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帮家伙的制服。黑社会的人得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穿得跟上班职员一样,那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明白了。不是像马蜂就是像花蛇。”
“什么,你说的?”
“所谓的动物保护色呀!黄色和黑色相间的条纹。”
“这倒也是。”
“阿启,你把胡子刮掉,再烫一烫发怎么样?”
“好啊,这房间灯光会黯然失色的。”
“那我就说,哇,好帅呀!”悠纪欢快地笑着说。
已经没心思读书王宫点着一支烟边吸边考虑对策:要查清桥本健夫及其周围,使用什么办法好呢?首先排除的是,从水利工会获取情报,通过市议会也不行,自己连市议会人数都不知道。在富南一带又没有朋友,看来只有一个渠道。那就是从建筑界进攻。
想到这里,二宫立刻给在富市田的小池土木建筑会社挂电话。事务员立刻将电话交给了小池社长。
“我是二宫,好久不见了。”
“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还好吗?”
“说得过去吧。”
“您父亲怎么样了?”
“刚才去医院看过,总是睡觉。”
“是吗,要保重呀。”
“有件事,想求社长。”
“噢,什么事呀?”
“您认识一个叫桥本健夫的人吗?”
“很常见的名字呀。”
“是天濑水利工会的会长。参加过上届市议会的竞选,落选了。”
“啊,是那个桥本啊。”
“就那个桥本,就社长所了解的情况能介绍一下吗?”
“因违反检举法,为他拉选票的遭到检举。他的口碑可不怎么好。我与他没有什么来往,关于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社长的朋友中,有了解桥本的吗?”
“大概佐野商会的会长可能知道一些。他在平池开了一家土木械代理店。而且会长又是富南市的监查委员。”
“务必把他介绍给我。”
“为什么要了解桥本呢?”
“因工作上的事,具体情况还不能说。”
“好吧,我给佐野去个电话问他方便不方便,你什么时候都行吧?”
“行,行。对不起,拜托您了。”
5分钟之后,小池又打来了电话。
“佐野今天都在会社,你去找他吧?”
“好,请把地址告诉我。”
“在近畿①铁路的平沼车站下车,过商店街向东走,左侧有座红砖楼,一楼是商品展销厅,到那一看就知道了。”
①近畿地区具体指京都、大阪二府和滋贺、兵库、奈良、和歌山、三重等5县。
佐野商社位于近畿铁路南大阪线平沼站向东走100米的一条繁华街上,是座很漂亮的三层楼,二宫把皇冠车停在停车处,走了进去。一楼陈列着钻孔机、小型压路机、混凝土捣实器、压缩机等小型土木机械。二宫穿过陈列室到大厅,向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一个穿灰色对襟毛衣白头发的男人,在被玻璃隔开的对面低一些的接待室正与一名穿藏蓝色西装的年轻人谈话。他看见二宫后招了招手,穿西装的年轻人深深地鞠一躬离开了办公室。
“初次见面,我叫二宫。”
“我是佐野,请坐。”
佐野举止沉着冷静,长有几根长寿眉显得十分慈祥。
“对不起,您是不是正在谈业务呢?”
“那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喝咖啡还是喝茶?”
“请给我一杯咖啡。”
佐野招呼过来工作人员,让他送来两杯加冰的咖啡后,又重新坐到二宫面前。
“我经常受到小池社长的关照。谈些什么好呢?”
“首先,想请教一下桥本健夫违反选举法的事情。”
“在上届市议员选举中,在(木通)之上有个叫坂口的议员声明他要引退,桥本瞅准了他的位置,在公告发表前开展了猛烈的活动。保守党联合派的头目、市议长内山荣三是他的后台……桥本虽然勉强筹足竞选的钱款,但好像已经把山林卖了一半。尽管花了大把大把的现金,可是票数仍远远不够,以很大的差距而落选了。社会上纷纷传闻是内山这个老滑头利用桥本肥了自己,然而桥本却并不以此为戒,仍然跟在内山后面拍马屁。虽然不是议员,却在自家挂上了市政商谈所的牌子,成为大家的笑料。大概下届竞选他还得落选。”
果然,可以从他的头目内山开始进攻。
“富山市的市议员有多少人?”
“正好20个人。”
“当选议员的最低票数是……”
“大概1300左右吧。”
“桥本落选后,是谁接替了坂口?”
“是(木通)之上的叫杉村广的米店老板。”
“桥本当水利工会会长,是否也会为选举提供方便呢?”
“是啊,因为官衔多好办事嘛。”
佐野笑了笑,顿了一下说:“我接到小池的电话后,向天濑农业协会当理事的朋友打听了桥本的事,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特意替我打听,真是过意不去。”
“桥本把在天蔽的三泽谷的田里收获的葡萄,卖给河内葡萄酒酿造厂。他拥有田地1700坪,相当大。另外,好像在(木通)之上自家宅院后有4500坪的山林,可采摘一点儿松茸。”
“听说桥本家在天濑也是屈指可数的名门世家。”
“虽说是望族,但桥本是倒插门女婿。”
“啊,是吗?”
“原本在三泽谷种植葡萄的,是女方的父亲。5年前老人家过世,现在由桥本接管。最近河内葡萄酒声誉很好,以工会合作方式连生产原料带酿造是最理想的经营机制,但他缺少把种葡萄的农民拢在一起的品德,不合潮流。虽说是倒插门女婿,但他喜欢搞政治,毫无经商才能,所以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为此朋友都笑话他。”
佐野叼着一支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说:“我知道的全说完了,对你还能有点用处吧。”
“实在感谢,非常有用。”
“二宫先生,为什么要调查桥本呢?”
“因为水利工会的事,发生了一点纠纷。”
“哦,是这样。”
这时,咖啡送上来了。
佐野点上烟,接着说:“水利工会的事,那可是相当麻烦的。不但会有水资源分配,界线划定,和其他工会利益冲突等问题,而且还会产生改变水流路线以及补偿金的问题,工会会员之间也经常出现矛盾。有些上了年纪的农民你说什么他们也不听,把他们拢到一起,也不容易啊。”
“原来是这样。”
二宫一边附和着佐野的话,一边看了看手表。5点40分,他想趁天黑之前去天濑一趟。
“从这里到(木通)之上大约要多长时间?”
“差不多得15分钟吧……你要见桥本吗?”
“噢,不……”
“我想桥本今天应该不在家。”
“为什么?”
“富南市教育局局长出了一本书,其出版纪念会6点开始,是自费式的小型鸡尾酒会,富南的名流大概都会到场吧。”
“那个鸡尾酒会在哪儿开?”
“在平沼的文化会馆。就在这附近。”
正好能见到桥本——二宫想。
“会长您也出席吗?”
“我也算是个监查委员,当然得去。”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呢?”
“可以,那很容易办到。”
佐野往冰咖啡中倒人牛奶后搅拌了一下,二宫则什么也没加就喝了。因为冰块融化了,所以杯中有些麦茶般的淡味。
三
出席教育局长的出版纪念会的人员有150人之多。当主宾——市议会议长内山荣三致辞后,议员和教委的领导也纷纷发表祝辞。内三是个戴着玳瑁框眼镜,脸色红润的50岁左右的人,一看便知是非常有个性、善于玩弄权术的阴谋家。教育局长写的好像是南河内的地域史,反正内容肯定特无聊。
“那个就是桥本。”
佐野手指着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小个子男人。他端了整整一盘子的寿司、烤牛肉往内山桌子前送,又殷勤地把筷子和又子摆好。
“桥本比内山岁数大吧,应该有五十五六了。即使当选为议员,他的政治生命也不会太长。”
“上届的市议员竞选他属哪派?”
“他不属于任何派别,尽管观念上倾向于保守。因违反选举法有七个人被检举了。”
“围着那张桌子的是……”
“内山,梅本,南原,神田,加藤,桥本。”
据说梅本和南原是市议会议员,加藤是天濑加见泽谷地区的水利工会会长。
“神田是一个叫做神荣土砂的工业垃圾处理场的老板,市废品再生研究会的负责人。”
瘦白发的神田和内山很亲密地谈着话。华丽的格子纹夹克衫十分显眼。
这时,佐野的熟人走过来,让他也讲两句,于是佐野登上了讲台。二宫一边喝着兑水威士忌,一边观察桥本。
“我这个人宁可倒着走出去,也不会给人家当马前卒。”
祝辞发表告一段落后,到处是一片谈笑声。佐野没有回到二宫身边。
过了7点,桥本和南原同内山点点头离开了桌子。看样子不像是去洗手间。二宫放下酒杯,跟在他俩后面追了出去。
桥本和南原退场后,从门厅走向停车场。二人在喷水池边四下看了看,南原一招手,墙角旁的车子便亮了车灯。一辆深蓝色的银灵车缓缓开了过来。二宫赶紧发动自己的皇冠车。
这时,从银灵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和南原说了几句话后,便打开了后车门。桥木和南原坐上车走了。二宫赶紧发动皇冠车的引擎,紧跟上去。
银灵车沿着外环线北上,经过富田林、羽曳野,从藤井寺的高速公路入口开上阪神高速公路。因为并不是有意复杂地变换行车路线,而是随车流前行,所以很便于追踪。
在松原线的惠比寿下了高速公路,再从元町向道顿堀开,在御堂前面他们把车开进了立体停车场。二宫犹豫了一下,然后绕过停车场从御堂筋胡同向右拐,把车停在道顿堀桥人行道的旁边。当然,他也想到,这样会被贴上“违反停车法”的标签的。
桥本等三人走过御堂筋胡同王宫稍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从宗右卫门町到叠屋町,刚喝完酒的会社职员大声谈笑着走在路上。因为天刚黑,还见不到步履蹒跚的醉汉。
到了笠屋町,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叫住了桥本和南原。那人似乎在说:“就是这里”,并引导二人到大楼门前,手指着去往地下的楼梯。地下层是一家叫做“兰岸”的俱乐部,看样子相当大而且十分豪华。三人沿着白瓷砖楼梯走了下去。
——妈的,侦探所的侦探大概总干这种倒霉事吧,二宫想。他在“兰岸”旁边的一家花店前点上根香烟。事到如今,只好跟踪到底了。
两小时之后。
桥本和南原从“兰岸”出来,手里提着糕点箱,里面装的可能是礼物。刚才那个黑西服的则没露面。
由笠屋町向西走过一条街来到十字路口,两个人站住了。桥本向南原行了一礼后,目送他朝心斋桥方向走去,然后桥本突然一转身快步向这边走来。二宫赶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从玉屋时到了千年町,桥本走进一栋装有反光镜的崭新的大楼。这栋楼大概建于泡沫经济最鼎盛时期,叫做“日笙会馆”。看到电梯门关上后,二宫走进楼里,辨清了桥本是在七楼下的。七楼有“吉乃”和“SPOON”两家俱乐部,不知桥本会进哪一家。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二宫暗自琢磨。桥本和南原分手后,独自一人来到千年町,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这家店。如果是这样的话,桥本的目的恐怕是找女人。这样推测是顺理成章的。但又觉得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是桥本带着女人出来,即使跟踪又有什么用呢?假如这是侦探所的例行调查,拍张照片加在报告书中就行了,但那样做就能抓到桥本的把柄吗?
想到这里,二宫突然想起刚才忘记了抄下那辆银灵车的号码。
混蛋!我是做不成刑警或侦探了——靠在墙上,二宫看了眼楼层显示。他打定主意,乘上了电梯。
七楼狭窄的走廊两边是一扇扇门,上面都贴着“会员制”。
正好,“SPOON”的门开了。客人和小组走了出来。
“请问桥本先生来了吗?”二宫向小姐打听说,“富南的桥本先生。”
“来了。”果不出所料。
二宫并没有进“SROON”,而是在走廊等小姐送完客人回来。电梯从一楼升上来,门开了。
“呀,怎么不进去呢?”
“在等你呢。我想要你陪我。”
“真的,太高兴了!”那位小姐冷不防挎上了二宫说,“我叫香奈。”
香奈的前发高卷,身着桔黄色的连衣裙,颇显妖艳。但仔细一瞧,岁数也不小了。虽然好像还不到30岁,却让人觉得干这一行已足有20年了似的。
“我可跟你说好,桥本和我不是一伙的。我的事你可别乱说。”
“嗯,知道了。”
“因为有点小事。”
两人进了“SPOON”。店内比想像得要宽阔明亮。浅蓝色的墙壁,白色人工石的地面,铺着黑色皮革的座椅,全是用单纯的色调统一,尤如10年前迪士高舞厅的装修。桥本靠在钢琴边包厢的座椅上。
二宫坐在吧台附近的椅子上,用热毛巾擦着手。香奈坐在一旁。
“喝什么酒?”
“巴本威士忌。”
“喂,再来只火鸡。”香奈自作主张地向服务生要了吃的。
“桥本常来这里吗?”
“最近呀,每周两次吧。”
“是谁的客人?”
“亚美。就是那个穿粉红色套装的女孩。”
在桥本旁边有个梳短发的标致女孩。
“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二宫。”有点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告诉香奈真名了。
“您是干哪一行的?”
“你看呢?”
“看样不是一般的上班族。”
真是不痛不痒的交谈。二宫决定一边喝威士忌,一边静观其变。
一曲钢琴曲过后,有几个客人一起唱歌。
香奈在座位上坐着不动,趁着服务小姐都离开的机会,二宫问她:
“香奈,你和亚美关系不错吧。”
“嗯,也谈不上亲密。”
“亚美是真名吗?”
“大概是吧。我们店里用艺名的女孩很少。”
“亚美姓什么?”
“可能是西村吧。”
“桥本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你真的不认识桥本?”
“不认识,所以才向你打听。”
“那个人可是议员啊!”
“噢,就是那个小老头……”二宫没有提桥本落选的事。
“烦死人的老爷子。有时我们都坐过去,他好像把我们当丑八怪似的,理也不理。可要是见到亚美,马上就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人家说啥他听啥。议员的工作他也能干好?”
听说桥本总是要喝到打烊,之后带着亚美去旅馆或是酒吧。
“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吧。”
“前阵子,亚美搬到了浪速区。好幸福哟!十五层的公寓楼。听说是今年春天刚建成的,所以房租一定不便宜。”
“桥本出钱赞助的吧。”
“那个女孩,的确挺有手腕的。”
看来香奈挺讨厌亚美的。
“呀,我胡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一个劲地问桥本的事呢?”
“啊,因为快要选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