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兄长,只要今后不在做出过份的事,之前的事也都可以翻过去。
被沈无言这一问,二人才算缓过神来,沈无良忙道:“还好是场梦,……我这就吩咐人去修坟。”
一旁的吕氏也毫无反对的答应,并且主动从账上支出银两交给下人,然后仔细交代如何去做,这才惊慌的看向沈无言:“若是下回老爷子再来,千万要帮我带个话,就说我这个儿媳妇对不起他……。”
沈无言自然满口答应。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名少年向着沈无言走来,只见他眨着眼睛道:“先生说让沈公子你中午早些去,他要带你认识一个人。”
第6章 徐文长()
初春的天气还算凉爽,即便临近中午太阳还是暖洋洋的。
一路上月儿都很是惊讶沈无言怎么三言两语就让吕氏出钱修坟,却都被沈无言以不值一提略过,最终只能自己得出一个结论,不是少爷变聪明了,那就是吕氏真傻了。
走着就到了大儒巷口,此时铺子的装修正在轰轰烈烈的进行着,一切都按照沈无言预想中的情况进行着,约莫着在三月底就能正式开张,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简单的进行一些小方向的调整,沈无言便与月儿向着巷子深处的王少卿家走去。
王少卿正在门口歪脖子树下与人下棋,对手是一名年纪大约三十五六的书生。见沈无言二人走来,指了指身旁的石凳示意他坐下,也没多说什么。
月儿见此情形便苦笑一声,走进屋去,说是帮李婶做饭。
此时棋局正紧,二人目光中虽说还算温和,但实质上已经频频施展杀招,在暗中较上劲了,棋盘中却没有这春日暖风那般的轻柔。
最终还是那书生棋高一着,以王少卿输了一子告终。
一局之后,二人也不着急重新开始,而是都开始回顾之前棋盘中的对弈,无非是一些失误与妙招,最终又是一番争辩不休,这才圆满的收拾棋盘结束。
棋盘上的招数沈无言也懂得一些,曾经在前世虽说算不上国手,却也有一定的造诣,进而也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在二人谈话之际,也发表几分见地,深得两人认可。
“这位是徐文长……”
王少卿指着眼前的书生介绍着,接着又介绍了自己,然后又大概的自我介绍一番以及无关紧要的寒暄之后,三人这才向小院内走去。
看得出徐文长是一名寡言少语之人,但他每说一句话都颇为受用,言谈之间颇具儒风,连沈无言都十分赞叹。他与王少卿那份质朴相比,他更多的是一种洒脱豪迈之感。
王少卿一边为二人沏茶,一边说道:“父亲前些年去世,母亲也随之而去,这家里就剩下我与贱内,所以下人很多都被遣散回去。李婶早些年就是厨娘,饭菜的确可口。”
“少卿兄何故于此。”徐文长本就话少,此时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使得本就有些冷清的中堂更加沉默了许多。
王少卿终究还是清楚意思的,他向着沈无言苦笑道:“都说在下因为官场不干净才不入朝的,其实哪是这样……终究功底不深,不足以为朝廷建功立业罢了。”
徐文长微笑摇头道:“少卿兄师从庒渠先生,同窗王应电名声在外,这些年你隐在这巷子内,所谓功底不深在外人看来或许还能稍有期满,但我看来却是不行。”
徐文长此人言谈耿直,虽说很多话让人听来有些不舒服,但却都是实在话,也都是为了王少卿所想,且常常能直指事情的关键之处。此时虽说直接反驳了王少卿,却并不令人反感。
然而王少卿显然另有别想,并不与之附和,却又不想去反驳,只是摇头苦笑。
沈无言也为之叹息,之前谈棋之时也能感觉到,王少卿颇有才学,只是性子不在官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淡淡道:“想来先生只是觉得现在还没有把握能将事情做好,不过为官还是为师其实也都不重要,在家教学生也未必就不能为国为民。”
其实王少卿年过不惑,这个年龄入朝已经没有什么优势,只是读书人还是有那份心思,无论是为百姓国家,还是为自己,终究有那份执念。
饮一口茶,王少卿笑道:“我师承庒渠先生,早些年认为议论不如著述,著述却又不如实践,所以整日都在家中不愿说话,后来见到耿定向先生,他说便是圣贤的学问,得来也需要众人一起才是,所以我便开学堂授课,希望能在有领悟罢了。”
徐文长淡淡一笑,只道:“耿先生学本阳明先生,深受格物之说影响,故而有此见解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少卿如此避世,总归也不是个办法。”
三人成三角而坐,往来交谈之间都是些只言片语。沈无言虽说也话少,只是随口的几句话,却依然能让二人赞叹不已,感慨少年有识。
只是这在沈无言眼中又是别样的感受,这两人一个性格柔和却又不失一份坚毅,一个又慷慨激昂愿以天下为己任,然而无一都是有报国之心。
这二人或许是诸多文人之中比较特殊的存在,但终究那份报国之心又很平常,大明尚文以文治武,这些文人们却也不尽是一些整日空谈诗文字画之辈。
“少卿先生大抵也是想做些实事,只是奈何如今心头迷茫,怕是过了今年,明年就会入朝了,文长先生何须担心,倒是你那一手别具一格的画作着实令人神怡……”
徐文长大概也不想在揪住这个事,听沈无言提到书法,顿时也有了兴趣,大笑道:“我这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只是第四而已……。”
接着沈无言巧妙的调转话题,转而谈论一些诗书字画上面,这才缓和接近尴尬场面。
就在三人这般言谈之中,在苏州城沈家酒馆后院中也有着一番令人伤神的讨论。
沈无言走之后吕氏便吩咐下人着手修坟之事,忙前忙后总算将那边安排妥当,也算重新尽了孝心,只是心中依旧还是极为沉重。
后院也是宅院。
吕氏望着桌上饭菜久久不能进食,却见沈无良一脸无事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大声道:“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吃饭?”
想起之前也是为了分家的事下了这步棋,着实不轻松。即便平日里在蛮横无礼,她终究还是个妇人,在做事上狠辣不缺,稳重却堪忧。
倒是沈无良十分安然,对于之前沈无言所说的事也没有再提什么。
此时见吕氏如此,只得苦笑道:“那夜吕六的确是看到出血才离开的,谁能想到他没死,而且好像连伤都没伤到。……不过也好,他毕竟也是我亲兄弟。”
“现在谈起兄弟了,动手之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吕氏眉头微皱,将筷子狠狠的摔在饭桌上,冷笑道:“吕六是我亲弟弟,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不会失手,定然是出了其他问题,你莫非是不信?”
沈无良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是不信,只是……事实在眼前,也不是争的时候,我想着是让吕六最近先去别处躲躲,最好过了这段时间在回来。”
吕氏虽说也有些心眼,但在这一急之下,顿时乱了分寸,经沈无良这般一说,才想起来该如何做,只是心中依旧有些不舒服:“那小子说是一场梦,……而且也没看到吕六,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难说。”沈无良一边夹菜送进口中,一边抿了口酒,道:“无言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一般,全然不似以往那般痴傻,我想……他会不会是说谎。”
这本就是吕氏这两天来的一个心结,此时被沈无良提起也深有同感,连声道:“的确像变了个人一般,从分家那天就觉得如此了。……莫非,是你爹……。”
“别胡说。”沈无良低声呵斥道:“早上他的那些话多半是假的,无非是想让我们花钱帮着修坟,只是当时被他一句我想用刀杀他吓住了,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真是上当了。”
吕氏却不以为然,她拿起筷子拔了几碗饭,心中却在回顾早上的事,口中喃喃道:“他被刺了一刀,本来该死了的,然而在他看来只是做了个梦。难不成……是你爹在暗中保护着他?”
“看看你……”沈无良哑然失笑,他道:“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死,但我爹……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你也别问我为什么,反正是不可能。”
吕氏也不愿在追问下去,只是随便夹菜吃了几口饭便起身要走,却又回头说了一句:“中午派过去的伙计回来说,那位先生就是住在大儒巷的王敬臣。”
“王敬臣?”沈无良一怔,这人他认识,对于他这样为达官贵人服务的人来说,王敬臣这名字其实经常能听到。
“你是说那位以仁孝出名的王先生?说是大儒巷就是因他命名,只是无言怎么和他牵上关系的。”
吕氏摇头,接着又道:“若是这样看来,这两天无言的表现,多半是这王敬臣所教,这样来看一些疑惑也就解决了。”
沈无良点了点头,忽然道:“无言这件事先放一放,我看对面那边新开了间酒楼,说是胡总督的亲戚所开,还有胡总督的题字,如今看来相安无事,今后怕又是个麻烦。”
吕氏明白这一点,胡宗宪现在声名大噪,苏州这边的贵人们若是知道胡总督的亲戚开了间酒楼,自然会过去捧场,那时大多数的生意都会被抢过去。
“这也没办法,不过我沈家也是有些年头的店,竞争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吕氏应了一声,急忙出门去找吕六,这件事却是关系重大,耽误不起。
剩下沈无良一人还在悠闲的喝酒吃菜,心中却有些不太平,轻声自语道:“无言攀上了王敬臣这个高枝的确麻烦,不过他性子软弱,其实对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如今已经分了家,便无需多担心,倒是对面的酒楼……胡家酒楼,是个麻烦。”
第7章 万恶的旧社会()
对于那间胡家酒楼,沈无言之前的确有些打算,毕竟这是胡总督亲戚开的铺子,就算他们不过来找事抢生意,这边的生意也将会越来越难做的。
不过此时说这个还尚早,不买胡宗宪的帐的人也有很多,说不得就会有与胡宗宪有过节之人,又不敢直接当面去对着干,就过来在沈家酒楼豪奢一把,也算解了心头之气。
当然这些事情都还未成型,对于沈无言来说也都不在计划之内,若真的有那个偏差,让沈无良得罪了胡家酒楼那边,也只能怪他不开眼自己倒霉。
王少卿的家宴虽说简单,但却依旧让沈无言感受到了其中的不简单,一个看起来寻常的厨娘,竟然能将苏州这边的名菜都做全了。
这些个曾经只在菜谱上看到的苏南菜如今却就在眼前,只是吃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苏南菜偏甜,而沈无言之前在北方居住多年,吃起来着实有些难受。只是厨子好,终究吃起来不会太差,渐渐也习惯这样的风味。
“其实不瞒无言兄,我每个月都会从绍兴过来这边一趟,说是来看少卿兄,其实还是为了李婶做的菜……”
徐文长住在绍兴,他与王少卿是多年老友了,二人也十分了解。此时开开玩笑,气氛顿时也起来了。
席间三人又谈论一些关于字画诗词上的事,足见徐文长精于此道,他口中的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常人听来兴许觉得张狂,然而王少卿表现的却是完全认可。王少卿为人谨慎,既然他都能认可,那么可见一斑。
当然沈无言此时也未能见到徐文长的字画诗词,所以也不能妄加评论,只是听其言谈却足见他在这一行上的造诣,称其为当世奇才也不为过。
若是论起来,沈无言更喜欢王少卿这样的人,他寡言少语,为人中规中矩,丝毫没有不和礼法之处。即便遇到不合的言谈,也多是闭口不理,自然就避免很多冲突,相处起来也舒服一些。
徐文长则稍显疏狂,虽说名至所归,却又显得放荡。
三人的第一次相聚就在嘉靖四十年三月某天开始结束,也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何时。这样的相聚大抵如此,至少在沈无言心中这般想着,无非是萍水相逢罢了。
二人将徐文长送到巷口之事,又有一个小插曲,昨日订的牌匾已经送了过来。
望着牌匾上那“醒八客”三个字时,沈无言简直要哭了,这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做的牌匾竟然是“醒八客”,而不是自己要的“星巴克”顿时士气就散了一半。
只是徐文长却立刻上前,惊叹道:“这‘醒八客’与那饮中八仙有相对之感,却似对那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诠释。想来无言兄也是积极之态,而少卿兄……罢了罢了。”
王少卿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无非对自己在入仕这件事上消极总觉得有些偏执,然而却也是一片好心,所以也就没在说什么。
经过徐文长这般一说,沈无言顿时也觉得这名字有点意思,之前怕是月儿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此时想来当时那句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明白的。
“‘醒八客’倒也不错。”
回到铺子之后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开始着手铺子的事,毕竟不能总花钱不挣钱。此时装修还未成,所以只能从另外一些方面入手,比如沈无言即将准备进行的某些宣传活动。
午休之后。
月儿带着五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来到茶楼内,这些孩子无一例外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又破又旧,看样子像是沿街乞讨的小乞丐。
月儿无奈的摇摇头,接着指了指后院,向这些小乞丐大声道:“后院有口井,你们现在就去洗干净了。”
中午从王少卿加出来,沈无言便要他去街边找些年纪十四五岁的孩子,并且还规定了身高体重。女孩子爱干净,转悠了一中午,才找到了这么几个稍微看的过眼的。
就在说话间,沈无言也从门外走进,他拖着两只大布袋,仰头道:“月儿先去做饭,这边我来安排,孩子们怕是饿了,吃饱了再说。”
月儿原本是嫌弃这些小乞丐脏兮兮的,但她自幼出身贫苦,此时看到他们削瘦的小脸,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都问过了,他们愿意过来帮忙。”
虽说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万恶的旧社会,但沈无言依旧秉承着前世的某些优良习惯,比如希望这些小乞丐过来帮忙,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只是旧社会就是旧社会,这些孩子们听到每天都能吃饱,而且还能拿钱,只用去干一些简单的活之后,都欣然接受。
对于这一现状,沈无言也只得感慨,却也没有一点办法,他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观念,能做的只是多给这些孩子们一些帮助,至少不用乞讨这般低下。
看着这些睁着双圆溜溜的双眼的孩子们,沈无言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招呼了一声月儿过去做饭。
月儿应了一声,却被沈无言手中布袋吸引,忙上前解开看,却又是一愣,好奇道:“少爷难道想教他们读书?他们怕是也无心读书呀。”
沈无言的包袱里是昨日晨练之时,经过裁缝铺时订的一些小一号的儒袍,正适合这样年纪的孩子们穿。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孩子们平日里都是为了吃饱,哪有心情来读书,书本在他们眼里只是考虑留在哪天没讨到东西在吃,又或者吃这些纸改天会不会肚子疼。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以宣传需要为由敷衍而过,便回到后院书房进行一番记账预算。
经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