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说着,沈无言招呼月儿过来,吩咐道:“……之前给我准备的那件新衣先给他换上,另外在去买把像样的簪子给文长先生。”
月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悄悄打量了一番徐文长,忽然问道:“先生你一幅字都一千两银子……为何会如此落魄。”
“你若是能将所有银子都用在军备上,也会如此穷苦。”沈无言沉声道:“以后切莫在向文长先生提起这事。”
月儿又冲着徐文长狡黠一笑,然后跑去将给沈无言准备好的衣服给徐文长送过来。
徐文长接过衣服,倒也不拒绝,便就近在沈无言的房间中换好衣服,顿时一个儒雅飘飘的书生出现在众人眼帘。
“倒是很合适……”沈无言望着眼前这位略显消瘦的书生,长叹道:“军费也不欠你那几百两银子,何必如此?”
听沈无言这般一问,徐文长摇头道:“你不知道将士们穿的比我可要落魄的多,之前经常还拿不上军饷,只得以干草为食。”
“朝廷现在需要一个能挽救大局的人出现……”沈无言沉默许久,这才道。
徐文长点头道:“这人如今却也不知在何处,只希望能早些出现。”
第46章 婚约()
如今大明便面临这样一种境地,朝廷一再亏空,户部简直能称为空部,官员们若是不贪墨一些,怕是一家老小都要饿死街头。
大明的俸禄本来就不高,如今却一拖再拖,江浙的税也都收到了十几年后,军费支出一直在增加,若是只有北边的鞑靼还好说,东南的倭寇也不能轻视。
只是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江南的富商们却一掷千金,皇族子弟竟也盛行豪奢之风,以此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倒是不知道无言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徐文长问来,沈无言只是微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朝廷中的事自然有朝廷来解决,你我如今还是各司其责是最好的。”
“这倒也是。”徐文长点了点头,也不在问。
沈无言自然知道朝廷这些弊病该从何处入手,只是毕竟是一个大型的国家机器,也并非解决这些弊病就能好的,事在人为罢了。
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既没有天时也无地利,人和就更加谈不上,索性不去提这些事。
徐文长来了又走了,明天就要大婚,却并未显得有多么的欣喜,多半还是与之前的亡妻有关,只是这些沈无言也没有提起。
又辨认了一会草药以及药性,沈无言这才与月儿收拾行装往李家走去。
李家大宅就在当年的沈园附近不远处,沈无言之前也来过几次,只是之前大多都是谈生意,今天来却是谈婚嫁。
刚走到府门前,望着四门打开的李家大宅,沈无言微有迟疑。
“马上要见丈母娘了……真紧张。”沈无言冲着月儿打趣道。
月儿撇了撇嘴,轻笑道:“自从分家之后,倒是没见过少爷紧张过,就连集仙居的伙计带着人要过来拆店都没紧张。”
拆店这件事已经过去几个月,当时在得月楼茶会之后,集仙居的几名伙计打着知府衙门的旗号,要过来拆店,只是后来被沈无言无视。
“你家少爷我没钱没房没车……这样的人丈母娘能喜欢?”沈无言顿了顿,忽然又问道:“你知道丈母娘是什么吗?”
月儿微愣,接着忙道:“少爷你说过,便是婉儿姐姐的母亲。”
“不。”沈无言干净利落的否定月儿的话,接着又在月儿满是疑问的目光之下,冷冷道:“丈母娘就是……万恶之源。”
“哦……”月儿听出沈无言是在开玩笑,也就不在说下去,而是走上前去找到门童,递上拜帖。
李兴昌早就在会客厅等候,此时见沈无言二人走了进来,顿时抬头微笑,示意沈无言坐在一旁,然后道:“原本就是一件定好的事,只是之前因为一些谣言的问题让外人非议,今天来也只是简单商议一下大婚的时间。”
“全凭伯父你做主。”沈无言诚恳道。
李兴昌看着沈无言也颇为满意,眼前的沈无言已然不是那个死读书的呆子,而是一个举止得当,颇有建树的青年。
“婉儿那边的意思是想和公子多了解一段时间,只是待字闺中却不能四处乱走……老夫的意思是,无言能亲自带她出去。”
沈无言一怔,还未出嫁怎能虽已带出门?若是被外人看到又会怎么说……
这一想法沈无言没有明说,但李兴昌显然是看出来了,他笑了笑:“外人怎么看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关键是无言你要认可,另外……这样也免得胡家那位少爷在来纠缠。”
沈无言点头应了下来,李兴昌最后这句话才说到重点,无非是想撇清与胡家的关系。
虽说朝廷中的事,寻常商人是不会知道那么多的,然而李兴昌自然也不会是寻常商人,既然能成为皇商,在朝廷乃至于皇宫中也都有些许参与。
沈无言没有道出李兴昌的想法,无论李兴昌如何去想,李婉儿那边的想法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所以也无须介怀这些,即便未来的岳父大人是想利用自己。
说起来从一开始李兴昌就在利用自己,只是沈无言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当了解之后对方也已经收手,而这对于自己也没什么太大危害,无非是给自己无故树了个敌人罢了。
“中秋之际有位朋友大婚,另外周园那边也有一场诗会,到时候让婉儿也跟着去吧。”
这意见一提,李兴昌自然欣喜万分,连声答应下来,然后忙命人去将李婉儿叫过来,这才继续道:“你二人的婚事问题,我定在明天五月,如今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去准备。……另外无言那边沈老爷子已经不在,凡事还是从简,无言你看如何?”
沈无言点头:“全凭您做主。”
之后大致安排了之后的出行问题,然后沈无言又和李婉儿私底下交谈了未来几天的问题,便打算回去。
就在沈无言正起身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不像是一两个人的样子。
这边一顿的时间,十多人浩浩荡荡的已经站在茶厅之中。
为首的是一位年纪极大的老人,此人著着龙头拐杖,须发净白,但眼神却愤怒的瞪着沈无言,很是不屑的样子,冷笑道:“就凭这小子也能进我李家?”
沈无言微怔,接着起身向着老人行了一礼,然后道:“老先生,您怕是搞错了,晚辈不是进你李家,而是婉儿进我沈家。”
这一言一语的差距,其实也就是赘婿与明媒正娶的差别,而赘婿也就是倒插门,其实对于沈无言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辱没祖先的行为。
被沈无言直接反驳,老人更加生气,立刻将拐杖在地上狠狠的墩了一下,正欲发怒,却从人群中走出另外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
他向着李兴昌微微点头:“大哥怎能不知道婉儿的婚事,需要与家族中商量之后才可决定?”
李兴昌面色一凌,冷笑道:“我李兴昌的女儿,爱许给谁,就许给谁,还要给你三房请视?”
这边一言一语之际,李婉儿在一旁逐渐给沈无言讲了一番李家家族中的一些情况。
原来那位老人便是李家中资格最老的一位老人七叔公,此人比李兴昌还要大一个辈分,只是这些年李家的大权全部交给李兴昌,所以并不主事,但在家族中说话却颇具分量。
接着那位山羊胡是李兴昌的三弟,与李兴昌同辈中共有四人,这位山羊胡名叫李兴隆,这些年主要负责李家在浙江的产业。
还有两位此时并为在场中,大抵的不屑参与这种事情。
那位七叔公见李兴昌据理力争,顿时更加愤怒道:“且不说当年你与沈家那婚事是否合理,就说如今的沈家能与胡家相比?儿女婚事重在门当户对,这姓沈的小子哪里配的上我李家。”
这句话倒也说的实在,自从李家拿到皇商之后,在苏州的地位就仅次于得月楼了,而沈家酒楼无论怎么看都与李家差距甚远。
这边七叔公发话,李兴隆也不歇着,忙道:“七叔公说的在理,你说无论才智还是能力,胡家小子都无可挑剔,反观这位沈公子……也就文采好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实质用处。”
在一旁的沈无言对于这番奚落倒也听在耳中,却也不怎么在意,毕竟胡于明最终为何会离开苏州,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肯定不会是自己。
况且说起来,胡于明的确颇有才智,而且行事狠辣,若是那夜真将自己杀了,那么事情也算了解。
“另外,如今我李家拿了皇商,对于生丝的需求极大,而胡家正好为我李家提供,若是就此断了,实在……实在有些可惜。”
李兴昌却依旧不肯相让,沉声道:“没有了胡家,还有其他家,却也不是离了胡家,我李家就活不下去。……另外,三弟你收了胡家的银子还是尽早送回去。”
“这……”李兴隆愣了愣,这件事可以说做的很保密,却不知道这位大哥是怎么知道的,此时在也不敢在多说其他,怕李兴昌在抖出自己其他的事。
只是那位七叔公却依旧不依不饶,他走上前指着沈无言道:“这小子当年我就见过,就是个书呆子,你指望他能给我李家带来什么好处?”
对于这名七叔公,李兴昌也无可奈何,毕竟对方的资历在家族中最高,望着坐在一旁泰然自若喝茶的沈无言,李兴昌顿觉尴尬万分。
“……无言你看,这里还有些家事要处理,改日在谈吧。”
本就打算离开,却出了这档子事,沈无言淡然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气势汹汹的人,一抱拳道:“还望诸位不要为难李伯父,……另外,让时间来说话。”
说完这句话,沈无言与月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去,就连那位七叔公的目光也微有迟疑,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更加愤怒道:“什么时间说话?除非我死,否则这婚事我不答应。”
眼瞅着场中剑拔弩张,李婉儿也悄然从一边离开,然后从后门溜出,向着书坊街上跑去。
第47章 偷鸡摸狗之辈()
由于从苏州到绍兴需要的时间不短,所以刚回到茶楼沈无言就简单的收拾好东西,带着月儿向着渡口而去。
刚到渡口,沈无言就看到正在于船老板谈话的李婉儿,她手中提着包袱,气喘吁吁的,显然也才到这里。
看到沈无言与月儿过来,李婉儿忙招呼二人过来,见到沈无言之后,她微微低下头,道:“七叔公他其实也是为了家族着想,沈公子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了。”
看着平日就温婉柔和的李婉儿,此时面带歉意,更有大家闺秀之色,沈无言淡笑道:“进你家门之前还和月儿说,搞不定丈母娘,却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丈母娘?”李婉儿一怔。
一旁的月儿却早就笑了起来,忙解释道:“就是婉儿姐姐的母亲的意思,这里代指婉儿家的那些长辈。”
“哦……”李婉儿应了一声,然后叹息道:“婉儿的娘亲早就去世了,……倒也不是个事,七叔公那边有爹爹扛着,无言也无须担心。”
沈无言的确不知道李婉儿母亲的事,此时开起这玩笑的确有些不合适,但见她并没有什么生气,便朗声道:“的确算不得个什么事,婉儿无须在多言。”
接着沈无言与船夫商议好行程问题,之后三人便租了一艘小船,向着绍兴进发。
此时虽说以是下午,但渡口依旧人来人往,其实这里面有几艘大船属于李家的,只是碍于很多层面上的因素,李婉儿也不好露面。
倒是几名在李家做工多年的佣人却认出李婉儿一行,其中一名年纪稍大一些的指着刚上船的三人疑惑道:“你们看那姑娘不是大小姐吗,她这是要去哪,竟然和那男子一同……。”
“你懂什么,那位公子便是醒八客茶楼的沈公子,那可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婿。”
“你还别说,那位沈公子不仅商才了得,文采也丝毫不落苏州这些文人半点,与咱们小姐那可是十分般配。”
“是了,是了。只是听闻之前胡家的大少爷也亲睐大小姐,后来怎的就没了信……”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位胡大少爷哪里能与沈公子相比,但说外表,胡大少爷那副尊荣……嘿,完全就是个厨子,沈公子这般风度翩翩……”
“二愣子,你别在嚼舌头根子了,那位胡家少爷怎么也比你好看多了……我听说呀,那胡家大少爷是被沈公子赶出苏州的。”
这些个帮工这般议论着,却没有发现一旁一位白裙飘飘,蒙着轻纱,手中抱着一只琵琶的少女正站在一旁听着,偶然听到关键之处,不免轻叹一声。
远望江畔船支渐行渐远,少女才缓缓走开,上了另外一条船远去。
这一行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绍兴,刚下船便看到等在渡口的徐文长与几名身着甲衣的士兵。
一见沈无言过来,徐文长忙迎了过去,一阵寒暄之后,这才向着徐文长的府上走去。
没有太久便到了地方,此时宅邸早已装点一新,却似新婚燕尔之状。
之后的时间对于沈无言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来往之间熟人并不多,直到稍晚一些胡宗宪过来之后,这才与他闲坐谈论了一阵。
月儿那边倒是有趣,先是与李婉儿逛遍了绍兴的大小胭脂店,然后又去了几家点心店,之后回来就与几名才认识的妇女闲聊起来。
说起来少女与女人之间的代沟实在太少,几句话上来便再也止不住,这一来二去之际,竟然连名字还未清楚,竟然已经闲聊了一下午。
而沈无言与胡宗宪则多是聊一些倭寇之患,稍稍涉及朝政问题,也都被他三言两语的撇在一边,基本上不会多提。
“无言可还记得胡于明?”
这边谈话之际,胡宗宪忽然说到胡于明,这让沈无言也是一愣,虽说知道胡于明与他的亲戚关系,却没想到他现在会说。
未等沈无言回答,他继续道:“若是别人,这件事也就算了。只是这小畜生竟然得罪的是无言你,后来还敢恶人先告状,当真是狗胆包天。”
听着胡宗宪的话语,沈无言心中暗自思付着,以他的地位以及声望,倒是万万没有必要因为自己,而说这些话,然而他又说了。
“无言无须多想,这件事就算翻过去了。”
沈无言倒也没打算将这事记一辈子,但此时听胡宗宪的话,也算是明白为何胡家酒楼会那么快就关门,倒是胡宗宪卖了个人情。
终究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轻而易举的就将一个人群滴水不漏的给了别人,这边不仅让徐文长之类更加亲睐与他,更是对拉拢自己又进了一步。
沈无言倒也并非不识趣,他微微低头,行了一礼道:“此事还是多谢总督大人。”
其实沈无言也理解他的这种行为,无非是为了拉拢人心,虽说手段有些不高明,但最终的目的却很干净,无非还是为了东南战事,为了早一天荡清倭寇。
所以沈无言也卖他一个面子,并为多言。
之后徐文长拜堂成亲,胡宗宪自然有主持之仪,所以沈无言又落得耳根清闲。
倒是有其他几名到场的官员注意到了他,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倒是将他当做胡宗宪新招的幕僚,期间也敬了几杯酒。
天色渐晚,一来这边多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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