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香奈挺讨厌亚美的。
“呀,我胡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一个劲地问桥本的事呢?”
“啊,因为快要选举了。”
“明白了。其实二宫是议员的秘书吧。”
“……”真是个绝好的解释。
“这些人之间都是明争暗斗嘛。”
香奈点点头,理了理短裙边,说:“嗯,店里打烊后一起去吃饭,好吗?”
“什么?”
“不好吗,我们痛饮到天亮吧!”
看来,小姐的工作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仅仅坐了一小时,就花了5万日元。二宫走出了“SPOON”。今天已经没必要再跟踪桥本了。
嘈杂的环境,喝醉的酒鬼,慢吞吞的出租车,单行线上的违法停车,所有这些使二宫不得不开开停停,绕行过去。这一带的管理究竟是怎么搞的,太左卫门桥的交警只站在桥下左顾右盼。
在饮食店门前,二宫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发现没有留言。
挂上电话想取出电话卡时,后面的汽车喇叭响了。蓝鸟车的司机向前边的出租车连喊带叫地说着什么。就在这时,二宫发现有人在盯梢他。
蓝鸟车对面的自动售货机的阴影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人穿着花哨的深蓝色休闲夹克配白色裤子,另一个穿着粉红色的针织衬衣。两个都是烫着短鬈发,一看就是黑社会的人。这样看来,刚才从“SPOON”出来时,就好像看见了那个穿休闲夹克的人。
是不是我多疑了?——二宫走了几步,那两个人也跟上来几步。二宫站下点了一支烟,那两个人也放慢了脚步。二宫再走了几步,从宗右卫门町往麒麟会馆左转,过了戎渡桥后稍微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还紧跟在后面。看来,二宫从“兰岸”就被这帮家伙盯上了。
难道有人跟踪我?不至于吧……二宫想。他从道顿堀向右拐,朝御堂筋胡同走去。那两个人过了戎桥,在戎桥商店街的拱形棚下径直走去。
从南街到大正区千岛町开了15分钟的车,二宫并没发现有车跟上来。他停住车后,观察一会周围情况才下车。可能是刚从浴池出来吧,有对年轻夫妇拿着脸盆走在栏杆的对面。
上二楼进房间一闻,又馊又臭的霉味充满房间。他赶紧脱掉外衣,只穿一件裤衩打开换气扇。水池旁的窗户上趴着一只壁虎,腹部还有两个白色斑点。这家伙从去年夏天就一直住在这里,以捕捉扑向室内灯光而碰落在玻璃外面的飞蛾为食,所以,从春季到秋天,二宫总是整夜地开着厨房里的萤光灯。不过,二宫一次也没看见过壁虎的后背。
刚才也许是自己多疑吧!二宫打开一罐啤酒,盘腿坐在空调下面,自己问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正在跟踪别人,所以就神经过敏,误以为自己又被别人跟踪了。为什么那两个人走上商店街以后对自己连看也不看一眼呢?
“不对劲儿?”二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电视。12点的新闻,正在转播一个火灾现场。
“富田林市山野边町锦田堆积的轮胎起火,火势还在蔓延,消防人员正全力以赴地救火,但火势仍不见减弱,浓烟笼罩着伏原山。”
一听到锦田,二宫立刻被吸引住了。
“据小田总业的工作人员说,大约在11日下午6点10分左右……”
二宫立刻跳起来,穿上刚刚脱下的衣服,只换了双袜子便跑出房间。他飞快地跑下楼梯,发动了汽车。
开出西名阪公路藤井寺出口时,开始下起了小雨,从羽曳野到富田林时雨下大了。若是在晴天,可以眺望到右侧远方小山上新教教会和平祈祷塔的灯光。雨越下越大,仅仅四五十米之外就看不清了。
过了新家町、锦织,看了看交通地图,从锦田的十字路口向右折。车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穿行,然后爬上一个弯弯曲曲的山坡。穿过锦田自然公园后,已经没有住宅区了。狭窄的小路到锦山中部便到头了,所以这一带几乎没有车辆通行。小路向左急转弯后便是个三叉路口,正面竖着一块“小田总业”的招牌。前面是沙石路,大卡车驶过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使二宫的车深陷其中。中间的沙石擦着车底,车子难以行进。
好容易出了树丛,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灯光。在废料仓库对面的预制板办公室前方,停着五辆消防车和三辆警车,周围有几十人在看热闹。有一辆写着“OBS”的大型采访车,一看就知道是电视台的。
二宫把车开进卡车车库,停在铲车旁边。燃烧的车胎散发出的硫磺臭味直呛鼻子。他下了车,绕过水坑,朝堆轮胎的地方走去。
火灾现场一片惨状,犹如火山在喷发一样。灼人的热气,滚滚的黑烟,刺鼻的瓦斯,还有烧化了的轮胎形成的一条条稀泥般的火龙。水从四面呈弧状喷过来,握着橡皮管的消防人员的身影在水气中隐约可见。地面满是油,石棉瓦的工场(大概是加工石棉瓦的场地吧)周围的护栏、木桩都已经被煤烟熏得漆黑。
旁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浑身都湿透了,从头到脚都是油烟。
二宫上前搭话:“烧得真厉害呀!”
“是啊,真厉害。”
“怎么会烧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真搞不清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好像是小田总业的工作人员。他看了二宫一眼,一副怀疑的表情,问:“你是……”
“我是小田的朋友二宫。看到新闻后就急忙赶来了。”
“呀真是……”
“火是什么时候着起来的?”
“6点刚过。”
——轮胎铣床出点故障,我们四个人便聚到那边去修理。好容易修好了往外走时,突然从调度站传来一股呛人的烟味。赶忙拿灭火器过去,谁知这下可是火上浇油,火势一下扩大起来。一看不行了,赶紧给119打电话。火势最猛的时候,我们怕连周围的树林也全烧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终于一辆辆消防车及时赶来,把上面蓄水池的水放了。幸好这时下了场大雨,现在火势总算是减弱了。如果能在天亮前把火扑灭,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男人一口气说完后,擦了擦脖子。擦完的毛巾上也粘满了黏乎乎的油泥。
“社长在哪里?”二宫递给他一条手帕。
“在办公室。警察正在向他调查有关事项。”
没等听完他的回答,二宫一转身直奔办公室。他推开预制板平房的门,走了进去。窗口站着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他用斥责的眼光瞅着二宫。
“对不起,请问您是……”
“二宫,是这里的人。”
二宫径直走到最里面的由印花胶合板隔开的接待室门前,抬手敲敲门。
小田坐在沙发上,玻璃桌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见二宫进来,小田抬起头问:
“呀,你有事吗?”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吗?”
“没事,正好我有话对你说。”
“好,我等一会儿再进来。”
“不用,你就坐在这里吧。”
小田赶紧介绍说:“他是建筑咨询所的二宫所长。这位是锦织警察署的川田股长和安井主任。”
二宫行过礼后靠在了墙上。
“刚才我们讲到哪儿了?”小田问刑警署的人。
“轮胎的数量,在现场露天堆着的。”安井回答。他那绿格花纹的高尔夫衬衫一直敞到胸口。
“当时库存的有200吨。”小田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说,“数量大概不到3万吧。”
“一共堆了几层?”
“差不多30层吧。再往上升降机就够不到了。”
“把轮胎加工后,做什么用?”
“拿到水泥工厂,做燃料。”
“加工费呢?”
“不收钱。是我们请他们工厂替我们烧掉的。”
据说没加工的轮胎在锅炉里很难燃烧,所以水泥厂不予收购。
“那么你们从哪儿挣钱呢?”
“从轮胎销售者以及销毁旧汽车部门收取处理费。一个轮胎300日元。其中包括运输费,所以利润是微乎其微的。”
“这么说,这场火对小田总业来讲是不痛不痒的了。”川田自言自语地说,“3万个都化为灰烬,岂不是正好?”
“什么呀!”小田提高了声音,“这可不是玩笑。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捣乱!”
“我可没那么说。”川田面不改色地讲,“由于火灾,您给附近居民带来的麻烦,可是不容否认的。另外,那些堆着的轮胎,里边一积水就成为小飞虫的滋生地,我不知听到多少次别人的报怨了!”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半个月彻底消毒一次。要是连池塘、田地里的蚊虫都记到我们账上的话,那我们可受不了。”
“行了,不是苍蝇蚊子的问题,问题是这场火灾。”
“故意放火,一定是。”小田呻吟般地说,“轮胎的存放场地只有四盏照明灯,不但没有机械设备,连电线也没有。所以不可能有什么能引起火灾的东西。如果不是有人泼了汽油,不可能起火。”
“啊,说了这么多吓人的话,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这个嘛……”
“你一直强调是有人放火,但露天堆放的轮胎自身起火现象也不少见。像室外照明的电线断了掉下来,由于漏电能引发火灾啦,碎屑中的电线湿了以后氧化产生高热啦。昨天和前天不都下了场雨吗?”
“请彻底调查一下。如果搞不清失火原因的话,也就无法找出今后的对策。”
“不用你说也会调查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
好像已经很疲惫的);旧看了看表,说:“1点钟了,肚子饿了。”
安井问:“去吃碗汤面吧。”
“好,休息一会儿。”
川田用双手按着膝盖站起来,催促安井走出了接待室。
“混蛋!目中无人的家伙。”小田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们失火,理亏,所以才和他这么客气。”
“调查时间很长吗?”二宫坐在沙发上说。
“差不多两个来小时。从工作人员的履历和品行,连我当时是否在现场都问了。”
“社长不在现场吗?”
“起火时我正在尼崎,是接到汇报才跑来的。”小田眨了眨充血的眼睛说,“这下可麻烦了。要接受废品处理指导科的传讯,又要深入调查,又要处理善后……正常业务只好停止一周两周的,这么一来,天濑计划的落实恐怕就危险了。”
小田边叹着气边介绍说,府保健环保局对有过事故经历和违法经历的废料处理单位的审查特别严格,现在以小田总业名义申请建造天濑垃圾最后处理场,是很难得到营业许可的。
“把申请单位换成另外一个名字呢?”
“唉,无名之辈是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需要资格和业绩。”
据小田解释说,按新改订的废料处理法规定,要申请处理工业垃圾的营业执照,申请者必须毕业于厚生大臣认定的业务讲习班,还要拥有达标并连续处理业务的设备,以及该方面的经营基础和经验。二宫昨天虽然也读了《工业垃圾处理法》,但什么也没记住。
“天濑垃圾处理场计划已施行10个月了,从测量、地质调查、工程计划、施工计划、管理计划、同意书及其合同,光资料、文件堆起来就有50多厘米,所有这些都是以小田总业名义申请的,事到如今再变更申请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
“再说,签订买土地的临时合同需要3000万,测量与钻探用3500万,付给町委会及附近居民2500万,付给水利工会3000万,这些钱的利息每年就得负担1000万。这还不算,把土地买到手,改变水路、修堤坝、现场施工、租借重型机械等等,还需要4亿日元左右。说实在的,在资金方面我已到了极限。到了这种地步,若放弃原来的计划,一切再从头做起,重新申请,银行是绝对不会再合作的。那样,就连我们会社倒闭也是难免的。要是给其他出资人股的人带来麻烦,我只能以剖腹自杀来解决后事了。”
小田在接受银行第一次贷款时,投了3亿日元的生命保险。“混蛋!偏偏在这个时候……”
“火熄灭后,消防队和警察将检查现场,起火原因会查清楚吧。”
“不可能。要是市内的轮胎经销商店,也许会查清。野外露天堆积的轮胎起火,到目前为止火团还从来没有查清过。”
小田补充道:两年前,吹田市废旧汽车销毁场地起火烧毁了800只轮胎。去年秋天,三重县名张轮胎回收站起火烧毁了2万只轮胎。结论都是因漏电引起的。尽管有很大的纵火嫌疑,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刚才警察说,有人提抗议了?”
“就是这座山下的那些居民。居民自治会的会长来这里,说我们的轮胎里长年积水生了很多蚊子。我大发脾气,训斥他说,凭什么说蚊子是在我们这生的,你拿蚊子的出生证给我看看……其实,这里蚊子成群成堆,3万只轮胎谁顾得过来撒药。不过,在锦田一带我们会社比他们自治会资格老。”
“是不是他们因此而怀恨在心呢?”
“那帮乡下佬,恐怕没胆量放火。”
小田冷笑一声,突然又很严肃地说:“好像是上月30号,我遭到恐吓。”
“恐吓?”
“深夜1点钟,突然接到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没说是谁,只是说:你从天濑工程退出来!问他理由他没说,只是说你不退出来就要你的命。那种低沉的声音和特殊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黑社会的人。我说,那种无聊的恐吓要好使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不过我再也睡不着了。”
“恐吓电话就那一次?”
“嗯,就一次。”
“为什么没对警察说呢?”
“说了又有什么用?要说出天濑工程的事,又得刨根问底儿地问个没完。”
“水利工会倒戈,恐吓电话,轮胎起火,你不觉得这几件事情相互有关连吗?”
“嗯。”
“关于天濑垃圾处理场的情况,你再详细地给我介绍一下。”
“问它做什么?”
“我已经调查了桥本,他是个比我们想像的还庸俗的家伙。我认为有人在背后操纵桥本。”
“好吧,”小田点了点头,探了探身说,“那是去年10月份……”
去年的10月中旬,有个叫仓石政彦的不动产中间商来找小田,劝小田在富南市天濑峡谷建造一座建筑垃圾处理场地。小田询问具体情况,仓石说该峡谷有9000坪,容量估计在50万立方米以上,已征得七名土地持有者的一致同意将其出售。每坪单价为3。3万日元,虽然比目前行情稍高一些,但是已征得同意这一条件吸引了小田,他决定去现场视察一番。在第二周的周日,小田领着经理土屋由仓石引路来到了天濑。
被当地人习惯称做三泽谷的峡谷,位于金刚葛城山脉的下部,从三○九国道与水越州交叉的中津桥开始,沿着水越川支流芹川向南向里面延伸3公里左右。仓石把车停在木场,在前面开路走进树林。拨开藤蔓,踏着落叶,沿楼梯状的林阴小道向上攀登到尽头时,三泽谷全貌就尽收眼底了。
“怎么样,理想吧?”
10月的山峦枫叶正红,陡峭的悬崖笔直地向下切入,下面是芹川河的源头。河面宽5米,河床东侧稍高一点的地方是果林,种着百余株柑桔。谷底很宽,呈碗状,在小田站着地方的下游300米左右处,山脚从左右两侧向河床逼近,形成一个天然的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