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谦看着丢在小桌上的这包袱,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沈无言微笑道:“当年我欠你爹的一些银子,所以先还他一部分……”
宋思谦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便又自顾自的玩起骰子。
沈无言淡淡一笑,随即摸了摸宋思谦的头,转身离去。
……
位于城西的西园酒楼大抵算是辽阳城,无论从规模上看,还是质量上看,都属于上佳。
而今张全早就订好了席位,便等着沈无言前来。
桌上只有张全与刘账房二人,说起来也是为了省些银子,毕竟这里的菜品并不算便宜,少一个人就少一分银子。
只是这里也只有刘账房识字,若是不带着他,许多事都做不成,这却也是无奈中的无奈。
看着坐在一边发愣的刘账房,张全轻喝一声,冷冷道:“待会沈公子来,你知道如何说了?”
刘账房顿时点了点头,沉沉道:“便说这次并没有赚得多少银子……很多计划都实施不了……”
张全微微一笑,眯起双眼,淡淡道:“便这般说……否则……他这一天就拿走了五百两银子,以后还得了?”
刘账房苦笑一声,道:“这次若是没有沈公子,却也不知何时才能将这些茶叶卖完……”
“喝你的茶水,多喝些水,一会少吃些。”张全脸色一边,冷哼一声。
第208章 等风来(1)()
从城北到城西西园酒楼还有一段路程,沈无言约莫着时间尚早,所以都是慢慢晃悠着而去的。
好在这一路店铺林立,却也颇合沈无言的胃口,大抵又买了些李婉儿平日里喜欢的药材以及古玩,大抵也没有什么实用之物。
李婉儿喜欢书画文房四宝,这些物件在苏州都能买到上等货,所以来辽东之后也最多带些特产,最后多半也是给岳父李兴昌带的。
自从沈无言卖了铺子,李家倒是出奇的安静,就连那位一直反对沈无言与李婉儿在一起的七叔公也暗地里支持着醒八客,从前到后也算帮着月儿做了许多事。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般效果,多半还是源自于李兴昌在背后的支持。这位岳父大人也许最初是有一定目的的,但无论沈无言落魄时,还是低靡时,他都从未放弃过,却也是仁至义尽。
所以这些山参以及珍贵药材,说起来是打算给李婉儿带回去的,但更多的还是想着这些老人的。
只是买完之后,沈无言便又十分后悔,毕竟而今自己并未是来辽东游玩,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回苏州,这些东西买回去,多半也都要存放起来。
于是便不在着手这些,快步向着城西而去。
西园酒楼大多招待的都是往来商客,这几天正是开市时节,所以虽说价格极高,但却早就充满客人,其中不乏财大气粗之辈。
店中无论汉人还是蒙古人,都依次而坐,所以说起话来,倒是有些滑稽,两边指手画脚的,最终却难以名状所说为何。
沈无言稍一打听便知晓张全所在之处,于是随着伙计赶了过去。
推门而入,张全脸色微变,看着沈无言手中握着这些山货以及药材,他不由一愣,片刻之后,才忙道:“沈公子这是……”
沈无言看着张全目光所及之处,忙笑了笑,道:“本就打算是买些回去自己试试……所以路上碰见,索性就买了些……”
倒也不是怕对方知道些什么,只是终究还是觉得若是说的太多,怕是就抖出苏州醒八客,以张全在江浙贩茶的身份,想来对醒八客不会陌生。
毕竟自周家倒了之后,茶庄多半都归于沈无言手中改了醒八客这名,即便还有一部分当年分离出去的小茶庄,却也比不了醒八客这般规模。
想来若是说是给家里带的,那么对方定然又会问起太多,最终难免说的过了,却也不是沈无言所喜欢。
听着沈无言这般一说,张全面上只是笑笑,但心中却对这书生又多看了几眼,心中暗想着,大抵就是个穷书生,虽说有千户这层关系,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五百两银子,对于一名穷书生来说,却也不少了,以至于刚有了银子,便开始买这些价值不菲的山参珍贵药材,却也可笑。
只是心中虽说这般想,但张全面上依旧保持谦逊,将沈无言请上座,这才笑道:“沈公子……点菜……你来点菜。”
沈无言扫了一眼这铺子,却是不太清楚这辽东又有何种菜样,且今日来此倒也没有吃什么的意味,于是只是摆摆手,道:“张大哥点吧……”
张全微微一笑,心中却对之前所猜测之事愈发认准,暗笑着这书生果然穷苦,而今却连菜都不敢点,想来也未曾来过这种奢侈的地方。
这般一想,张全脸上不由浮现一抹优越之感,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点了……”
大抵不离北方的这些菜系,于是又要了壶酒,也算是丰盛。
沈无言却是无心夹菜,想来心中还是惦记着柳含烟母子,以及而今远在苏州的李婉儿与沈天君。
以至于看到柳含烟,就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的妻子与孩子,而今却也似柳含烟母子这般,妻子没有丈夫,孩子没有父亲。
心中苦叹一声,微微抿了口酒,不由淡笑道:“昨日营算下来……却还不错吧……”
听得沈无言这般一说,张全脸上微变,随即向着刘账房使了个眼色,低叹道:“沈先生知晓我不识字……所以还是让刘账房来说吧。”
沈无言淡淡一笑,张全的确不识字,但对于生意一事,他定然比所有人都清楚,而今这般大抵还是为了转移沈无言的视线。
心中逐渐有些感觉,想来张全还是不愿与自己合作,想自己去做大,不过这也都是些想法,而今却还不能确定。
刘账房微有迟疑,接着才道:“这个……昨日清算下来……并未赚多少银子……所以沈公子那计划……而今却也无法进行下去……”
沈无言脸色微变,手中酒杯微微放在桌上,轻笑道:“张大哥没有和小弟在开玩笑?……那些银子,我可都是看在眼里。”
张全脸色一变,忙沉声道:“沈公子的意思是……我会骗你了?”
沈无言摆摆手,淡笑道:“为商之道就在于一个诚信,想来张大哥是不会骗小弟的……只是……罢了,那小弟就此告辞。”
沈无言也不愿在纠缠下去,这般商贾大多都是这般,之前那些口头上的话,其实沈无言便能听出,只是却还是没想到对方翻脸会如此之快。
张全也未曾料到会如此简单就能搞定沈无言,于是心中陡然一沉,暗自想着对方与那千户有关系,以后不知是否会给自己穿小鞋。
“沈公子这是……事实便是如此……其实你那想法倒也的确新颖,未来大抵还是有一起共事的机会……只是……您可要见谅。”
已然起身欲走的沈无言听得此话,淡淡一笑,道:“共事大抵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张大哥也莫要怕小弟我会给你穿小鞋,实在是没必要。”
看着沈无言那淡然的表情,张全只是觉得浑身一震,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沉沉道:“却是一个难缠的书生……好在已经解决了……”
一边的刘账房始终都在低头喝茶,听得张全这般言语,这才发现沈无言已然离开,于是低声道:“老爷这般做……总是有些不好。”
张全冷笑一声,沉声道:“有何不好?……若是好,便要给他分银子,你还如何来这城西最好的酒楼吃菜?”
说着,张全又扫了一眼这些尚还未动筷子的菜品,忙大声道:“伙计,这菜还未吃……能不能退。”
忙的满头大汗的伙计赶进雅间时,听着张全这般言语,顿时讥讽一笑,道:“既然来了,还怕花这些银子?……刚才那位离开的客人已然付过帐了。”
张全脸上微变,奇怪的扫了一眼刘账房一眼,接着沉声道:“既然付过帐了……那你下去……”
……
离开西园酒楼之后,沈无言便又重新在街上游荡一阵。
而今身上就剩下三十多两银子,却也该找个生财之道,否则靠着朝廷每月发下来的俸禄,却是微薄的可怜,大抵吃饭都不够。
闲转之际,沈无言不知不觉来到了城东。
城东乃是各府衙门所在,大抵是一些地方官府之类,设置卫所,有参将一员。
比起城西,城东可以说安静太多,行人也并未太多,大多还都是穿着甲胄的士兵往来。
便在沈无言闲转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呼喊之声。就在沈无言刚反应过来之际,声音已然传到身前。
沈无言大眼一看,竟然是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看样子像是受了重伤。
在他身后并未看到有任何追赶之人,想来对于官府重地,也不敢太过招摇。
沈无言将已然瘫倒在地的那男子扶起,忙问道:“这位……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这般一问沈无言便后悔了,毕竟受了这般重的伤,若是说没事,却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忙又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沈……沈公子……”那人用着一双血手指着沈无言,许久之后才吐出这三个字来。
沈无言心中一沉,心中暗想着对方怎的知晓自己,于是顺势用手将对方脸上血污抹干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忙惊讶道:“郑……郑大哥,你这是……”
原来这男子竟然是昨日卖茶的郑岩,此时他早已奄奄一息,扯着浑身力气才发出一声,道:“都死了……强盗将人都杀掉了。”
沈无言深吸一口气,接着将郑岩背起,沉声道:“你先歇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受伤虽说不算太重,只是流血过多,更多的还是劳累过度,想来这一路逃亡,却是不甚容易。
大抵处理完伤口之后,那些山参药材便派上了用场,便将郑岩安置在自家小院之内,寻了个房间放下,这才忙着去熬汤药。
这般忙着直到傍晚时郑岩才勉强醒来,除却一阵猛咳之后,也未有其他言语,于是在喝完汤药之后,竟然再次睡下。
沈无言只好暂时坐在床边照料着郑岩,心中其实已经将事情猜到几分,大抵前去赎人,最终强盗反目,人财两空的结局。
好在郑岩而今还算恢复的较快,一切也都只能等他再次苏醒之后才能知晓。
第209章 等风来(2)()
小院之中,沈无言将仅剩下的几两银子掏出丢在小桌上,却是一阵发愁。
之前给郑岩看病花去了一部分,接着这些天又买了些补品一类的物品,而今所剩已然无几,若是省吃俭用,最多也只能维持三天。
沈无言不由暗暗叹息一声,随即躺下,微笑道:“已然好几年未曾担心过银子……而今看来却又要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
这般喃喃自语之际,沈无言又扫了一眼这房间,淡笑道:“还好还有住处……银子总能挣来,大不了卖了房子就是。”
虽说是这般说的,但沈无言很清楚,这宅子不同京城苏州。想要卖出去,却比登天还难。
毕竟来辽阳的多半是客商,这些人每年也就来这里几个月时间,平日里都住在客栈,最多也就租出一间宅子,买却是不可能。
这间宅子不算大,且位置也不算太好,之前沈无言之所以会选这,还是因为较为安静些,而今要是卖,基本是卖不出去的。
这般怅然一笑,沈无言忽然发现门被轻轻推开,随即探进了一个小脑袋,竟然是宋思谦。
沈无言愣了愣,随即笑道:“你倒是认生……快进来吧。”
宋思谦看到沈无言,随即露出一抹笑容,接着蹦蹦跳跳的走进小院之中,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沈先生只是说在这边巷子,却并未说清楚到底是哪一家……所以还找了一阵。”
沈无言点点头,微笑道:“却是疏忽了……不过这巷子也没住几家人,却也不太难找……你怕是又去瞎玩了吧。”
宋思谦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无言,惊讶道:“沈先生怎的知道……不过我娘也说过,这天下曾经有一位极其聪明之人,只是他还是败在沈先生手中。”
沈无言不由好奇,忙问道:“那却不知道这极其聪明之人是何人……竟然被我打败,我竟然如此厉害。”
宋思谦仰着小脑袋,胖嘟嘟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喃喃道:“说是姓严……只是叫什么,娘不让问,说是不用知道这些。”
沈无言应了一声,心中却也懂得柳含烟的用意,随即也不多言,只是道:“那思谦想和沈先生这般聪明吗?”
宋思谦一双眼睛看着沈无言,却颇为崇敬,他沉沉的应了一声,道:“那是自然……今天来,便是打算跟着沈先生做学问的。”
“做学问。”沈无言顿时大笑,道:“做学问怕还算不上,不过是读写书,在听听故事……你这个年纪,做学问太浪费时间。”
宋思谦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却也这般认为……总不该将一天时间都用在读书上,却也该学些旁的,比如射箭什么的。”
“前些天不还是喜欢玩骰子,今天就想射箭了……正好来的时候带了一幅弓箭,只是你这年纪怕还拉不动。”沈无言笑着,随即将刚烧好的茶水给宋思谦沏上。
“你若是当真喜欢,还是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过也不能荒废了学问,读书总能懂得很多,不过也无需局限于你读的那些。”
宋思谦点了点头,苦涩道:“什么《中庸》、《论语》,我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都读了几年,却也没看出些什么。”
沈无言笑着,道:“那便先记住便是……以前我那学生他也不喜欢这些,不过他总是懂得这些东西未来总会有用的。”
“朱翊钧吗?”宋思谦端起茶杯,好奇道:“这些东西以后又有什么用……”
沈无言怔了怔,他却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实质用处何在,沉吟一阵,他才道:“大抵就是与人说话时能引经据典,便能让人觉得自己品味极高吧。”
“我为何要管别人如何看。”宋思谦怔了怔,又道:“不过每每我会背这些,娘亲总会开心许久……这也算是有用吧。”
沈无言不由一愣,接着忙点头,道:“大概算是吧……总之很多作用现在看不到,以后总会有的。”
二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之际,一壶茶已然被二人喝光。
沈无言正欲起身沏茶,却被宋思谦拦住,忙道:“娘亲说凡事要勤快些……我去沏茶便是……”
“水太烫,而且你也不知道在哪。”沈无言道。
宋思谦摇摇头,道:“娘亲说第一次总是要有的,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未来终将一事无成……我不知道如何沏茶,不知茶与水在何处,沈先生告诉我,下次我便不用再问。”
沈无言心中一动,顿时感慨柳含烟的确颇有见地,这才七八岁的孩子,便有如此担当,却是不容易,于是也不再阻止。
经过沈无言交待茶与水的位置,宋思谦便泡好了茶,接着重新回到座上,从来时的包袱中掏出一本《论语》,道:“我便在此背书,若是有错误之处,沈先生便指出。”
沈无言摆摆手,笑道:“今天已然过了背书的时间,以后每天清晨起床之后,吃过早饭锻炼完毕之后再背书,大抵到这个时间来只需问我不懂之处便可。”
“沈先生不监督着我背书?”宋思谦不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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