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宋诚道。
“什么事比我们兄弟聚在一起喝酒更重要?”这是王砌。
“有事先放一放,先喝酒,喝完酒再办正事。”这是郑宜。
两人好些天没见宋诚,早不知跟顾淳抱怨多少遍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宋诚有了官身,封了伯爵,成为西宁侯世子后,就不理他们了。
起初顾淳还认真解释来着,不是宋诚不是他们,而是宋诚太忙了,有很多事做,哪有时间像以前一样天天和他们一起混?可渐渐的,他不想解释了,他说得嘴干舌燥,这两人半句也没听进去,解释不是浪费口水吗?
两人今早堵在武成伯府,把顾淳给堵到了,然后逼着顾淳一块儿过来。这不,他们一左一右拉紧宋诚,顾淳只好跟在后面。确实很多天没一起喝酒聊天打屁了,就依他们一次吧。
宋诚道:“今天新军考核,我得去瞧瞧。”
“新军?那我们一起去瞧瞧,完了再去朝阳楼喝酒。反正整间楼我包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王砌豪气干云,一副财大气粗样。
“考核完,天也黑了。”宋诚道:“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现在不说,以后再提,我可不会考虑啊。”
“嘻嘻,被你猜到了。”王砌干笑,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
三人拉拉扯扯走到宋诚马车旁边,宋诚站住,道:“有什么事快说。”
“家祖说,这件事很重要,要挑场合说,我本来想喝酒的时候再说,这样随随便便说出来,你若是不答应,我回府岂不是要挨骂?”
王砌本来很得祖父武成侯王琰欢心,要不然不会和宋诚顾淳一块儿闯出一个“京城四少”美名,可自从宋诚救驾有功,简在帝心,扶摇直上后,王琰不怪自己没有把王砌送到神机营,不能随驾出征,没有立功的机会,反而怪王砌没用,左看王砌不顺眼,右看王砌不顺眼,天天不是瞪眼睛就是吹胡子,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现在王砌是一见他就躲,他交待下来的事,哪敢不办得妥妥帖贴?
宋诚回京后还没有见过王琰,脑子里留下的印象,这人好象挺好说话的,他既然让王砌要挑场合说,必然是大事。
宋诚敛了嬉闹的神色,正色道:“到底什么事?”
他执掌锦衣卫已经有一段时间,又常在朱祁镇身边,不知不觉已有上位者的气势,刚才嬉闹,王砌和郑宜还不觉得,这时两人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王砌慌张之下,竟有些结巴:“家祖说,我们素来交好,你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安排个把人不在话下,让我跟你说说,把我安排进去。”
“你呢?”宋诚问郑宜。
郑宜是武安侯郑能的长子,母亲早丧,父亲续弦,继母给他生下两个弟弟,他今年十八岁,本来应该封世子,一般男人在他这年龄也早就娶妻生子了,可他继母一门心思想让亲生儿子成为世子,枕边风吹个不停,以致郑能犹豫不决,一直没有请旨。
郑宜苦笑了一下,道:“人人都说锦衣卫好,可我觉得,不如新军。你募新军时我想报名,悄悄去看了一下,很多乞儿。你想,我一个堂堂勋贵子弟,怎能与乞儿为伍?”
他的心思,宋诚何曾不明白,参加新军,可以离府住到军营。难道他和继母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吗?
宋诚想了一下,两人是他这具身体的好友,怎么说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叫过陈春桥,道:“你快马加鞭,去右安门跟顾将军说一声,考核如期举行,由他主持吧。”
今天是考核之期,本来想等他过去才开始,现在去不了,只能交给顾兴祖了。他自然是信得过顾兴祖的,亲自参与,不过是想告诉军士们,他很重视他们。
顾淳欲言又止。新军意义重大,宋诚就算不说,顾淳又如何不明白?他再三叮嘱顾兴祖一定要把新军训练好,反而被顾兴祖一通训:“别以为你封了伯爵,就有教训你祖父的资格。我们家的兴衰荣辱,尽在阿诚身上,你小子别光顾说我,也要好好办差,知道吗?”
他要知道今天是新军考核的日子,肯定会先劝两人回去,别误了宋诚的正事。
宋诚道:“没事。”
顾淳点点头,不再说了。
郑宜觑见两人神色,隐隐觉得不妥,道:“阿砌,不如改天?”
王砌苦着脸道:“家祖说了,今天没要回结果,我就别回府了。”
“你们还没坐过我这新式马车吧?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宋诚瞬间有了决断,当先上车,王砌和郑宜对视一眼,暗自怪自家长辈不讲理,也上了车,顾淳总觉得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新军考核才重要,犹豫着没动。
宋诚从车窗里探出头笑道:“你要走路去吗?”
走路什么的,自然是玩笑话,顾淳再不犹豫,上了马车。小四一挥马鞭,马车徐徐驶动,车夫驾着他们坐来的马车跟在后面。
“哗,这就是阿淳说的沙发?”一坐上沙发,王砌一扫之前的不快,不停变换坐姿,试探沙发的弹性,连呼舒服。
第135章 刺客()
“咦,这是什么?”
王砌试完沙发,对两张沙发中间的茶几好奇上了,这茶几,造型美观,设计精巧,更让人惊奇的是,居然上下两层,上面那层应该安在磁铁了,马车行驶中,茶炉茶具纹丝不动,下层放的是什么?他伸手下去,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一看,神色古怪,居然是素云斋的点心。
素云斋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每块点心中间都有“素云斋”三字,特别好认。
他再掏,掏出一个茶叶罐,打开一看,半罐茶叶。
“这这这”超出认知啊,王砌不知说什么好了。
郑宜的注意力却在车壁,轻轻一拉小巧的把手,车壁无声翻开,露出一张薄被。
“这”郑宜无语了,看着挺高大上的马车,咋生活气息这么浓呢?
马车已驶出御街,路上行人车马渐多。宋诚笑道:“你们没发觉一点不颠簸吗?”
“咦,真的哎。”王砌和郑宜分别探头出窗外,看了一下街景,确认已走了好长一段路,都道:“阿诚不说,我们真没发觉马车走到这了。”
马车很颠簸,走远路能把人颠散架,可现在坐这车,不仅不颠,还很舒服,屁股底下的沙发又软软弹弹,两人心头同时浮起:我要是有一辆这样的马车就好了。接着,又想到,若是谋一份差事,岂不是有借口要求父祖给订一辆?这么一想,两人心头火热。
他们府上自然有订购,只是还轮不到他们乘坐。
“阿诚,你可得帮我谋一份差事。”王砌一把抓过宋诚的手,热切地道。
哪里来的爪子,抓住他的手不停抚摸,恶心死人了。宋诚飞快甩掉他的爪子,道:“当密探需乔装改扮,以身份遮掩,你的性子太过跳脱,不大合适。”
“我可以着飞鱼服,佩绣春刀”
王砌一句话没说完话,前头拉车的马唏津津人立而起,巨大的惯性让四人朝前朝后东倒西歪,外头小四厉声喝问:“谁!做什么?”
有情况!
宋诚刚按下车窗格板的按钮,外面已传来呼喝声,马车后的护卫和人交上手了。
格板升起,马车内漆黑一片,王砌惊道:“发生什么事?”
宋诚侧耳听了一阵,没有箭矢破空声,随即按下格板,马车内恢复明亮,呼喝声更清晰几分,宋诚挑起车窗帘一角往外望,只见三个护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和七八个蒙面人战成一团,七八个蒙面人手持大刀,把三个护卫围在中间,有专砍马脚的,有和护卫交手的,分工合作,配合有紊。
护卫们又要顾攻上来的敌人,又要顾砍马脚的大刀,一时手忙脚乱。
宋诚探出半个脑袋朝后望,马车后,护卫们和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战成一团,有的占上风,有的手忙脚乱。
他出行带的护卫不多,一般不超过十人,好在这次顾淳、王砌、郑宜和他同车,他们带来的护卫就在后面,不用吩咐,全都和刺客战在一起。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顾淳皱眉。
“哪里来的刺客?”王砌惊疑。
“阿诚,会不会有人不想让你活下去啊?”郑宜认真看着宋诚,俞士悦率众御史去午门静坐时,外头就有传言,宋诚蹦哒不了多久,他还对说这话的人大声嘲讽,没想到现在应验了,早知道有人要刺杀宋诚,他应该提醒一声。
郑宜后悔极了。
宋诚放下车窗帘,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下下车,行人早跑光了,大街上战成一团,谁也没注意他,倒是小四站在车把式上观战,颇为威风。
“世子,人很多。”看到宋诚,小四跳下车把式,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道:“我们要不要参加?”
宋诚微微一笑,道:“怕吗?”
“不怕。”小四有些雀跃,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大有冲进战团的意思。
“去车里坐着吧。”宋诚道,负手上了车把式,朗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正在战斗的黑衣人蒙面人有的怔住,有人循声望过来,就这么稍稍迟缓一息的功夫,最少十几人被护卫砍中,惨呼出声。
左侧一个瘦削的黑衣人连砍两刀,逼得护卫的战马不得后退两步,他得空跳出跳圈,这才冷冷和宋诚对视,道:“宋大人好胆色。”
宋诚笑眯眯道:“就你们这些人,能成什么事?选在这里下手,不怕我的人很快赶来吗?”
这是城中,锦衣卫和新军都能尽快赶来,到时这些人逃得了吗?
瘦削的黑衣蒙面人是首领,眼睛锐利,道:“杀,给我狠狠地杀。”真是见鬼了,本来以为宋诚带的护卫不多,他们才派这点人手,要是知道他有这么多护卫,再带两百人也不嫌多哪。
刺客们听到他的话,手里的刀舞得更快了,护卫们一人受伤,更有两匹马被砍中马腿,嘶鸣不止。
宋诚喝道:“下马。”
护卫们手拿佩剑,骑在马上反而缚手缚脚,不如下马和刺客们缠斗。
宋诚又冲回车厢,打开车壁,郑宜吃惊地发现,车壁竟然有上下两格,上格放一床薄被,下格却是一支火铳,宋诚取了火铳下车,很快“砰”的一声响起。
黑衣蒙面首领一直注视宋诚,见他跳下车把式,以为他怕了,没想到他很快又出现,手里还有一支火铳,然后黑洞洞的火铳口喷射出火光,他下意识想逃,刚动了一下,左肩巨痛,巨大的后助力更是推得他的身子向后仰。
宋诚一枪打中黑衣蒙面首领后再不理他,而是填火药,射击。
护卫们下马,便听到“砰”、“砰”声响,转头一看,宋诚威风凛凛站在车把式上,一枪射出,便有一个黑衣人倒地,哀号不绝,有人提剑上前,要结果哀号者的性命,同伴适时提醒:“要活的。”
受伤的刺客被缚了起来,黑衣蒙面首领见形势不对,嘶声大喊:“各自逃命。”命令一下,没有受伤,心惊胆战又不知所措的刺客们呼的一声,扭头就跑。
黑衣蒙面首领被捆成粽子,嘴里不停咒骂,心里十分懊悔,早该听他的,弄些箭矢,偏偏上头怕暴露身份,没有弄,要是有弓箭,至于被人家一把火铳杀得大败亏输吗?
第136章 兄弟()
这场刺杀更像闹剧,从刺客冲出来,双方激战,到黑衣人逃散,不过一柱香。
逃走那些人,宋诚分出一半护卫去追,但他们对周边环境熟悉,这里又是民居,三转两转,很多人逃了,只有三四个被追到,拿下。
被火铳射伤的,呻、吟声不断,都捆了,抬走。
看到宋诚冲进车厢拿起火铳就走,随后枪声响起,接着占上风的黑衣蒙面人全线溃败,王砌和郑宜惊呆了。很淡定,一副就应该这样的是顾淳,听着“砰”、“砰”声不断,他果断下车,去追逃走的黑衣蒙面人。
这里是民居,黑衣蒙面人分散逃走,惊扰了关门闭户的百姓,若是有人在这时跑出来,会被火铳误伤,因而宋诚收起火铳,只是倒背双手居高临下站在车把式看着。
顾淳追到一个黑衣蒙面人,打斗一番,制服后带回来时,地上已只余血迹,被俘的黑衣蒙面人全被带走了。
“东厂的。”顾淳把缚紧手脚的黑衣蒙面人丢在地上,这人脸上的蒙面黑巾已被拉下,露出一张胡子拉渣的脸。
宋诚看了那人一眼,转而看顾淳。
“此人是东厂的档头老周,曾和我手下的小旗发生争执。”顾淳说着,又踢了老周一脚,老周对他怒目而视。
刺客的身份就此确定。
宋诚上车,马车继续朝钟楼方向驶去。王砌挤到宋诚身边坐下,直朝他竖大拇指,道:“阿诚,不不不,宋大人,真有你的。”
朝廷素来重视火铳,但火铳也只神机营的军士掌握,王砌和郑宜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很远很远,自然是从不放在心上的,这时见到火铳的威力,两人惊得呆了,王砌甚至有吓尿了的感觉,刚才他们距这把火铳不到三尺,太可怕了。
王砌语无伦次大拍马屁,宋诚把火铳放回车壁,道:“这有什么。”
“宋大人,您怎能这样说呢,您太谦虚了。”王砌其实不是一个爱拍马屁的人,只是这一次实在被吓坏了,想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要不然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了。
宋诚道:“这有什么,弓箭也做得到。现在的火铳威力太低啊。”
“”您别这样装逼行吗?王砌嘴张得可以塞进一颗鸭蛋了,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护卫们分一半人押黑衣蒙面人去诏狱,一半人护卫,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顺利到了朝阳楼。
朝阳楼门前彩带飘飞,门口却连一辆马车也没有。
王砌表功道:“我包了。今天哥几个好好喝酒。”
“然后,把你进锦衣卫的事安排了?”郑宜不冷不热接上,刚才王砌那些不知所谓的肉麻话把他恶心死了。
“呵呵呵。”王砌不以为意的傻笑。
这时四人已从车上下来,宋诚走在最前,当先迈步上台阶,顾淳紧跟在后,两人似乎全没听到王砌和郑宜的对话。
王砌包下朝阳楼时可说了,今天要请锦衣卫宋大人,朝阳楼的掌柜不敢怠慢,一直在门前候着,果然见一行人走来,当先上来的是一个俊朗少年,虽然年少,举止间却有上位者的气势,再一看,后边王砌朝他使眼色呢,赶紧陪笑迎上去,道:“宋大人快里边请。”
“你不是包下了吗?”郑宜故意找碴,道:“怎么宋大人来了,他巴巴地迎进去?”
不知是不是为火铳所吓,他也改口了。
王砌昂然道:“这不是我来了吗?掌柜的看到我了,岂有不知宋大人是我请来的朋友之理?要是等我开口,就太没眼色了。”
“我看是你没包下朝阳楼吧?我可听说了,朝阳楼花费高得很,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我没有,家祖也没有吗?”
两人一路拌嘴,进去了。
掌柜已把宋诚迎到二楼,二楼所有包厢的隔板都拆了,所有桌子都撤下,只余正中间一张大得离谱的圆桌,这张桌子足够二三十人用餐,在桌边坐下,刚好可以看到楼下一个小小的戏台。
“宋大人想听曲儿还是听说书?”掌柜的点头哈腰道:“唱曲儿的是两个孪生姐妹,长相尚可。”
掌柜的以为,像宋诚这么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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