言微叹一声,无奈道:“若是银子够,其实什么倭寇俺答,怕是都不在话下。”
“便是这样。”朱厚璁轻启双目,看了一眼沈无言,长叹道:“原本打算许你个官做做,如今看你也没那份心……听说你与高拱关系还不错?”
这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一国之君最不喜的便是结党,虽说平日里某个官员与另外一个官员关系好,那是常有的事,只是能被亲自问起,却不会是那般的简单。
沈无言怔了怔,忙道:“说不得关系好,只是当时托高大人在国子监寻了份差事。”
“这倒是奇怪了,高拱为人正直,定然是不会收你的银子,想来是另有原因。”未等沈无言去回答,朱厚璁继续道:“什么原因都算了,想要谋差事可以来找朕,可比他高拱有用多了。”
这倒不是一句玩笑的话,沈无言听后却也并未有任何反应。沉寂许久,朱厚璁才道:“天色也不早了,让黄公公送你回去,另外去御膳房带几样菜回去,上次喝了你的鱼汤,如今也让你尝尝朕的鱼汤。”
黄公公并未在大殿外等着,寻了许久才在司礼监门外看到黄锦正在训斥一名小太监,那小太监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哀求道:“再也不敢了……”
“我说冯保呀冯保,司礼监是人人都能进的?”黄锦一脸不屑的扫了一眼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太监,冷声训斥道。
“冯保……”沈无言轻轻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快步上前,将那小太监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